第一章

第一章
我的三十万,没了。
那是我攒了五年,每天啃馒头就咸菜,加班加到两眼发黑,一分一分抠出来的三十万！是我和小雅买房结婚的首付钱！
银行卡就在我抽屉最底层,用一本旧杂志压着,我以为万无一失。可今天早上我去看,没了,杂志被扔在一边,抽屉空荡荡的,像我的心一样。
我脑子嗡的一声,血直往头顶冲。第一个念头就是我妈。只有她有我家钥匙,只有她知道我这笔钱的存在,也只有她,会动我的钱！
我抖着手给我妈打电话,电话一接通我就吼：妈！我抽屉里的银行卡呢你拿了是不是！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传来我妈那永远理直气壮的声音：哦,你说那卡啊。我拿了。你舅昨天来了,说小浩谈了个对象,人家姑娘家里要求必须有车。你舅哪有钱啊,我就先把钱给你舅拿去应应急。小浩是你亲表弟,你这当哥的帮一把不是应该的吗你以后再攒就是了,嚷嚷什么……
以后再攒我眼前一黑,差点栽地上。她说得轻巧！五年！那是五年！我和小雅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这笔钱！
那是我买房的钱！你怎么能不跟我说一声就拿走！那是三十万！不是三百块！我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是劈的。
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我妈的音调立刻拔高了八度,带着她惯有的哭腔,我是你妈！我生你养你,拿你点钱怎么了你舅舅是我亲弟弟,小浩是我亲侄子！我们是一家人！你就这么自私眼看着你弟弟娶不上媳妇你的心让狗吃了
又是这一套！一辈子了！她补贴舅舅一家仿佛是天经地义！小时候我的新衣服、新玩具,只要表弟看上,必须让给他。我的学费她抠抠搜搜,舅舅一来哭穷,她立马把钱送上。现在,她直接偷了我半条命去！
那是一家人吗那是吸血鬼！你马上把钱给我要回来！现在！立刻！我对着电话咆哮。
要什么要！钱都付车款了！车都开回来了！张伟我告诉你,你这态度就不对！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不孝子！你是要气死我啊！哎呦喂我的心脏啊……电话里传来她捶胸顿足的哭嚎声,然后猛地挂断了。
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完了,全完了。
第二章
手机又响了,是我姑,我姨,我叔……电话一个接一个,信息一条接一条,内容出奇地一致。
小伟啊,你怎么能跟你妈那么说话呢太不懂事了！
你妈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一点钱算什么
就是,你表弟结婚是大事,你这当哥的帮衬下怎么了
快给你妈道个歉,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闪烁的名字和一条条道德绑架的信息,只觉得无比恶心和冰凉。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者根本不在乎发生了什么,只是习惯性地站在我妈那边,指责我。
我的心一点一点冷下去,像结了冰。
就在这时,门锁响了。是小雅,她今天休息,说好了一起去看楼盘模型的。她笑着走进来,看到我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阿伟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赶紧跑过来蹲下,紧张地抓住我的胳膊。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全是担忧和爱意。我的喉咙像被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怎么告诉她告诉她我们憧憬了那么久的家,没了被她未来的婆婆亲手偷走了
说话啊！你到底怎么了小雅急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钱……买房的钱……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被骗了还是……小雅的脸也白了。
我妈……她偷了卡……把钱给我舅了……给表弟买车了……我说完,闭上了眼睛,不敢看她的表情。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过了好久,我听到小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让我害怕的颤抖：张伟,你再说一遍
我睁开眼,看到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震惊和绝望。
三十万……全给了她又问,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我艰难地点点头。
小雅猛地松开我的胳膊,站了起来,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她看着我,眼神陌生得让我心慌。
所以,房,买不成了。婚,也结不成了。是吗她一字一句地问,眼泪无声地从她眼眶里滚落下来。
我想解释,想保证,想求她再给我点时间。可是我知道,说什么都苍白无力。时间我们再攒一个五年她等不起,我也不敢再让她等。
她看着哑口无言的我,忽然惨笑了一下。
张伟,我们……算了吧。她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决绝,我真的……看不到未来了。对不起。
说完,她转身拉开门,冲了出去。
我没有去追。我知道,追不回了。
我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妈那哭天抢地的骂声和小雅最后那句算了在我脑子里反复回荡。
愤怒和绝望像野兽一样撕咬着我的心脏。
那一刻,我知道,有些事情,必须做个了断。
第三章
我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直到窗外天色变暗,城市的灯光一点点亮起,照不进我漆黑的心里。
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也好,世界清静了。
饿,但是不想吃东西。渴,也懒得去倒水。我就这么瘫着,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我和小雅第一次牵手,我们挤在出租屋里吃泡面,笑着规划未来要买什么样的沙发,什么样的窗帘。我们甚至给未来孩子取好了小名。
都没了。
因为我妈。因为我那个永远填不满的舅舅家。
恨意像藤蔓一样从心脏里钻出来,越缠越紧,勒得我喘不过气。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人生要为他们的人生让路凭什么我的幸福要为他们儿子的面子牺牲
我妈的电话又打来了,用的是邻居的座机。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一遍又一遍,执着得让人心烦。
我盯着那部吵闹的电话,没动。
它响停了,过了几分钟,又疯狂地响起来。
我猛地爬起身,冲过去接起电话,没说话。
张伟！你个没良心的！你居然不接我电话！你想急死我是不是！我妈尖利的声音立刻穿透耳膜,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我回家来！给你舅和小浩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听着她的话,突然觉得特别可笑。她偷了我的钱,毁了我的生活,现在让我去道歉
我的心冷得像块铁。
道歉我的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道什么歉道歉我的钱没早点给你,让你偷得不够痛快
电话那头显然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顿了一下,紧接着爆发出更大的哭嚎声：你！你怎么能说偷！我是拿！我是你妈！你的钱就是我的钱！我拿我自己的钱怎么了！你个不孝子！天打雷劈的啊！我白养你了！
你的钱我冷笑,那你怎么不去自己挣一辈子吸我爸的血,我爸死了,现在又来吸我的吸去喂你那个废物弟弟和废物侄子
这话可能戳到了她的肺管子,她尖叫起来：你胡说八道！那是你亲舅！你还有没有点人性！小浩比你强多了！人家现在开着小轿车,在大公司上班！你呢你个没出息的玩意！活该你攒不下钱！活该小雅不要你！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如果是以前,我可能会崩溃,会愤怒地和她对骂。
但奇怪的是,此刻的我,异常冷静。极致的绝望过后,是一种可怕的清醒。
对,我没出息。我顺着她的话说,语气甚至没有一丝波澜,所以,以后你们一家子有出息的人过吧,别来找我这个没出息的。
说完,我没等她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走过去,一把拔掉了电话线。
世界彻底安静了。
第四章
拔掉电话线后,我给自己倒了杯水,冰凉的水划过喉咙,让我混沌的脑子稍微清晰了一点。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哭闹更解决不了。
钱,大概率是要不回来了。车买了,难道让舅舅退掉以我对他们家无赖程度的了解,绝无可能。闹上法院耗时耗力,而且那是我妈偷的,家庭内部的事,法律程序复杂得要命。
小雅,也走了。是我没守住我们的未来,我没脸求她回来。
我现在,真的一无所有了。
不。
我还有工作。
想到工作,我死寂的心里好像冒出了一点点微弱的火星。
上个月,公司接了个极其难啃的大项目,对方公司刁难,团队里没人想碰,最后硬骨头甩给了我。我连着熬了快一个月的通宵,喝咖啡喝到胃出血,几乎住在了公司,查资料、磨方案、跑客户、陪笑脸……最后居然真让我给啃下来了,给公司创造了惊人的利润。
庆功宴上,集团总裁林总亲自给我敬酒,拍着我的肩膀,说了很多鼓励的话。最后散场时,他拉着我,低声说了一句：张伟,你是个人才,放在现在的位置屈才了。最近集团在调整架构,城南那个分公司需要个能人去整顿,我觉得你合适。等我消息。
当时我沉浸在项目成功的喜悦和即将买房的期待中,没太把这话放心上,只觉得是领导画饼。
现在,这句话像一道光,猛地照进我漆黑的脑海里。
城南分公司……我记得,喝酒的时候,旁边好像有人开玩笑提过一嘴,说我那个表弟李浩,托了好几层关系,塞进去的就是城南分公司
一个疯狂的、带着极致复仇快感的念头,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起来。
如果……如果林总的话不是画饼……
如果我真的能去那个分公司……
如果我能掌握那么一点点权力……
李浩开除他,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都战栗起来,不是害怕,是兴奋！是一种看到复仇曙光的极度兴奋！
但我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任命没下来,一切都是空想。林总日理万机,也许只是一句醉话,第二天就忘了。
我不能把希望全押在这上面。
我现在要做的,是隐忍。
对,隐忍。像毒蛇一样潜伏起来,等待时机。
我妈,舅舅,李浩,他们现在一定得意极了。拿着我的钱挥霍,看着我的笑话。我不能让他们察觉任何异常。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卫生间,用冷水狠狠冲了把脸。镜子里的人,眼睛通红,脸色苍白,但眼神里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冰冷的、狠戾的光。
我拿出备用电池给手机换上,开机。忽略掉那些未接来电和谩骂短信,找到我妈的号码,发了条信息过去：
妈,刚才我情绪不好,说话冲了。钱的事……算了。都是一家人。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我妈的电话立刻又打来了。这次,我接了。
她的声音透着扬眉吐气的得意：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儿子！懂事！妈就知道你只是一时想岔了！晚上回来吃饭,你舅和小浩都在,你当面对小浩说句恭喜,这事就翻篇了！
我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但声音却伪装得无比温顺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好。妈,我晚上回去。
挂了电话,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挤出虚伪笑容的脸。
戏,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
晚上,我回了父母家。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油腻的饭菜味,夹杂着舅舅标志性的大嗓门和表弟李浩刻意拔高的吹嘘声。
姑你是没看见,我们部门经理今天又夸我了,说我这批货跟得漂亮！还暗示我年底提拔有望呢！李浩的声音飘过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浮夸。
哎呦！还是我们家小浩有本事！大学生就是不一样！我妈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骄傲和谄媚。
我推开门,客厅里的热闹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
舅舅、舅妈、李浩,还有我妈,全都看向我。舅舅嘴角撇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笑,舅妈则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怜悯和优越感。李浩更是夸张,故意晃了晃手里崭新的车钥匙,发出哗啦的声响。
我妈最先反应过来,脸上堆起笑,试图营造一种其乐融融的假象：小伟回来啦！快,快洗手吃饭！就等你了！
我努力压下胃里的翻腾,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舅,舅妈,小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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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来了。舅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舅妈假惺惺地开口：小伟啊,听你妈说,你最近工作不顺心哎,没事,慢慢来嘛,哪能都像我们家小浩这么顺。
李浩立刻接话,用一种关切实则炫耀的语气：是啊表哥,要不我跟我们领导说说,看公司还有没有保安或者保洁的岗位虽然钱不多,但稳定啊！
我指甲狠狠掐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清醒和那该死的温顺。我扯了扯嘴角：谢谢小浩,不用了。我还能应付。
行了行了,先吃饭！菜都凉了！我妈赶紧打圆场,拉着我坐下。
饭桌上,他们一家三口才是主角。舅舅吹嘘着自己又认识了哪个大老板,舅妈炫耀着新做的头发,李浩则不停地说着他的新车性能多好,公司多么重视他。我妈不停地给他们夹菜,脸上笑出了一朵花,仿佛他们才是她的亲儿子、亲孙子。
而我,像个透明的局外人,沉默地吃着饭,味同嚼蜡。
我妈偶尔会瞥我一眼,眼神里带着警告,示意我别忘了道歉。
我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看向李浩,声音平静无波：小浩,听说你买车了恭喜啊。
李浩得意地一扬下巴：还行吧,代步工具。主要是谈客户需要,不能掉面儿不是表哥你要是哪天需要用车,跟我说一声,带你兜风！
嗯,谢谢。我点点头,没再多说。
我妈显然对我这过于简单的道歉不太满意,但在舅舅一家得意的氛围下,也没再逼我。
这顿饭,吃得我像吞了一百只苍蝇那么恶心。但我忍住了。我看着他们得意的嘴脸,心里那股冰冷的恨意和那个疯狂的计划,越发清晰坚定。
第六章
从父母家出来,我没直接回自己的出租屋。而是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夜风吹在脸上,稍微吹散了些许屋里的浊气。
我需要确认,需要信息。林总的那句话,是我现在唯一的指望,但我不能干等。
我拿出手机,翻到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的微信,他消息比较灵通。我斟酌了一下用词,发了条信息过去：
兄弟,睡没打听个事儿,上次林总说的城南分公司架构调整,有下文了吗最近这边项目有点卡,不知道后续资源怎么配,心里没底。[捂脸]
我把自己伪装成关心项目资源,旁敲侧击。
过了一会儿,同事回了：你也听到风声了听说要大动,好像要空降个副总过去整顿,那边现在乌烟瘴气的,关系户一堆,业绩烂得要死。估计就在这几天任命能下来吧。怎么,你有想法[坏笑]
我的心猛地一跳！空降副总！整顿！
强压下激动,我回复：我哪够格啊[苦笑],就是操心手头项目。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没问题！
放下手机,我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不是空穴来风！林总不是画饼！他真的在考虑我！
而且,同事的话也印证了李浩能进去,绝对就是靠的关系！分公司现在问题很大！
一个更清晰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型。我必须确保这个位置万无一失。
第二天一到公司,我就像换了个人。比以往更拼命地工作,主动承接那些最棘手、别人不愿意碰的任务,每天最早到,最晚走。在能接触到林总的场合,我总是恰到好处地展现我的能力和负责的态度,但绝口不提提拔的事。
我甚至在一次部门会议后,单独留下,向林总汇报了一个关于优化分公司管理的初步想法,当然,是以偶然想到、仅供参考的谦虚姿态。
林总听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但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
我知道,我在他心里的砝码,又加重了。
同时,我也通过各种渠道,悄悄打听城南分公司的情况,尤其是李浩。结果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李浩在销售部,业绩长期垫底,迟到早退是家常便饭,还经常利用公司资源办私事,风评极差。全靠他那个不知道绕了几道弯的亲戚罩着。
这些信息,我都默默记在心里。
等待的日子格外煎熬。我依旧每周会被我妈叫回去吃一两次饭,每次都要面对舅舅一家更甚的炫耀和我妈更明显的偏袒。
李浩的新车成了固定话题,他吹嘘的公司重视也变成了即将升职加薪。
我每次都配合地扮演着那个落魄、沉默、需要他们施舍关怀的表哥角色,甚至会在李浩吹牛时,适时地递上一句还是小浩厉害。
他们笑得越发开心,看我的眼神越发怜悯。
而我,在心里也笑得越发冰冷。
跳吧,尽情地跳吧。你们现在跳得越高,到时候,才会摔得越惨。
第七章
几天后,公司内部OA系统突然发布了一则不起眼的人事任免预通知。
之所以是预通知,是因为还需要走最后一步集团审批流程,但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通知显示,为优化城南分公司管理,提升运营效率,任命原项目部高级经理张伟,兼任城南分公司副总经理,主管业务整顿及人事调整。即日生效,正式文件将于三日后下达。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手指甚至有些颤抖地关掉了通知页面。
来了！真的来了！
巨大的狂喜和复仇的快感瞬间冲上头顶,但我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办公室人多眼杂,绝不能露出任何异样。
我深吸几口气,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但效率明显降低,内心的惊涛骇浪只有我自己知道。
快下班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内部短号。我接起。
张副总,您好！一个恭敬又带着点讨好意味的男声传来,我是城南分公司行政部的王斌,负责对接您后续的工作安排。您的办公室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熟悉一下环境或者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我。
张副总……这个称呼让我恍惚了一下。
王主管你好,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手头还有点工作要收尾,明天上午我过去一趟吧。
好的好的！没问题！明天上午我在公司门口等您！恭候您大驾！王斌的语气热情洋溢。
挂了电话,我知道,游戏正式开始了。
第二天,我准时出现在城南分公司门口。王斌果然早早等着,是个四十岁左右、看起来很精明的男人。他热情地引我进去,介绍公司布局,带我去了那间宽敞明亮的副总经理办公室。
张副总,这是目前分公司的人员名册和近期业绩报表,还有各部门的岗位职责说明。王斌将一叠文件放在我桌上,态度谦恭,您先熟悉着,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谢谢。我点点头,等他出去关上门后,才拿起那本人员名册。
我直接翻到销售部。
李浩的名字,赫然在列。职位：销售专员。入职时间：半年。业绩评估：连续三个月未达标。
我的目光在那个名字上停留了很久,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第八章
我没有立刻动手。
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火不能乱烧,必须烧得有理有据,让人无话可说。
我开始以副总经理的身份,密集地召开部门会议,听取汇报,调阅
historical
数据和项目档案。我表现得就像一个真正想要整顿业务、提升业绩的管理者,严肃、认真、甚至有些苛刻。
分公司的氛围明显紧张起来。那些混日子的、靠关系进来的人,开始感到不安。
李浩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在一次销售部的复盘会议上,我特意点名让他分析一个他跟丢的单子。
他站起来,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全是借口,什么客户太难缠、竞争对手价格太低、公司支持不够……毫无专业性可言。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等其他人都汇报完后,我才缓缓开口,没有点名,但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若有似无地在他那个方向停顿了一下。
公司不养闲人,更不养废人。业绩不会说谎。过去怎么样,我暂且不论。但从现在开始,每一个岗位,每一个人,都必须体现出你的价值。达不到要求的,自己提交改进计划。连续无法达标的,分公司会进行优化处理。
我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不少人低下了头。
李浩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不敢与我对视。
散会后,我回到办公室。没多久,王斌就敲门进来了,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笑容。
张副总,您刚才在会上真是……雷厉风行,大家都被震住了。他试探着说。
王主管,有什么话直说。我看着他。
王斌搓了搓手,压低声音：就是……销售部那个李浩……他好像是刘主任那边的关系……您看……
刘主任,就是那个把李浩塞进来的人,总部的一个中层领导。
我抬眼,冷冷地看着王斌：王主管,在我这里,只有能力和业绩,没有关系。林总让我来是解决问题的,不是来照顾谁的面子的。你明白吗
王斌被我看得一激灵,立刻点头哈腰：明白！明白！张副总您说得对！是我多嘴了！
去忙吧。我低下头继续看文件,不再看他。
王斌赶紧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我知道,我这番态度,很快就会通过王斌的嘴,传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包括那个刘主任,包括……李浩自己。
我在等,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果然,家庭聚会的日子又到了。这次,是我妈亲自打电话来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热情,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
小伟啊,明天周末,回家吃饭吧你舅他们也在。你……你最近工作怎么样啊累不累她居然开始关心我的工作了。
我心里冷笑,看来,李浩回家没少汇报分公司新来的副总有多严厉、多不近人情,甚至可能隐隐感觉到了威胁。
他们慌了。想探我的口风或者还想让我这个表哥在新副总面前说说好话
还行,妈。明天我回去。我平静地答应。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第九章
周末,我准时赴约。
一进门,就感觉到气氛和以往不同。饭菜依旧丰盛,但舅舅一家的脸上少了些往日的张扬得意,多了几分刻意堆砌的热情和不易察觉的焦虑。我妈更是围着我转,嘘寒问暖,夹菜倒水,殷勤得让我恶心。
小伟来了,快坐快坐！工作辛苦了吧看你好像瘦了。我妈拉着我坐下。
舅妈也赶紧附和：是啊是啊,小伟现在是大忙人了,在那么大的公司肯定责任重。
舅舅干咳两声,试图找回以往的主导感：男人嘛,忙点好,忙点才有出息。不过小伟啊,在外面工作,也得注意人情世故,该打点的要打点,别太死板。
我嗯了一声,没接话,默默吃饭。
李浩坐在我对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没了平时吹嘘的劲头,偶尔偷瞄我一眼,眼神闪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妈终于按捺不住,进入了正题。她给我碗里夹了只鸡腿,脸上堆着笑,语气试探：
小伟啊,听小浩说,他们分公司新去了个副总经理年纪不大,脾气挺大一来就搞得人心惶惶的
我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嗯,听说是吧。公司架构调整,很正常。
李浩像是找到了倾诉口,立刻抱怨起来：何止是脾气大！简直是个阎王！根本不讲情面！开个会能把人骂死！还说什么要优化我看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找茬开除人立威！
舅舅把酒杯一跺,摆出长辈的架子：这种领导就是欠收拾！小浩,你别怕！你又不是没根脚的！你刘叔还在总部呢！他敢动你试试
舅妈也赶紧说：就是！再说了,小伟不是也在总公司吗虽然岗位不同,但总归是一个集团的,说不定还能说上话呢小伟,你要不……想想办法,跟那个新副总……沟通沟通让他别老盯着我们家小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妈更是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们,看着这一张张或虚伪、或焦虑、或愚蠢的脸,心里那股冰凉的恨意和即将复仇的快感几乎要压抑不住。
我故意沉吟了一下,面露难色：沟通我就是一个普通部门经理,跟人家副总级别差得远呢,说不上话。而且听说这位新副总背景很硬,是集团林总亲自点将,专门去整顿的,恐怕……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我这话半真半假,既抬高了新副总的身份,又断了他
们想走门路的念想,更重要的是,
subtly
地加剧了他们的恐惧。
果然,李浩的脸色更白了。舅舅和舅妈面面相觑,眼神慌乱。我妈急了：那……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浩被欺负吧小伟你再想想办法啊！
第十章
饭桌上的气氛彻底变得压抑和恐慌。
李浩猛地灌了一口酒,像是给自己壮胆,声音都提高了些：怕什么！我就不信他真敢动我！我刘叔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了,我业绩……我业绩也没那么差！他凭什么开除我！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特殊的铃声,是我为自己另一个不常用的工作号设置的。我知道,我等的机会,来了。
全桌人的目光瞬间被我的手机吸引。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正情绪激动地表忠心的李浩。
我缓缓站起身,对着桌上众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都安静点,重要工作电话。
也许是此刻我身上散发出的气场完全不同以往,我媽、舅舅、舅媽竟然真的下意识闭上了嘴,连李浩都僵住了,举着酒杯,愣愣地看着我。
我划开接听键,并按了免提。
一个恭敬的男声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回荡在突然死寂的饭厅里：张副总,您好！没打扰您休息吧我是行政部王斌。
张副总三个字像一颗炸弹,猛地投掷在餐桌上！
我媽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桌上。舅舅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舅媽张大了嘴巴,能塞进一个鸡蛋。李浩更是浑身一颤,脸上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惊恐万分地看着我,如同见了鬼！
我无视他们石化般的反应,对着手机,用沉稳冷静、不带一丝感情色彩的语调开口：嗯,什么事说。
王斌的声音继续传来,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对面那一家人的心脏上：是这样的,张副总。按照您的指示,人事部对销售部李浩的近期工作表现及入职流程进行了复核。确认其存在业绩长期不达标、多次旷工早退记录,且入职简历与实际能力严重不符,存在弄虚作假行为。人事部初步意见,符合劳动合同解除条件。相关报告已经发到您邮箱。您看,是否现在就走流程
整个饭厅里,只剩下王斌通过手机传出的声音,以及对面四人粗重而惊恐的呼吸声。
我目光冰冷地落在面如死灰、浑身开始轻微发抖的李浩脸上,对着话筒,清晰地下达了命令：
报告我稍后看。现在,通知人事部,立即开除销售部的李浩。
我的声音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如同最终审判：
理由：经查,其入职程序存在瑕疵,且近期工作表现严重不符岗位要求,对公司风气造成不良影响。即刻办理离职手续。
第十一章
我话音落下的瞬间,电话那头传来王斌毫不犹豫的回应：好的,张副总！我立刻通知人事部执行！
我挂断了电话。
餐厅里死一样的寂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妈、舅舅、舅妈三个人彻底石化,眼睛瞪得几乎凸出来,脸上是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
李浩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却毫无反应,只是死死地盯着我,脸色从惨白变成灰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然后开始控制不住地剧烈发抖。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舅舅。他猛地一拍桌子,霍地站起来,因为太过激动,身体都在摇晃,指着我,声音尖厉得变了调：你……你……张伟！你刚才说什么！你是什么！你再说一遍！
舅妈也像是被烫了一样跳起来,声音带着哭腔和尖叫：开除开除小浩凭什么！你凭什么开除我儿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你骗人的！你肯定是骗人的！
我妈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她看看面如死灰的李浩,又看看一脸冷漠的我,猛地冲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声音颤抖,语无伦次：小伟……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你是什么副总你开玩笑的对不对你是吓唬小浩的对不对你快说啊！你快告诉他们是假的！
我冷冷地甩开她的手,目光像看陌生人一样扫过他们每一个人。
假的我嗤笑一声,声音冰冷,妈,偷我三十万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是假的舅,拿我血汗钱给你儿子买车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是假的李浩,开着用我首付买的车到处吹牛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是假的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抽在他们脸上。
第十二章
就在这时,李浩放在桌上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着部门刘经理的名字。
这铃声如同丧钟,敲响了最后一道催命符。
李浩像是被电击一样,惊恐地看着那跳动的屏幕,又看看我,手抖得根本拿不起手机。
舅舅一把抢过手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赶紧接通,并按了免提,声音急切又带着谄媚：刘经理！哎呦是刘经理吗我是李浩爸爸啊！这……这怎么回事啊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小浩他……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又不耐烦的男声,彻底击碎了他们最后的幻想：李浩在旁边吧通知他一下,公司正式决定,立即解除与他的劳动合同。开除通知已经发他邮箱了,让他明天……不,今天之内就来办手续！工资结算到本周！就这样！
不是！刘经理！这……这不能啊！您听我说！那个新副总他……舅舅急得满头大汗,还想争辩。
这就是张副总的命令！谁求情都没用！嘟…嘟…嘟…对方根本懒得废话,直接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像冰冷的铁锤,彻底砸碎了舅舅一家的所有气焰。
舅舅举着手机,僵在原地,面如死灰。
舅妈嗷一嗓子哭嚎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捶打着地面：完了！全完了！工作没了！车贷可怎么还啊！我的老天爷啊……
李浩彻底崩溃了,双手抱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身体蜷缩成一团。
我妈看着这场面,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我,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我这个儿子。她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嘴唇哆嗦着,指着我,声音凄厉而绝望：
是你……真的是你……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你早就当上那个什么副总了是不是你看着我们像傻子一样！你看着你舅你家破人亡！张伟！你不是人！你是畜生！我是你妈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你舅！你不得好死！
面对她恶毒的咒骂,我的心已经掀不起任何波澜。
妈我看着她,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当你偷走我那三十万,毁掉我人生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我妈
说完,我不再看这一屋子的鸡飞狗跳、鬼哭狼嚎,转身,拉开房门。
外面阳光刺眼。
我大步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的哭嚎、咒骂、绝望的尖叫,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与我无关了。
第十三章
走出那栋令人窒息的房子,午后的阳光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身后的哭嚎、咒骂和绝望的尖叫被厚重的门板隔绝,变得模糊不清,像一场荒诞剧的尾音。
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楼下的花坛边坐了一会儿。点着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涌入肺腑,却奇异地没有带来往常的平静,反而让刚才发生的一切在脑子里更加清晰地回荡。
我妈那狰狞咒骂的脸,舅舅瘫软如泥的绝望,舅妈撒泼打滚的丑态,李浩面如死灰的崩溃……一幕幕,像电影镜头闪过。
奇怪的是,我心里并没有想象中那种淋漓尽致的快意恩仇,反而是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还有一种沉重的疲惫感,仿佛刚刚打完一场耗尽全部力气的硬仗。
一根烟抽完,我拿出手机。屏幕上已经多了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我妈和舅舅的。还有几十条微信信息,不用看也知道内容,无非是咒骂、哭求、道德绑架。
我面无表情地划掉通知,然后找到那个熟悉的,却已经沉寂了很久的对话框。是小雅。
我盯着她的头像看了很久,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还是没有点下去。
告诉她什么呢告诉她我大仇得报了告诉她那个偷我们首付钱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失去的,再也回不来了。伤口即使结痂,疤痕也永远都在。
我收起手机,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该回去了。回我那个冰冷的,空荡荡的,但至少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出租屋。
第十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手机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轰炸。
我妈的电话和信息从最初的疯狂咒骂,逐渐变成了哭诉和哀求。
小伟,妈知道错了,妈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你舅他们吧……
小浩工作没了,车贷也还不上了,银行天天催,你舅都快急出病来了……
那车……那车我们不要了,卖了把钱还给你行不行你跟你们领导说说,让小浩回去上班吧……
儿子,你不能这么狠心啊！你难道真要逼死你妈,逼死你舅一家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每一次铃声响起,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我都觉得无比讽刺。现在知道是一家人了偷钱的时候,毁我人生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是一家人
我一次都没有接,也一条都没有回。
后来,电话变成了我姑、我姨、我叔……甚至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内容大同小异,都是来做说客的,说我做得太绝,说我不顾亲情,说我妈再怎么不对也是我妈,让我退一步,别把事情做绝。
我直接设置了静音,世界才重新清净下来。
我知道,他们不是真的觉得我错了,他们只是受不了我妈无休止的哭诉,想来当和事佬,让我这个强者退让,去息事宁人。毕竟,以前每次矛盾,退让的、吃亏的,总是我。
但这次,不一样了。
我请了一天假,没有去分公司,而是回了父母家一趟。不是去和解,是去拿回我的东西,以及,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我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家里只有我妈一个人在。几天不见,她仿佛老了十岁,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核桃,看到我进来,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扑过来想抓我的手,被我侧身躲开了。
小伟……你终于肯回来了……妈……她的眼泪又下来了。
我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我的眼神很冷,冷得让她不敢再靠近。
我来拿我的东西,顺便,跟你说清楚。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那三十万,你们卖车能还多少还多少,剩下的,写个欠条,按手印。我会走法律程序追讨。
我妈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你……你要告我
那是我的钱。我看着她,偷的,就得还。天经地义。
我是你妈！
你偷我钱的时候,想过你是我妈吗我反问,语气平静却像刀子一样锋利。
她哑口无言,只是绝望地看着我。
我走进自己以前住的房间,开始收拾一些仅剩的私人物品——几本旧书,几张以前的照片。我妈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哭,不停地求,说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些。
我充耳不闻,快速收拾好东西,装进一个纸箱。
抱着箱子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以后,我会按时打赡养费到你卡上,法律要求多少,我一分不会少。除此之外,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一家人的事,再也别来找我。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张伟！你个没良心的！你会遭报应的！我白养你了啊——
我关上了门,将那哭喊彻底隔绝。
阳光很好,抱着纸箱走在路上,箱子很轻,我的心,却仿佛卸下了一块沉重冰冷、背负了许多年的巨石。
虽然疼,但那是伤口开始愈合的疼。
第十五章
时间是最好的稀释剂,也是最公正的裁判官。
自从那次彻底摊牌后,我的世界终于清静了。我妈和舅舅一家似乎终于认清了我绝不会回头的事实,电话和信息渐渐少了,直至最终彻底消失。
或许是他们自己焦头烂额,无暇再顾及我。听说李浩因为被开除,信用破产,新车很快被银行收走拍卖了,价格远不够还贷,还欠了一屁股债。舅舅一家为了还债,据说把老家的一套小房子都卖了,日子过得紧巴巴。我妈没了我的额外补贴,又要时不时接济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生活水准也大不如前。
这些消息断断续续传到我耳朵里,我心里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澜。他们过得好与坏,都是自己种下的因结出的果,与我再无关系。
我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城南分公司在我的整顿下,风气焕然一新,踢掉了好几个像李浩那样的关系户蛀虫,提拔了几个有能力的实干者,业绩开始止跌回升。林总对我的工作非常满意,在集团会议上公开表扬了我几次。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拼命攒钱、谨小慎微的普通职员张伟。我有了事业,有了话语权,更重要的是,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偶尔,我会想起小雅。听说她去了另一座城市,开始了新的生活。我真心希望她能幸福。那段曾经视若生命的感情,如今回想起来,依旧会心痛,但已不再是无法触碰的伤口。它成了我人生经历的一部分,提醒我曾为什么而奋斗过,又为什么而失去过。
一个周末,我独自去看了几个新开的楼盘。这次,我不再需要抠抠搜搜地计算首付,可以从容地挑选自己喜欢的户型和楼层。
站在样板间明亮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风景,我忽然意识到,我失去过一切,但又靠着自己,把一切一点点挣了回来。这个即将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家,里面不会再有任何人的指手画脚和道德绑架,只会有我自己努力换来的踏实和安心。
第十六章
半年后,我搬进了新家。
没有搞任何庆祝仪式,只是请了几个关系好的同事来家里吃了顿暖房饭。大家喝酒聊天,气氛轻松热闹。
送走同事后,我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看着城市的夜景。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银行到账短信。是我妈那个账户打来的这个月的赡养费。数额精确到分,符合法律规定,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联系。
我和她,以及那个所谓的家,终于变成了冰冷的法律条文上的一组数字关系。
这样,挺好。
夜风吹来,带着初夏的暖意。我喝了一口啤酒,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释然。
这场闹剧,或者说这场战争,终于彻底落幕了。我没有感到多么畅快淋漓的胜利,更多的是一种疲惫后的轻松,和一种深刻的感悟。
我曾经以为,拼命付出,委屈求全,就能换来家人的认可和亲情。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亲情,生来就是畸形的,它不是你温暖的港湾,而是汲取你养分、把你拖入深渊的泥潭。**
无底线的善良和孝顺,换来的不会是感激,而是变本加厉的索取和伤害。
人啊,有时候就得狠一次心,斩断那些不断消耗你的关系,你才能真正地活下去,活得像个人样。
我不是要教人冷漠自私,而是终于懂了,**真正的孝顺,不是愚孝；真正的家人,不是靠血缘,而是靠真心。**
对于那些只会给你带来痛苦和掠夺的亲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
守住自己的底线,保护好自己的生活,这才是对自己人生最大的负责。
远处的城市灯火璀璨,每一盏灯下,或许都藏着不同的悲欢离合。
我举起酒瓶,对着空旷的夜空,轻轻示意。
敬我自己。敬那个曾经绝望崩溃,最终靠自己爬出来的张伟。
敬未来。敬这个真正属于我,由我自己掌控的未来。
路还长,但我知道,我会走得很好。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