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小的孩子,已懂得把百姓放在自己的口腹之欲前面,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乾熙帝伸手,实在自然地将自己肩上的小胖手拿下来,反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好孩子!”
可话锋一转,脸色一沉,把压着的火气全撒在那三个只知道争权夺利的不孝子身上:“一个孩子尚知体恤百姓,懂得收敛欲念,你们呢?只知勾心斗角,满肚子小九九!日日诵经习字,朕看也不过死读书、空心架子,全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悬在达摩克利斯之剑——每年大年初一固定一次的责骂,终于还是落下了。
倒是两个小家伙,事后还念念不忘地拉着乾熙帝,邀请靠山回家做客,高高在上的天子听到这句寻常的家常话,别说还挺心情愉悦的。
要知道,他那些皇子皇孙见着自己,全像老鼠见了猫,就算他偶尔生出几分想要含饴弄孙的心思,一对上孩子们畏怯回避的眼神,也全没了兴致。
昔年小六还好,可长大后——哎,不提也罢。
乾熙帝笑着应道:“舅舅改日再去你们府上玩,今日便让你们哥哥和外甥们带你们在宫里好好玩耍吧。”
瞧瞧,这都亲口认下“舅舅”了,连表字都顾不上要了。
回侯府后,周彦恒从双胞胎叽叽喳喳讲述中听道一个对孩子如此纵容的皇帝,不由得有些恍惚。
有时候有些人、有些关系,好像真不是高不可攀,而是大多数人自卑着、畏惧着,先把自己隔绝在外。
敢不敢打破拘谨,敢不敢厚着脸皮走上前去,往往就决定了能不能结下一段情分。
只是,那位到底是皇帝,除了孩子又有谁敢如此与他说话呢!
御花园里积雪未融,冬日的阳光浅浅洒下,把湖面照得一片清光粼粼。湖畔的石桥覆着薄雪,雕栏玉砌间挂着未融的冰凌,枯枝横陈,唯有几株耐寒的腊梅迎风绽放,点点金黄在冷色里显得格外寂寥。
景致虽美,但湖上寒气扑面,萧锦瑟只觉得整个人都凉飕飕的。
本来打算跟着双胞胎一起退下,谁知乾熙帝偏偏将她单独留下。
留下就留下呗,这人也不吭声,负手走到湖边,对着冰封的湖面发起呆来,完全没管自己这把老骨头能不能站得住。
“咳、咳咳咳”
萧锦瑟忍了好一会,轻咳咳成重咳,心里琢磨着——再这么罚自己站着,她就要直接往地上倒了。
终于,乾熙帝开口了:“小姑姑把侯府的几个孩子都教得很好!”
萧锦瑟忙谦虚一句:“是孩子们本来就很——”
结果皇帝压根没等她说完,自顾自叹道:“不像朕的那群不孝子”
萧锦瑟紧急撤回了半句话,,学乖似的缩着脖子不吭声。
乾熙帝等了一会,奇怪身后没动静,回头一瞧——好家伙,萧锦瑟双眼紧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气得直咬牙:“小姑姑!小姑姑!”
萧锦瑟被吓得一激灵,差点原地蹦起来:“啊?圣上您说啥?”
乾熙帝眼里冒火:“”不是,你把朕当傻子?
萧锦瑟一脸无辜:“”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开玩笑,身后这么多宫人,她要是给皇帝提供情绪价值去夸他的儿子们,那就得全夸一个遍,不然夸了谁没夸谁,搞不好半刻钟就传遍整个后宫了,分分钟结下死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