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前面好像有人在为难周先生。”
马车在街口堵住了,丫鬟萧遥撩开车帘忽然指着左前方。
林知砚探头望去——冬日寒风里,周彦恒着一身心棉氅,正被一个穿着绒边官服的中年男子拦住去路,那人面皮红涨,笑意里透着刻薄,手一伸一缩,拽得周彦恒连走都走不了。
今日是府中孩子们的休息日,周彦恒想着带萧炎出来透透气。
小子一路东张西望,见什么都新鲜,周彦恒走到包子铺找老板要了俩肉包子,正要付钱时才发现带着银袋子的萧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正尴尬之际,遇到了从前的同年,钱志鸿,现任户部主事(六品)。
钱志鸿老远就认出他来:“哟,这不是我们那一届的探花郎吗,怎么连两个包子都吃不起了吗?”
想当初同样来自小地方,周彦恒在他们那一届是出尽了风头,中了探花后更是直接被连相收为弟子了,风头一时无两,对他们这些同年那是看都不屑看一眼。
没想到啊,没几年,这位探花郎就成了阶下囚。
而他钱志鸿,如今虽然只是户部一个六品主事,但已经攀上了郑二少那条大船,未来可期啊。
他笑得嘴角往上吊:“哎呦,周大人——哦,不对,如今该叫你周庶人了吧?哈哈哈。改日我做东,咱们同年聚一聚,让大伙都看看周探花的风姿!”
周彦恒转身不欲理他,却被他抓住衣袖,佯装关心:“听说你现在靠给人当先生糊口?怎么,缺学生吗?要不要我帮你吆喝一声?不然我送我家孩子过去,给你撑撑场面?”
周围有几个路人忍不住偷笑,笑声更助长了钱志鸿的得意劲。
偏这时,一个娇俏的小丫鬟从旁边快步走来,冲着周彦恒欠身:“周先生,老夫人问您包子买好了没?府中几位少爷正等着听您的课呢。”
钱志鸿的笑声猛地一顿,看来是知道这丫鬟口中的老夫人就是京中赫赫有名的侯老夫人。
忙朝马车看了一眼,不是,这位祖宗怎么也在啊?
周彦恒认出这是林知砚身边的丫鬟,唇角勾了勾,萧遥走上前,利落地把包子钱拍在摊上:“结了。”
周彦恒抱着包子转身走了两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淡淡吐出一句——
“不必。以你的资质你的孩子,哎~”
雪风吹过,留下一串意味不明的叹息。
走到马车旁,周彦恒躬身拱手:“多谢大小姐解围。”
林知砚未曾掀开车帘,声音温和却隔着分寸:“周先生不用言谢,都是小女子该做的。”
就在这时,消失了半天的萧炎呲着一口白牙,拎着个油亮的食盒蹦了过来:“先生!抢到永丰斋的红糖桂花糕啦——还是热的!”
萧遥当场气歪:“你家先生刚被为难成那样,你倒跑去买吃的!”
然后不等周彦恒阻止,把刚才钱志鸿如何当街挑衅以及最后周先生如何被说了半天,最后只回了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在她眼中)。
车内林知砚轻笑:原来周先生也能这么促狭。
车外萧炎眯了眯眼:“是哪个?”
话音一落,人影一闪,雪地上只剩下浅浅几个脚印。
周彦恒扶额,实在是对这个性子顽劣的小厮有些无奈,只能尴尬又朝马车行了一礼:“让大小姐笑话了。”
钱志鸿被周彦恒最后怼了一句怔了半息,才反应过来这是骂他儿子蠢得不配拜师,气得脸涨得跟熟虾一样,狠狠啐了一口:“呸!狗仗人势的东西,什么玩意儿!”
他正踩着雪往家走,突然耳后生风,一道影子从屋檐翻下,直直落到他面前。
还没看清是谁,就被一脚踹进了路边的雪堆,呛了满嘴冰碴子。
他刚扒拉着雪想站起来,衣领就被揪住,整个人被拎起来又往后一摔,屁股“咚”地坐回雪里。
紧跟着拳头一顿乱砸,打得他鼻子一酸、眼冒金星,冷风和拳影混成一片,他连打的人是男是女都没分清。
半刻钟后,钱志鸿终于从地上爬起来:“谁啊,谁敢打朝廷命官?!”
萧锦瑟一路慢悠悠的,刚回府,两个小家伙就跑过来一人抱住了自己一条腿。才刚踏进门槛,就听得风一样的脚步声扑来,接着左腿右腿各被挂上一只小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