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夫人,慎言!”周谨言强撑着冷脸低喝,目光往四周一扫,已经注意到旁边衙役们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不由一紧。
他们是官,是朝廷命官!这年头以孝治天下,这话要是传出去,不止前程毁了,怕是要被弹劾参上一本!
不说还好,一说“慎言”二字,萧锦瑟就像被点了火药桶,一声冷笑炸裂开来!
“慎言?”她一步逼近,“你他娘的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你对你祖母唯唯诺诺,对你那姨娘恭恭敬敬,到了你亲娘面前,就大小声、冷言冷语,你也配说‘孝’?”
“这要是我家的种,我早就拿粪盆扣你头上,送你去宗祠跪祖宗去!”
周谨庭也急了,怒道:“侯老夫人,您别欺人太甚!”
吴氏像是终于承受不住,缓缓低下头,抬手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簌簌而落。
萧锦瑟怒气冲天,正要再骂,忽然瞥见吴氏颤抖的肩膀,原本汹涌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浇灭,唰地一下冷了下来。
但下一刻,她猛地回身,一巴掌甩了出去!
“啪——!”
一声脆响,结结实实地落在周谨言脸上。
众人皆是一惊!
周谨言被打得一个趔趄,脸上瞬间浮起指痕,耳中嗡嗡作响。
“言哥儿!”
“夫君!”
白氏和柳氏惊呼出声,急忙上前搀扶。
周谨言捂着脸,怔愣了好几息才回过神来,眼底是翻涌的羞怒与难以置信——
她打他!
她竟然敢打他!
他长这么大,连父母都未曾如此动手,更别提当众打脸!
愤怒如焰火一般烧至脑顶,他猛地转头,却不是看向萧锦瑟,而是瞪着吴氏,声音隐隐带颤:“母亲你就这么看着?”
他死死盯着她,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又像是在众人面前被剥了面皮一般难堪。
萧锦瑟看他这欺软怕硬的样子,原本高涨的怒火,竟慢慢冷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浮现的冷笑,比方才动怒时,更让人心惊。
她忽然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对吴氏了。
他们都知道捧一个妾室的臭脚是错,但人家妹妹生了郑二娘家哥哥唯一的儿子,不得不虚与委蛇。
一个个内心的秩序得不到平静,便将气都洒在没有能力帮助他们的吴氏身上。
而吴氏的存在,就这么成了一个大反派,让这些人面兽心的东西统一了战线!
萧锦瑟缓缓垂下眼帘,长睫投下一小片阴影,都是些自私到极点的东西,她就不相信,他们的“联盟”能有多坚固!
不怒了,不笑了,只静静地看着那对兄弟,眼神沉静得像一潭水,但水下藏着钩子,能一点点剥开皮肉,看穿骨血。
“呵”她轻笑一声,语气倒平静下来,“算了。”
她声音淡淡,语调却像钝刀子,一寸寸磨人神经:“吵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但有些事,既然你们也曾叫过老身几声‘姨母’,那我这个‘长辈’该说的,还是得说。”
“至于是非对错,你们自己回去掂量掂量吧。”
话落,她也不管众人脸色,张口便来:
“周谨庭,你是不是以为你祖母最疼的人是你?”
“她夸你孝顺、懂事,连外人都觉得你是忠勤伯府将来的顶梁柱。”
她语气忽而一顿,嘴角浮起一丝讽刺:“可你知道,她背地里怎么说你的吗?”
“她说你蠢——蠢得要命,耳根子软得跟棉花一样,只要在你耳边挑拨两句,就连你亲娘都能弃之如履。”
“她说你浅薄、没出息,给点蝇头小利你就能晃晃悠悠卖了亲娘——连哄带骗地捧你两句,你就跪得比条狗还快。”
话音落下,周谨庭脸色骤变,扶着白氏的手僵硬得像是石头雕的。整个人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是该松手,还是更用力握住。
白氏却强撑着笑了一声:“瑾庭,你不会信了她的话吧?她不过是挑拨你我祖孙感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