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愣,急忙抬手捂住了嘴角,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一声:
这忠勤伯府,还真是一团糟啊,连个主母都能病到快死了才有人知道,真真是门风尽失!
柳氏刚想说,是不是这个医女学艺不精看错了,可还没开口,萧锦瑟就道:“是不是看错了,要不要老身把上次请到永宁侯府门口的那十八个大夫都请来,一人一副脉,仔仔细细把一遍?”
这话一出,柳氏脸色猛地一白,心里“咯噔”一声。
想到永宁侯府那日颜面扫地的样子,不行,绝对不行!
她眼珠子一转,脸上立刻换上了温柔慈和的笑意,
“母亲,您怎么不早说呢?”
她几步上前扶住吴氏的手臂,手上的力道十足,语气却关切得能滴出水来:“儿媳还以为,您是昨儿才不舒服呢——”
白氏站在一旁,原本还有点犹豫。毕竟这些年,吴氏哪怕再不被她待见,也从未真忤逆过她,年节礼数、膳食药补,一样不少;就连她爱吃的那味陈皮凤爪,还是吴氏亲自试了三家作坊、反复调了方子才定下的。
可听到柳氏这话,她脑子一晃——很快也反应了过来,他们伯府好不容易才要翻身了,不能,留下这么个逼死当家主母、宠妾灭妻的名声!
于是她也磕巴着附和:“是啊是啊,吴氏你怎么不早说啊”
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快信了,语气也硬气了起来:“你说你,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还分不清轻重?有病不说,是想吓唬谁?”
春桃再也听不下去了,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柳氏那张伪善的脸,声音哽着却极有力:
“世子妃,您不知道夫人病重吗?九日前奴婢跪在您面前,只求您一句话,能带一副去风寒的药回来!”
“您怎么说的?‘府中有规矩,不许私取药’,说完就让人把我轰了出去!”
她眼眶通红:“要不是夫人自己撑过来了,怕是今天——连人都不在了!”
全场目光齐刷刷落到柳氏身上。
柳氏脸都白了,急得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当时只是只是”
她要怎么解释,她也不想的,只是这府中上上下下都被安姨娘把持,若是自己把药带进来了,安姨娘定然不会放过自己,她家相公求了这么久的升职,怕是也要没戏了!
“啪——!”
一声脆响打断她的狡辩。
张氏冷着一张脸走上前,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你到底是不是人?吴姨母这些年待你像亲生的,你就拿这来报答她?”
柳氏被打得踉跄退后一步,萧锦瑟正巧也朝她走来,柳氏吓得后退一步,这侯老夫人打人更是吓人。
可萧锦瑟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抬脚越过她,径直走到春桃面前,将人扶了起来:“好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吴氏以前的心腹死的死、走的走、背叛的背叛,只有这孩子一直劝吴氏坚持、一直给吴氏力量。
一个小小的丫鬟,没背景、没手段、没倚仗,却是这忠勤伯府后宅里,唯一一个没背叛她的人。
春桃想说“都是奴婢该做的”,但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已经先落下来了。她拼命摇头,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萧锦瑟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安抚一只浑身颤抖的小兽。
然后她转过身来,转头看向吴氏——
那人瘦得像风一吹就能倒,萧锦瑟伸出手,拉住她干瘦冰凉的手。
“好姐姐,我带你回家。”
这一声“好姐姐”,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也带着几分心疼、几分替她不值。
吴氏怔了一下。
她还有家吗?
不用她开口问,萧锦瑟就答道:“有的!一定有!”
吴氏轻轻点了点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悄然落在湖蓝衣襟上。她连声音都没出,眼神却像抓住了浮木。
张氏担心迟则生变连忙让她带来的人去扶吴氏,什么都不用带,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