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啪——!
我的瞳孔里,那瓶深红色的罗曼尼康帝正在极速坠落,然后与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板撞了个粉碎。
刺耳的破碎声仿佛一把尖刀,瞬间刺破了蜃楼宴会厅里流淌着、由顶级香槟和虚伪笑声交织成的浮华氛围。
暗红色的酒液像喷涌的鲜血,溅满了地板,也溅污了地产大亨陈啸那双油光锃亮、据说能换一辆国产车的顶级手工皮鞋。
我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大脑。
上百道目光,或鄙夷,或幸灾乐祸,或漠不关心,像无数根钢针,齐刷刷地扎在我这个最底层服务生的身上。
我叫林默,在这里工作了三年,一直像个透明人。
而现在,我成了全场的焦点。
对不起,对不起陈总!我不是故意的!
我拼命道歉,嗓子干得发疼,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后背的白衬衫,瞬间就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麻。
废物东西!
一个身影猛地冲了过来,是我的顶头上司王经理。
他根本不看我,先是满脸谄媚地对陈啸点头哈腰,然后转过身,趁着别人不注意,用皮鞋尖狠狠地踹了一下我的小腿肚。
剧痛让我差点叫出声。
还愣着干什么!
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充满了恶毒和急切,还不快给陈总跪下!
跪下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陈啸慢条斯理地用两根手指夹起一根古巴雪茄,任由旁边的美女给他点上。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像一条毒蛇,盘绕在他那张挂着残忍微笑的脸上。
他用雪茄指着我,每一个字都像是冰刀,刮着我的尊严。
跪下,他说,把我的鞋舔干净,今天这事,就算了。
轰!
屈辱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我的耳朵里全是嗡嗡的轰鸣,双腿像是灌了铅,却又软得像面条。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对我来说,比耳光还要响亮。
王经理又在后面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撑不住了,膝盖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去。
就在我的膝盖即将触碰到那冰冷而屈辱的地板时——
滋啦!!!
我的大脑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高压电流狠狠击穿!
一阵剧痛让我眼前一黑,世界所有的声音,笑声、音乐声、议论声,全都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突兀地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
【哼,一个废物而已,正好借题发挥,杀鸡儆猴,让苏晚看看,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宰。】
这个声音……是陈啸的!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住他。他明明嘴角还挂着那丝玩味的笑,嘴唇根本没有动过!
这……这是他的想法
我还没从这惊天骇地的发现中回过神来,另一个声音又钻进了我的脑子。
【陈啸这个老狐狸,正好他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的U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了。】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声音来自陈啸旁边那桌,一个姓李的富豪。
我看到他的一只手,正若无其事地垂在桌边,悄悄伸向邻座那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黑色公文包。
U盘……交换……
电光石火之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能听到他们的心声!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和狠劲瞬间冲垮了恐惧和屈辱。
我不能跪!
我借着刚才腿软下坠的姿态,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歪,像是彻底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撞在了李总那张桌子上!
砰哐!
桌子剧烈摇晃,上面的酒杯倒了一片。
而那个黑色的公文包,应声掉落在地,包口摔开,一个黑色的U盘从里面滑了出来,在水晶灯的光芒下,闪过一丝冰冷的光泽,格外显眼。
哎呀!
李总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惊呼着弯腰去捡。
全场的注意力,瞬间从我和陈啸的鞋上,被转移到了这个小小的意外上。
就是现在!
我趁机用尽全身力气稳住身体,直起腰,对着一脸错愕的陈啸,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的声音在混乱中却异常清晰:
陈总,酒洒了是我的错。但碎掉的酒,不该再玷污了您的威严。
一句话,直接把他架了起来。
他是要为了已经被毁掉的酒,继续跟我这个小服务生计较,丢掉他大人物的风度;还是就此作罢,彰显自己的大度
陈啸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了我两秒,那眼神像刀子。
最终,他为了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体面,从鼻孔里冷哼一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滚。
我如蒙大赦,在王经理杀人般的目光中,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回了员工通道。
刚靠在冰冷的墙上喘了口气,王经理就跟了进来,劈头盖脸地骂道:你他妈今天想死是不是!你给我等着,明天就给我滚蛋!
我没理他,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
这时,王经理的对讲机响了,他骂骂咧咧地接起,随即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好的好的,陈总那桌旁边的苏小姐要一杯‘深海之心’,我马上安排人送过去!
挂掉通讯,他一把将托盘塞进我手里:去,给苏小姐送过去。这是你在这里干的最后一件事!
我端着那杯幽蓝色的鸡尾酒,穿过人群,走向那个角落。
苏晚,全场最耀眼的女星。
她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穿着一身银色鱼尾裙,像一尊冷艳的冰雕,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走近她,微微躬身,将酒杯放在她面前。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来了。
不是说出来的,而是直接在我脑海中悲鸣。
【今晚……再也躲不过去了吗……陈啸已经拿我父亲的公司来威胁我了……】
我端着托盘的手,猛地一颤。
我看着眼前这个冷若冰霜、高不可攀的女人,再听着她内心绝望的哀嚎,心脏猛地一沉。
一股冰冷的快意,混合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从我脚底升起。
从今天起,你们所有的伪装,在我面前都将无所遁形。
2
我手中的银质托盘,像一面冰冷的镜子,映出不远处苏晚那张绝美却毫无血色的脸。
水晶灯的光芒落在她身上,却照不进她空洞的眼底。
而在我的脑海里,正疯狂回响着她内心绝望的哭喊:
【今晚再躲不过去了吗……陈啸已经拿我父亲的公司威胁我了……谁能救救我……】
这声音像一根根钢针,扎得我太阳穴生疼。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陈啸正端着一杯红酒,嘴角挂着虚伪而残忍的微笑,像一头锁定了猎物的饿狼,一步步向她逼近。
紧接着,他那油腻、贪婪的心声也钻进了我的耳朵:
【小美人,今晚你就是我的了。别挣扎了,你父亲的公司,就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畜生!
我的拳头在看不见的地方瞬间攥紧,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
我必须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疯狂滋生,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速运转,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开始主动扫描全场所有人的心声,寻找可以利用的棋子。
很快,我锁定了一个目标。
角落沙发上,一个穿着花哨西装的年轻富二代正坐立不安,不停地整理着领带,眼神焦急地瞟向陈啸的方向。
【妈的,怎么才能搭上陈总这条线我爸给我的任务,要是完不成回去又得挨骂!要是有机会帮他办点事就好了!】
就是他了!
我端着托盘,深吸一口气,心脏怦怦直跳。
眼看陈啸那只肥腻的手已经快要搭上苏晚单薄的肩膀,苏晚的身体明显在抗拒,微微后倾,但她的高跟鞋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时间只剩下最后几秒钟!
我不再犹豫,迈开步子,快步上前。在精准地经过那个刘少身边时,我的脚下故意一个踉跄,整个身体顺势前倾。
哗啦——!
托盘上的香槟精准地、一滴不漏地全都泼在了他的名牌西装上。
你他妈没长眼啊!刘少惊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瞬间涨得通红,就要发作。
就在他暴怒之前,我迅速稳住身形,身体前倾,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语速极快地说:
刘少,想讨好陈总吗看到苏小姐了没陈总身份尊贵不便亲自出面,你现在过去敬杯酒,就说‘陈总让我来照顾苏小姐’,把她请到休息区。这是天大的机会,陈总会欠你个人情!
刘少的眼睛瞬间亮了,愤怒的表情凝固在脸上,随即被狂喜所取代。
他内心的声音兴奋地在我脑海里大叫:【我操!天赐良机啊!这服务生是我的贵人啊!】
他甚至都顾不上擦拭身上的酒渍,立刻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领,果然像个英雄一样,端起一杯酒就冲了过去,恰到好处地拦在了陈啸和苏晚之间。
陈总!
他热情洋溢地举杯,一直想敬您一杯!这位苏小姐好像有些不舒服,不如我代您送她去休息区坐坐他几乎是复述了我的话,还自己加了点戏。
陈啸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阴沉下来,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发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少将苏晚救走。
苏晚得救了。
在她被刘少带走时,她回头,给了我一个充满困惑,却又带着一丝感激的眼神。
而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一只手粗暴地拽住了胳膊。
林默!你他妈想死是不是!
王经理那张肥脸因为暴怒而扭曲,他几乎是把我拖进了后厨的办公室。
砰的一声,门被他狠狠踹上。
他指着我的鼻子咆哮:林默!你他妈被开除了!马上给我滚!
他唾沫横飞,扬起手,一巴掌就朝我的脸上狠狠扇来。
呼啸的掌风扑面而来。
但这一次,我没有躲。
他的手掌,在离我脸颊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然后,一字一句地开口:
王经理,你挪用公款,给那个叫‘甜心小兔’的女主播打赏了三十万的事情,想让老板知道吗
王经理脸上的愤怒,就像被冻住的潮水,瞬间凝固,然后迅速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我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想开除我恐怕,你还没这个资格。
3
林先生,请。
我看着王经理点头哈腰地为我打开了VIP区的厚重门禁,他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几乎要把褶子挤得掉下粉来。
可我脑海里听到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小杂种,等着瞧,老子早晚有一天弄死你!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我脑海里重叠、交织,形成了一幅绝妙的讽刺画。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地走了进去。
王经理,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外场端盘子,连客人的脸都看不清的服务生了。
拜王经理那三十万的女主播打赏所赐,我获得了进入蜃楼最核心区域的权限。
在这里,我像一块投入深海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蜃楼最深处的秘密。
水晶灯下,衣香鬓影。
我端着托盘,目不斜视地穿行于人群,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每一个从我身边经过的权贵内心的嘶吼。
【A总正在通过海外的空壳公司转移资产,就这几天了,得赶紧跑路。】
【B总那个蠢货,还不知道他老婆正和最大的竞争对手在三楼的雪茄房里偷情。】
【城东那块地,我的心理底价是二十亿三千万,不能再高了……】
这些在外界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秘密,在这里,只是觥筹交错间的寻常杂音。它们成了我无形的铠甲,也成了我最锋利的武器。
期间,苏晚好几次偶遇了我。
一次在酒廊,一次在画廊,一次在电梯口。
她那双清冷又锐利的眼睛,总像X光一样,带着审视的意味,试图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终于,她按捺不住了。
一天,苏晚在一个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走廊尽头拦住了我。她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绒长裙,衬得皮肤愈发雪白,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
上次,谢谢你。
她说着,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递到我面前,水晶杯在灯光下轻轻晃荡。
我正要伸手去接,一阵清晰无比的心声钻入我的大脑。
【这杯酒里我放了高浓度的吐真剂,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心猛地一紧,准备伸出去的手指瞬间变得有些冰凉。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蛇蝎美人,说的就是她这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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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光石火间,我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我微笑着,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伸出手去。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冰凉的杯壁时,我的脚下像是被柔软的地毯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歪。
哗啦——!
那杯价值不菲,也饱含心意的酒,不偏不倚,全都泼在了旁边一个刚刚路过的、挺着啤酒肚的油腻富商身上。
你他妈没长眼啊!富商勃然大怒,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我看清了他的脸,立刻九十度鞠躬,声音里充满了惶恐:对不起张董!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苏晚听到张董二字,原本带着探究的脸色微微一变。
我听到了她的心声。
【张董是陈啸的死对头,出了名的难缠,我不能在这里得罪他。】
下一秒,她立刻换上一副歉意的笑脸,优雅地从手包里拿出纸巾,帮着一起道歉:张董,您别生气,他也是不小心的,您的干洗费我们来出。
一场精心设计的试探,就这么被我用一种近乎狼狈的方式,完美化解了。
几次三番的试探都以失败告终后,苏晚终于放弃了那些小把戏。
在一个无人的露台,晚风吹拂着白色的纱帘,她找到了我。
这一次,她没有废话,开门见山:你到底是谁你不是一个普通的服务生。
我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写满倔强和挣扎的眼睛。
我没有承认我的能力,只是平静地说:我只是一个善于观察,又恰好有点好运的人。苏小姐,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她心房的锁孔。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能听见她剧烈的心跳声。最终,她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轻轻点了点头。
我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听到了她最后的内心独白。
【或许……可以赌一次。但如果他敢骗我,我会让他死得很难看。】
一个建立在谎言和猜忌之上的同盟,在今晚诞生了。我对着她的背影,轻声说了一句她听不见的话:
苏小姐,在这个地方,知道得太多或者太少,都很危险。不多不少,才刚刚好。
4
我站在后台的监控室里。
冰冷的空调风从头顶吹下,但我手心却在微微冒汗。面前的墙壁上,十几个分割的监控画面无声地闪烁着,像一只只洞察一切的复眼。
正中央的屏幕上,是蜃楼今晚的重头戏——慈善拍卖会。
水晶吊灯璀璨夺目,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一个坐在这里的人,都代表着这座城市金字塔尖的权力与财富。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第一排正中央的那个男人身上——陈啸。
他今天穿着一身手工定制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慈善家般的温和微笑。
他正侧头对身边的苏晚低语,姿态亲昵,但苏晚只是礼貌地维持着嘴角的弧度,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而在我的耳朵里,整个会场成了一部嘈杂的心声交响曲。
【今晚这裙子真紧,勒得我快喘不过气了……赶紧结束吧。】
【旁边这老家伙的香水味真熏人,也不知道喷了多少。】
【这次拍卖会要是能搭上陈总,我下个季度的项目就有救了!】
这些声音,像无数条细密的蛛网,将整个名利场笼罩。
而我,就是那只稳坐蛛网中心的蜘蛛。
拍卖师走上台,灯光聚焦在他身上,也聚焦在他身边那尊被红丝绒衬托的明代青花瓷瓶上。
各位来宾,今晚的压轴拍品,明永乐青花缠枝莲纹天球瓶!
会场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我能清晰地听到,陈啸的心声像一把冰冷的利刃,从嘈杂中剖离出来:
【哼,苏晚,你不是喜欢这些风雅的东西吗今晚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拍下它送给你,我看你还怎么拒绝我。一个落魄千金,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
他的视线转向那尊青花瓷,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这破瓶子撑死也就值三千万,今晚给个面子,五千万顶天了。多出来的钱,就是买你的表情,买你的顺从。】
五千万
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陈总,恐怕今晚要让你失望了。
我拿起对讲机,调整到一个只有少数几人能听到的内部频道,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静。
各位,准备好,让我们陪陈总……玩个游戏。
拍卖开始了。
一千万!
一千五百万!
价格在几个富豪的互相试探中稳步攀升,很快就突破了三千万。
陈啸始终没有举牌,他端着酒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要等到最后,再以一个碾压性的价格终结比赛,享受那种一锤定音的掌控感。
价格攀升到四千五百万时,场上的声音渐渐稀疏了。
时机到了。
我对着对讲机,发出了第一条指令。
小李,去三号桌,给赵总倒杯威士忌。然后‘不经意’地告诉他,他的死对头,五号桌的孙总刚刚心里在想,姓赵的就是个绣花枕头,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价到五千五百万。
监控画面里,穿着侍者服的小李立刻行动。他是我从王经理手下救过一次的同事,对我言听计从。
我看到他走到三号桌的胖子赵总身边,附耳低语了几句。
瞬间,我听到了赵总暴怒的心声:
【妈的!孙胖子敢看不起我!老子今天就算砸锅卖铁,也得让你知道谁是爹!】
六千万!赵总猛地举牌,声音吼得整个会场都为之一振。
和他隔着几排的孙总果然被激怒了:【姓赵的疯了跟我磕上了是吧行!】
六千五百万!
七千万!
八千万!
价格像坐了火箭一样疯狂飙升!陈啸脸上温和的笑容僵住了,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显然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变故。
他终于坐不住了,举起了号牌:八千五百万。
他想用自己的身份镇住这两个斗气的蠢货。
可惜,他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发出第二条指令。
小王,现在,去七号桌的钱总那里。告诉他,他一直想巴结的林氏集团董事长,对这尊青花瓷也很感兴趣,但他本人不方便出面。
想往上爬的人,最无法拒绝的就是一个通天的梯子。
我清晰地听到了钱总狂喜的心声:
【讨好林董的天赐良机啊!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只要我拍下来送过去,以后在林董面前,我就是挂得上号的人了!必须拿下!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赵总和孙总偃旗息鼓,陈啸以为八千五百万就能结束战斗时,一个声音半路杀出。
一个亿!
钱总站了起来,满面红光,仿佛举起的不是号牌,而是他的锦绣前程!
全场哗然!
陈啸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
一个亿买一个他心理预期三千万的瓶子
他猛地转头看向苏晚,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到震惊和崇拜,但苏晚却像没事人一样,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完美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陈啸的怒火。
【好,很好!一个亿是吧今天谁也别想在我的场子里,抢走我看上的东西!】
一亿一千万!陈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一亿两千万!钱总毫不示弱!
一亿四千万!
一亿五千万!
当陈啸几乎是吼出这个价格时,钱总终于遗憾地坐下了。他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相信林董会看到的。
一亿五千万!成交!
啪!
拍卖槌清脆地落下。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祝贺这位慷慨的慈善家。
我看着监控画面里,陈啸拿着那柄小小的拍卖槌,手背青筋暴起,微微颤抖。他铁青着脸,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接受着众人的吹捧。
一亿五千万!
整整超出他心理价位三倍!
这一锤,敲掉的不仅是他的钱,更是他的脸面。
一阵前所未有的快意涌上我的心头。我靠在冰冷的控制台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
监控画面里的陈啸,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抬起头,那双阴冷的、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穿透了层层人群,精准无比地……射向了我所在的这个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那一瞬间,我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镜头,眼神里再无半点温和,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杀气。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我甚至不需要凑近去听,那冰冷刺骨的命令,就清晰地在我脑海中响起。
给我查。
今晚会所里,有只老鼠。
5
我端着一壶刚泡好的顶级大红袍,站在陈啸书房的门外。
紫砂壶的温热透过指尖传来,但我后背却沁出一层冷汗。
门,虚掩着一条缝。
缝隙里,我能看到陈啸宽大的背影,他正靠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但在我的脑海里,他内心的声音却像淬了毒的冰锥,一字一句,阴冷得可怕。
【哼,拍卖会的事,肯定有内鬼。一只小老鼠,敢在我的地盘上搞事,真是不知死活。】
我屏住呼吸,手指微微收紧。
【我要故意泄露一个关于城西地块的假消息,就说政府内定给我了。这个消息只会透露给几个核心高管和……那个越来越不听话的王经理。】
【谁把消息传出去,谁就是那只该死的老鼠。到时候,我要让他知道,背叛我的下场是什么。】
他的计划,狠毒、直接,根本不留任何余地。
我悄无声息地退后半步,心脏狂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职场斗争了,这是真正的猎杀。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香水味飘来,苏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走廊的另一头。她快步向我走来,脸上是少有的焦急。
她将我拉到一个监控死角,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
陈啸在抓内鬼!他放出了一个假消息,现在所有人都可能是他的目标,你最近风头太盛,很危险!
她看着我,那双总是清冷如月的眸子里,此刻写满了担忧。
她是从她父亲那里听到了风声,特意来提醒我的。
看着她紧张的样子,我心中的某个地方,忽然变得柔软。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我看着苏晚,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强大到近乎冷酷的自信。
别担心。
陷阱,有时也是猎人的伪装。
苏晚愣住了,似乎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凑到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地将我的计划说了一遍。
当晚,我算准了王经理巡视的时间,故意在靠近他办公室的走廊上,不小心接了一个电话。
我背对着他的办公室,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他听清。
喂,老四啊……对,城西那块地,消息千真万确!内部人说的,下周就公布!你赶紧筹钱,这次咱们发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集中精力,聆听着那扇门后传来的心声。
王经理的呼吸,瞬间就粗重了。
【城西地块!这可是惊天的大消息!林默这个小杂种居然有这种路子他妈的,他都能有这种路子】
贪婪像藤蔓一样在他的心里疯狂滋长。
【不行,我得赶紧把消息卖给陈总的对手张董!林默这个小王八蛋肯定也想卖,我必须抢在他前面!捞一笔大的就跑路,再也不用看陈啸的脸色了!】
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
我挂断电话,转身离开,余光瞥见王经理办公室的门猛地打开,他又做贼心虚地探头看了看,然后迅速缩了回去。
我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苏晚早已等在那里。
她亲眼目睹了我刚才的表演。
几分钟后,我们便看到王经理鬼鬼祟祟地溜进一个杂物间,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他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压低声音,脸上是贪婪和得意的笑容。
苏晚站在我身边,一言不发。
她看着我的眼神,已经从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彻彻底底的震惊和信服。
她大概无法想象,这个前几天还在为打碎一瓶酒而惶恐不安的服务生,此刻竟然能将一个会所的经理,一个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油条,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迎上她的目光,平静地吐出一句话。
放心,咬人的狗,很快就没机会再叫了。
第二天,爆炸性的新闻传遍了整个商圈。
张董的公司高调宣布,斥巨资进军城西地块项目。
结果,一头撞进了陈啸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据说一夜之间,蒸发了近十个亿。
蜃楼会所顶层,陈啸的办公室里传来一声他暴怒的咆哮,紧接着是名贵瓷器摔碎的刺耳声响。
我正擦拭着一个水晶杯,就看到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漠的保镖,面无表情地走向王经理的办公室。
几秒钟后,门开了。
王经理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拖了出来,嘴里塞着一块抹布,名牌西装被扯得变了形,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在经过我身边时,他看到了我。
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怨毒,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6
冰冷的金属铭牌,躺在王经理那张空荡荡的红木办公桌上。
我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上面新刻的三个字——林默。
铭牌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大堂经理。
空气里还残留着王经理惯用的那股廉价古龙水和雪茄混合的油腻味道,让人微微作呕。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下去,整个蜃楼会所的璀璨灯火,如同被我踩在脚下的星河。
三天前,王经理因为泄露商业机密,像一条死狗一样被陈啸的人拖了出去,从此人间蒸发。
大堂经理的位置,就这么空了出来。
我成了最热门的人选。
这当然不是巧合。
这几天,我将自己从那些权贵心声中收集到的秘密,不动声色地转化为了人情。
帮炒股亏了一大笔钱的李总,无意间递上一份据说是内部人士预测的财经简报;替被小三闹得焦头烂额的张董,提供了一个对方最想要的限量款包包的购买渠道。
我什么都没说,但他们都懂了。
于是,在陈啸面前,林默这个名字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这小子手眼通天啊,得在陈总面前提一句。】
【一个服务生,居然有这种能力有点意思。】
【干净,利落,比王胖子那个蠢货强多了。】
所有的一切都把我推向了今天,推向了蜃楼的权力之巅——陈啸的办公室。
笃笃。
我敲响了门。
进来。
一个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声音响起。
我推门而入,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陈啸整个人隐没在巨大的办公桌后的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猛兽。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古巴雪茄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试图将我从里到外一层层剖开。
我的大脑里立刻响起了他那狂暴而多疑的心声:
【这小子有点邪门,拍卖会的事,王经理的事,都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他身上又干净得可怕,查不到任何问题。到底是巧合,还是……我身边藏了一只这么深的老鼠】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保持着一个服务生该有的谦卑和恭敬,站得笔直,任由他审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压抑的沉默几乎要将空气凝固。
终于,陈啸开口了,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坐这个位置
他没有问我任何关于酒店管理的问题,直击要害。
我抬起头,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平静地回答:因为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解决别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话音刚落,我清晰地听见,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好大的口气!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到底知道了什么难道他真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底牌】
他不动声色,但紧绷的身体已经出卖了他。
我乘胜追击,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补上了一句:陈总,刀越锋利,才越好用,不是吗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内心。
【……有意思,真有意思!一把刀说得好!我正需要一把锋利的刀来帮我清理门户,把那些吃里扒外的老东西全都剔出去!如果他真有本事,就让他当这把刀。如果他敢耍花样,哼,再锋利的刀,也随时可以折断他!】
漫长的沉默后,陈啸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充满了冰冷的试探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他从巨大的老板椅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我。
他走到我面前,亲自拿起那枚崭新的经理胸牌,一字一顿地别在我的胸前。
好好干。
啪。
他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别让我失望。
他的声音很轻,像情人的呢喃,可我听见了他内心的咆哮:
【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斤两!小子,你最好别是那只老鼠,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我强忍着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脸上绽放出最灿烂的微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定不负陈总所托。
四目相对,我们都在笑。
可空气中,却仿佛有电流在滋滋作响。
从这一刻起,我和他之间的战争,正式从暗处,摆上了台面。
我转身走出办公室,关上门的那一刻,胜利的快感几乎让我颤抖。
我成功了,我从一个棋子,变成了有资格站在棋盘前的玩家。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我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着苏晚两个字。
我刚接通,听筒里就传来了她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声音。
林默,不好了!陈啸……陈啸让人把我爸‘请’到蜃楼来了!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一凛。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7
我站在蜃楼顶层贵宾室的单向玻璃后,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
玻璃的另一侧,就是地狱。
苏晚的父亲,一个曾经也算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正卑躬屈膝地弯着腰,花白的头发在奢华的水晶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对面,陈啸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用雪茄剪剪着雪茄,脸上是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苏晚就站在她父亲身旁,那身昂贵的定制礼服,此刻却像是囚衣。
她脸色惨白,涂着蔻丹的指甲因为用力,深深地陷进了掌心,我甚至能想象出那几个血红的月牙印。
我不用凑得很近,就能清晰地听到陈啸那令人作呕的心声。
【哼,老东西,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拿捏了你,你那个宝贝女儿还不是得乖乖就范,任我摆布。】
紧接着,他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砸在苏晚父亲的尊严上:
苏董,生意场上的事,有输有赢。你女儿这么漂亮,这么有才华,嫁给我,你苏家失去的一切,我双倍还给你。
苏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陈啸终于失去了他最后的耐心,他不再享受这种慢悠悠的折磨,而是直接摊牌,将最后的匕首抵在了苏家的喉咙上。
【今晚就是最后期限,小美人,别再给我耍花样了。】
今晚是‘蜃楼’的年度庆典,
陈啸站起身,走到苏晚面前,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说,我会当着全城名流的面,向你求婚。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女孩,知道该怎么选,对吧
我看到苏晚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但她死死咬着嘴唇,没让一滴眼泪掉下来。
我明白了。
这是最后的通牒。
今晚之后,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苏晚要么成为陈啸笼中的金丝雀,要么……她和她的家族,将一起坠入深渊。
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扼住了我的喉咙。
不行!
仅仅靠之前那些小聪明,那些信息差,已经无法撼动陈啸这棵根深蒂固的大树了。
我必须,必须拿到能让他万劫不复的铁证!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针正指向八点。庆典十一点结束。
我只剩下不到三个小时。
而我作为新提拔的大堂经理,看似风光,实际上却是一举一动都在陈啸监视之下的笼中之鸟。
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眼睛。
怎么办怎么办!
我闭上眼睛,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将自己的能力催动到了极限。
一瞬间,我的大脑仿佛变成了一个超高速运转的服务器!
三年来,我在蜃楼这个巨大的信息回收站里,听到的所有心声,所有秘密,所有肮脏的念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在我脑中奔涌、闪回!
【音效:无数心声片段快速、混乱地叠加在一起】
那批见不得光的货就藏在西城13号码头的3号仓库里……
东郊那个烂尾楼下面,还埋着人呢!听说是陈总当年亲手……
他真正要命的原始合同备份,根本不在公司,在他书房的暗格里,密码是他那个早死女儿的生日……
当年那个姓赵的老会计,知道的太多了,被他找人弄去非洲了,这辈子都回不来……
无数的线索,无数的碎片,在我脑中疯狂地碰撞、拼接、重组!
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肮脏秘密,此刻,竟然被我串联成了一张完整、清晰的……罪恶地图!
就是它了!
我猛地睁开眼,眼底的慌乱已经被一股狠厉所取代。
我立刻摸出手机,飞快地给苏晚发了条信息:【无论如何,拖住他。】
然后,我整理了一下经理制服的领带,深吸一口气,大步流星地走向陈啸的私人书房。
门口守着两个他最信任的保镖,像两座铁塔。
林经理。他们面无表情地拦住我。
陈总吩咐,庆典前要检查所有重要区域的安保线路,尤其是他办公室的。我举了举手中的对讲机,语气平静,不容置疑。
两个保镖对视一眼,让开了路。但我能清晰地听到他们警惕的心声:【老板让我们看紧这小子,尤其是那个红木书柜,那里有蹊跷。】
书柜
我走进奢华的书房,心中冷笑一声。
陈啸果然狡猾,连自己的心腹都防着一手。
我目不斜视,径直从那个巨大的红木书柜前走过,仿佛它根本不存在,走到了墙角一个完全不起眼的青花瓷花瓶前。
我伸手,握住瓶身,按照记忆中某个酒醉心声里透露出的方式——左三圈,右两圈,然后向下一按。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花瓶后方的墙壁竟然无声地滑开一个暗格!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的移动硬盘。
最关键的合同备份!
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迅速拿起硬盘,用最快的速度连接到藏在身上的微型读卡器,然后将里面的文件加密发送了出去。
当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的那一刻,我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吐完——
砰!
书房的门被狂暴地撞开!
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神情冷酷的保镖如潮水般涌了进来,瞬间塞满了整个房间!
为首的,正是陈啸最信任的那个金牌打手,外号疯狗。
他冷冷地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嘴角却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林经理,我们老板有请。
我慢慢举起双手,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我知道,他们来了。
该来的终究会来。
我被他们粗暴地反剪双手,押着,一步步走向外面那个灯火辉煌、觥筹交错,对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的宴会大厅深处。
最后的决战时刻,到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今晚,就让所有的面具,都碎个干净吧。
8
我被两个壮汉死死按在一张冰冷的椅子上。
肩膀传来的剧痛,让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手腕被反绑在身后,勒得生疼。
这里是蜃楼年度庆典宴会厅旁的一间密室,墙壁是特制的单向玻璃。
我能清晰地看到外面大厅里,那些衣着光鲜的宾客们正举着香槟,觥筹交错,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而他们,看不到我。
看不到这个即将被处理掉的、昔日的服务生。
陈啸就站在我面前,手里晃着一杯猩红的液体,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
不,在他眼里,我连艺术品都算不上,顶多是一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终于要被捏死的蚂蚁。
他脸上是那种胜券在握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
【这只蝼蚁,终于到头了。还真以为自己能翻天可笑。等处理完他,苏晚那丫头就该彻底死心了。】
他的心声,一如既往地恶毒又自负。
我低着头,大口喘着气,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陈啸抿了一口红酒,居高临下地开始了专属于他的审判。
林默啊林默,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服务生,也是最不自量力的一个。
他踱着步子,皮鞋踩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知道吗三年前,城西的李总也是这么不自量力,他以为拿到我的一个项目漏洞就能跟我叫板。结果呢他现在还在非洲的某个矿场里挖土豆,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那个蠢货,还真以为我只会用商业手段。他全家都以为他只是出国考察失踪了,呵。】
我眼皮跳了一下,心更冷,也更静了。
还有,那个总跟我作对的张议员,你猜他上个月为什么会心脏病突发那药,可是我托人从海外搞来的,无色无味,连法医都查不出来。
【那老东西,早就该死了!挡我的路,就是这个下场!】
他一句一句地说着,把他那些足以被枪毙一百次的惊天秘密,当作战利品一样向我炫耀。
他以为我是在劫难逃的阶下囚,脸上会露出恐惧和绝望。
他却不知道,我一直在等。
等他亲口说出这一切。
终于,他似乎说累了,也厌倦了这场单方面的炫耀。
他放下酒杯,酒杯与桌面碰撞发出哒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信号。
他对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处理干净点,别脏了我的地毯。
其中一个保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
那黑洞洞的枪口,冰冷地对准了我的额头。
我能闻到枪油的味道,能感觉到那股死亡的寒意。
外面,庆典的主持人已经用激昂的声音,准备邀请蜃楼最尊贵的客人,陈啸先生上台致辞了。
一切都将在这里结束。我的尸体会被装进麻袋,丢进江里。
而陈啸会重新走回聚光灯下,继续当他的大慈善家、大企业家。
没有人会知道真相。
【结束了。】
陈啸的心声里,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感。
就在那个保镖的手指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我笑了。
我抬起头,迎着陈啸错愕的目光,缓缓地开口。
陈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思想……能被记录下来呢
【什么】
陈啸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的手在身后被绑住的口袋里,用尽全力,按下了手机侧面的一个键。
嗡——
一声轻微的电流嗡鸣声响起。
陈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身后的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突然失去了镜面效果,变得完全透明!
啊——!
宴会厅里,上百名宾客同时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密室里的一切——看到不可一世的陈啸,看到两个凶神恶煞的保镖,更看到了那把直直指着我脑袋的、带着消音器的手枪!
宴会厅中央,那块原本要播放庆典宣传片的巨幕,唰地一下亮了起来!
屏幕上出现的不是华丽的动画。
而是一份份盖着红章的秘密转账记录!
一段段仓库里违禁品的偷拍录像!
一张张陈啸与地下势力头目会面的照片!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憔悴男人的脸上,那是我根据心声线索,让苏晚的人费尽心力从非洲找到的、陈啸口中那个被送去挖土豆的李总!
他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陈啸的罪行!
所有的一切被我剪辑成了一条完整的、无法辩驳的证据链!
陈啸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变得煞白如纸。
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
我直视着面如死灰的陈啸,声音通过我胸前口袋里早已打开通话的手机,传遍了整个大厅的音响:
在‘蜃楼’,每个人都戴着面具。而我,能看穿所有面具。
你们的秘密,是我最强的武器。
呜——呜——
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仿佛是催命的钟声。
噗通一声。
陈啸双腿一软,瘫倒在他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彻底成了一滩烂泥。
……
数月后。
蜃楼顶层,曾经属于陈啸的办公室。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车水马龙,灯火璀璨。
无数人的心声依旧在我耳边交织,喧嚣,嘈杂,充满了欲望与算计。
但我眼神平静而坚定。
我,林默,已经成为蜃楼新的主人,用我的方式,守护着这座城市夜晚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