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沉靡绯色 > 第33章

1
替身怀崽跑路
商业联姻半年,沈肆从未碰过我。
直到某夜他醉酒归来,将我压在身下,唇齿间溢出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清晨我递上离婚协议,他冷笑:温小姐,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
后来我藏起孕检单彻底消失,他却动用了半座城的力量掘地三尺。
找到我时,他衣衫凌乱眼尾猩红,当着我新男友的面单膝跪地:
念念,求你…看我一眼。
凌晨两点,玄关处传来沉闷的钥匙转动声。
温念正蜷在客厅沙发上,对着无聊的午夜电影发呆,闻声几乎是下意识地弹起来,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
门开,沈肆裹挟着一身夜寒与浓重酒气跌进来。
她伸手去扶,被他大半重量压得一个趔趄,后背撞上冰冷的鞋柜。男人滚烫的呼吸喷在她颈窝,带着威士忌的凛冽。他很少喝这么多。
怎么又等他声音含混,带着醉后的沙哑,手臂无意识地环过她的腰,将人更深地按向自己。
温念身体微微一僵。商业联姻半年,他们相敬如冰,他清醒时从不越雷池半步,连指尖的触碰都带着明确的疏离。唯有偶尔醉后,会流露出这种近乎贪恋的依赖。
她吃力地撑着他往卧室走,将他放倒在宽大的床上。刚要起身去拿毛巾,手腕却被一股大力攥住,天旋地转间,被他沉重的身躯压覆在下。
黑暗中,他灼热的唇胡乱地落在她的额角、脸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温念心跳如擂鼓,一半是惊惶,一半是……她不敢深究的、从心底最深处钻出的那点卑微希冀。
或许……
薇薇……
一声模糊的、缱绻到极致的低喃,伴随着他滚烫的吻,重重烙在她耳际。
温念所有的挣扎和刚刚冒头的妄念,瞬间冻结。
苏薇薇。
那个远在海外,却从未从沈肆心里离开过的白月光。
原来他今晚的失态,他的醉酒,他罕见的逾矩,皆是因为她。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骤然攥紧,疼得她指尖发麻。她不再动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任由身上的男人凭着本能索取。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冰凉一片。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有片刻的迟疑,醉眼朦胧地抬起脸,似乎想看清身下的人。但最终,酒精还是吞噬了他那点微弱的清醒。
夜还很长。
……
晨光刺破厚重的窗帘,在床尾投下一道亮痕。
温念睁开眼,身侧已空。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她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薄被自肩头滑落,露出几点暧昧的红痕。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荒唐的气息和未散的酒味。
她呆坐了几分钟,眼神空茫地扫过凌乱的床单,然后缓缓下床,从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件。
浴室水声停了。
沈肆围着浴巾走出来,黑发湿漉,水珠沿着壁垒分明的胸膛滚落。他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仿佛昨夜那个失控狂乱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看到坐在床边穿戴整齐的她,他目光没有任何波动,径直走向衣帽间。
沈肆。温念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他脚步顿住,侧头看她,眉宇间带着一丝宿醉后的不耐。
温念站起身,将那份文件递到他面前。
白纸黑字——《离婚协议书》。
沈肆的视线落在标题上,停留了三秒。随即,他扯了下嘴角,那弧度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浓浓的讥讽。他甚至没接,只淡淡瞥了她一眼。
温念,他叫她的全名,声音冷得像冰,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
他绕过她,仿佛她和她手里那份无比认真的协议,只是一场无聊的、试图引起他注意的拙劣表演。
温念举着协议的手,一点点垂下,指节攥得发白。心底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被他这句话彻底踩灭。
原来,她连伤心和离开的资格,在他眼里都是别有用心。
2
冷情前夫哭红眼
……
沈肆发现温念变了。
具体说不上来。她依旧安静,做好沈太太该做的一切,但那双总是追随着他、盛着细碎光亮的眼睛,沉寂了下去。
她不再等他回家,不再给他煲醒酒汤,不再笨拙地试图融入他的圈子。她甚至开始频繁外出,有时很晚才回来,身上带着……油画颜料的气息。
他有一次在她常待的沙发上捡到一张艺术展的宣传页,主办方是城中有名的艺术投资公司,负责人一栏印着秦屿,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
沈肆将宣传页揉成一团,精准地投进垃圾桶。心里莫名窜起一股无名火。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因为不习惯所有物脱离掌控。
直到某天深夜,他应酬回来,发现温念蜷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手机。屏幕亮着,是搜索页面——早孕注意事项。
沈肆的脚步钉在原地。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种极其陌生又汹涌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他盯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看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他让特助取消了接下来所有的晚间应酬。
他开始准时回家。
他甚至尝试下厨,虽然结果惨不忍睹。他生硬地找话题,问她最近在做什么。温念只是淡淡回应,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这种疏离让他心烦意乱。
他试图为她规划未来,语气是他惯常的、不容置疑的掌控:温念,沈家的孩子需要最好的教育和环境。我已经让林助整理了几个早教中心的资料,你有空看看。还有,你的身体需要专业营养师调理,我会安排人……
她打断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决绝:我的孩子,我自己会负责。
沈肆蹙眉,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我是孩子的父亲。
是吗她抬眼看他,那眼神平静得让他心慌,可我希望他/她,以后不像你。
一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捅进他心口最隐秘的软肉。
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哑口无言。
就在这种僵持的、连空气都变得凝滞的时刻,沈肆放在桌上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他有些不耐地拿起,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神色骤变。那种下意识流露出的紧张和关注,是温念从未拥有过的。
他背过身去接听,声音是刻意压低的柔和:薇薇……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你别动,我马上过去。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温念的耳膜。
他挂断电话,转身拿起外套,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苏薇薇那边出了点事,我过去处理一下。
他甚至没有看她,也没有对刚才那个关于孩子未来的争执做出任何交代,就这么大步流星地走了。
门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他的背影。
也彻底隔绝了温念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期望。
她缓缓低下头,手轻轻覆上小腹。那里,有一个正在悄然孕育的小生命。
她原本……是打算在今天告诉他的。在她亲手准备的、他大概永远不会有机会吃到的生日晚餐上。
她甚至幻想过,这个孩子,会不会成为他们之间新的可能。
现在,不必了。
苏薇薇回来了。
他永远只会奔向他的白月光。
而她温念,连同她腹中的孩子,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错误。
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无声地洇湿了地毯。
几分钟后,她抬起头,擦干眼泪。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绝。
她起身,拿出行李箱,开始平静地收拾东西。她的动作很快,只拿走了属于她自己的物品,所有沈家购置的珠宝、华服,她一样未动。
包括那份他嗤之以鼻的离婚协议,她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最后,她环顾了一圈这个她住了半年、却从未真正拥有过的家,拉起行李箱,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3
重逢跪地求原谅
……
沈肆处理完苏薇薇的事情(不过是机场行李丢失和酒店入住纠纷),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客厅空荡荡的,安静得异乎寻常。
空气中,似乎少了那缕她常用的、带着淡淡橙花香的柔和气息。
他心头莫名一紧,快步上楼。卧室整洁得过分,她的梳妆台上空了一大半。衣帽间里,属于她的那个区域,也变得空空荡荡。
只有茶几上,那份《离婚协议书》异常醒目。
旁边,还放着一枚她日常戴着的、并不值钱的素圈戒指。
沈肆猛地抓起那份协议,翻到最后一页——签名栏上,她已经签好了名字。笔迹清晰,力透纸背,没有丝毫犹豫。
温念!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出她的名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疯了一样拨打她的电话,那头只有冰冷的女声提示已关机。
他动用一切手段查她的行踪,却发现她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机场、高铁站,没有任何记录。她常用的身份证和护照,都没有离境信息。
她切断了一切可能被找到的线索。
直到这时,沈肆才真正意识到,温念不是欲擒故纵。
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巨大的恐慌和失去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他跌坐在沙发上,手指插入发间,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助理林峰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汇报着毫无进展的搜查结果。
沈肆猛地抬起头,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声音嘶哑得可怕:找!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就算把整座城翻过来,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可是沈总,老夫人那边问起……
就说是我说的!他几乎是咆哮出声,额角青筋暴起,找不到她,你们都给我滚蛋!
整个沈氏集团的人,第一次见到他们永远冷静自持、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总裁,如此失态,如此疯狂。
他动用了半座城的力量,几乎掘地三尺。
时间一天天过去,希望越来越渺茫。
沈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脾气变得愈发阴晴不定,眼底的红血丝再也没有褪去过。他整夜整夜地待在温念曾经住过的卧室里,对着她留下的那枚素圈戒指,一遍遍地回想她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
平静,绝望,死寂。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察觉
他当时为什么要去找苏薇薇
悔恨如同毒蚁,日夜啃噬着他的心脏。
三个月后,终于有了线索。
有人在邻市一个以艺术氛围闻名的古镇,拍到了一个极似温念的侧影。
沈肆立刻亲自带人赶了过去。
根据线索,他们找到了古镇河边一家颇具格调的画廊。助理低声确认:沈总,就是这里。有人多次看到一位特征吻合的温小姐在这里出入。
沈肆推开车门,几乎是冲了下去。
他一把推开画廊的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画廊内,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松节油和咖啡的香气。
一个穿着宽松杏色长裙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口,微微仰头,看着墙上一幅画。她身形依旧纤细,但侧影轮廓似乎比从前圆润了一些,周身散发着一种宁静柔和的气息。
是温念!
沈肆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快步上前,声音因为激动和长时间的焦虑而沙哑不堪:温念!
温念闻声,缓缓转过身。
看到他的瞬间,她脸上那点轻松柔和的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全然的错愕和……冰冷的戒备。她的手,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腹。
那个动作,像一把尖刀,再次狠狠刺入沈肆的眼眸。
还不等沈肆再次开口,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气质温润的男人从里面的工作间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很自然地递到温念手里,语气亲昵:念念,站这么久累不累下次记得坐……
他的话顿在嘴边,因为看到了面前形容狼狈、眼神骇人的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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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念很轻地拉了一下男人的衣袖,低声道:秦屿哥,我没事。
这个下意识的、带着依赖意味的动作,和那声温柔的秦屿哥,彻底点燃了沈肆脑中最后一根紧绷的弦。
嫉妒、恐慌、失而复得的惊怯、数月来的煎熬……所有情绪轰然爆炸。
众目睽睽之下,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矜贵冷漠的沈氏总裁,竟踉跄一步,咚的一声,单膝跪在了温念面前。
他伸出手,颤抖着,想要去碰触她的衣角,像是濒死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他抬起头,猩红的眼底水光弥漫,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全然的哀恳和绝望:
念念…求你…看我一眼……
孩子……我们的孩子……求你……别不要我……
画廊里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风声。
温念垂眸看着他,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凌乱的发丝,卑微的姿态。那个曾经连一句温和话语都吝于给予她的男人,此刻正跪在她脚边,泣不成声。
她的心口,难以抑制地泛起细密的疼。
但过去半年的冰冷和那个听到薇薇名字的夜晚,太痛了。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只是护着小腹的手,微微收紧。
阳光透过玻璃,将三人身影拉长,故事仿佛才刚刚开始。
而跪地的沈肆明白,他漫长的、灼心的追妻火葬场,或许终于看到了一丝熹微的曙光。
4
赎罪之路启程
尽管赎罪的路,才刚刚开始。
阳光被落地窗切割成块,安静地铺在画廊的原木地板上,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浮动。
沈肆跪在那里,膝盖砸地的闷响似乎还在空气里回荡。他仰着头,猩红的眼底水光潋滟,死死锁着温念,像濒死的囚徒仰望唯一的赦免。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指尖不受控地细微颤抖,不敢真的碰到她。
念念…他又唤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几乎碎裂,孩子…我们的孩子…
温念护着小腹的手收紧了些。宽松的杏色长裙布料被她攥出褶皱。她看着他,看着这个从未在她面前低过头的男人,此刻的狼狈和绝望如此真实,几乎要凿穿她冰封的心防。
几乎。
她眼前闪过他接到苏薇薇电话时骤然亮起的眼神,闪过他拿起外套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闪过那个清晨他唇角冰冷的讥讽——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
那点几乎涌出的酸涩,迅速被更坚硬的东西覆盖。
她微微侧过身,避开了他哀求的视线,声音平直,没有波澜:你认错人了,先生。
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沈肆的心口。
他身体猛地一晃,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旁边的秦屿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隔在了沈肆和温念之间,姿态温和却带着不容侵犯的维护:这位先生,您似乎情绪不太稳定。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帮您联系医生。或者,请您离开。
沈肆的目光骤然锐利,如同冰锥刺向秦屿。那是一种被侵犯了所有物的本能敌意。他无视了秦屿,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去抓住温念的手腕,仿佛只要抓住,她就不能再从他眼前消失。
温念!你看清楚!是我!沈肆!他的声音拔高,带着崩溃边缘的疯狂,跟我回去!
温念在他试图靠近的瞬间,往后又退了一小步,脊背轻轻抵在了放画架的桌沿,寻求着一点支撑。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沈肆的动作僵住了,伸出的手停滞在空中,颓然垂下。
画廊里其他的店员和零星的客人早已被这阵仗惊动,窃窃私语声窸窣响起,好奇、探究的目光落在沈肆身上,将他此刻的失态放大得无所遁形。
他沈肆何曾这样狼狈过
可他现在顾不上了。他眼里只有她,只有她那双变得陌生又平静的眼睛。
先生,秦屿的声音冷了几分,带着逐客的意味,如果您再骚扰我的员工和客人,我只能报警了。
员工沈肆猛地抓住这个词,赤红的眼转向秦屿,冷笑,她是我太太!
前夫。温念清冷的声音纠正道,像一枚冰针,精准刺入他的心脏,沈先生,我们已经在走离婚流程了。希望你不要造成我的困扰。
前夫。沈先生。困扰。
每一个词,都让他痛得窒息。
林峰带着两个保镖此时才匆忙赶到画廊门口,看到里面的情形,进退两难。
沈肆胸口剧烈起伏,他看着温念决绝的侧脸,再看看护在她身前的秦屿,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怒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他知道,他再进一步,只会把她推得更远。
他用尽全身力气,压下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疯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温念,你很好。
他猛地转身,撞开试图搀扶他的林峰,踉跄着冲出了画廊。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黑色的轿车疾驰而去,溅起路边的积水。
画廊内,重新恢复安静,只剩下风铃细微的叮咚声。
温念一直挺直的脊背,微微松垮下来,手心里全是冷汗。
没事吧秦屿担忧地看着她,递上一张纸巾,手这么凉。先去后面休息室坐坐
温念摇摇头,声音有些疲惫:没事,秦屿哥,给你添麻烦了。
说的什么话。秦屿温和地笑笑,眼神扫过她依旧平坦的小腹,要不要喝点热牛奶
嗯。温念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她确实需要一点温暖的东西,来驱散从骨子里渗出的寒意。
她跟着秦屿往后面的休息室走,脚步有些虚浮。刚才的对峙,抽空了她大半的力气。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依然跟随着她,同情、好奇、或许还有非议。但她不在乎了。
从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再也不要为沈肆的目光而活。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沈肆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人来骚扰。古镇的日子依旧慢悠悠的,阳光和暖,河水潺潺。
温念在画廊的工作很简单,帮忙整理画作,接待客人,偶尔在秦屿的鼓励下,拿起荒废已久的画笔,在角落的画架上涂抹几笔。她试图让自己沉浸在这种平静里。
可她总会下意识地看向画廊门口,听到风铃响动,心脏会不受控制地漏跳一拍。
她害怕那个身影再次出现,带着毁天灭地的偏执,打破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这种忐忑,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秦屿看出了她的不安,体贴地减少了让她在前台的时间,更多让她待在后面的画室。他甚至开始教她一些艺术投资的基础知识,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你很敏锐,念念,对色彩和构图有天生的直觉,不做这一行可惜了。秦屿看着她临摹的一幅风景小品,真诚地称赞。
温念勉强笑了笑:秦屿哥你就别安慰我了,手都生了。
我是说真的。秦屿看着她,眼神温和而专注,等孩子出生后,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系统学学。未来很长,你值得拥有自己的事业和人生。
自己的事业和人生。
温念的心被这句话轻轻触动。是啊,她不能再是那个围着沈肆转、等待他垂怜的温念了。她是一个母亲,将来要成为孩子的依靠。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那里似乎能感受到一点点微弱的、生命的悸动。一种全新的勇气,慢慢滋生出来。
这天下午,秦屿外出见客户,温念一个人在画廊后面的小仓库里清点新到的画材。
仓库有些闷热,她搬动一个画框时,忽然觉得一阵轻微的眩晕,扶着货架才站稳。
最近孕吐虽然缓和了,但偶尔还是会有这种不适感。
她靠在架子上,轻轻喘了口气,准备出去透透气。
刚一转身,却猛地僵在原地。
仓库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线。
沈肆。
他换了一身看起来低调不少的深色休闲装,但眉宇间的矜贵和压迫感并未减少分毫。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眼神幽深,像蛰伏的猎豹,静静地看着她。
温念的心脏瞬间被攫紧,手下意识地护住小腹,后退一步,脊背抵上了冰冷的货架。
你怎么进来的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画廊明明已经打烊了。
沈肆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朝她走来。仓库空间逼仄,他高大的身躯带来强烈的压迫感,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住,目光从她苍白的脸,滑到她护着小腹的手上,眸色深沉得看不出情绪。
你不接电话,拉黑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他开口,声音低哑,听不出喜怒,却比之前的疯狂更让人心悸,我只能用我的方式来找你。
温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上他的目光:我以为那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沈先生。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没什么好谈的沈肆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苦涩的弧度,温念,你怀着我沈肆的孩子,跟我说没什么好谈的
孩子是我的。温念语气斩钉截铁,和你无关。
生物学上,我是他父亲。沈肆的目光沉甸甸地压下来,法律上,你依然是我的妻子。
很快就不是了。
我不会签字。沈肆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温念,那个离婚协议,我撕了。
温念震惊地睁大眼睛:你凭什么!
凭我错了。沈肆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是破碎的疲惫,温念,我错了。
他看着她,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痛悔和红血丝。
我不该忽视你,不该在你需要的时候去找别人,更不该……在那天早上那样说你。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艰难,像从喉咙里碾磨出来,欲擒故纵……对不起。
温念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汹涌而上,冲得她鼻尖发酸。她飞快地别开脸,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她怕自己会心软。
都过去了。她硬起心肠,声音冷硬,你的道歉我收到了,现在可以请你离开了吗
过不去。沈肆上前一步,逼得更近,温念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意和淡淡的烟草味——他以前从不抽烟。
这三个月,我每一天都在找你,每一天都在后悔。他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情绪,温念,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照顾你和孩子。
我不需要!温念猛地转回头,情绪有些失控,沈肆,你听不懂吗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没有你,我和孩子会过得更好!你只会给我带来痛苦和难堪!就像现在!你擅自闯进来,你想过我的感受吗你永远都是这样自私!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滑落下来。
沈肆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瞳孔骤缩,伸出手想替她擦掉,却被温念狠狠打开。
别碰我!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底翻涌着剧烈的痛楚。
仓库里陷入死寂,只剩下温念压抑的抽泣声。
良久,沈肆缓缓放下手,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哑得厉害:好……我不碰你。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勉强维持住镇定。
我知道你现在不想看见我。他看着她,眼神近乎贪婪,却又克制着,我走。
但温念,我不会放弃。你和孩子,我都要。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然后转身,一步步离开了仓库。
脚步声渐远。
温念脱力般顺着货架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
委屈、愤怒、后怕,还有那一丝不该有的、因他道歉而泛起的心酸,交织在一起,几乎将她淹没。
她不知道,画廊外的街角,黑色的轿车并没有离开。
沈肆坐在车里,看着画廊紧闭的门,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沉痛与坚定。
他拿出手机,拨通林峰的电话。
撤掉明面上的人。别让她发现。
查一下那个秦屿的背景,事无巨细。
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去联系最好的妇产科专家,营养师,孕期心理辅导师……组建一个团队,随时待命。
沈总,太太她那边……
等她愿意的时候再用。沈肆闭上眼,靠在椅背上,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与偏执,但她一定会需要。
他不会强行靠近,但他会布下天罗地网,用他的方式,守着她,等着她。
这场追妻之路,比他谈过的任何一笔生意都要艰难,但他已别无选择,也……绝不放手。
夜幕缓缓降临,笼罩住安静的古镇。
5
新生命新开始
一场无声的拉锯战,才刚刚开始。
沈肆的车停在古镇的石桥对面,一连数日。
他不再试图闯进画廊,也不再出现在温念目之所及的地方。但他存在的气息无孔不入。
温念发现,她常去的那家粥铺,总是恰好备着她孕早期唯一吃得下的那道清淡鱼片粥。画廊斜对面新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老板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总在她路过时热情地招呼她进去坐坐,店里永远有柔软舒适的靠垫和温度适宜的温水。甚至她去做产检的那家私立医院,原本需要提前两周预约的专家号,她每次去都畅通无阻,那位严肃的老专家对她格外耐心细致,临走还会温和地叮嘱许多注意事项。
她不是傻子。
她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他用一种沉默的、近乎笨拙的方式,在她周围构建起一个精密的保护网,却又小心翼翼地不越雷池一步。
这种无处不在的照顾,没有带来安心,反而像一层无形的压力,让她喘不过气。她感觉自己像被圈养的雀,飞不出他的掌控。
秦屿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一天傍晚,画廊打烊后,他泡了杯温牛奶给她。
他还在附近,是不是秦屿语气平和,没有惊讶。
温念捧着温热的杯子,点了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需要我帮你换个地方吗我有个朋友在南方有个艺术村,环境很安静,也很安全。秦屿看着她,眼神清澈,没有任何多余的企图,只是朋友式的关心。
温念心动了一瞬。逃离,似乎是她这半年做得最熟练的事情。
但目光落在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一股莫名的阻力油然而生。不停地逃,对孩子好吗而且,她能逃一辈子吗沈肆既然能找到这里,就能找到任何地方。
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丝极其微弱的,想要面对什么的冲动,悄然滋生。
她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变化:不了,秦屿哥。谢谢您。总是逃,解决不了问题。
秦屿微微挑眉,随即笑了笑:也好。如果有需要,随时告诉我。
……
转变发生在一个雨夜。
古镇的天气说变就变,傍晚时分下起了瓢泼大雨,电闪雷鸣。画廊提前关了门。秦屿有应酬,发了消息让她注意安全。
温念独自待在二楼的休息间,看着窗外被狂风暴雨摧残的芭蕉叶,心里莫名有些发慌。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混在雨声里,听得不真切。
她的心猛地一提。这个时间,这么大的雨,会是谁
敲门声持续着,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固执。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门边的长柄雨伞当做防身武器,慢慢走下楼梯。
透过玻璃门,她看到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雨水顺着他黑发不断淌下,流过他苍白的脸颊,昂贵的西装外套紧紧裹在身上,却依然冷得微微发抖。是沈肆。
他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保温袋,用身体挡着雨,看到门内的她,那双被雨水冲刷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急切的光。
温念愣住了。
他看起来……糟糕透了,也狼狈透了。全然没有平日里的半分矜贵从容。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打开了门锁。
门刚开一条缝,夹杂着雨水的冷风就灌了进来。沈肆却没有立刻进来,只是急切地将手里的保温袋递给她,声音被雨水和冷意激得发颤:……市中心那家‘粥记’的,你以前……以前喜欢的那款鸡丝瑶柱粥,还热着。
温念低头,看着那个被他用体温护着、丝毫未沾雨水的保温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麻。
他记得。他甚至记得她孕前偶尔提过一句喜欢那家的粥。
你……她喉咙发紧,说不出话。
我这就走。沈肆像是怕她嫌弃,急忙后退一步,湿透的鞋子在台阶上留下一个水印,看你灯还亮着……就是……就是怕你晚上饿……
他的话断断续续,带着卑微的小心。
一道惨白的闪电划过,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温念吓得肩膀一缩。
几乎是在同时,沈肆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手臂抬起,似乎想将她护进怀里,却又在碰到她之前,硬生生僵在半空,然后狼狈地收回。
空气凝滞了片刻。
雨声哗啦啦地响着。
温念看着他悬在半空又落下的手,看着他被雨水淋得瑟瑟发抖却浑然不觉、只紧张地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那堵冰筑的高墙,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缝。
她沉默地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路。
沈肆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进来擦一下吧。温念的声音低若蚊蚋,说完便转身往楼上走,背影带着一丝仓促,外面雨大。
沈肆站在原地,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一时竟反应不过来。直到又一阵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才小心翼翼地踏进门,生怕身上的雨水弄脏了画廊干净的地板。
他站在门口,有些无措。
温念从楼上拿了条干净的大毛巾下来,看到他像罚站一样杵在门口,脚下已经积了一小滩水渍。
擦一下。她把毛巾递给他,又去拿了拖把,默默将他踩湿的地方拖干。
沈肆用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和脸,目光却一刻也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她穿着宽松柔软的居家服,小腹的隆起已经有些明显,动作间带着一种温柔的笨拙。
他的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酸胀得发疼。
温念拖完地,一抬头,就撞进他深邃得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眼神里。她心慌地别开眼,指了指楼梯:楼上……有热水。你去冲一下,别感冒了。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上楼,心跳得厉害。
沈肆看着她的背影,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眶却一阵发热。
他跟着上了楼,依言进了狭小的浴室。热水冲刷下来,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却驱不散心头那滚烫的热流。
等他洗完,穿着自己勉强拧干、依旧潮湿的衬衫和裤子出来时(温念这里自然没有他的衣服),发现客厅的小桌上已经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
温念不在客厅。
他端着那杯姜茶,小口小口地喝着,辛辣的味道一路暖进胃里,却暖不过心口的滚烫。
他知道,她心软了。
就因为他冒雨送了一碗粥。
他以前究竟有多混蛋,才让她这一点点的让步,都显得如此珍贵。
过了一会儿,温念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了一套干净的男士休闲服,是全新的,吊牌还没拆。
秦屿哥之前给客户准备的礼物,尺寸可能不太合适,你先将就换一下。她语气尽量平淡,把衣服放在沙发上,不敢看他。
沈肆看着那套衣服,眼神暗了暗。是那个秦屿准备的
但此刻,他没有任何质疑的资格。
谢谢。他低声道,拿起衣服,重新走进浴室。
等他换好出来,虽然衣服确实有些不合身,但总算干爽了许多。温念正坐在小沙发上,小口喝着那碗他送来的粥。
暖黄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层柔软的光晕。侧脸安静柔和。
沈肆停住脚步,不敢靠近,怕打破这梦境般的一幕。
温念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声音很轻:……谢谢。
两个字,让沈肆的心脏差点停跳。
他喉咙发紧,半晌,才哑声道:……你喜欢就好。
空气再次沉默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勺子偶尔碰到碗壁的轻响。
一种微妙而脆弱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淌。
沈肆贪婪地看着她,目光最终落在她隆起的腹部。那里,孕育着他的孩子。一种奇异而澎湃的情感冲击着他,让他几乎落下泪来。
他鼓足勇气,向前挪了一小步,声音低得近乎恳求:……可以吗
温念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肚子。她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沈肆眼里的光渐渐黯下去时,她几不可查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沈肆屏住呼吸,像是接近一件稀世珍宝般,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在她面前。他抬起手,指尖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极其轻柔地,隔着一层衣料,覆上她的小腹。
掌心传来的温热和隐约的弧度,让他浑身一震。
就在这时,掌心下似乎传来一下极其轻微的、如同小鱼吐泡泡般的触动。
沈肆猛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温念。
温念也愣住了,手下意识地按在他手背放置的位置。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胎动。
四目相对。
他在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讶和一丝奇妙的连接感。
沈肆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他慌忙低下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失态,额头却轻轻抵在了她的膝头,肩膀微微颤抖。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不,此刻是未到动情处。
温念看着他宽阔却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他发顶柔软的发丝,感受着腹部那奇妙的、与他共享的生命悸动。
一直紧绷着、冰封着的心防,在这一刻,终于轰然倒塌。
她抬起手,犹豫了许久,最终,轻轻落在了他的发顶。
感受到她的触碰,沈肆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颤抖得更加厉害。
窗外,暴雨初歇,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屋檐,像一首温柔的歌。
那一晚之后,有些事情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沈肆依然恪守着界限,没有频繁出现,但他送来的东西,温念不再拒绝。有时是一盅汤品,有时是几本育婴书籍,有时只是一束带着露水的鲜花。
他开始学着在手机上看孕产期的科普知识,笨拙地记笔记,然后挑选她觉得有用的、不那么有压迫感的信息,分享给她。
他不再提离婚,也不再强势地要求她回去,只是每天会发一条简单的消息。
今天天气凉,加件衣服。
产检顺利吗
晚安。
温念很少回复,但他乐此不疲。
他开始真正地去了解她的喜好,尊重她的节奏。他记得她孕后期腿会抽筋,托人送来品质极好的钙片和按摩仪器;知道她夜里睡不安稳,找来安神的香薰和柔软的孕妇枕。
他的爱,不再是口头上的忏悔和强取豪夺,而是化为了细水长流的、实实在在的关怀。
时间在平静中流淌,温念的肚子越来越大。
孕晚期的一个周末,阳光正好。沈肆提前征得了她的同意,陪她去古镇附近的湿地公园散步。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步伐放得极慢,注意力全在她身上,留意着脚下的每一块石子。
路过一个卖手工编织小鞋小帽的摊位,沈肆停下脚步,看得有些入神。他拿起一双
tiny
的、柔软的虎头鞋,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喜欢吗他低声问温念,带着期待。
温念看着那双可爱的小鞋子,心里也软成一团,点了点头。
沈肆像是得了什么宝贝,立刻付钱买下,将那对小鞋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看了又看。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带笑的侧脸上。温念看着他,忽然发现,他眼角不知何时,也有了细密的纹路。
这半年,他也不好过。
回去的路上,经过古镇的石桥,桥头有个摄影师在摆摊。沈肆犹豫了一下,看向温念:我们……拍张照好吗第一张……全家福。
他的语气带着试探和渴望。
温念看着桥下潺潺的流水,又看看他紧张的神情,轻轻嗯了一声。
沈肆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搀着她走到背景布前。摄影师指挥着姿势,沈肆僵硬地站在她身边,手臂虚虚地环着她的腰,不敢用力。
先生,笑一笑,靠近一点太太!摄影师喊着。
沈肆努力想笑,却紧张得表情更僵。
温念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就在这时,摄影师按下了快门。
照片里,男人身形挺拔却姿态笨拙,眼神紧张地看着身旁的女人,而穿着孕妇裙的女人微微侧头,唇角带着一抹温柔浅淡的笑意,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静谧。
后来,这张照片一直摆在沈肆办公室的案头。他逢人便说,那是他夫人第一次对他笑。
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时,温念半夜突然发动。
沈肆接到电话,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到医院。他脸色煞白,比温念这个产妇还要紧张,紧紧抓着她的手,手心全是冷汗。
产房里,他坚持要陪产。温念疼得意识模糊时,死死攥着他的手,在他手臂上留下深深的指甲印,他却浑然不觉,只一遍遍地用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重复:念念,我在,我在这里……对不起,让你这么疼……我们以后再也不生了……
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时,沈肆看着那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家伙,又看看筋疲力尽却微笑着的温念,眼泪再次决堤。
是个女儿。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那个柔软的小生命,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瓷器,动作僵硬却无比温柔。他俯身,先吻了吻温念汗湿的额头,声音哽咽:辛苦了,老婆。然后,才极其轻柔地,将吻落在女儿的额头上。
宝贝,欢迎来到这个世界。他低语,我是爸爸。
那一刻,所有的隔阂、怨怼、伤痛,似乎都在新生命的啼哭声中,得到了洗礼和弥合。
出院后,温念带着女儿,搬回了沈肆重新布置过的家。
不再是那个冰冷奢侈的样板间,而是充满了温暖色彩和柔软织物的家。婴儿房就在主卧旁边,里面堆满了沈肆亲手挑选的玩具和绘本。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学会了换尿布、冲奶粉、拍嗝。深夜孩子哭闹,他总是第一个醒来,轻手轻脚地抱起来哄,生怕吵醒温念。
曾经的冷情总裁,变成了十足的女儿奴和老婆奴。
一天晚上,哄睡了女儿,沈肆从背后轻轻拥住正在看书的温念,下巴抵在她发间。
念念。他低声唤她。

谢谢你。他说,谢谢你还愿意给我机会,谢谢你把女儿带到这个世界,谢谢你……完整了我的生命。
温念放下书,转过身,看着他依旧英俊,却添了更多温柔和沉稳的脸庞。
她伸手,轻轻抚摸着他手臂上那道至今还未完全消退的指甲印。
沈肆,她看着他的眼睛,终于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我曾经很恨你。
沈肆的眼神一痛,抱紧了她:我知道。
但现在不重要了。温念靠进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音平静而柔和,我们有了更重要的羁绊。重要的是未来。
沈肆收紧手臂,将她牢牢圈在怀中,像是拥抱着失而复得的全世界。
嗯。他郑重承诺,未来的每一天,我都会让你和女儿幸福。
月光透过窗纱,温柔地洒在一家三口身上。
婴儿床里,小家伙睡得正香。
大床上,相拥的两人,呼吸渐渐交融。
过去种种,皆成序章。
未来很长,幸而有你,圆满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