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当世最强刀剑双姝鄙夷为废物,任由全城首富的蠢儿子踩脸羞辱。
她们以为在拯救一个可怜虫,却不知,我才是那个她们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绝世神话。
当江湖倾覆,神话落幕,唯我,拔剑而立,守护人间最后的界门。
她们这才明白,我藏起的不是锋芒,而是整个世界的命运。
正文：
01
淫雨霏霏,金陵城的雨巷里,青石板的缝隙被冲刷得发亮,映着灰蒙蒙的天。
冰冷的雨水混着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顺着额角蜿蜒滑下,钻进萧寒舟的眼角,又涩又冷。
一只镶嵌着金线的华贵靴子,正死死碾压着他的侧脸,将他半张脸都按在冰冷肮脏的泥水里。
靴子的主人是赵无忌,金陵首富的独子,他的声音戏谑而尖利,像一把钝刀子在人的骨头上刮。
萧寒舟,你还当自己是当年那个能文能武的萧家大少爷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现在,连条狗都不如！
赵无忌的家丁们围成一圈,狞笑着,对他拳打脚踢。
萧寒舟蜷缩着身体,双臂护住头脸,一声不吭。
他的身体因疼痛而微微颤抖,眼神黯淡无光,像一潭死水,看不到半点波澜,一副彻底认命的窝囊样子。
巷口围拢来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叹息声、嘲笑声混杂在雨声里,格外刺耳。
萧家真是完了,这根独苗算是彻底废了。
可惜了,当年萧老太爷何等英雄人物。
听说他以前还和赤炎山庄的大小姐凤舞瑶有婚约呢,现在被退婚了,活该！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德行。
这些声音,萧寒舟都听见了,却仿佛与他无关。
他内心古井无波,甚至有些无聊。
他默默运转着【龟息归元诀】,每一记落在身上的拳脚,带来的内劲都被这门绝世神功巧妙地引导、化解,最终散入四肢百骸,消弭于无形。
除了皮肉上传来的一阵阵钝痛,他毫发无伤。
赵无忌,草包一个,武功三流。他冷静地在心里分析着,此举不过是为了在即将抵达金陵的凤舞瑶面前,通过羞辱我这个‘前未婚夫’来彰显他的威风,满足他那可悲又扭曲的占有欲。可笑。
突然,赵无忌一脚踢在他怀里,一本被油纸包着书册掉了出来,滚落在泥水中。
是那本《坤舆万国图》。
赵无忌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狞笑着抬起脚,狠狠地踩了上去。
书页被污水瞬间浸透,边缘撕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那一瞬间,萧寒舟死寂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又在瞬间恢复了平静。
赵无忌似乎玩腻了,他抬起那只踩烂了书的靴子,对准萧寒舟的头颅,准备狠狠踩下,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如凤鸣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住手！
伴随着这声娇叱,一道火红的身影仿佛从天而降,挟着凌厉无匹的劲风,瞬间出现在巷口。
萧寒舟艰难地抬起满是泥水的脸,视线模糊中,只看到一抹刺眼夺目的红,像一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火。
02
凤舞瑶甚至没有拔刀。
她身形只是一晃,便如一道红色的闪电掠过数丈距离。
一记干脆利落的鞭腿,精准地踹在赵无忌的胸口。
砰的一声闷响,赵无忌像个破麻袋一样惨叫着飞了出去,接连撞翻了两个家丁,摔在泥水里,狼狈不堪。
她手按在腰间那柄造型古朴的【赤练刀】刀柄上,环视四周,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那些原本还气焰嚣张的家丁们,被她目光一扫,瞬间噤若寒蝉,一个个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凤舞瑶这才冷冷地对挣扎着爬起来的赵无忌斥道：仗势欺人,算什么东西！
说完,她的目光转向泥水中的萧寒舟。
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好看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失望。
男人大丈夫,被人欺负成这样也不敢还手,真是个废物。
这句话,比赵无忌的拳脚加起来,更伤人。
就在这时,另一道白衣身影悄无声息地飘然落地,仿佛一片雪花,不带起一丝尘埃。
来人是洛凝霜,背负着一柄连鞘都透着寒意的【霜陨剑】,气质清冷如月。
她甚至没有看萧寒舟一眼,目光只是在那本被踩烂的《坤舆万国图》上停留了一瞬,便对凤舞瑶淡淡地说：
我们走吧,师妹,别为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覆水城观澜大会在即,正事要紧。
萧寒舟对她们的言语毫无反应。
他只是默默地,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泥水边,小心翼翼地捡起那本已经破烂不堪的书。
他用袖子,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上面的污泥,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他的沉默和专注,在两位天之骄女眼中,更像是懦弱到麻木的表现。
凤舞瑶冷哼一声,终究是没再说什么,与洛凝霜转身离去。
萧寒舟看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默念：覆水城,观澜大会……赵无忌只是个跳梁小丑,真正的大鱼‘冥渊会’,正在那里等着我。
没想到你们也为此而来,这下,倒成了我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他将那本湿透的书仔细揣入怀中,眼神深邃如夜。
必须比她们先到,并且,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03
午后的官道上,尘土飞扬。
萧寒舟骑着一匹从马市租来的、瘦骨嶙峋的老马,慢悠悠地前行。
他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捧着那本晒干后依然皱巴巴的《坤舆万国图》,看得津津有味,仿佛世间再无比这更有趣的事物。
前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烟尘滚滚。
正是凤舞瑶和她赤炎山庄的一行人。
凤舞瑶一眼就看到了官道中央那个慢吞吞的身影,立刻勒马停下,好看的眉头再次紧锁。
废物,你怎么也在这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和一丝警惕。
你也去覆水城
萧寒舟像是被惊了一下,受惊地抬起头,连忙合上书,脸上露出一个憨厚又带着点畏缩的笑容。
凤……凤姑娘。
家道中落,金陵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听说覆水城有位远房表叔,我想着……前去投靠,混口饭吃。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无懈可击,配上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格外真实。
一行人继续前行,行至一个岔路口。
一条是宽阔平坦的官道,另一条是看似能节省半天路程的险峻山路。
凤舞瑶手下一位老成的护卫建议道：大小姐,我们还是走官道吧,稳妥些。
凤舞瑶却有些不耐烦地一挥手：磨磨蹭蹭的,走山路,天黑前就能到下一个驿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萧寒舟,却指着手里的地图,小声地、带着几分不确定地开口了。
凤姑娘,这……这书上说,这条叫‘黑风径’的山路,地形复杂,林中多瘴气,而且……而且史料记载,前朝常有流寇在此出没……
凤舞瑶听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回头嗤笑一声。
胆小如鼠！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读几本破书就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我赤炎山庄还怕几个不成气候的流寇
她鄙夷地扫了萧寒舟一眼,一挥马鞭,红色的身影率先冲入了山路。
你要是怕,就自己慢慢走官道吧,废物！
萧寒舟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随即又被浓浓的怯懦掩盖。
他只能驱使着胯下的瘦马,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刚入山路不到一里,两侧密林之中,忽然响起密集的弓弦震动声！
咻咻咻——！
箭矢如蝗虫般铺天盖地而来！
一群黑衣蒙面人从林中悍然杀出,个个气息彪悍,身手不凡。
为首者发出一声狞笑,声音沙哑。
赤炎山庄的凤舞瑶,我们‘冥渊会’在此等候多时了！
凤舞瑶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中计了！
然而,更让她惊骇的是,那第一波最密集的箭雨,目标竟然不是她这个首领,而是直直地朝着队伍最后方,那个最无害、最碍事的书生——萧寒舟,覆盖而去！
04
小心！
凤舞瑶惊呼出声,想也不想就要回身救援。
然而,箭雨已至,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萧寒舟胯下的那匹瘦马仿佛被这阵仗彻底惊吓到,嘶鸣着人立而起,将他重重掀翻在地。
他身体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滚下马背,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尘土飞扬。
却恰好躲过了所有射向他要害的箭矢,只有几支利箭擦破了他的衣衫,钉在他刚刚滚过的地方。
战斗瞬间爆发。
凤舞瑶怒叱一声,【赤练刀】悍然出鞘,刀光如火,与黑衣人战作一团。
萧寒舟则在战场的边缘抱头鼠窜,每一次躲闪都看似慌不择路,险象环生,让人为他捏一把冷汗。
一名黑衣人见他碍眼,一刀劈来,他却脚下一滑,狼狈地摔了个屁股蹲,冰冷的刀锋贴着他的头皮削过,斩断几缕发丝。
另一名敌人长枪如龙,直刺而来,他又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身体猛地后仰,闪亮的枪尖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掠过。
他每一次狼狈的动作,实则都是经过【龟息归元诀】在脑中精密计算的结果。
他以最小的动作、最节能的方式,利用战场上的一切元素——起伏的地形、敌人攻击的死角、甚至是同伴挥舞兵器带起的风压——来规避所有伤害。
在一次慌乱的躲闪中,他恰好躲到了正在与两名高手激战的凤舞瑶身后。
他指着侧面一处光滑的山壁,用因恐惧而颤抖不已的声音大喊：
书……书上说,这种……这种回音壁,风声不对,后面……后面可能藏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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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瑶正被两名高手的合击压制得有些手忙脚乱,闻言虽半信半疑,但情急之下,还是信了他一次。
她猛地一刀横扫,狂暴的刀气怒龙般劈向那处山壁！
轰——！
山壁后的碎石轰然炸开,一个手持短弩、正准备对她后心射出淬毒冷箭的刺客,惨叫着被狂暴的刀气逼了出来。
敌人的合围阵法,瞬间出现了一个致命的破绽。
凤舞瑶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刀法大开大合,刀气如火,迅速扭转了战局。
战斗很快结束。
她走到萧寒舟面前,虽然嘴上依旧嘲讽：算你这废物瞎猫碰上死耗子。
但她看着萧寒舟的眼神中,怀疑的种子,已然悄悄萌生。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一个手不释卷的书生,怎么懂这么多战场上的东西
萧寒舟正准备用看的杂书多来解释,他没有注意到,远处一棵大树的树梢上,洛凝霜那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洛凝霜的内心,此刻远不如她的外表那般平静。
他刚刚躲闪的七步,看似狼狈不堪,但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八卦阵的‘生门’之上,分毫不差。
这不是巧合。
绝非巧合。
05
夜色渐深,山风寒凉。
一行人在山中找到一间破败的土地庙,暂时歇脚。
篝火在庙中噼啪作响,橘黄色的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驱散着夜的寒意。
凤舞瑶虽然一路上没给萧寒舟好脸色,但还是把一只烤得金黄流油的野兔,撕下了一条最肥美的后腿,没好气地扔给了他。
吃吧,别饿死在半路,给我添麻烦。
萧寒舟低声道了声谢,接过兔腿,默默地坐到了离火堆最远的角落里。
他小口小口地吃完,便靠着一根落满灰尘的柱子闭目养神,很快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仿佛是真的累坏了。
他看似在睡觉,实则体内的【龟息归元诀】正在缓缓运转,修复着白天为了演戏而故意留下的一些皮外伤。
同时,他的五感被提升到极致,如同无形的蛛网,探查着周围百米内的一草一木,一风一动。
在他的感知中,清晰地捕捉到了一道极其隐晦、但清冷如霜的剑意。
那剑意,就潜伏在庙外百米处的一棵大树上。
是洛凝霜。
她没有进来,而是在暗中监视着他。
萧寒舟明白,洛凝霜的怀疑比凤舞瑶更深,更难糊弄。
他必须做点什么,来引导她的思路,让事情按照自己的计划发展。
他故意翻了个身,嘴唇翕动,仿佛在说梦话,用一种只有内力高深的人才能在夜风中捕捉到的微弱音量,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
水……覆水……
暗处,树梢之上。
洛凝霜听到这两个字,清冷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一丝精芒。
她心中的疑窦更深了。
覆水城……他果然是为了覆水城而来。
一个能一眼看破‘冥渊会’伏击阵眼,步步踏在生门之上的人,绝不可能是个废物书生。
萧寒舟,你究竟是谁你故意混在师妹身边,到底想做什么
她决定,不能再只是暗中观察了。
她要亲自下场,撕开这个男人所有的伪装。
06
第二天的山路,杀机四伏。
冥渊会的追杀如影随形,这一次,敌人派出的阵容更强,为首的是一名内力深厚、气息阴冷的金牌杀手。
战斗再次爆发,凤舞瑶被那名金牌杀手死死缠住,刀光掌影交错,一时难分高下。
那杀手忽然虚晃一招,身形如鬼魅般绕过凤舞瑶,一掌拍向了队伍中最弱的环节——萧寒舟。
他狞笑道：先捏死这个碍眼的软柿子！
萧寒舟心中一动：机会来了。要彻底打消凤舞瑶的疑虑,并让她对我产生亏欠感,这是最好的机会。这一掌,我必须接。
他的脸上瞬间表现出极度的惊恐,仿佛被这凛冽的杀气吓傻了,呆立在原地,连躲闪都忘记了。
不要！凤舞瑶在身后凄厉地大喊。
在掌力及体的一瞬间,萧寒舟体内的【龟息归元诀】疯狂运转,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将九成的阴寒掌力卸去、导入脚下的大地。
但同时,他催动气血逆行,猛地逼出一口鲜血。
噗——
他的身体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出,不偏不倚地,正好倒在冲过来救援的凤舞瑶怀里。
看到萧寒舟为了保护自己（因为杀手是冲着她队伍来的）而重伤吐血,凤舞瑶的双目瞬间赤红。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怒涌上心头。
你找死！
她的【赤练刀】刀法变得狂野而霸道,再无一丝保留,刀气如咆哮的火龙,几招之内便将那名惊愕的金牌杀手斩于刀下。
萧寒舟在凤舞瑶怀中昏迷过去,嘴角还挂着一丝刺目的血丝。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以及她呼吸间第一次流露出的慌乱、自责和深深的愧疚。
凤舞瑶抱着他温热的身体,对着周围惊魂未定的手下怒吼：
快！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给他疗伤！他要是有事,我拿你们是问！
萧寒舟心中平静：这笔‘美人债’,欠下了。接下来,就看她怎么还了。
07
山洞干燥而隐蔽,篝火跳跃着,映出两道交错的身影。
凤舞瑶正手忙脚乱地用一块从自己衣角撕下的布料,沾着清水,擦拭着萧寒舟胸口的伤处。
她的动作很笨拙,甚至有些粗鲁,但眼神中的焦急和关心却做不了假。
萧寒舟悠悠转醒,发出一声恰到好处的虚弱呻吟。
他看了一眼凤舞瑶从外面采来的一株草药,虚弱地皱了皱眉。
这……这是断肠草,有剧毒……
你要用的,是旁边那种叶片上有锯齿、开紫色小花的‘龙血藤’……
凤舞瑶又惊又疑,但还是按他说的,在洞口附近找来了那种草药。
萧寒舟靠在山壁上,有气无力地指导她如何将草药捣碎,如何用文火炙烤,如何精准地敷在他胸口几处关键的穴位上。
他展露出的精湛草药知识和对人体经脉的深刻了解,让凤舞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你一个书生,怎么什么都懂一点她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异样。
萧寒舟以家传的医书上看的为由搪塞过去。
在敷药的过程中,两人距离极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他虚弱地笑了笑,带着几分自嘲。
大概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只能靠多读点书,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废物吧。
他的自嘲,像一根细细的针,轻轻刺在凤舞瑶心上,让她竟无言以对。
她发现,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男人,内心却异常坚韧,甚至……还有点有趣的毒舌。
伤口处理完毕,凤舞瑶看着萧寒舟苍白但依旧俊朗的脸,鬼使神差地低声问：
萧寒舟,你……后悔跟我走这条路吗
萧寒舟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清澈,轻声而坚定地说：不悔。
两个字,让凤舞瑶的心猛地一跳。
就在这暧昧气氛达到顶点的时刻,洞外传来洛凝霜清冷如冰雪的声音。
师妹,我来帮你。
她,终究还是现身了。
08
覆水城,临街的一家茶馆二楼。
三个人气氛诡异地坐在同一张桌子旁。
洛凝霜的目光如实质的剑,不断在萧寒舟身上扫视,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凤舞瑶则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处处维护着伤势未愈的萧寒舟,与洛凝霜针锋相对。
师姐,你老盯着他干什么他有伤在身,你别吓着他！
洛凝霜根本不理会她,只是冷冷地看着萧寒舟：我只是好奇,一个普通书生,是如何能屡次三番从‘冥渊会’的杀局中活下来的。
萧寒舟则完美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假装害怕洛凝霜那迫人的气场,身体微微向凤舞瑶身后缩了缩,低头喝茶,一言不发。
但他的耳朵,却如同雷达一般,高高竖起,捕捉、筛选着茶馆里三教九流的谈话。
听说了吗‘铁掌’李前辈最近突然病倒了,这次观澜大会是参加不了了。邻桌的江湖客在讨论。
何止李前辈,‘追风剑’刘大侠也一样,真是邪门了。
楼下,有商队在抱怨,一批运往城主府的重要药材在城外被劫,其中似乎有什么珍稀的解毒剂。
萧寒舟从这些不起眼的对话细节中,逐渐拼凑出了一个可怕的阴谋。
冥渊会的一个分支代号——冥渊客。
一种奇毒的名称——【九幽蚀魂散】。
此毒无色无味,能化于酒水之中,专门针对武者的内力。
就在萧寒舟基本拼凑出敌人计划的完整轮廓时,对面的洛凝霜,突然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她并指如剑,一道无形的凌厉剑气,快如闪电,直逼萧寒舟的眉心！
她冷冷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别装了。接我一剑,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
凤舞瑶大惊失色,想阻止已经完全来不及。
09
剑气及体,快到连凤舞瑶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萧寒舟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凛冽杀意彻底吓傻了。
他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姿势狼狈到了极点。
洛凝霜那道无坚不摧的剑气,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将他身后一根坚硬的红木柱子,射出一个深不见底的乌黑小孔。
萧寒舟吓得脸色惨白,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
他心里却是一片平静。
在剑气及体的刹那,【龟息归元诀】的至高奥义——归元,被他发挥到了极致。
他没有去抵挡,而是将自身所有气息、内力、甚至精神波动,全部收敛于丹田深处的一点。
让自己的身体在剑气的感应中,呈现出一种绝对的空,如同一个真正的、毫无内力的凡人。
洛凝霜的试探,如泥牛入海,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她的剑气是用来激出对方的内力反抗的,可萧寒舟的反应,却是一个凡人最真实的反应。
这让她自己的判断,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动摇。
难道之前的一切,真的只是运气逆天
难道他真的只是个懂点杂学、观察力敏锐的书生
我的判断,错了吗
萧寒舟完美的演技,让这位智计过人的天山剑仙,第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的混乱之中。
凤舞瑶惊魂未定地将萧寒舟扶起,对着洛凝霜怒斥道：师姐你疯了！你想杀了他吗！
洛凝霜看着萧寒舟惊魂未定的样子,百口莫辩,只能冷着脸,陷入了沉默。
而萧寒舟,在被凤舞瑶扶起、两人争吵不休的混乱中,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邻桌。
一个刚刚起身离开的、不起眼的茶客。
那人结账时,倒茶的手法,食指与中指轻叩桌面三下。
这正是他从萧家秘典中得知的,冥渊会高级成员之间,确认身份的联络暗号。
萧寒舟的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鱼,终于上钩了。
观澜大会,明天就是最后期限。该收网了。
10
覆水城城主府,观澜大会英雄宴。
灯火通明,群雄汇聚,一派热闹景象。
萧寒舟以凤舞瑶跟班的身份,被安排在最靠后、最不起眼的末席。
他安静地坐着,偶尔夹一筷子菜,与周围推杯换盏的江湖豪客们显得格格不入。
不远处的贵宾席上,赵无忌也在。
他看到萧寒舟竟能与凤舞瑶、洛凝霜同席而来,嫉妒得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频频向这边投来怨毒的目光。
酒过三巡,气氛正酣。
一个身材高大、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的男人,缓缓走上宴会中央的高台。
他,正是昨天茶馆里那个不起眼的茶客。
他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然后,他用一种带着笑意的声音,环视全场,慢悠悠地说道：
诸位英雄,今晚的酒,味道如何啊
话音刚落,在场所有饮了酒的武林人士,包括凤舞瑶和洛凝霜,全都脸色剧变！
他们惊恐地发现,丹田内的内力正在飞速流逝,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转眼间便涓滴不剩。
浑身变得酸软无力,连站都站不稳了。
正是【九幽蚀魂散】发作了！
冥渊客狂笑着,他身后涌出大批手持利刃的冥渊会杀手,迅速控制了整个会场。
他居高临下,嘲讽道：什么名门正派,什么英雄好汉,在我‘冥渊会’面前,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凤舞瑶和洛凝霜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连握紧身边兵器的力气都没有。
绝望,如同潮水,淹没了整个大厅。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和绝望的呻吟中,一个清晰的、极不合时宜的椅子向后挪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吱嘎。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凤舞瑶和洛凝霜那充满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全部聚焦到了声音的来源。
在全场瞩目之下,那个一直被所有人无视的废物书生,萧寒舟,缓缓地、从容不迫地站了起来。
他,是全场唯一站着的人。
11
全场的目光,震惊、疑惑、茫然,都汇聚在萧寒舟身上。
冥渊客也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嘲笑。
哈哈哈,居然还有一个没中毒的废物书生
大概是身份太低贱,没人给你敬酒吧！也罢,就先拿你的人头,为我‘冥渊会’的盛宴祭旗！
一名杀手狞笑着,提刀就向萧寒舟冲来。
萧寒舟没有理会冥渊客的叫嚣,他甚至没有看那个冲来的杀手一眼。
他只是迈开脚步,从容地穿过满地倒伏的人群,一步步走到洛凝霜的身边。
洛凝霜跌坐在地,那柄【霜陨剑】就掉落在她的手边。
萧寒舟弯下腰,捡起了那柄古朴的长剑。
就在他握住剑柄的瞬间,体内的【龟息归元诀】轰然运转,由藏转为放。
之前为了不引起毒药反应而刻意压制的微量毒素,瞬间被体内如江河般磅礴的内力冲刷、净化。
一股前所未有的、如渊似海的磅礴剑意,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整个大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数度,灯火都为之摇曳。
那个冲到他身前的杀手,被这股剑意一冲,竟吓得肝胆俱裂,惨叫一声,软倒在地。
萧寒舟对着手中微颤的剑身,用一种带着久别重逢的怀念语气,轻声说：
老朋友,好久不见。
随即,他抬起头。
那双一直显得怯懦黯淡的眸子,此刻亮如九天寒星,锋芒毕露,让人不敢直视。
他不再伪装。
一人一剑,独自面对冥渊客和他身后的数十名精锐杀手。
全场死寂。
赵无忌在看到萧寒舟拔剑的那一瞬间,就两眼一翻,当场吓晕了过去。
而凤舞瑶和洛凝霜,则用一种看着神祇降临般的眼神,呆呆地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萧寒舟动了。
他的剑法,没有任何门派招式可言,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一剑刺出,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冥渊客从最初的震惊,迅速转为惊恐。
他骇然发现,这种剑法的路数,这种驾驭天地之威的意境,像极了百年前那个以一人之力镇压一个时代的传说中的家族……
12
剑光只是一闪而逝。
当众人再次看清时,萧寒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冥渊客的身后。
他缓缓将【霜陨剑】还入剑鞘,发出一声清脆的呛啷声。
冥渊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道细细的血线,从他的咽喉处浮现,他脸上那副狰狞的青铜面具,也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
他艰难地转过身,指着萧寒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萧……家……
然后,轰然倒地。
剩下的冥渊会杀手被萧寒舟那神魔般的气势所慑,肝胆俱裂,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他几招看似简单的剑式,全部解决。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息。
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江南武林的危机,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方式,被瞬间解除。
萧寒舟从冥渊客怀中搜出解药的配方和一部分成品,随手扔给场中一个中毒较浅、尚能动弹的老前辈。
他淡淡道：按此方配药,分发众人。
全场鸦雀无声。
那些曾经轻视他、嘲笑他的所谓英雄豪杰,此刻甚至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羞愧、恐惧、敬畏,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们脸上。
萧寒舟走到凤舞瑶和洛凝霜面前。
他将【霜陨剑】递还给洛凝霜。
凤舞瑶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羞愧,有被欺骗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法抑制的、如火焰般炽热的光芒。
洛凝霜伸出手,她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她接过剑,紧紧握住,仿佛要从冰冷的剑柄上汲取一丝力量。
她抬起头,直视着萧寒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你,到底是谁
13
事后,城主府一处僻静的庭院,月色如水,洒在青石小径上。
凤舞瑶第一个找到了萧寒舟。
她什么也没说,直接冲了过来,一拳打在他胸口。
萧寒舟没有躲,任由她捶打,只是用内力悄然卸去了力道。
凤舞瑶打了几下,终于忍不住了,眼眶通红地吼道：
萧寒舟！你这个混蛋！你骗得我们好苦！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担心,为你出头,是不是觉得很好玩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
你把我当什么了把我对你的那点同情和愧疚当猴耍吗
她的愤怒,源于感觉自己的真情实感,被当成了一场笑话。
萧寒舟还没来得及解释,洛凝霜也到了。
她站在不远处,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更显孤高。
她的质问则直指核心。
隐瞒身份,潜伏在我师妹身边,一路引导我们来到覆水城,搅碎‘冥渊会’的阴谋。
你的图谋,到底是什么
萧家,究竟背负着什么秘密
她的质问,是理性的探究,但也夹杂着一丝被排除在外的疏离感,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昔日在武学上明争暗斗的师姐妹,此刻,不自觉地站在了情场的对立面。
一个如火,直接热烈；一个如冰,深沉内敛。
她们都在等待萧寒舟的答案。
而这个答案,将决定她们如何看待这个男人,以及如何看待自己已经付出的情感。
面对她们或炽热或冰冷的目光,以及眼中同样复杂的受伤与探究,萧寒舟沉默了片刻。
他看着她们,脸上第一次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沉重。
然后,他缓缓开口：
欺骗你们,我很抱歉。但这不是一场游戏。
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真相……就跟我来。
他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那里,是萧家在覆水城早已荒废的祖宅,那扇已经紧闭了近百年的沉重大门。
14
萧家祖宅深处的地下密室。
萧寒舟用一种极其复杂的手法,开启了祖宅深处一间祠堂的机关,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幽深通道。
通道尽头,他推开一扇厚重的青铜石门。
一股苍凉、古老、令人心悸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凤舞瑶和洛凝霜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不断扭曲、散发着不祥紫色光晕的巨大空间裂隙。
那裂隙仿佛有生命一般,每一次脉动,都让人的灵魂感到战栗。
那,就是【破界之门】。
面对着这扇门,萧寒舟终于坦露了一切。
我们萧家,不是什么武林世家,而是‘守门人’。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密室中回荡,带着一种宿命的沉重。
世代的使命,就是镇守这扇【破界之门】。
他指着那团紫光。
门后,封印着足以毁灭这个世界的上古邪魔——‘虚无之主’。一旦它脱困,整个天衍大陆都将生灵涂炭,化为虚无。
凤舞瑶和洛凝霜被这宏伟而恐怖的真相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萧寒舟继续解释道：
百年前,萧家鼎盛,却也因此引来无数觊觎邪魔力量的宵小之辈,‘冥渊会’只是其中浮在水面上的一个。
为了更好地在暗中守护,也为了躲避这些势力的探查,从我爷爷那辈起,萧家便开始自污名声,隐匿于市。
我伪装成废物,并非为了戏耍世人,而是为了在最暗的角落,守护这片土地的光明。
他平静地诉说着这份沉重的使命,这份孤独的守护。
这份宿命,让他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无法轻易拥有情感,因为任何一个弱点,都可能被敌人利用,导致万劫不复的后果。
凤舞瑶和洛凝霜终于明白了一切。
他一路上的弱小、巧合、博学和最后的强大,所有矛盾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凤舞瑶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疼惜：所以……你不是不强,而是不能强……
洛凝霜则看着他孤单的背影,那背影在紫色光晕的映照下,显得如此萧索而又伟岸。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意,与更深的心疼。
她轻声问道：这份宿命,你一个人……背了多久
15
面对洛凝霜的问题,萧寒舟看着那扇悸动的紫光裂隙,苦涩地笑了笑。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
从我记事起,便是如此。
密室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那扇门发出低沉的嗡鸣。
良久,凤舞瑶突然一笑。
那笑容驱散了所有的阴霾,灿烂如火,明媚如阳。
她走到萧寒舟身边,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不管什么邪魔,不管什么宿命！
我只知道,我凤舞瑶看上的男人,绝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懦夫,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这份担子太重了,我帮你一起扛！
洛凝霜也缓缓走上前。
她没有说那么多豪言壮语,只是伸出手,将她的手,与萧寒舟的手,以及凤舞瑶的手,轻轻叠在了一起。
她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守护天下苍生,亦是我的剑道。
你的道,从今往后,也是我的道。
她们放下了彼此间的竞争,放下了世俗的偏见与个人的情爱纠葛,选择了一种更宏大的方式,共同站在了他的身边。
萧寒舟看着身旁这一冰一火两位绝代佳人,她们的眼神中再无鄙夷与怀疑,只有化不开的坚定与信赖。
他心中百感交集。
那份背负了十多年的孤寂与沉重,在这一刻仿佛被分担,变得轻盈了许多。
他知道,覆水城的危机只是一个开始,冥渊会背后必然还有更强大的黑手,在觊觎着【破界之门】的力量。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孤独的潜行者了。
他们三人并肩而立,共同望向那扇仍在微微悸动、散发着不祥紫光的【破界之门】。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但他们的心中,却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心安与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