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耳畔是嘈杂却陌生的叫卖声,鼻尖萦绕着各种气味——刚出笼的面点蒸汽、药材铺传来的苦涩、以及牲畜走过留下的淡淡腥臊。他换上了一身在这个世界并不算突兀的粗布衣裳,是用当掉一枚现代仿古银戒指换来的钱购置的,怀里的钱袋虽不饱满,却给了他几分踏实感。
他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个名为“大炎王朝”的异世界信息。这里的建筑风格类似他所知的唐宋时期,但人们的精气神似乎更为彪悍,街边甚至能看到携带兵刃的行人,官府差役对此也视若无睹,仿佛司空见惯。
“看来,这是个武力值不低的世界。”凌夜心中暗忖,更加坚定了要寻找获取力量途径的决心。光有钱,在这乱世之中,恐怕也只是待宰的肥羊。
他漫无目的地拐进一条稍显僻静的巷子,喧嚣声稍稍远离。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夹杂着呵斥声从前方传来。
凌夜抬头望去,只见巷子深处,一座门庭略显破旧的宅院前围着一圈人。那宅院的门楣上挂着一块旧匾,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振武堂”。只是匾额颜色暗淡,边角甚至有细微的裂纹,透着一股英雄末路的凄凉。
而宅院门口,几个穿着统一黑色短打、面露凶悍之色的壮汉,正围着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青色劲装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身材不算魁梧,却站得如松柏般笔直,面容刚毅,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鹰,毫不畏惧地与那群人对峙着。
“秦馆主,俺们帮主是瞧得起你,才出这个价!”一个似乎是头目的疤脸汉子,吊儿郎当地用拇指掏着耳朵,语气轻佻,“你这破武馆,地段还行,但半年都没招到一个新弟子了吧?守着这空壳子有卵用?十两银子,够你下半辈子回乡下买几亩薄田过日子了。”
被称作秦馆主的男子,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黑风帮的好意,秦某心领了。但这振武堂是家父所创,更是我秦家三代心血所在。并非产业,乃是祖业、是门庭!莫说十两,便是千两万两,也绝不出售。诸位请回吧。”
“嘿!给脸不要脸!”另一个喽啰上前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秦馆主脸上,“秦岳,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帮主好言好语来买,是给你面子。惹恼了咱们,一把火烧了你这破院子,你他妈一两银子都拿不到,还得赔上条贱命!”
面对如此赤裸裸的威胁,秦岳的眼神骤然一冷,周身似乎有一股无形的气流微微鼓荡,脚下的尘土轻轻散开。他双拳微微握紧,骨节发出细微的脆响。
“黑风帮是要强买强卖,甚至杀人越货吗?”秦岳的声音冰寒,“我秦岳虽家道中落,武馆凋零,但一身筋骨还在,秦家裂石拳的传承未断!你们大可上来试试,看我能不能在倒下之前,掰掉你们几颗牙!”
那股豁出一切的惨烈气势,竟一时将那几个凶悍的帮众镇住了。疤脸头目的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他们来的目的主要是威逼,真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杀人、强占房产,官府那边也不好交代。况且,这秦岳据说早年也是条好汉,功夫扎实,拼起命来确实麻烦。
凌夜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听不懂全部对话,但从双方的神情、动作和零星的词汇(“买”、“卖”、“银子”、“死”)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强拆?还是恶意收购?”凌夜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荒谬感,这桥段在现代都市小说里都快被写烂了,没想到在异世界也能亲眼目睹。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叫秦岳的馆主身上。此人身处劣势,面对威胁却不卑不亢,宁折不弯,为了守护祖业甚至不惜拼命。这份风骨,让凌夜心生敬意。再看那几个黑风帮众,獐头鼠目,气焰嚣张,典型的欺软怕硬的反派嘴脸。
一股冲动在凌夜心中升起。他并非纯粹的愤青,但刚刚获得超凡能力,内心深处总有一股想要“做点什么”的躁动。更何况,这是一个接触本地武力阶层,或许还能施恩于对方的机会。
助人,亦是助己。
就在黑风帮几人被秦岳气势所慑,进退两难,准备再放几句狠话挽回面子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位好汉围住人家门口,是要表演杂耍吗?”
声音用的是凌夜刚学了个皮毛的本地语言,语调有些怪异,但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发声者身上。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粗布衣、面容清秀俊朗的年轻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好奇?仿佛真的在看热闹。
疤脸头目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哪里来的野小子?敢管我们黑风帮的闲事?活腻歪了?!”
秦岳也看向凌夜,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担忧。这年轻人面生得很,穿着普通,不像有功夫在身的样子,此刻出头,无异于引火烧身。
凌夜却仿佛没感受到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摊了摊手,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管闲事?不敢不敢。我只是路过,看这位馆主似乎不太想卖房子,而各位好汉又似乎不太想走。这僵持下去,多耽误各位赚钱的时间啊。”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几个帮众的腰间,那里别着的不是刀就是短棍。
“我看几位好汉身强体壮,兵器犀利,想必都是能挣大钱的人物。何必在这小小的武馆上浪费光阴?”凌夜慢悠悠地说道,同时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自己的衣袋里,“我这里有桩生意,不知几位有没有兴趣?”
“生意?”疤脸头目被凌夜这不着边际的话弄得一愣,警惕心稍减,生出几分好奇,“什么生意?”
连秦岳也皱起了眉头,不明白这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凌夜从口袋里掏出的,并不是什么金银,而是一个在现代随处可见、几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这是他穿越时随手放在兜里的,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他拇指轻轻一划。
“嚓!”
一簇橘黄色的火苗凭空跳跃而出,稳定地燃烧着。
这神奇的一幕,让所有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包括秦岳在内,他们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愕。
凭空生火?!这是戏法?还是……仙术?
在这个类似古代的世界,生火是需要火折子或火镰的繁琐过程,这种一按就出火的神奇物件,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凌夜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心中暗笑,表面却故作高深:“此乃‘永恒之火’,取自南明离火之精,看似微小,却蕴含一丝火之本源,风吹不灭,水浇不熄……当然,价格嘛,自然也不菲。”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疤脸头目变得贪婪火热的眼神,继续忽悠道:“我看几位好汉与此物有缘,若是愿意,可以用你们身上所有的银钱,外加……立刻离开此地,不再骚扰这位馆主,来换取它。如何?”
疤脸头目的呼吸瞬间粗重了!
仙家宝贝!这绝对是仙家宝贝!如果献给帮主,那得是多大的功劳?赏赐绝对远超强买这破武馆能带来的好处!
至于这年轻人说的是真是假?那火焰是实实在在的!而且看起来确实不怕风(凌夜轻轻晃了晃,火苗依旧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此话当真?!”疤脸头目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自然当真。”凌夜保持着微笑。
“好!好!我们换!我们换!”疤脸头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将自己和手下身上的钱袋全都搜刮出来,一股脑地塞给凌夜,然后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打火机,仿佛怕它飞了。
凌夜掂量了一下那几个轻飘飘的钱袋,心里知道没多少油水,但他的目的本就不在此。他爽快地将打火机递了过去。
疤脸头目如获至宝,双手颤抖地接过,学着凌夜的样子一按,火苗再次冒出,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走走走!快回去献给帮主!”他再也顾不上秦岳和武馆,带着手下如同捧着一座金山般,小心翼翼地、屁颠屁颠地跑了,瞬间消失在了巷口。
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竟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化解了。
巷子里只剩下凌夜和目瞪口呆的秦岳。
秦岳看着凌夜,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疑惑,更有深深的震惊。他走上前,对着凌夜郑重地抱拳行礼,说的依旧是凌夜半懂不懂的语言,但那份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凌夜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他看了看手里的几个破钱袋,又看了看眼前这位刚正不阿却陷入困境的馆主,心中忽然一动。
他指了指秦岳,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那挂着“振武堂”匾额的武馆大门,用尽可能简单的词汇和手势努力表达:
“你……功夫……教我……我……这个(他晃了晃钱袋)……还有……更多……帮你……”
秦岳愣愣地看着凌夜的动作,结合刚才那神奇的一幕和化解危机的智慧,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神秘的年轻人,似乎想用钱财换取学习武功的机会?并且,还想帮助自己?
秦岳看着凌夜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又看了看他手中那能凭空生火的“宝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是友是敌?他所图为何?
然而,武馆的困境实实在在,对方的解围之情也实实在在。他沉默了片刻,那双历经风霜的眼睛里闪过挣扎、警惕,最终化为一丝决断。
他侧过身,对着凌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振武堂那扇略显斑驳的大门,第一次向凌夜这个异界来客,缓缓敞开。
门内是怎样的世界?这场交易又会将他引向何方?凌夜深吸一口气,迈出了走向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