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站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身侧是古意盎然的木质建筑,飞檐翘角,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牲畜和某种未曾闻过的草木气息,一切都真实得不容置疑。他深吸一口气,那清新却陌生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丝凉意,彻底驱散了最后一点恍惚。
他真的穿越了。到了一个完全未知的世界。
最初的震撼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攫住了他。万界穿梭!这是何等逆天的机缘!他几乎要放声大笑,但残存的理智让他死死压下了这股冲动。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街道上行人不少,男女老少皆穿着粗布或麻衣制成的古装,发型也多是束发或盘髻,偶尔有衣着稍显华贵者乘坐马车经过,蹄声嘚嘚,车轮辘辘。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不绝于耳,构成一幅鲜活生动的古代市井画卷。
然而,这所有的声音传入凌夜耳中,却变成了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音节。
“瞅啥呢?俺这炊饼,刚出炉的,香着哩!”
“走过路过莫错过,上好的山货,便宜卖喽!”
“娘,我要那个糖人!”
这些话语对当地人来说再平常不过,对凌夜而言,却如同加密的电波,他连一个字都听不懂。兴奋感迅速褪去,一种深切的孤立感和警惕性油然而生。语言,成了横亘在他与这个世界之间的第一道,也是目前看来最棘手的壁垒。
他这身现代装扮——运动鞋、牛仔裤、连帽衫——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羊群里的骆驼,异常扎眼。已经有不少路人投来好奇、打量,甚至略带戒备的目光。他意识到,必须尽快解决语言和衣着的问题,否则寸步难行。
凌夜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决定先找个地方观察,尽量不引人注意。他挪动脚步,假装自然地退到一处屋檐下的相对僻静角落,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街面,试图从人们的表情、动作和交易行为中捕捉信息。
他看到一个小贩递出一个饼,顾客递过几枚铜钱,完成交易。嗯,货币系统看来是贵金属货币,铜钱是最基础的。他看到有人指着货物摇头,对方则伸出手指比划,显然是在讨价还价。基本的商业行为逻辑似乎是相通的。
正当他稍稍放松之际,麻烦却不请自来。
三个穿着邋遢、身材粗壮的男人晃晃悠悠地朝着他所在的方向走来。为首一人满脸横肉,眼角带着一道疤,眼神浑浊而凶狠,上下打量着凌夜,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语气轻佻而充满恶意。他身后的两个同伴发出哄笑,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
凌夜的心猛地一沉。虽然听不懂,但那神态、那架势,分明是来找茬的地痞流氓。他暗骂一声倒霉,身体微微绷紧,进入了戒备状态。在大学里练过的散打和常年保持健身形成的体格,给了他一些底气,但对方有三个人,而且看起来绝非善类。
“喂,说你呢!哪来的蛮子?穿得怪模怪样的!”刀疤脸又逼近一步,几乎要贴到凌夜脸上,一股浓烈的汗臭和劣质酒气扑面而来。他伸出手,试图去抓凌夜的连帽衫帽子。
凌夜猛地向后撤了一步,躲开了对方的手。这个动作似乎激怒了对方。
刀疤脸脸色一沉,骂了一句更难听的话,示意左右两人动手。另外两人狞笑着伸手抓向凌夜的胳膊,想要制服他。
不能硬拼!凌夜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一旦发生剧烈冲突,引来官府(如果存在的话)或者更多的地痞,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用最快、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脱身。
就在两只手即将碰到他的瞬间,凌夜动了。他没有选择复杂的格斗技巧,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地痞,乃至周围偷偷围观的路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猛地蹲了下去,双手以极快的速度解开自己的运动鞋鞋带,然后又闪电般地系上!整个动作怪异无比,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迅捷。
三个地痞明显愣住了,抓向他的手也僵在半空。他们横行市井多年,抢过钱、打过架,却从没见过有人在这种时候突然蹲下去系鞋带?这是吓傻了?还是有什么诡计?
就在他们愣神的这一两秒间隙,凌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系好鞋带,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就着蹲姿,右手极其自然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一个在现代随处可见的金属Zippo打火机。这是他抽烟时期养成的习惯,总是随身带着,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
“咔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短暂的寂静中格外清晰。凌夜拇指滑动,一簇橘黄色的火苗骤然在空气中跳跃起来。
他猛地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冰冷得吓人。他将那跳动的火苗径直伸到刀疤脸的眼前,几乎要燎到他的鼻尖!同时,他另一只手指着火苗,然后用一种缓慢、低沉而充满威胁的语调,吐出几个他自己编造的、毫无意义的音节,模仿着某种咒语或警告。
“#¥%&*!”
火焰!凭空出现的火焰!
这三个地痞的世界观显然无法理解打火机这种现代工业产品。在他们眼中,这个男人只是蹲下去了一下,然后手里就突然冒出了火焰!他还念出了听不懂但感觉很可怕的“咒语”!
未知带来恐惧。尤其是对这种看似超自然的现象。
刀疤脸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眼中的凶狠迅速被惊疑和恐惧取代。他怪叫一声,猛地向后跳去,仿佛那小小的火苗是什么洪荒猛兽。另外两人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差点撞到身后的摊贩。
凌夜趁此机会,猛地将打火机火苗朝向另外两人虚晃一下,那两人也吓得慌忙躲闪。他看准包围圈的缺口,毫不犹豫,转身拔腿就跑!
他爆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沿着青石街道狂奔,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他不敢回头,拼命向前跑,拐进一条又一条狭窄的巷道,试图彻底摆脱那三个地痞。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如同火烧般疼痛,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他才敢放缓脚步,靠在一处斑驳的墙壁上大口喘息。他小心翼翼地回头张望,身后巷口空无一人,只有阳光照射下的灰尘在空气中飞舞。
看来是甩掉了。
凌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浸湿了后背。太险了。刚才若是反应慢一点,或者身上没有那个打火机,后果不堪设想。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失去自由甚至生命,可能只是一瞬间的事。
兴奋感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危机感和紧迫感。万界穿梭的能力固然强大,但前提是能活下去。语言、货币、衣着、自保能力……无数问题像大山一样压在他面前。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要危险。
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整理了一下被扯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必须立刻行动起来。他需要找到获取这个世界语言的方法,需要弄到合适的衣服,需要……真正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而不是每次都靠小聪明和运气狼狈逃窜。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看起来更热闹、或许机会更多的城区小心地走去。
然而,凌夜并没有注意到,在他方才狂奔路过的一条岔巷深处,一双沉静而锐利的眼睛,早已将之前他与地痞冲突的整个过程,以及他最后那匪夷所思的“点火”举动,尽数看在了眼里。那双眼睛的主人并未声张,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