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老街深处的“陈家白事铺”还亮着灯。
我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口水都快流到爷爷那本破旧的账本上了。冷不丁门外传来“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吓得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谁啊？大半夜的，买纸钱明天请早！”我没好气地喊道。
门外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一个略显犹豫的声音：“请问...陈老四先生在吗？”
我心里一咯噔。陈老四是我爷爷，去年就走了。这人大半夜来找一个过世的人，准没好事。
“他不在，您有什么事？”我边问边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瞧。
门外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穿着不合时宜的长风衣，手里拎着一个旧式皮包。老街的路灯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浑身不自在。
“我有一件东西，陈老先生托我保管的。他说...如果哪天他不在店了，就交给他的孙子陈默。”那人压低声音说道，“他说您知道‘老地方’。”
我顿时睡意全无。爷爷确实跟我提过“老地方”，那是我们爷孙俩的秘密——老街尽头那棵老槐树下的树洞，小时候我们常在那里藏些小玩意儿。
但我从没听说过什么托管的东西。
“您贵姓？”我警惕地问。
“我姓张。”那人说，“时间不多了，他们可能已经盯上我了。这东西您务必收好，千万别让外人知道。”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汽车急刹车的声音。姓张的男人明显紧张起来，迅速从门缝塞进来一个小布包。
“记住，信任的人眼角都有颗痣。”他匆匆说完，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
我愣在原地，手里攥着那个还带着体温的布包。外面传来几声模糊的叫喊和脚步声，随后一切重归寂静。
第二天一早，我被隔壁早点铺王胖子的敲门声吵醒。
“默哥！开门啊！出大事了！”
我顶着一头乱发打开门，王胖子一头冲进来，手里还拎着两袋包子。
“街上来了好几辆警车！”他气喘吁吁地说，“听说昨晚老槐树那边出事了！有个外地人死在那儿了！”
我心里一沉，连忙问：“怎么回事？”
“不清楚，说是突发心脏病。”王胖子递给我一袋包子，“不过听说那人死的时候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你猜是什么？”
我摇摇头，手心开始冒汗。
“半张地图！”王胖子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纸上还画着个鬼脸！你说邪门不邪门？”
我想起昨晚那个姓张的男人和他的话，胃里一阵翻腾。
趁王胖子絮絮叨叨说着街坊传闻，我溜回里屋，从枕头下取出那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巴掌大的皮质笔记本和半块玉玦——很明显，另外半块不知所踪。
笔记本的扉页上写着爷爷的名字，还有一行小字：“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我正翻看着，王胖子突然闯进来：“看啥呢这么入神？”
我慌忙把东西藏到身后：“没、没什么，爷爷的旧账本。”
王胖子眯起眼睛，突然伸手从我肩膀后抽走了那半块玉玦：“这啥玩意儿？看着值钱啊！”
就在他拿起玉玦的瞬间，我注意到他左眼角下有颗极小的痣——要不是离得近根本看不见。
信任的人眼角都有颗痣。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爷爷指的是王胖子？这个和我光屁股长大、除了吃就对钱感兴趣的发小？
“还给我！”我抢回玉玦，“这是爷爷留给我唯一的东西了。”
王胖子耸耸肩，但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得，不碰你的宝贝。不过默哥，你说陈爷爷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就开这么个小店，能留下什么值钱东西？”
这也是我长久以来的疑问。我们家这白事铺子勉强糊口，但爷爷在世时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来找他，而且每次都会带来一些罕见的古物。爷爷去世后，我只在柜子里找到些普通的丧葬用品和那本旧账本。
直到昨晚。
等王胖子回他的早点铺后，我仔细研究起爷爷的笔记本。里面全是密密码码的符号和地图，我看得一头雾水。翻到中间时，一页折叠的纸滑落出来——那是一张老旧的照片，上面是年轻时的爷爷和另外三个人站在一座山前。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四相局，守门人，1982年秋。”
最让我惊讶的是，照片上站在爷爷旁边的一个高大男人，眼角下有颗明显的痣。而那个人的眉眼，竟与王胖子有七八分相似。
当晚，我正准备关门时，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女子走进店里。她径直走到柜台前，放下一枚铜钱。
“陈家后人？”她问，声音冷清。
我点点头，警惕地看着她。那枚铜钱很特别，中间是方孔，周围却刻着一圈奇怪的符号。
女子直视我的眼睛：“你爷爷拿了不属于他的东西。现在很多人都在找那半块玉玦，你留着它会惹祸上身。”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我强作镇定。
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四相局，守门人’。告诉你，其他守门人的后代都已经行动了。你爷爷本应守护秘密，但他违背了誓言。”
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那些人已经来了。昨晚那个送东西的只是开始。把玉玦交出来，我保你平安。”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玉玦，突然注意到她的右眼角下——也有颗痣。
信任的人眼角都有颗痣。但她明显是来要玉玦的。
我该相信谁？
就在这时，店门突然被撞开，王胖子举着根大擀面杖冲了进来：“默哥！你没事吧？我看见这女人进来就觉得不对劲！”
那女子迅速后退一步，冷眼看着我们：“愚蠢。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什么游戏。”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消失在夜色中。
王胖子喘着粗气问：“那谁啊？看着就不是好人！”
我盯着王胖子眼角的痣，又想起照片上那个与他相似的男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告诉他部分实情。
听完我的讲述，王胖子眼睛瞪得溜圆：“我就知道陈爷爷不简单！四相局？守门人？这听着就跟武侠小说似的！”
他凑近我，神秘兮兮地说：“默哥，你还记得我爷爷吗？他和你爷爷好像是老相识。我小时候好像听他们提起过什么‘地宫’、‘机关’什么的...”
就在这时，我们头顶的灯泡突然闪烁起来，店门外传来奇怪的刮擦声。
我和王胖子对视一眼，同时蹲下身，躲在柜台后面。
“你听到了吗？”王胖子小声问。
我点点头，心跳加速。刮擦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低沉的脚步声。
突然，一切声音都停止了。
安静了几秒后，一张脸突然出现在柜台玻璃窗外——那是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睛空洞无神，正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王胖子吓得差点叫出声，我赶紧捂住他的嘴。
那张脸慢慢移动，最终消失在视野中。我们等了足足十分钟，才敢慢慢站起身。
店外空无一人，只有地上留着一滩浑浊的水渍和...半张残破的地图。
王胖子颤抖着捡起地图：“默、默哥...这上面画的好像是我们后山啊...”
我接过地图，发现上面的符号与爷爷笔记本里的如出一辙。地图边缘有一行小字：“白虎守关，青龙引路，朱雀焚天，玄武镇底。”
忽然，我手中的半块玉玦开始微微发热。更奇怪的是，王胖子突然指着我的眼睛：“默哥，你眼睛下面...什么时候多了颗痣？”
我冲到镜子前，果然发现右眼角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微小的黑痣。
信任的人眼角都有颗痣。
这一连串的怪事让我明白，爷爷留下的不止是一件物品，更是一个谜团、一个责任、一个可能危及生命的秘密。
我和王胖子对视一眼，同时开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夜风吹过老街，带来远山泥土的气息和若有似无的铜铃声。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们的生活将天翻地覆。
那个深夜来访者、神秘女子、爷爷的笔记本、半块玉玦、突然出现的痣...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件事——
四相局的秘密等待揭开，而我和王胖子，已经不知不觉成了这局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