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安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努力让自己语气平和。
“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把知衍带走？”
“那会让他更害怕。”林小满直截了当回答：“他不是故意闹脾气，只是被吓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混乱。”
傅长安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
“他们母亲产后抑郁引发心理问题，情绪不好就要闹。以前的保姆会把他赶快带走关进房间，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吓到好几次。”
“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麻烦。”
“但他是自闭症，他本身就是……”
“不。”
林小满看着他，打断他接下来可能会伤害到孩子的话，并且否认了他的提议。
“他只是个需要引导的孩子。阿斯伯格综合征和常见自闭症不一样，只要达成需求，就可以做个正常人。”
傅长安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没再说话。
倒是林小满，即使看不上那位少夫人，也还是实在忍不住开口说了句。
“产后抑郁的确会出现不爱孩子，甚至激烈到想杀了孩子的表现，这不是她的错，但家里其它人不能因为孩子有问题就对他另眼看待。”
说完，林小满恭敬低下头，照着刚才张妈给的时间表，去厨房取水果。
走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杀了孩子？！
那场从儿童房烧起来的火灾，会不会……
……
没多会儿，姜慧扶着老太太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呱呱。
“……老佛爷您是不知道，刚才客厅那叫一个热闹！小满咔咔两下就把您家俩小魔王哄住，可怜的刘凤香脖子被小辣椒挠了好几道！都只敢在一边儿干看着，还有……”
正在大门口的刘凤香一字不落地听见所有对话，登时脸色发紫，回头看向‘背地里’说自己坏话的人。
姜慧看到她的目光，毫不在意的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前脚被阴阳，后脚她就原样阴阳回去。
“刘凤香还说自己是六个证的金牌保姆呢……啧啧……也不知道是不是拿着假证来招摇撞骗的……”
老太太就像没看见刘凤香正站在门口似的，轻笑一声，边走边说。
“我还没老糊涂……她愿意去就去，没几天就自己嚷嚷着回来了。”
“那是！”姜慧拍着马屁，“您看人的眼光比宫里的贵人还准！”
“我可不是贵人，是‘老佛爷’了。”说着，老夫人忽然打了个岔：“……对了，你说的那个什么传，晚上放给我看……”
……
二人说着就进了正厅。
平时老夫人都是住在隔壁小楼，她说是自己老糊涂不给儿孙添麻烦，实际上谁都知道是躲着这闹哄哄的一小家子。
因此一般情况下，方晚晴每次来闹，老夫人都是立刻消失，不沾这个晦气。
这次见老夫人过来，傅长安有些奇怪，主动问了句：
“妈，是晚晴吵到你了？”
“不是。她虽然出身不好，但是你坚决娶回来的。拼了命生下一对龙凤胎，你又变成这样，本就是咱们亏欠人家，人家怎么闹都有理。”
老夫人说着，坐在沙发上，看向刚被收拾好的古董花瓶。
“我来，是因为那个花瓶……那是你爸爸留下来的遗物……”
“那个……”傅长安一阵哽咽：“抱歉，我一会叫人来看看，还能不能修。”
“好了，不用道歉，”她笑了笑：“反正我也老年痴呆，哪天脑子一懵兴许就忘了，再想起来不一定什么时候。”
老夫人和儿子说着话。
姜慧见娘俩说话，擅自脱岗，跑到正在餐厅用小叉子喂崽吃水果的林小满身边瞧热闹。
发现桌上摆着的果盘晶莹水润，哇的一声：“这果盘太丰富了吧！快给我也来一口！”
说着就和两个小朋友坐在一起，张嘴凑过来等喂！
林小满皱眉绕开她的大嘴，小声批评：“你当这是在家呢？这是雇主买给孩子的。”
“反正这一大盘，孩子也吃不完……我吃的部分从工资里扣呗！”姜某人得意拍胸：“我现在可不叫姜慧了！我叫‘行走的二十万’！”
“噗嗤。”林小满猛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姜慧摇头晃脑的：“你虽然档次低一点，不是老佛爷亲点大宫女，但你的奖金也很高不是吗！”
“但厨房阿姨刚刚特地说了，这个家里少奶奶和孩子吃的用的，都是最贵最好的。”
林小满说着，开始慢悠悠介绍桌上的小水果们。
“这荔枝，叫什么挂绿荔枝，拍卖会上卖过五十多万、桃子叫冈山白桃，一盒两颗桃两千多。还有这几颗红毛丹，说是什么海南母树，市面根本见不到……你这‘行走的二十万’够吃几口？”
“靠，这么贵吗！”她瞪圆了眼：“贫穷限制了我……那，这小柿子能不能给我一个？这不贵吧？我和老太太叭叭好半天，口干舌燥……就吃一个。”
林小满看着盒子上印着‘云巅雪樱小番茄’标识的小红番茄，一边摘掉番茄尾巴给俩孩子喂进嘴里，一边摇头。
“这是阿姨刚从恒温柜端出来的，她说是在海拔三千米的无菌温室里用山泉水灌溉，每颗都要手工套袋培育……你看这价签还在呢，这一盒二十个小番茄，标价三万二。”
“二十个番茄，三万二！！！”姜慧眼珠子快掉下来，从桌上捡起一个番茄尾巴：“富人钱真好赚啊！这一个尾巴都上百块吧……”
“重点是，厨房阿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东西的价值。”
“为什么？”
“因为她说之前有一个保姆偷了两个哈尔冰瓜给自家娃，没想到那两个瓜六十多万，被少奶奶揪着不放，到现在还在里面没出来，让我引以为戒。”
姜慧：“……哈尔滨瓜这么贵吗？”
林小满：“……？？？”
正聊着，老夫人那边叫了一声。
“小云呐……”
“到！”姜慧啪叽一下站起来：“我在这——！”
回头看见林小满好奇她什么时候改名叫小云的表情，笑着解释。
“老太太有点糊涂，有时候会以为我是她年轻时候那个小保姆闺蜜……这种替身梗老香了，张妈拿来的好茶都分给我了！……我先过去！等发工资我请你吃小番茄！吃我们自己的！”
一边说，一边跑回去找老夫人。
傅知瑶听着姜慧的话，小脑瓜歪了歪。
也不知想了什么，忽然伸手抓了两只最大的小番茄递给林小满嘴边。
“阿姨，你吃！”
“我不……”
“你吃！”没等林小满拒绝，傅知瑶抿了抿唇，小手又往前递了递，耳根红红的：“就当是为之前的事道歉……你对哥哥好，你吃了就留下来，别走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