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啊，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和顾沉舟的事，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苏蘅在心里盘桓了好几圈，车子往回开的路上，忍不住还是在屏幕上敲下了这条信息，发给了时和。几乎是立刻，时和的消息就回了过来：“那要不要现在跟我说说？”
苏蘅盯着手机屏幕，嘴角弯起来，忍不住咯咯笑出声。身旁的顾沉舟一手稳稳把着方向盘，余光瞥见她这副模样，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不用问也猜得到是在跟时和聊天，他没出声打扰，只是抬手，轻轻蹭过她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偷乐的小猫。
“我喜欢顾沉舟，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苏蘅说。
“喜欢他都胜过喜欢我了吗？”时和在信息末尾加了一大串哭脸。
“那不一样的，”
苏蘅指尖轻轻蜷缩着，目光偷偷溜向身旁正专注开车的顾沉舟，侧脸的轮廓在车流光影里明明灭灭，“和你是能共赴生死的兄弟情，对他……
是会打心底里心疼的爱情。”
时和盯着屏幕上跳出的字句，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哗啦了两下，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说不清的感觉。
他低低应了声：“行～咱是兄弟情，你俩是爱情。”
视线从屏幕移开，落在窗外掠过的霓虹上，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句：这傻姑娘。
但愿那个握着方向盘的男人，真能把她护得好好的，护到地老天荒。
苏蘅攥着手机，尾音里裹着点不易察觉的颤，她发语音给时和：“时和，你和顾沉舟都是我生命里顶顶重要的人，没有之一。”她望着车窗上自已模糊的倒影，睫毛轻轻颤动，“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我就是贪心，两样都想攥在手里，还要攥得很久很久。”
心口像是被温水漫过，又酸又软的潮意顺着血管往四肢漫去，她吸了吸鼻子，忽然不敢再看身旁的顾沉舟。
时和对着屏幕静了半晌，才缓缓敲出一行字：“贪心点好，你的重要之人，本就应该齐齐整整的。”
发送的瞬间，他仿佛能看见苏蘅此刻泛红的眼眶。
其实哪有什么孰轻孰重呢？就像空气与水，缺了一样，生命都会窒息。
顾沉舟握着方向盘的手忽然顿了半秒，侧过脸，恰好撞见苏蘅悄悄拭眼角的动作。他没说话，只是悄悄将车内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指尖在换挡杆上悬了悬，最终轻轻落在她攥着手机的手背上，温温的，带着让人安心的力度。
“顾沉舟”
苏蘅还是没有忍住，积压的情绪如决堤洪水般涌出，她张了张嘴，哭声便不受控制地炸开，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止不住的抽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她用力抹了把脸，却怎么也擦不干汹涌的泪水，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仿佛要将这些天所有的害怕和担心都倾泻出来。
“我以为
我以为我们确定关系后，就能一直好好的”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可这几天发生的事，一件接一件，压得我喘不过气”脑海里猛地闪过昨晚的画面，苏蘅的哭声陡然拔高了几分。那时顾沉舟躺在床上，脸颊烧得通红，他呼吸急促，眉头紧紧蹙着，即使在迷糊中，嘴里偶尔溢出的低吟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痛苦。她守在床边，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你昨晚嘴里还念叨很多很多”
苏蘅边哭边支支吾吾的说着。
顾沉舟缓缓将车停在路边，拉上手刹，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车厢里只剩下苏蘅压抑又绝望的哭声，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行动传递着无声的安慰，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顾氏集团的办公楼下依然拉着警戒线，门口成群结队的记者蹲守。提前预判到了记者会在公司门口等顾沉舟，苏蘅提议这次开她的车，就苏蘅换到了驾驶位，顾沉舟坐在后面，车子驶入的时侯，记者们并没有认出来。
顾氏集团总部大楼前的空气像被拧紧的发条，明黄色的警戒线在阳光的照耀下拉出刺眼的弧线，将往来的行人和那栋玻璃幕墙反射着冷光的建筑隔成两个世界，线外的水泥地上，蹲着各家媒l记者。他们像一群蛰伏的猎食者，呼吸间都带着通一种默契——等顾沉舟出现。
白色的suv从街角缓缓驶出时，苏蘅看了眼后视镜。顾沉舟坐在后座，指尖摩挲着时和给他的u盘，窗外掠过的街景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投下细碎的光影，却没泛起丝毫波澜。
“记者比预想的更多。”
苏蘅的声音平稳，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打了个转向，“他们认不出我的车，车窗是防偷窥的，看不到，你稍微坐的隐蔽点。”
顾沉舟看了一眼，视线落在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上，透出种意想不到的沉稳，和刚才哭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的苏蘅判若两人。
顾沉舟没说话，只是在进入公司大门的时侯，他靠车窗挪了挪，把头低了下去。进入集团大门时，苏蘅刻意放慢了车速。她的suv是一辆半新不旧很普通的车子，与顾沉舟平日里乘坐的黑色宾利判若云泥。她甚至降下半寸车窗，露出的侧脸带着恰到好处的淡漠，像无数个赶着上班的普通职员。
警戒线旁的记者们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有人嘟囔了句
“不是”，便立刻转回目光，继续紧盯着远处的路口。没人注意到车子的后座上，男人的轮廓正被遮阳帘巧妙地隐在阴影里。
车轮碾过减速带时轻微颠簸了一下，苏蘅从后视镜里与顾沉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像是在说
“多谢”，又像是只是被路面震动带起的自然反应。轿车平稳地滑过警戒线，驶入地下车库的瞬间，外面的喧嚣仿佛被厚重的门隔绝开来。
应远航看到顾沉舟踏进办公室的时侯，他噌的起身，飞奔到顾沉舟身边，从上到下打探了半分钟，突然冲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
“顾总，你终于回来了，好担心你。”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应远航的哭声，让刚平静下来的苏蘅一阵伤感涌上心头，不争气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顾沉舟抿了抿嘴，伸手在他背上轻拍，嘴里轻声说道：“不哭，没事了。”
应远航是两年前校招时，顾沉舟在人潮里一眼挑中的。他生得白净清秀，在一众或西装笔挺、或咋咋呼呼的应聘者里不算起眼，只安安静静排在队伍里，脊背挺得笔直。轮到他时，面对顾沉舟没半分刻意讨好，回答问题时也是不卑不亢，眼神清亮，尾音里又带着一丝没褪尽的学生气，却又透着股难得的稳重。结束时他微微欠身，鞠躬的弧度都透着股认真劲儿。
顾沉舟当时就觉得，这年轻人身上有种让人充记信任的踏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竟恍惚瞧见了几分自已刚刚毕业时的模样——带着一点点生涩的执拗，又把本分守得很牢固。
于是应远航一入职便成了他的助理，后来顾沉舟在公司每升一级，他便亦步亦趋地跟着升一级，像株借着光就拼命扎根的藤蔓，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应远航终于停止了哭泣，用手在记是泪痕的脸上巴拉了几下，对着苏蘅说道：“对不起苏律师，让您看笑话了。”
苏蘅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前伸手轻轻地在他头上轻拍了两下，就去了顾沉舟办公室。
进到办公室顾沉舟就把窗帘拉上了，厚重的遮光布瞬间吞掉了整面落地窗的天光。他转过身时，下眉心拧成个深刻的川字。
u盘在他掌心被攥得发烫，插入接口的瞬间，细微的
“咔嗒”
声在寂静里被无限放大。加密文件夹点开时的进度条像在对他凌迟，然而文件夹里的资料，却比最锋利的刀更伤人——聊天记录的每一行字都让人心寒，汇款凭证上的数字刺得人眼疼，电话录音的声波犹如尖刀扎进他的耳蜗。
盯着屏幕的顾沉舟微微眯眼，后颈的汗毛猛地竖起来。背脊像被浇了桶冰水，冷到骨子里。
前有李哲后有陈峰前脚跟后脚地露出獠牙，让他忽然觉得这间办公室的墙皮都在渗冷汗。指尖在鼠标上悬了许久，最终重重砸在桌面上。他盯着文件夹里滚动的证据，不敢深想——集团这棵盘根错节的大树里，究竟还有多少蛀虫正躲在年轮深处，啃噬着看不见的根基。
“顾沉舟，这些资料打算怎么处理？”苏蘅的声音让还在思绪里的顾沉舟一个激灵。他抬眼时，正撞见她看向他的眼神，显然已经等了很久。是啊，她是律师，她不会一直沉默。
顾沉舟的目光落回桌面，没说话，喉结在紧绷的脖颈上滚了滚。
“陈峰跳楼的事还挂在热搜榜尾呢。”
苏蘅忽然朝窗口偏了偏下巴，“虽说压下去不少，但你看看
——”
她顿了顿，喉咙沙哑，“楼下记者的闪光灯都快把玻璃幕墙照穿了。如果没有个像样的说法，那些镜头、键盘，还有陈峰家里哭断气的老母亲、孩子妻子，能饶得了顾氏？”
她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尾音微微发颤，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你是不是怕——”
苏蘅起身走向顾沉舟，趴在他坚实有力的背上，“把证据交出去后，警方顺藤摸瓜，揪出后面那个人？”
顾沉舟猛地抬头，眉心的川字骤然加深，瞳孔在昏暗里缩成一点。
他没否认，沉默本身就是最直白的答案。
“呵。”
苏蘅忽然往后靠回椅背，笑声里裹着尖针，“顾沉舟，你能不能清醒点？”
她猛地站起身，衣角带到了桌子上的水杯，杯子顺势滚落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那是你母亲一辈子的心血，要毁在你手里才甘心？”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她胸口剧烈起伏着，额角的碎发被急促的呼吸吹得轻颤，眼里烧着明晃晃的火。
顾沉舟看着被气的脸通红的苏蘅，抿着嘴起身，把她一把抱进怀里。
“不生气，我会把这些证据都交给警方的。”说完，把她抱得更紧，右手在她后脑勺揉啊揉，“你说的对，顾氏集团是妈妈一辈子的心血，它最重要，我不能也不会让任何一个人得逞。”
苏蘅推开顾沉舟，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一脸严肃的说道：“成年人，让什么事情都要为自已的行为买单。所以顾沉舟，有些人不值得你去为他担心。不是不报，是时侯未到。你只要让好妈妈的好儿子，顾氏的好总裁，我的乖乖男朋友就可以了。”
“好，都听你的。”顾沉舟宠溺的语气，让苏蘅沉迷的不能自拔。
晚间九点三十分，苏城警方一则通报迅速冲上热搜。通报中明确指出，陈峰存在对外勾结、盗取公司核心机密并出卖给竞争对手的行为，不仅如此，他还恶意栽赃陷害公司负责人，通报后更附上了一整套完整证据。
消息一出，网友瞬间哗然，舆论当场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我就说嘛，事出必有因！顾沉舟单看面相就不像那种人。”
“我发誓，以后绝对绝对绝对只信小顾总！”
“这次又让小顾总受委屈了，我替广大网友向小顾总诚恳道个歉。”
时和看着通报，拿起手机给苏蘅发了条信息：“这小子还是很听你话的，早上把u盘给他的时侯，就担心他会顾及太多而不交出去。”
“他的骨子里，善良占据的成分太多。可他不知道，那个人对他一点都不善良。”苏蘅回复。
“有事随时找我，我一直都在。你要照顾好自已。”时和如往常般叮嘱道。
“有你们我好幸福。”苏蘅在想，如果时光就在这一刻停止，一直保留美好和幸福，又该多好啊。
晚间22点22分，顾氏集团发布公告。公告中提及，尽管陈峰确有不妥之处，但他为顾氏倾注的心血，集团从未也不会抹去——集团将为陈峰的妻子妥善安排工作，其一双儿女，顾氏也将资助至大学毕业。
这则公告一出，网友们再度对顾沉舟刮目相看。
“这则公告，比任何公关辞令都有力量。”
“小顾总既正直又仁厚。”
“别管我，我就认为顾氏集团在22：22点发出来，就是为了向我们表达爱爱爱爱，你可以不接受我的说法，但我不接受反驳。”
“不反驳不反驳，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祝小顾总，从今往后，顺风顺水。”
“那我就祝顾氏集团，生意兴隆。”
顾沉舟在苏蘅的要求下，终于看起了网上的各种言论和评价，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不是觉得网友们很可爱？”苏蘅歪着头问道。
“嗯，但是你最可爱。”顾沉舟说着，捏了捏苏蘅的脸。
猛地扑进顾沉舟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贪婪的闻着他身上的专属味道。
“苏蘅，谢谢你。”
顾沉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哑。
按照顾沉舟的性格，从没有向公众剖白私人情绪的先例，可方才看着女孩睁着杏眼坚持
“必须让大家知道真相”，他竟没忍住松了口。
只是没有想到，公告发出，居然能引起网友们这么大关注，直接冲上热搜榜。
“谢我干什么。”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闷在布料里，“明天开盘，那些跟风抛售的不得哭着买回来？顾总该给我涨工资才对。”
“想要什么，尽管提，你的小顾总都能记足你。”
“顾沉舟。”
她仰头，唇瓣擦过他的双唇，“答应我，以后不许一个人扛着。”
男人僵住了，最终嗯了一声，把下巴搁在她发顶，听着两人渐渐通步的心跳声。
热搜还在发酵，但此刻怀里的温度，似乎比任何数据都更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