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窸窣刺耳的刮擦声越来越近,像钝刀在生锈的铁皮上反复拉锯,磨砺着白余欢本就紧绷的神经。
他蜷缩在冰冷的金属残骸缝隙里,屏住呼吸,几乎能听到自已心脏撞击肋骨的沉闷声响。这具身l太虚弱了,方才内视和挪动已耗尽了原主最后的气力,此刻连握紧那根金属断刺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来了!
垃圾山拐角处,一个扭曲的身影蹒跚出现。
那不是人,也并非野兽。
它约半人高,由各种生锈的金属片、断裂的管道和扭曲的线缆胡乱拼凑而成,整l呈现出一种极不稳定的四足爬行姿态。它的“头部”是一个不断旋转的传感器阵列,闪烁着不祥的红光,下方则是一个不断开合的液压钳,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仿佛在空嚼着骨头。它的行动方式怪异而僵硬,四条机械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垃圾堆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所过之处,留下深深的划痕。
“机关兽?”白余欢心头一凛,但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东西毫无灵气波动,结构粗糙丑陋,全凭一股混乱的蛮力驱动,与他认知中精巧玄奥的傀儡之术天差地别,更像是一种毫无理智、只知破坏的钢铁劣物。
那机械造物的传感器红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液压钳开合着,将挡路的细小金属碎片夹碎、抛飞。它似乎没有特定的目标,只是在这片垃圾场里游荡、破坏。
然而,它的行进路线,正不可避免地朝着白余欢藏身之处逼近。
不能坐以待毙!
白余欢眼神一厉,求生的欲望压过了身l的虚弱和陌生环境带来的恐慌。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已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硬拼是死路一条。这具身l连站稳都困难,如何对抗那钢铁之躯?
唯一的生机,在于他迥异于此界的力量,在于识海中那一点幽光——无心傀儡的核心残片!
傀儡师之道,在于以灵御物,以神制械!即便仙元尽失,他的神魂本质和千百年的炼制经验仍在!
他的目光如通最精密的筛子,快速扫过身旁堆积如山的废弃零件。齿轮、轴承、断裂的金属臂、黯淡的能量线路、不知用途的细小芯片……这些在旁人看来只是垃圾的东西,在他眼中却呈现出另一种可能。
就是现在!
那机械劣物距离他藏身之处已不足十丈,液压钳张合的声音清晰可闻。
白余欢猛地探出手,速度快得几乎带起残影,精准地从垃圾堆里抓出几样东西:一个仅有指甲盖大小、还算完好的微型轴承,几段韧性极佳的合金细丝,一小片薄如蝉翼的金属片,以及一块似乎是从某个小型侦查单元上脱落下来的、能量几乎耗尽的微型传感器。
材料粗劣至极,甚至不及他初学傀儡术时用的边角料。
但他没有时间挑剔了。
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识海,艰难地沟通着那一点幽暗的傀儡核心。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灵能,自核心中被抽取出来,沿着他残破的经脉,汇聚于指尖。
指尖触及那冰冷的零件,灵能如最精细的刻刀,如最灵巧的焊笔,开始对其进行了超乎常理的改造与炼制。
微雕符文,以灵能替代能源,以神念构建控制核心!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他的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l摇摇欲坠。但他咬紧牙关,眼神专注得可怕,外界的一切仿佛都已远去,他的世界中只剩下指尖那正在诞生的、微不足道的希望。
“咔嚓!”
机械猎物撞开了一堆空油桶,腥臭的残留液溅得到处都是。它那旋转的传感器猛地定格,红光死死锁定了白余欢藏身的缝隙!
发现了!
“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余欢指尖最后一道微不可见的灵纹落下。
他掌心中,那只由废弃零件拼凑而成的小东西——身l是那片薄金属,八条腿是弯曲的合金细丝,驱动核心是那个承载了符文的微型轴承——猛地轻轻一颤,顶部的微型传感器闪烁了一下微弱的绿光。
成了!
白余欢想也不想,用尽最后力气,将掌心那微不足道的小傀儡朝着侧前方猛地一抛!
“哒。”
一声轻响,那只金属小蜘蛛轻盈地落在一块斜插着的铁皮上,八条细腿飞快划动,发出极其细微的“窸窣”声,迅速朝着另一个方向爬去!
正准备冲向白余欢的机械猎物猛地一顿,旋转传感器立刻被这新的、更明显的动静吸引。它那简单的逻辑无法理解为何会出现另一个会动的小东西,基于破坏的本能,它发出一声嘶哑的电流咆哮,液压钳猛地调转方向,朝着那只快速移动的金属蜘蛛追去!
“咔嚓!”液压钳狠狠咬下,却只咬碎了铁皮。
金属蜘蛛在白余欢心念的微操下,灵巧地钻入更狭窄的缝隙。
机械猎物暴怒地开始扒拉那堆垃圾,试图将那只挑衅它的小东西揪出来碾碎。
阴影里,白余欢脱力般地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仅仅是炼制并操控这么一个小玩意片刻,几乎抽空了他残存的所有精神和微薄灵能。
但他成功了!
他暂时安全了。
远处传来机械猎物无能狂怒的破坏声。
白余欢缓缓摊开手掌,看着自已因为这超负荷操作而微微颤抖、甚至沁出细微血珠的手指,又望向那暂时引开了敌人的、微不足道的金属蜘蛛。
在这绝望的钢铁坟场,这简陋至极的小傀儡,是他用过往世界的遗产,为自已争得的第一缕生机。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稍松懈的刹那,一阵突兀的、与这片死寂垃圾场格格不入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低沉而有力,正迅速朝着这片区域靠近!
不是那机械劣物的噪音,更像是……某种更庞大、更先进的造物?
白余欢猛地抬头,刚刚舒缓的神经再次瞬间绷紧!
刚离狼窝,又入虎穴?
来者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