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是个会做生意的，嘴皮子利索。
可秦子昂一瞧就知道这种所谓的国营厂老配方顶多就是拿糖精勾兑过的，最多加了点黄色的色素，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虽说冰镇的一口下去的确能消暑，可这勾兑过的玩意保准回味就是一嘴的糖精，甜的发腻，也就当下的人把这种饮料当成宝。
秦子昂本来不想搭理，可念头一转，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他微微一笑，开口道：“喝就算了，糖精勾兑的吧，还不如喝冰糖水呢。我说老弟，你这生意头脑可以啊，糖精兑水，再添点色素，一杯就敢卖五分钱你够黑的啊。”
一听这话，这小商贩顿时一愣。
本想着生意做不成了，没想到身前这个看起来年岁跟他差不了几岁的竟然是个懂行的。
“嘿，哥们行家啊，不过你可不敢胡说，我也就是混口饭吃而已。”
“你别瞧我一杯饮料卖五分钱，可你不知道，这活儿难干着呢。今儿早我一共灌了一百来瓶，到现在才卖出去不到三十瓶呢。”
小贩嘿嘿一笑，然后也不等秦子昂拒绝，直接就起开了一瓶饮料往他手里一塞，开口道：“站着也是站着，哥们请你了，白喝哥们总不嫌弃吧。”
都说吃人最短，拿人手软。
秦子昂一瞧对方这架势就知道这是要拿点小恩小惠来赌自个儿的嘴了，不过他也不介意，一仰头一瓶饮料咕嘟嘟的就进了五脏庙。
别说，味道还行，显然这小贩也是研究过的。
“一上午就卖了三十瓶？那是有点少。”
秦子昂笑道。
没得办法。
八十年代初期，就算是国营厂的正式编制，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不到二十块钱。五分钱一瓶的饮料但凡有个正经工作都买得起，可真要花五分钱去买瓶解渴的小甜水，恐怕就得掂量掂量了。
“谁说不是呢。”
“那你想不想卖快点？”
秦子昂忽然一笑。
一听这话，这小商贩顿时愣了。
他没想到秦子昂会忽然蹦出来这么一句，但他明显不是蠢的，眼前这个哥们虽然跟他年纪差不多大，但一眼就瞧出了他这饮料是糖精勾兑的，怕是不简单，于是连忙道：“哥们有办法？”
“有个办法，就得看你信不信了。”
秦子昂笑道。
“那敢情好，哥们不妨说来听听，真有用的话，哥们少不了你的好处。”
“忘了说了，我叫陈解放，哥们贵姓？”小贩笑呵呵的伸出手来和秦子昂握了一下，后者开口笑道：“我姓秦，是这样，你过来我给你仔细说说。”
秦子昂也不客气，拽着陈解放就走到一遍，然后嘀嘀咕咕了十几分钟。
等到将全部的话音儿听在耳朵里，陈解放狐疑的打量着秦子昂，那表情好像在说这真能行？
“放心，听我的就行，反正也不费什么事儿。”
“这样，现在是晌午，要是你按照我的法子做到了晚上你还没卖完，剩下的我都给你包圆了这总行了吧。稳赚不赔的买卖。”
秦子昂脸不红气不喘的胡咧咧，丝毫不顾自己的衣兜里比他自个儿的脸还干净。
“那行，我就信秦哥你一回，我现在就去做。”
陈解放一阵犹豫不定，索性他也不是个性子软的，一想到晚上就算卖不掉还有秦子昂保底，陈解放连忙就收拾好了摊位，朝着隔壁的织机街上走。
秦子昂慢悠悠的帮忙收拾，心里却是一点也不慌。
等到了地方陈解放的摊位再次支棱了起来，然后他又按照秦子昂的指示借了把伞遮阳，下头又放了几个凳子，做完这一切，秦子昂这才摆了摆手，说晚点再过来。
起初，陈解放还有点怕秦子昂跑了。
不过秦子昂的这话音儿落下，顿时就有人一屁股坐在了遮阳伞下头，陈解放不得不忙活起来。后者这才微微一笑，开始逛了起来，甚至还抽空去了一趟粮食局。
等到五六点钟的时候，秦子昂从粮食局回来的时候，陈解放已经收摊了。
见到秦子昂回来，陈解放正蹲着抽烟呢，他一把扔掉手中的烟头，直接就冲到了陈解放的跟前，一下子就攥住了秦子昂的手。
“秦哥，真有你的啊，你知道不，下午我这摊子刚在织机街上摆起来就开始上人了。”
“你猜怎么着，下午啊，没到俩小时的功夫我就把剩下的那七十多瓶全都给卖完了。中间还耽误了一小时回家重新灌装，你这脑子咋长的啊。”
陈解放佩服的不行，差不点就要当场拜师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个儿辛辛苦苦的吆喝了一上午才卖出去三十多瓶，而下午，不到俩小时就把剩下的全都给卖掉了。
甚至还回家多灌装了几十瓶。
小两百瓶饮料啊，一瓶五分钱，十瓶就是五毛钱，两百瓶就是整整十块钱。
哪怕扣除了成本，他起码也能落下一半。
这是啥概念。
要是每天都能卖出去两百瓶，他陈解放一个月就能挣一百五十块钱。
不过陈解放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啥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在加几把不值钱的遮阳伞，为啥就能有这么大的改变。
但想不通不要紧。
陈解放虽然是小商贩，但却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一切恐怕和秦哥离不开关系。
见状，秦子昂微微一笑。
他也没去跟陈解放解释什么，大概对方也理解不了所谓的捆绑销售和需求关系。虽然只是换了个地方摆摊而已，但秦子昂不是盲目白逛的。
织机街上有四个国营厂，在这一条街上摆摊的，要么是来国营厂进货的，要么是在这等客商的。而所谓的遮阳伞，不过是给他们提供一个便利的歇脚点而已。
“卖光了就好，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秦子昂笑呵呵的说道。
一听这话，陈解放面皮一紧，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连忙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来，直接塞进了秦子昂的手里，道：“别介，秦哥，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怎么着我也得谢谢你。”
“这十块钱算是你刚刚帮我出主意的钱，算是谢礼，秦哥，我知道这不多，但你得给我脸，得收着。这样，等下咱们去喝两杯，我请客！”
陈解放胸脯子拍的砰砰响。
“只是喝两杯这么简单？”
闻声秦子昂挑眉一笑，心道这陈解放还真挺上道的。
十块钱就不少了。
要知道，就算是陈解放卖两百瓶饮料也就这么多，扣除了成本之后顶多就挣一半。能拿十块钱出来当谢礼，陈解放也算是花了血本了。
“就知道瞒不住秦哥，我吧，就是想和你干。”
陈解放老脸一红，摸着后脑勺道。
“跟我干？”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