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被刺骨的寒意冻醒的。
不是冬夜空调故障的那种冷,是带着土腥味的风往骨头缝里钻,冻得指尖发僵,连呼吸都带着白雾。
我猛地睁开眼,首先看见的不是出租屋熟悉的天花板,而是灰蒙蒙的天空,以及一截断裂的土墙——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夯土,上面还沾着几片干枯的茅草。
身上盖着的不是被子,是件粗麻布袍子,硬得像砂纸,边缘磨得脖子发痒。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后脑勺却一阵钝痛,伸手一摸,摸到个肿包,还沾着点湿冷的泥土。
嘶……我倒吸口凉气,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我记得昨晚明明在加班,对着电脑屏幕赶项目报告,困得不行时趴在桌上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跑到这种荒郊野岭来了难道是同事搞的恶作剧可这环境也太逼真了——风里的土腥味,远处隐约传来的马嘶,还有身上这件一看就不属于现代的袍子……
正懵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来。
不是景区里那种慢悠悠的嗒嗒声,是密集得像雨点砸地的哒哒哒,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越来越近。我下意识地往断墙后面缩了缩,心脏狂跳起来。
很快,马蹄声停在了不远处。我悄悄探出头,看见十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穿着黑色的铠甲,手里握着长矛,腰间挂着长剑,正围着一个土坡打转。为首的是个极其高大的男人,即使坐在马上,也比其他人高出一个头,他穿着玄色战袍,上面绣着暗金色的纹路,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起,侧脸轮廓像刀削一样锋利,眼神冷得像冰。
搜！仔细搜！刚才明明看见有人影闪进这一带！他开口说话,声音低沉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口音有点奇怪,不是普通话,也不是我听过的任何方言,但我竟然能听懂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他的打扮和语气,这根本不是现代该有的样子。
难道……我穿越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强行压了下去。太荒谬了,小说里的情节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可下一秒,那个高大男人的话让我彻底僵住了。
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他猛地勒了勒马缰,战马烦躁地刨着蹄子,若是让那小子跑了,回去都给我领罚！
一个士兵连忙上前,低着头说：霸王息怒！那小子穿着奇怪,不像本地人,跑不远的！属下这就带人再搜！
霸王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霸王……项羽
我猛地看向那个高大男人——身形魁梧,眼神凌厉,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势,这不就是史书记载里力能扛鼎,气压万夫的楚霸王项羽吗
我真的穿越了而且还穿越到了有项羽的时代
可不对啊……项羽是秦末的人,楚汉争霸的主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看起来也不像秦末的战场啊……
正混乱着,一个士兵突然朝我藏身的断墙走来,手里的长矛在地上扫着,嘴里还嘟囔着：别躲了！出来！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往墙后缩得更紧了。怎么办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项羽可是出了名的暴烈,万一他觉得我是奸细,会不会直接一剑把我捅了
就在这时,那个士兵的脚已经踩到了断墙旁边的茅草,眼看就要发现我了。我闭上眼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边！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好像有动静！
那个士兵立刻转头望去,骂了句脏话,转身跑了过去。我松了口气,冷汗却已经浸湿了后背的麻布袍子。
我必须赶紧跑！留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
我悄悄站起身,猫着腰,借着断墙的掩护,往相反的方向挪动。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碎石子硌得脚生疼,我却不敢放慢速度。跑了大概十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
那里有人！
我心里一慌,拔腿就跑。身后的马蹄声立刻响了起来,还有人在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我拼命往前冲,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快跑！跑得越远越好！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肺像要炸开一样,双腿发软,几乎迈不开步。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项羽愤怒的吼声：给我追！死活不论！
死活不论！
我吓得魂飞魄散,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就在这时,我看到前面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尽全力冲了过去。
树林里的树木很密,枝叶交错,挡住了阳光,显得有些阴暗。我钻进树林,尽量往枝叶茂盛的地方躲,希望能避开追兵的视线。
可马蹄声并没有消失,反而跟着进了树林,只是速度慢了下来。项羽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不耐烦：分开搜！把这片林子翻遍了！
我不敢停留,继续往前跑。树枝刮在脸上、手上,火辣辣地疼,我却浑然不觉。跑着跑着,脚下突然一空,身体失去平衡,噗通一声掉进了一个坑里。
2
坑不深,但摔下去的时候还是震得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坑壁很滑,根本用不上力。
完了。
我瘫坐在坑里,绝望地想。这下真的跑不掉了。
就在这时,坑口传来了马蹄声,还有人说：霸王,这里有个坑！
我抬起头,看见项羽骑着马站在坑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的眼神冰冷,像在看一只猎物,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原来躲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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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吓得缩成一团,抱着膝盖,连话都说不出来。
项羽翻身下马,走到坑边,弯下腰,伸出手——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手指上布满了薄茧,一看就是常年握兵器的手。
上来。他说,声音依旧冰冷。
我犹豫了一下,不敢动。
他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直接弯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从坑里拉了上来。他的力气很大,我几乎是被他拎上来的,落在地上时还踉跄了一下。
你是谁他盯着我,眼神锐利,为什么穿着这种奇怪的衣服刚才为什么跑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我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他肯定会觉得我是疯子,然后一剑杀了我。
我……我……我结结巴巴地,脑子里飞速运转,想找个合理的借口。
不说项羽的眼神更冷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看来是不想活了。
我说！我说！我连忙喊道,我……我是个孤儿,从小在山里长大,不知道外面的事。衣服是我娘留下的,我不知道奇怪……刚才看到你们,我害怕,就跑了……
我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又无害。这借口漏洞百出,但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了。
项羽盯着我看了很久,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衣服——我穿的还是穿越前的T恤和牛仔裤,在这个时代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山里长大的他冷笑一声,山里长大的,能跑到这平原上来
我……我是来找吃的,迷路了……我硬着头皮编下去,心脏狂跳。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对旁边的士兵说：把他带回去。
霸王士兵愣了一下,这小子来历不明,带回营里恐怕……
废什么话！项羽瞪了他一眼,带回去再审！若是奸细,再杀不迟！
士兵不敢再说话,上前一步,拿出绳子就要绑我。
别绑我！我不跑了！我连忙喊道。被绑着肯定更惨,还不如争取一点自由。
项羽摆了摆手,示意士兵不用绑。谅你也跑不了。他说,若是敢耍花样,我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连忙点头,不敢反驳。
就这样,我被项羽的人押着,跟着他们往回走。我一边走一边观察四周,心里越来越确定,我真的穿越了,而且很可能是穿越到了秦末汉初——项羽还在,说明楚汉争霸可能还没开始,或者正在进行中。
可我为什么会被项羽追杀不对,他一开始好像是在追别人,我只是碰巧被发现了。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落在了项羽手里,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项羽骑马走在前面,背影挺拔而孤傲。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历史上的项羽,是个英雄,也是个悲剧人物。他勇猛无敌,却刚愎自用,最终败给了刘邦,自刎于乌江。
如果我真的在这个时代,能不能改变他的命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定了。我只是个普通人,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怎么可能改变历史能活着就不错了。
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片营帐。营帐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头,旗帜上绣着一个大大的楚字,迎风飘扬。
这应该就是楚军的大营了。
进了大营,士兵把我带到一个简陋的营帐前,对项羽说：霸王,人带来了。
项羽点点头,翻身下马：把他关在这里,派人看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来。
是。
士兵把我推进营帐,然后守在了门口。
3
营帐里很简单,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地上铺着干草,角落里还有一个陶罐。
我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虽然暂时安全了,但接下来会怎么样,我一点都不知道。项羽会不会相信我的话如果他发现我在撒谎,会不会杀了我
就在这时,营帐的门被掀开了,一个士兵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吃吧。他面无表情地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关上了。
我看向桌子上的碗,里面是一些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粥,还有几块硬邦邦的饼。我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想到自己刚才跑了那么久,消耗了很多体力,还是拿起饼啃了起来。
饼很硬,难以下咽,粥也没什么味道,但我还是强迫自己吃了下去。不管怎么样,都要先保住命。
吃完东西,我躺在木床上,看着营帐顶部的帆布,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想家,想我的出租屋,想我的同事,想现代社会的一切。可我知道,我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营帐里已经黑了。外面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隐约的咳嗽声。我坐起来,走到门口,想听听外面的动静,却被守在门口的士兵拦住了。
不许出去。士兵冷冷地说。
我只好退了回来,坐在椅子上发呆。
就在这时,营帐的门突然被推开了,项羽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盏油灯,灯光摇曳,照亮了他的脸。他似乎刚处理完军务,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醒了他把油灯放在桌子上,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
嗯。我点点头,心里有些紧张。
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谁他盯着我,别跟我耍花样,我没那么多耐心。
我心里一紧,知道他肯定还是不信我的话。我该怎么办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突然说：你刚才跑的时候,脚下的鞋子很奇怪。还有你身上的衣服,料子也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他观察得这么仔细。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语气加重了,是不是刘邦派来的奸细
刘邦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以为我是刘邦的人也难怪,现在楚汉争霸,他最提防的肯定是刘邦。
不是！我不是奸细！我连忙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刘邦项羽,我就是个普通人,迷路了才到这里的！
不知道刘邦项羽项羽冷笑一声,这天下,还有人不知道我和刘邦你当我是傻子
我真的不知道！我急得快哭了,我从小在山里长大,从来没出过山,外面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
我知道这个借口很牵强,但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项羽盯着我看了很久,眼神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来。
跟我来。他说。
去哪我心里发慌。
带你去个地方,就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了。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外走。
守在门口的士兵看到我们,愣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项羽一个眼神制止了。
项羽拉着我,穿过营帐之间的小路,往大营深处走去。一路上,不少士兵都好奇地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我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看到我的脸,心里却越来越紧张。他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走了大概一刻钟,我们来到了一个较大的营帐前。营帐门口站着两个守卫,看到项羽,连忙行礼。
进去。项羽推了我一把,把我推进了营帐。
我踉跄着走进营帐,站稳后回头一看,项羽也跟着走了进来,然后关上了门。
营帐里很宽敞,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上面插着很多小旗子,应该是军事地图。角落里放着一张床,还有一些书籍和兵器。
这是我的营帐。项羽说,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吗那我问你,这地图上画的是什么
他指着地图,看着我。
我看向地图,上面画着一些山川河流,还有一些城池的标记,虽然和现代的地图不一样,但我大概能看出来,这应该是秦末时期的疆域图。
但我不能说我认识。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项羽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指着桌子上的一本书说：那这本书呢你认识上面的字吗
我看向那本书,书页泛黄,上面的字是篆书。我虽然学过一点历史,但篆书我根本不认识。
不认识。我诚实地说。
项羽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意外。他可能没想到,我竟然真的不认识字。
你真的在山里长大他又问。
嗯。我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
他沉默了很久,突然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冷：就算你不是奸细,留着你也没用。明天就把你赶走,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我心里一喜,连忙道谢：谢谢霸王！谢谢霸王！
只要能离开这里,就算被赶到荒郊野岭,我也有活下去的希望。
项羽没再理我,转身走到地图前,看着地图,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站在原地,不敢打扰他,心里却松了口气。至少暂时安全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啊我愣了一下。
外面不安全,营里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信。他说,等明天天亮了,再让士兵送你出去。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里有些意外,也有些感激。谢谢霸王。
他没说话,继续看着地图。
我找了个角落,蜷缩在地上,虽然地上很凉,但我却觉得比之前安心多了。至少,我不用再担心被他当成奸细杀了。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总是梦见自己被项羽追杀,惊醒了好几次。每次惊醒,都能看到项羽还站在地图前,身影在油灯下显得有些孤寂。
我突然觉得,这个楚霸王,似乎也不像历史上记载的那么冷酷无情。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项羽就叫醒了我。
起来吧。他说,我让人送你出去。
我连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
他走出营帐,对守在门口的士兵说：找个人,送他出营,往南边送,给他一些干粮和水。
是。
很快,一个士兵拿着一个包裹走了过来,递给我。这里面有干粮和水,跟我来吧。
我接过包裹,对项羽说了声谢谢,然后跟着士兵往外走。
走出大营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项羽还站在营帐门口,远远地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知道,这次离开,或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跟着士兵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到了一片荒郊野岭。士兵指了指南边的方向：往那边走,应该能看到人家。你自己小心吧。
说完,他转身回去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士兵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然后打开包裹,里面有几块饼和一个水囊。我咬了一口饼,虽然还是很硬,但心里却觉得很温暖。
至少,我活下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朝着南边的方向走去。我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但我知道,我必须努力活下去。
往南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土路渐渐宽阔些,远处隐约露出几间土坯房的轮廓。我正松了口气,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时,竟是半截生锈的铁剑,剑刃上还沾着暗褐色的痕迹——看那样子,倒像是许久前战场遗留的物件。
心刚提起来,就见土坯房那边走出个挎着篮子的老妪,头发花白,穿着粗布短褐,见了我先是一愣,随即往后缩了缩,警惕地问：你是何人打哪儿来
我连忙把手里的铁剑踢到草丛里,挤出个尽量无害的笑：老丈,我是赶路的,迷了路,想问问这里是何处
老妪上下打量我半晌,目光在我牛仔裤上停了许久,眉头皱得更紧：你这衣裳......莫不是北边逃来的她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前些日子楚军和汉军在这附近打了仗,好多人逃难呢。
汉军果然是楚汉争霸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忙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个普通人,从山里出来找亲戚的。
老妪将信将疑,却还是指了指西边：往前再走十里,有个陈家村,能歇脚。只是这世道不太平,你一个年轻人独自赶路,可得小心些——尤其别往东边去,听说楚军大营就在那边。
我谢过老妪,揣着干粮继续往前走。风里似乎又飘来隐约的马蹄声,这次我没敢回头,只是攥紧了水囊,脚步不由得快了几分。
原来项羽说放我走,是真的让我往汉军可能出现的南边来。他到底是懒得杀我这个怪人,还是......故意把我推向对手我摸不准这位楚霸王的心思,只知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到陈家村找个落脚处,再想往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