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温吟的新生曲 > 第一章

结婚纪念日,傅砚辞亲手毁了我的心血。
那是我熬了三个通宵,为他谱写的生日曲。
他当着他那位红颜知己江瑟瑟的面,将曲谱一页页撕碎,扔进壁炉。
火光映着他俊美却冷漠的脸。
温吟,我早就说过,你的东西,只会玷污艺术。
江瑟瑟靠在他肩上,笑得温柔又残忍。
砚辞,别生气了,你听,外面好像下雨了,雨声多好听,这才是真正的音乐呢。
后来我才知道,连我此刻的绝望,都是他乐章里一个完美的音符。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别墅,躲在花园的角落。
傅砚辞的电话响了,是他那位制作人。
砚辞,恭喜你的《囚鸟》又拿了大奖!那种碎裂的悲伤感简直绝了,你是怎么找到灵感的
傅砚辞点了支烟,声音透过窗户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灵感养在家里呢。
一个爱我爱到骨子里的女人,只要我稍稍冷落她,她心碎的声音,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交响乐。
至于江瑟瑟,那是公众需要看到的光。一个艺术家,总得有个美好的故事包装,不是吗
原来如此。
我的爱是笑话,我的痛苦是商品。
我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他的旷世悲歌做注脚。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到麻木。
我转身,拨通了那个只敢在深夜看一眼的号码。
我准备好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片刻,只回了一个字。
好。
1.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那个陌生号码的回信。
我在老地方等你。
我删掉信息,将手机揣回兜里。
回到那个名为家的金色牢笼,傅砚辞已经不在了。
壁炉里的灰烬尚有余温,像我那颗已经死去的心。
我没有开灯,在黑暗里坐了很久。
直到天光微亮,我才起身,走进衣帽间。
这里一半是傅砚辞的,一半是我的。
他的那边,各种高定西装和衬衫一丝不苟,散发着昂贵的木质香调。
我的这边,也全是出自名家之手的裙装,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外人都羡慕我,嫁给了被誉为音乐上帝的傅砚辞,过着挥金如土的日子。
只有我知道,这些衣服,不过是装点他门面的道具。
就像我这个人一样。
我拉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没有拿走任何一件他买的东西。
只装了几件我自己的旧衣服,和我母亲留给我的一枚旧尾戒。
走到门口时,我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我住了三年的地方,华丽,空旷,没有一丝人气。
我没有丝毫留恋,拉着箱子走了出去。
清晨的空气微凉。
一辆黑色的车静静停在路的尽头,没有开车灯,像一头蛰伏的兽。
我走过去,后车门自动打开。
我坐了进去。
车子平稳地驶离了这片富人区。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那栋越来越远的别墅,心里一片平静。
开车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递给我一瓶温水。
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去哪儿他问,声音有些沙哑。
一个看不到海,也听不到风的地方。我说。
我想,我需要彻底的安静。
车子一路向西,开往内陆的一座小城。
两天后,我在一个安静的古镇停下。
这里没有傅砚辞的音乐,没有关于他和他那位缪斯女神的任何新闻。
我租下了一个带院子的小房子,每天养花,看书,试着找回自己。
那个送我来的男人,安顿好一切后便离开了。
他只留给我一部新的手机和号码,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联系他。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摇摇头,一个希望你好的人。
我以为,我和傅砚-辞的纠葛,会就此画上句号。
直到一周后,我在镇上唯一的书店里,看到了最新一期的音乐杂志。
封面人物,正是傅砚辞。
标题是黑体加粗的大字:《寻觅:我的爱人与我失落的灵感》。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2.
杂志的内页采访里,傅砚辞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蜜糖。
他对着镜头,眉宇间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和深情。
我的爱人,温吟,她离开了我。
我曾以为,我拥有全世界,直到她消失,我才发现,我失去的,是我的整个世界。
她是我所有悲伤乐章的源头,也是我所有快乐旋律的终点。没有她,我的音乐,就只剩下空洞的技巧。
记者问他,既然如此深爱,为何过去总是和江瑟瑟小姐出双入对。
傅砚辞苦笑一声,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悔恨。
那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我以为,保持距离,能让她更安全,不被外界打扰。我错了。
我把她保护得太好,却忘了告诉她,我爱她。
现在,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她回来。
多么动人的告白。
如果不是亲耳听过那通电话,我几乎都要信了。
书店老板娘是个热情的妇人,她看到我,立马说:小温,你也看音乐杂志啊这个傅砚辞,真是个情圣!他老婆也太狠心了,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舍得离开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是啊,多好的男人。
好到要把我的心一片片凌迟,再谱成曲子,去换取名利。
我放下杂志,走出了书店。
古镇的阳光很好,暖洋洋的,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我知道,这是傅砚辞的新招数。
他不是在忏悔。
他是在逼我。
他在利用舆论,编织一张天罗地网,让我无处可逃。
他要让全世界的人都认为,我是个不知好歹、辜负深情的坏女人。
他要毁掉我的安宁,让我重新回到他身边,继续做他汲取痛苦的养料。
回到住处,我收到了那个男人发来的信息。
他开始找你了,动用了所有的关系。这里可能很快会不安全。
我看着院子里刚刚冒出花苞的月季,心里一片死寂。
我回他:我知道了。
果然,第二天,镇上就来了许多陌生面孔。
他们拿着我的照片,挨家挨户地询问。
古镇不大,消息很快就传遍了。
房东太太敲响了我的门,眼神躲闪,欲言又止。
小温啊,外面那些人,是来找你的吧
他们说,你丈夫快想死你了。
我点点头,是。
房东太太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姑娘,但我们这里是小地方,经不起折腾。你看……
我明白,我打断她,我明天就走。
那天晚上,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
午夜时分,那个男人的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巷子口。
我上了车,车子再次融入夜色。
他比我想象的更疯。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轻声说。
他不是疯,男人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他是怕了。
他怕失去你这个‘灵感’,他下一场在国家音乐厅的演奏会,就快到了。
我闭上眼。
原来,是这样。
不是因为爱,只是因为他的艺术,他的名利,需要我这个祭品。
去北边吧。我说,越冷越好。
我需要用极致的寒冷,来对抗心脏里那股灼烧的痛。
3.
我们在一个靠近边境的苦寒小城落脚。
这里人烟稀少,一年里有大半时间都在下雪。
送我来的男人,我后来才知道他叫陈默。
他说他曾是一名战地记者,见过太多傅砚辞那样,披着光鲜外衣,内里却早已腐烂的人。
他帮我,是看不惯。
我租的房子窗外,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原。
我以为,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地方,傅砚辞总该找不到了吧。
我每天的生活很简单,除了看书,就是学着当地的妇人,做些手工。
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噩梦。
直到那天,我看到一则国际新闻。
傅砚辞宣布,取消了即将到来的国家音乐厅演奏会。
给出的理由是,灵感枯竭。
消息一出,举世哗然。
他是神坛上的不败神话,从未有过如此举动。
他的团队拼命公关,却依旧挡不住铺天盖地的猜测。
有人说他江郎才尽,有人说他陷入了巨大的创作瓶颈。
而傅砚辞本人,在发布会上一言不发,只留给世界一个憔悴萧索的背影。
第二天,江瑟瑟忽然在社交媒体上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傅砚辞沉睡的侧脸,他似乎清瘦了很多,眉宇紧锁,带着化不开的愁绪。
配文是:别怕,灵感会回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一时间,两人的神仙爱情再次被推上热搜。
无数人涌到江瑟瑟的评论区,赞美她的不离不弃。
也有无数人,开始新一轮对我的口诛笔伐。
那个叫温吟的女人到底有什么毛病把天才折磨成这样
就是,放着傅砚辞这样的神仙老公不要,非要作死。
她最好永远别出现,不然我要追着她骂!
我看着那些恶毒的言论,心脏像是被泡在冰水里。
我知道,傅砚-辞这一招苦肉计,比任何追捕都更有效。
他要让我成为全民公敌。
让我无论走到哪里,都活在鄙夷和唾骂中。
就在我心神不宁时,陈默的电话打了进来。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
温吟,他来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查到了我租车的记录,一路追到了这里。
你现在立刻从后门走,我过去接你。快!
我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风雪瞬间灌了进来,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跑着。
就在我快要跑到巷口时,一个熟悉到让我骨头发冷的身影,出现在了风雪那头。
傅砚辞撑着一把黑伞,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瘦了,也憔悴了,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像一头终于捕捉到猎物的狼。
他朝我走过来,一步一步,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
每一声,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吟吟。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找到你了。
4.
风雪迷了我的眼。
傅砚辞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脱下自己的大衣,不由分说地裹在我身上。
那上面还带着他的体温和他惯用的木质香,熟悉得让我恶心。
我一把将大衣扯下来,扔在雪地里。
别碰我。
我的声音,和这天气一样冷。
傅砚辞的动作僵住了。
他低头看着雪地里那件昂贵的大衣,再抬头看我,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浓稠情绪,似是受伤,又似是暴怒。
温吟,闹够了没有
他伸手想来抓我,被我侧身躲开。
跟我回家。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家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的家,早在你撕碎我乐谱的那一刻,就没了。
傅砚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件事,我可以解释。他急切地说,我只是……只是嫉妒。
嫉妒
我嫉妒你也能写出那样的旋律,我怕,我怕有一天你的才华会超过我,你会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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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抓住我的肩膀,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吟吟,我爱你啊,我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了。
真是可笑。
当初他亲手将我推开,说我的东西玷污艺术。
如今为了让我回去继续当他的灵感源泉,连这样荒唐的借口都编得出来。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傅砚辞,你撒谎的样子,真丑。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就在我们对峙的时候,巷口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陈默的车到了。
他看到傅砚辞,眼神一凛,立刻下车朝我走来。
温吟,上车。
傅砚辞看到陈默,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将我拽到身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陈默。
你是谁
陈默没有理他,只是看着我,别怕,我带你走。
傅砚辞眼中的敌意更盛,他冷笑一声。
原来,是找好了下家。
温吟,你的眼光,还是这么差。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我所有的怒火。
我从他身后挣脱出来,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雪天里,格外清晰。
傅砚辞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瞬间浮现出红印。
他似乎被打懵了,愣愣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傅砚辞,我们离婚吧。
5.
离婚两个字,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傅砚辞脸上的错愕,慢慢变成了难以置信。
风雪更大了,刮得人睁不开眼。
你说什么他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说,离婚。我重复道,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净身出户。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寒。
净身出户温吟,你以为你是谁你身上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给的离开我,你活得下去吗
用不着你操心。我冷冷地回他。
陈默走上前来,将我护在身后。
傅先生,请你放尊重些。
傅砚辞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像在看一个死人。
我和我太太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了
他说着,忽然毫无征兆地一拳挥向陈默。
陈默反应很快,侧身躲过,但脸上还是被拳风扫到,划出了一道口子。
你疯了!我尖叫着去推傅砚辞。
他却顺势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死死禁锢在怀里。
温吟,他是谁为了他,你连家都不要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疯狂的占有欲,眼神红得吓人。
我拼命挣扎,却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
放开我!这不关他的事!
不关他的事傅砚-辞冷笑,孤男寡女,从南到北,你告诉我,不关他的事
陈默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神冷得像冰。
傅砚辞,你别血口喷人。你对温吟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傅砚辞。
他勒着我的力道更紧了。
我做什么了我爱她,我把她捧在手心,给她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我错了吗
他像一头暴怒的困兽,对着陈默,也像对着我嘶吼。
是她不知足!是她要毁了我!
我看着他癫狂的样子,心底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我放弃了挣扎,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对,是我要毁了你。
所以,放我走吧。不然,我不知道自己还会做出什么事。
我的平静,似乎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他恐惧。
他抓着我的手,开始发抖。
不,我不放。
温吟,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
说完,他打横将我抱起,不顾我的反抗,强行将我塞进了他的车里。
陈默想上来阻止,却被傅砚辞带来的保镖死死拦住。
车门落锁。
我看着窗外陈默焦急却又无能为力的脸,看着他被保镖按在雪地里,我的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6.
车子一路疾驰,离开了那个苦寒的小城。
我被傅砚辞带回了那座熟悉的别墅。
一路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把我关进了二楼的主卧,门从外面反锁了。
我试着拧了拧门把,纹丝不动。
我成了他名副其实的囚鸟。
他好像很忙,把我关起来之后,就去了书房,整夜没有出来。
我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大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我想起陈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傅砚辞那样的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第二天中午,门锁响了。
傅砚辞端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比昨天更憔悴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吃点东西。他把粥放在床头柜上。
我没动,只是看着他。
陈默呢我问。
他端着粥的手,顿了一下。
一个不相干的人,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他因为我才惹上麻烦,我当然要关心。
傅砚辞放下碗,眼神沉了下来。
我没动他。他硬邦邦地说,打发了一笔钱,让他滚了。
我不信。
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一个情敌。
我要见他。
不可能。他断然拒绝。
傅砚辞,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终于忍不住了,把我关起来,你就能写出曲子了吗你就能挽回你的名声了吗
我不想写曲子,也不在乎什么名声。
他忽然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抚上我的脸。
他的指尖冰凉。
我只要你。
吟吟,留在我身边,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我们忘了那些不愉快,重新开始。
我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
不好。
傅砚辞,我再说一遍,我要离婚。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离婚他低声重复着,像是在咀嚼这两个字。
可以。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只要你,他缓缓地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把欠我的,都还给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
7.
我欠你什么我问。
傅砚辞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午后的阳光照进来,他半边身子隐在光里,半边身子藏在暗处。
三年前,你父亲的公司资金链断裂,是我,投了五个亿,救活了它。
你身上穿的,手上戴的,这三年你所有的开销,加起来,也有八位数。
还有这栋别墅,我名下所有的房产,车子……
他每说一句,我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都是事实。
我无从反驳。
当年我们结婚,更像是一场交易。
他需要一个温顺乖巧的妻子来应付家族,而我,需要他的钱来挽救我父亲岌岌可危的公司。
只是,我在这场交易里,不小心动了真心。
而他,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冷漠的商人。
所以呢我看着他,你是要我把这些钱,都还给你
还他轻笑一声,笑声里满是嘲讽,温吟,你还得起吗
把你卖了,都凑不齐这个零头。
羞辱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转过身,一步步向我走来。
光线从他背后照过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很简单。
他俯下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
再给我写一首歌。
写一首,比《囚鸟》更悲伤,更绝望的歌。
写完,我就放你走。
我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
原来,他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的目的,还是这个。
他不是要钱。
他要的,是我的痛苦,我的绝望,我被碾碎的心。
他要我亲手,为自己的悲剧,谱写一曲挽歌。
好让他,再去换取一个至高无上的奖项,再去巩固他那摇摇欲坠的神坛。
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人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曾经让我痴迷的俊美面容,此刻却像魔鬼一样可怖。
我扬起手,想再给他一巴掌。
手腕,却被他死死钳住。
怎么他勾起唇角,笑容冰冷,不愿意
温吟,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么,写。
要么,就让你父亲的公司,再死一次。
这一次,我会让它死得,比上一次,更难看。
他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了我最脆弱的地方。
我父亲,是我唯一的软肋。
我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赢了。
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他的对手。
8.
我答应了他的条件。
傅砚辞让人把一架钢琴搬进了卧室。
纯白色的三角钢琴,和我苍白的脸色,相得益彰。
他解了我的禁足,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都布满了保镖。
我走不出这个华丽的牢笼。
他好像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音乐家的姿态。
每天,他会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一边处理工作,一边欣赏我的创作。
他说,这是为了给我提供沉浸式的创作环境。
我坐在钢琴前,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却一个音符也弹不出来。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那些被他撕碎的,被他践踏的旋律,在我脑海里盘旋,却无法再组成完整的乐章。
我的心,好像也随着那些曲谱,一起被烧成了灰。
傅砚辞很有耐心。
他不催我,也不逼我。
只是用那种审视的,期待的目光,一寸寸地凌迟着我。
有时候,江瑟瑟会来。
她会亲昵地靠在傅砚辞身边,喂他吃水果,或者和他讨论最新的音乐动向。
他们在我面前,毫不避讳地秀着恩爱。
江瑟瑟看着我的眼神,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和炫耀。
温吟姐,你也别太为难自己了。不是谁都能像砚辞一样,是天生的艺术家。
有时候,没有天赋,再努力也没用。
傅砚辞只是看着,不说话。
他甚至会享受江瑟瑟对我的刺激。
因为他知道,我的痛苦越深,他的作品,才会越完美。
我像是被关在玻璃罩子里的标本,供他们观赏,玩味。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
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有时候,我会在半夜,听到书房传来断断续续的,烦躁的钢琴声。
我知道,是傅砚辞。
他好像也陷入了瓶颈。
没有了我新鲜的痛苦作为养料,他那高贵的神坛,也开始摇摇欲坠。
有一天深夜,我被噩梦惊醒。
我梦见父亲的公司再次破产,他一夜白头,跪在我面前,求我救救他。
我一身冷汗地坐起来,再也睡不着。
我鬼使神差地走下楼。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光亮。
我听到了傅砚辞和他制作人的声音,似乎在争吵。
砚辞,你到底怎么回事离演奏会只有不到一个月了,你一首完整的曲子都拿不出来!
闭嘴!傅砚辞的声音,充满了暴躁和疲惫。
我闭嘴外面现在都传疯了,说你江郎才尽,全靠炒作和绯闻!你的股价已经跌停了!
里面传来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了。
滚!傅砚-辞怒吼。
制作人似乎被吓到了,脚步声匆匆离去。
书房里,恢复了死寂。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傅砚辞背对着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无比孤寂。
地上,是一堆被撕碎的曲谱。
和我那次的,何其相似。
他听见动静,转过身来。
看到是我,他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燃起一簇疯狂的火苗。
你来了。
他朝我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拖到钢琴前。
弹。他命令道,把你现在心里想的,感受到的,全都弹出来!
你不是恨我吗不是觉得我残忍吗弹出来!让我听听!
他像是疯了。
我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忽然觉得,他很可悲。
一个需要靠吸食他人痛苦才能存活的寄生虫。
我慢慢地,将手放在了琴键上。
一串破碎的,不成调的音符,从我指尖流出。
那是我心碎的声音。
傅砚辞站在我身后,静静地听着。
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那是一种找到猎物的,兴奋的喘息。
9.
我弹了一整夜。
那些被压抑的,被隐藏的,所有的痛苦、绝望、怨恨,都通过指尖,倾泻而出。
那不是一首歌。
那是一场凌迟。
我把自己,一片一片,剥开,碾碎,展现在他面前。
天亮的时候,我弹下了最后一个音符。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我扶着钢琴,才能勉强站稳。
傅砚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是一种如痴如醉的,近乎癫狂的神情。
就是这个……他喃喃自语,就是这个声音……
他像是看到了稀世珍宝,眼中闪烁着贪婪而狂热的光。
他冲过来,紧紧抱住我。
吟吟,我的吟吟,你真是个天才!
他的赞美,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打在我脸上。
我推开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
曲子,我写完了。
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傅砚辞脸上的狂喜,慢慢冷却下来。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走他皱起眉,你要去哪
去哪都好,只要不是在这里。
温吟,他忽然说,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我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你留下来,他急切地说,我把江瑟瑟赶走,以后我只对你好。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转到你名下,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只要你留下来,继续为我写歌。
他终于,露出了他最真实的目的。
他不是爱我。
他只是爱上了我痛苦的价值。
他想把我,永远地圈养起来,做他一个人的灵感奴隶。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傅砚辞,你做梦。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眼中所有的火焰。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点开一个视频,扔到我面前。
视频里,是我年迈的父亲。
他正在工地上,搬着沉重的砖块,汗流浃背。
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董事长,如今,却成了一个卑微的建筑工人。
我的心,像被一把重锤狠狠砸中。
你对他做了什么!我冲过去,抓住他的衣领质问。
我没做什么。傅砚辞冷漠地拨开我的手,我只是,停了你家的分红。没了钱,他总得自己想办法活下去,不是吗
傅砚辞,你混蛋!
对,我就是混蛋。他坦然承认,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笑意,所以,想让你父亲安度晚年,你就乖乖听话。
把这首曲子,完善好。
否则,下一次,你看到的,可能就是他躺在医院里的视频了。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轻得像恶魔的低语。
你应该知道,我做得出来。
我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去。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恐惧。
10.
我屈服了。
在傅砚辞的威逼下,我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将那首浸满了我血泪的曲子,命名为《挽歌》的曲子,整理成了完整的乐谱。
他拿到乐谱的那一刻,欣喜若狂。
他像对待珍宝一样,一遍遍地抚摸着上面的音符。
然后,他当着我的面,给他的制作人打了电话。
新曲子,有了。
准备开发布会,我要让全世界,都听到这首最伟大的悲歌。
电话那头,传来制作人如释重负的欢呼。
挂了电话,傅砚辞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温柔。
吟吟,你做得很好。
等演奏会结束,我带你去欧洲旅行,我们重新开始。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的心,早已在写下最后一个音符时,彻底死去。
发布会定在一周后。
傅砚辞的团队,展开了铺天盖地的宣传。
标题极尽煽情。
《涅槃:傅砚辞携爱妻血泪之作,回归神坛》。
他们将我塑造成一个为爱奉献的伟大女性,为了帮助丈夫走出瓶颈,不惜将自己的痛苦化为乐章。
而傅砚-辞,则是那个激发了妻子潜能的伯乐。
真是讽刺。
发布会前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曳地长裙,和一张卡片。
卡片上,是傅砚辞龙飞凤舞的字迹。
穿上它,我的缪斯。
我看着那件美得像婚纱一样的裙子,只觉得恶心。
他要我穿着这身圣洁的白衣,去参加那场用我的血肉堆砌起来的盛宴。
他要让我在全世界面前,扮演他温顺的,深情的,伟大的妻子。
那天晚上,傅砚辞没有回来。
他要去为第二天的发布会做最后的彩排。
偌大的别墅,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午夜十二点,我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陈默。
他用一个新的号码,给我发了一条信息。
只有两个字。
就绪。
我看着这两个字,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个多月来的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傅砚辞,你以为你赢了吗
好戏,才刚刚开始。
11.
发布会现场,星光熠熠。
国内所有主流媒体,和无数音乐界的权威人士,都到场了。
所有人都想亲眼见证,傅砚辞这位音乐上帝,是如何涅槃重生的。
我穿着那件白色的长裙,化着精致的妆,挽着傅砚辞的手臂,走在红毯上。
闪光灯像要把人的眼睛闪瞎。
傅砚辞春风得意,享受着所有人的追捧和赞美。
他时不时低下头,在我耳边说些亲密的耳语,做出深情款款的样子。
在外人看来,我们就是一对经历风雨,重归于好的神仙眷侣。
我全程配合着他,脸上带着得体的,温婉的微笑。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脏,跳得有多快。
发布会开始。
傅砚辞作为主角,上台致辞。
他先是感谢了媒体和朋友们的关心,然后,话锋一转,开始了他的深情表演。
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刻,是我的妻子,温吟,她没有放弃我。
他转过头,深情地望着台下的我。
她用她的痛苦,她的眼泪,她的全部生命,为我谱写了一曲《挽歌》。
这首歌,不属于我,它属于她。她,才是我心中,唯一的,真正的艺术家。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无数人为这动人的爱情故事,感动落泪。
江瑟瑟也坐在台下,脸色有些难看。
她大概没想到,傅砚辞为了作秀,会把我捧到这么高的位置。
傅砚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在,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我的爱人,我的缪斯,温吟,上台。
聚光灯,瞬间打在了我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站起身,提起裙摆,一步一步,优雅地走上台。
我从傅砚辞手中,接过了话筒。
我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看着傅砚辞那张含情脉脉的脸。
我深吸一口气。
谢谢大家。
傅先生刚才说,《挽歌》这首歌,属于我。
是的,它的确属于我。
因为,这首歌里的每一个音符,都记录着,我嫁给他这三年来,所遭受的每一次羞辱,每一次践踏,和每一次,被他当做工具来汲取灵感的,绝望。
我的话音刚落,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傅砚辞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吟吟,你……
我没有理他,继续说道。
他不是爱我,也不是欣赏我的才华。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会流血的工具。我的痛苦,就是他换取名利的筹码。
他撕碎我的心血,是为了看到我心碎的样子。
他对我冷暴力,是为了激发我更深的痛苦。
他甚至,以我父亲的安危来威胁我,逼我写下这首所谓的《挽歌》。
今天,站在这里,我不是以他妻子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来向大家,揭露这位所谓‘音乐上帝’,最真实,最丑陋的一面。
我每说一句,傅砚辞的脸色就白一分。
台下,已经彻底炸开了锅。
记者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按着快门。
不,不是这样的……傅砚辞想来抢我的话筒,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吟吟,你别开玩笑了,大家都在看……
我是不是在开玩笑,大家很快就知道了。
我说完,对着台下某个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秒,发布会现场的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12.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是我偷偷录下的,在那个苦寒小城,傅砚辞找到我时,我们的那段对话。
温吟,闹够了没有
跟我回家。
为了他,你连家都不要了
视频里,他癫狂,暴怒,占有欲十足的样子,和他此刻在台上的深情形象,判若两人。
紧接着,是第二段音频。
是我在书房门口,录下的他和制作人的那段争吵。
你到底怎么回事一首完整的曲子都拿不出来!
滚!
清晰的录音,让所有人都听到了他江郎才尽时的无能狂怒。
傅砚辞彻底慌了。
他冲向后台,想让人关掉屏幕,却被几个忽然出现的保安拦住了。
那是陈默安排的人。
而最致命的一击,还在后面。
大屏幕上,出现了最后一段音频。
那是我答应为他写歌后,他对我说的那些话。
再给我写一首歌。
写一首,比《囚鸟》更悲伤,更绝望的歌。
否则,就让你父亲的公司,再死一次。
恶魔般的低语,通过现场顶级的音响设备,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全场哗然。
如果说之前我的指控,还有人半信半疑。
那么这段录音,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傅砚辞瘫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台下的记者们,已经彻底疯狂了。
傅砚辞,请问录音内容属实吗
您是否真的为了灵感,虐待和威胁您的妻子
江瑟瑟小姐,请问您对这一切知情吗您是否也是帮凶
江瑟瑟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她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一场为她爱人造势的发布会,会变成揭露他人品的审判大会。
她在一片混乱中,被经纪人护着,狼狈地逃离了现场。
我看着台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那个曾经让我仰望,让我深爱,也让我坠入地狱的男人。
我将话筒,轻轻放在了地上。
然后,转身,走下台。
我走过那些疯狂的记者,走过那些目瞪口呆的人群。
没有人拦我。
我走到门口,看到了等在那里的陈默。
他朝我伸出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走吧,都结束了。
我点点头,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外面的阳光,正好。
13.
傅砚辞的身败名裂,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也更彻底。
发布会成了本世纪最大的丑闻。
他从神坛跌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虐妻,PUA,为了艺术不择手段。
每一个标签,都足以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他的所有代言被撤,所有合作被取消,唱片被全部下架。
曾经的音乐上帝,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唾弃的魔鬼。
而我,则成了那个勇敢揭露真相的斗士。
那首《挽歌》,因为这场风波,火遍了全球。
但这一次,所有的荣耀,都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和傅砚辞的离婚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他没有再纠缠。
或者说,他已经没有资格,也没有精力再纠缠了。
据说,他把自己关在了那栋别墅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名下的财产,因为各种违约赔偿,几乎被清算一空。
我用《挽歌》的版权费,重新买回了父亲公司的股份,让它重回正轨。
父亲的头发,也渐渐黑了回来。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陈默也向我坦白了他的身份。
他不是什么战地记者。
他的姐姐,是傅砚辞在成名前的恋人,也是一位极有天赋的钢琴手。
后来,傅砚辞靠着一首描写恋人逝去的悲伤情歌一举成名。
而陈默的姐姐,也在那之后不久,郁郁而终。
陈默一直怀疑姐姐的死和傅砚辞有关,一直在暗中调查。
直到,他发现了我。
他从我身上,看到了他姐姐当年的影子。
所以,他选择帮我。
既是救我,也是为他姐姐复仇。
那场发布会的所有证据,都是我们一起策划准备的。
我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完成他姐姐生前未了的心愿。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
我摇了摇头。
我对他说,我想用我自己的名字,去开一场属于我自己的演奏会。
陈默笑了。
好,我等着那一天。
半年后,我的个人首场演奏会,在国家音乐厅举行。
座无虚席。
我坐在钢琴前,聚光灯打在身上。
台下,我看到了我的父亲,看到了陈默。
他们都在对我笑。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琴键上。
弹奏出的第一个音符,不再是悲伤,不再是绝望。
而是,新生。
演奏会结束后,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对不起。
那字迹,我认得。
我把信纸,撕碎,扔进了风里。
再见了,傅砚辞。
也再见了,那个曾经爱过你的,愚蠢的温吟。
我的未来,再也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