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手贱,刷到一个本地论坛的帖子：
【求助：一年级新生家长,怎么不动声色地提醒老师,让他对我家孩子上点心】
我点了进去,一个高赞回复让我瞳孔地震。
【教师节快到了,整个大活儿。】
【弄份厚礼,塞点猛料,送到他家楼下,全程录像。他要是敢对你娃不好,反手一个举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我用这招,拿捏了我儿子班主任整整六年！】
楼主感恩戴德：【高人！马上安排！】
我心头一跳,刚想回复点什么,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是班里刘梓轩的爸爸,刘栋。
【陈老师,在家吗梓轩亲手做了份教师节礼物,我给您送过去】
我翻回那个帖子,楼主IP地址赫然显示——幸福里小区。
巧了,我就住这。
01
我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凉意顺着脊椎一路往上爬。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我叫陈然,一个当了三年的小学老师,拿着不高不低的工资,过着不好不坏的日子。同事们都说我这人太佛,没什么上进心,对这群吵闹的小屁孩也没什么耐心,迟早得辞职。
他们不知道,我来这儿,只是为了换个活法。
手机再次震动,刘栋的信息又来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热情。
【陈老师,别客气,孩子的一点心意。我就在您小区门口了,方便给个楼号吗】
我盯着那行字,仿佛能看到屏幕背后,刘栋那张堆满算计的笑脸。刘梓轩,他儿子,一个有点内向,但很守规矩的孩子。而刘栋,开学家长会上见过一面,一身的名牌,手腕上那块绿水鬼在灯光下闪得人眼晕,说话的调子总比别人高半个度。
他就是那种典型的,认为所有问题都可以用钱或者手段解决的人。
论坛那个帖子里,楼主的最后一条回复是：今晚就办！兄弟们等我好消息！
时间、地点、人物,全对上了。
这好消息,看来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心脏不紧不慢地跳着,我没有愤怒,反而觉得有点可笑。三年前,我从那个充斥着0和1的冰冷世界里逃出来,以为能在象牙塔里找到片刻的安宁,没想到,这儿的狼人杀玩得更花。
也好,很久没活动过筋骨了。
我慢悠悠地回复：【刘先生太客气了,心意我领了,礼物真不用。】
对方几乎是秒回：【陈老师,您这就是看不起我了。孩子准备了一晚上,您不收,他得哭鼻子。我就在楼下,耽误不了您几分钟。】
潜台词：我今天必须上来,你别不识抬举。
我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个几乎没用过的手机,吹了吹上面的灰,开机,登录上一个许久未用的社交账号,对着那个论坛帖子,迅速截了几张图。然后,我起身,走到玄关,打开了那个隐藏在猫眼里的微型摄像头。客厅角落,那个伪装成香薰机的录像设备,也亮起了微不可见的红点。
做完这一切,我才给刘栋回了消息。
【A栋,1204。】
放下手机,我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楼下,一辆黑色的宝马7系旁,一个男人正靠着车门抽烟,正是刘栋。他看到手机亮起,立刻掐了烟,从后备箱拎出一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礼品袋,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走进了单元门。
我注意到,他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口袋的形状有些不自然,像是有个手机正开着摄像头。
行啊,装备还挺齐全。
我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着。没过几分钟,门铃响了。
02
我打开门,刘栋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热络到虚伪的笑容。
陈老师,晚上好,没打扰您休息吧
他一边说,一边把那个硕大的礼品袋往我手里塞。我没接,侧身让他进来。
刘先生快请进,站门口干什么。
我的平静似乎让他有些意外,他愣了一下,才走进玄关。他的视线快速在我的房子里扫了一圈,不大,两室一厅,装修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寒酸。他眼底闪过一丝轻蔑,那种果然如此的优越感藏都藏不住。
陈老师这房子……挺雅致。他言不由衷地夸赞。
租的,随便住住。我笑了笑,指了指沙发,坐吧,喝点什么
不了不了,他把礼品袋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陈老师,这是梓轩的一点心意,您看,这孩子,笨手笨脚的,自己画的画,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小手工。
他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幅画,画上是歪歪扭扭的太阳和火柴人。但那幅画下面,压着一个厚实的信封,和一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茶叶礼盒。
他的手一直没离开那个口袋,我猜,好戏现在才要开场。
孩子有心了,画我收下,其他的刘先生一定得拿回去。我把画抽出来,小心地放在一边,然后把礼品袋推了回去。
哎,陈老师你这是干什么！刘栋的音量陡然拔高,一副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的架势,我刘栋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您教梓轩那么辛苦,我们做家长的,感谢一下不是应该的吗就几盒破茶叶,不值钱！
他嘴上说着不值钱,那茶叶盒上大红袍典藏几个烫金大字,恨不得闪瞎我的眼。
我靠在沙发上,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他见我不为所动,干脆把那个厚实的信封抽了出来,直接塞进茶叶盒的缝隙里,然后猛地把整个礼品袋推到我怀里。
陈老师,您别推辞了,再推辞就是打我的脸了！他的动作很大,几乎是强行塞给我,我们家梓轩,以后就拜托您多多关照了！这孩子有点内向,您多提点提点他！
多多关照四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我抱着那个沉甸甸的袋子,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头,对他笑了。
刘先生,你确定要我收下
我的笑容似乎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他脸上的得意快要溢出来：当然！陈老师您是文化人,别跟我们这些粗人客气！
他插在口袋里的那只手,我猜大拇指已经按下了停止录像的按钮。视频的最后一幕,应该就是我收下这份厚礼的画面。完美,无懈可击。
行。我说了一个字。
刘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那就不打扰陈老师了,我先走了,梓轩还等我回家呢。他转身就要走,迫不及待地要去欣赏自己的作品。
刘先生,别急。我叫住他。
他疑惑地回头。
我慢条斯理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把那个礼品袋重新塞回他怀里。
东西,还是您自己拿回去。
刘栋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像是吞了只苍蝇：陈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耍我玩呢
耍你我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我的手机,点开了一个录音软件,鲜红的计时条正在跳动。我当着他的面,按下了保存键。
然后,我指了指玄关的猫眼,和客厅角落的香薰机。
刘先生,你猜,我刚才那声‘行’,录下来没有
刘栋的表情,从得意到错愕,再到惊慌,最后变成了恼羞成怒。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你他妈阴我他压低了声音,面目有些狰狞。
彼此彼此。我靠在门框上,堵住了他的去路,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什么叫真正的‘多多关照’了。
03
刘栋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个调色盘。他死死地抱着那个礼品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你……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混社会的本能让他意识到,今天碰上的这个老师,不是什么善茬。
我不想干什么。我耸耸肩,一脸无辜,就是想请刘先生帮我个忙,把你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把刚才拍的‘作品’,当着我的面删了。当然,云端备份也别忘了。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还在嘴硬。
不明白我笑了,拿出我的备用机,把之前截的论坛图递到他面前,‘幸福里小区’的‘热心网友’,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还是说,你想让我把这段视频,连同你的ID截图,一块儿发到学校的家长群里,让大家学习一下,您是怎么‘拿捏’老师的
当看到自己ID的那一刻,刘栋的心理防线彻底崩了。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想不通,自己做得如此隐秘的计划,怎么会被人扒得底裤都不剩。
你……你怎么会……
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我收回手机,现在,删,还是不删
刘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今天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不光是在学校、在所有家长面前社死,他公司的声誉,他个人的形象,都会一落千丈。这种玩弄人心的手段,一旦曝光,就是过街老鼠。
他咬了咬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解锁,点开相册,当着我的面删除了那段视频。
云端。我提醒道。
他又屈辱地登录云端,把备份也删得一干二净。
好了吧他抬头看我,眼神里满是怨毒。
这就完了我挑了挑眉,刘先生,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他一愣。
我指了指他怀里的礼品袋。
今晚这事,我姑且可以当没发生过。但是,你儿子刘梓轩,我很喜欢。我觉得这孩子有绘画天赋,就是有点不自信。这样吧,我顿了顿,提出了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要求,市里少年宫有个美术集训班,挺不错的,就是名额不好拿。你去想办法,给梓轩报上名。下周一之前,我要看到他的入学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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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栋彻底懵了。他不明白我的操作。不图钱,不要礼,反而要他去给自己的儿子报个班
你……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当个好老师。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让梓-轩知道,获得老师的关注和喜爱,靠的不是他爸爸的小聪明,而是他自己的努力和才华。这个美术班,就是我给他,也是给你的一次机会。
这一下,刘栋彻底不会了。他预设了无数种我可能会提出的勒索和要求,唯独没想过是这种。这比直接打他的脸还难受。这是否定了他赖以生存的价值观。
他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破绽。
但我没有。
听明白了吗我问。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明白。
很好。我点点头,拉开了门,那就不送了。哦,对了,以后别在网上当‘大神’了,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说话。
刘栋抱着他的厚礼,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关上门,长出了一口气。
这件事,本以为就这么结束了。但我没想到,两天后,一场更大的风暴,毫无征兆地向我袭来。
04
周一早上,我刚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年级主任王姐就一脸严肃地走了过来。
陈然,你跟我来一下校长室。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到了校长室,校长李卫国一脸凝重地坐在办公桌后,旁边还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起来像是教育局的。
陈老师,这两位是区教育局的同志。李卫国介绍道。
我点了点头,心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开门见山：陈然老师,我们接到实名举报,说你涉嫌收受学生家长贵重财物,并以此要挟家长。这是举报材料,你看一下。
他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我打开一看,瞳孔猛地一缩。
里面是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照片的角度很刁钻,是从门缝或者某个隐蔽的角度偷拍的。画面里,刘栋正把那个礼品袋塞到我怀里,而我,低着头,似乎是默认了。
还有一段经过精心剪辑的视频。视频里只有刘栋把礼品袋推给我,我说行的画面,后面我让他删除视频、让他给儿子报班的对话,全被剪掉了。
最后,是一张少年宫美术班的缴费凭证复印件,缴费人,赫然是刘栋。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直接把我打造成了一个收礼不成,转而勒索家长,逼迫家长为自己孩子消费的恶劣教师形象。
刘栋,他居然还留了一手！他那天晚上根本不是一个人来的！
陈老师,你对这些材料,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教育局的人冷冷地问。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是诬告。我看着他们,声音很平静,视频是剪辑过的,照片是断章取义。事实是,刘栋先生试图用这份‘礼物’和偷拍的视频来控制我,被我识破后,我要求他给自己的儿子报名参加美术班,作为对他这种错误行为的惩罚和引导。
惩罚和引导另一个男人冷笑一声,陈老师,你有什么权力去‘惩罚’一个家长你这是变相索贿,性质更恶劣！
李校长在一旁急得搓手：小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把事情说清楚啊！
我有完整的视频和录音证据。我说着,就去掏手机。
不用了。戴眼镜的男人摆了摆手,我们来之前,已经向相关技术部门咨询过了。刘栋先生提供的视频,没有剪辑和拼接的痕
迹。
我心里一沉。
没有剪辑痕迹这怎么可能！刘栋的技术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除非……有高手在背后帮他。
我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的视频是不完整的。我坚持道。
你的证据,我们也会看。但是,陈然老师,目前的情况对你非常不利。戴眼镜的男人语气里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根据规定,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你需要暂时停职,接受调查。
停职我愣住了。
是的。
李校长还想替我求情,但被对方一个眼神制止了。
我攥紧了拳头。我明白,现在我说什么都没用。他们已经先入为主,刘栋准备的证据链太过完美,而我,只是一个他们眼中的、普通的、可能会犯错的年轻老师。
我走出校长室,整个办公室的同事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窃窃私语声像蚊子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回到座位上,我打开手机,点开本地论坛。一个加精标红的帖子,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
【惊天大瓜！某小学无良教师索贿不成,竟逼迫家长消费十万报天价培训班！】
帖子内容,正是对我的血泪控诉,发帖人,是一个新注册的ID。下面,是铺天盖e地对我的谩骂和诅咒,我的名字、学校,甚至家庭住址都被扒了出来。
刘栋,他这是要我死。
05
网上的舆论像一场海啸,瞬间将我吞没。
我的手机被打爆了,全是陌生号码的辱骂短信和骚扰电话。家长群里炸开了锅,无数人@我,要求学校给我一个说法,把我这种师德败坏的老师开除。
我知道,这是刘栋请的水军下场了。他们操控着舆论,把我塑造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那些不明真相的网友,被轻易地煽动,化身为正义的使者,对我进行着最恶毒的审判。
学校门口聚集了许多自媒体和记者,长枪短炮地对着,希望能挖到第一手新闻。
我被停职在家,门都不敢出。
李校长打来电话,声音疲惫不堪：小陈,你……你到底得罪什么人了对方这手笔,不像是普通家长能搞出来的。
校长,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信你,但是……证据呢你的证据呢教育局那边说,你那个视频,他们找人看了,说有伪造的嫌疑。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我的视频,是我家里的安防系统录下的,最原始的监控录像,怎么可能有伪造嫌疑
除非,刘栋背后的人,不仅能帮他做出天衣无缝的假视频,还能反过来,把我的真视频,鉴定成假的。
这股力量,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富商的范畴。
我坐在昏暗的客厅里,三天没有出门。外卖不敢点,窗帘不敢拉开。我像一只躲在洞穴里的野兽,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也积蓄着反击的怒火。
我还是太小看这个世界的恶意了。我以为我能用我的方式解决问题,但我忘了,在绝对的权力和资本面前,所谓的真相,有时候一文不值。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沙哑的电子音：陈老师,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沦落到去当一个小学老师了。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声音……
三年前,你不声不响地从‘蜂巢’消失,我还以为你死了。电子音继续说道,没想到,你只是换了个地方,过家家而已。
你是谁我的声音干涩。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是谁在搞你。对方轻笑一声,一个叫张启航的人,‘天幕’数据安全公司的技术总监。刘栋,只是他推到台前的一个傀儡。
张启航！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的记忆。
蜂巢是我曾经待过的一个顶级白客组织,而天幕,则是我们的死对头。张启航,更是天幕里最难缠的一个角色。三年前,我之所以离开蜂巢,就是因为在一次交锋中,为了保护一个队友,我暴露了自己的部分信息,被张启航盯上了。我不想把麻烦带给组织,选择了销声匿迹。
没想到,三年后,他还是找上了我。
他为什么要对付我
也许,他只是想把你从洞里逼出来。你这样的人,躲在小学里教书育人,太浪费了,不是吗电子音充满了戏谑,刘栋的儿子,恰好在你班上,就成了他最好的棋子。
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家长与老师的冲突,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来自过去的复仇。
你想怎么样我问。
我想帮你。电子音说,或者说,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洗清冤屈,让张启航和刘栋身败名裂。事成之后,你回到‘蜂巢’。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代码和硝烟的世界。我本以为我已经逃离了,但命运,却又把我推了回去。
好。我听见自己说,我答应你。
06
挂掉电话,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灵魂。
那个代号信使的昔日队友,给我发来一个加密链接。点开后,是一个功能强大的工具包,包含了天幕公司内部网络结构的详细分析,以及几个预留的后门程序。
这是蜂巢花了很长时间才渗透进去的成果,现在,交到了我手里。
我看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那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没有立刻行动。
我知道,张启航一定在等着我。他布下这个局,就是想逼我重新坐到电脑前,只要我一开始反击,就会暴露我的网络痕迹,从而彻底锁定我的身份。
他了解我的技术,但也低估了我的耐心。
我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用最原始、最笨拙的物理方式,搭建了一个层层嵌套的代理网络。然后,我像一个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天幕公司的服务器。
我的目标不是张启航,而是刘栋。
刘栋的公司,是一家做得不小的建材公司。我没费多大劲,就黑进了他们的财务系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家伙的公司,账目乱得一塌糊涂,偷税漏税、虚开发票、伪造合同……简直是五毒俱全。更劲爆的是,我还发现了他向某些关键人物进行利益输送的记录,其中,就包括帮他鉴定视频的那个技术部门的负责人。
原来如此。
我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将这些证据打包、加密,然后用一个无法追踪的虚拟邮箱,发给了三个人。
一个,是本地税务稽查部门的匿名举报邮箱。
第二个,是市纪委的线上举报平台。
第三个,是我一个在知名媒体当调查记者的朋友。
做完这一切,我才把目光,重新投向张启航。
我知道,这些东西,扳不倒他。要对付他,必须用他最引以为傲的技术,把他彻底击溃。
我通过信使留下的后门,进入了天幕的核心数据库。在这里,我看到了一个让我怒火中烧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叫猎物。
里面,是无数个像我一样,被他们用各种手段设计、陷害,最后被逼入绝境,不得不接受他们招安的技术天才的档案。
他们就像一群躲在暗处的猎人,用最卑劣的手段,捕获那些不愿意与他们为伍的野兽,然后驯化成自己的鹰犬。
而在我的档案旁边,我看到了一个备注。
【目标人物：陈然,前‘蜂巢’核心成员,代号‘K’。性格孤僻,重情义。三年前为掩护队友‘夜莺’主动暴露。弱点：极度保护欲。建议从其身边人入手,制造舆论压力,可使其主动暴露技术能力。】
夜莺……
那个因为我的失误而牺牲的队友。
原来,他们什么都知道。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停住了。一股冰冷的愤怒,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本来只想洗清自己的冤屈,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要让天幕,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07
接下来的48小时,我几乎没有合眼。
我像一个外科医生,在天幕庞大而复杂的网络系统中,进行着一场精密的手术。我没有选择暴力破坏,那是最低级的黑客才干的事。
我要做的,是瓦解。
我首先找到了张启航用来制作那段无剪辑痕迹视频的源程序。这是一个由天幕内部开发的、非常先进的视频深度伪造和反侦察软件。我不仅破解了它,还在其底层代码中,植入了一个逻辑炸弹。
这个炸弹不会立刻引爆。但只要有人再次使用这个软件生成或鉴定视频,它就会在后台自动生成一份无法篡改的、带有时间戳和IP地址的原始操作日志,并发送到我指定的服务器。
这意味着,他们以后所有伪造的证据,都会变成给自己定罪的铁证。
接着,我把那个名为猎物的文件夹,连同里面的所有档案,进行了多重加密备份。这份名单,一旦公之于众,足以在整个行业内掀起一场地震。
最后,我将刘栋公司的所有黑料,以及他与天幕勾结的邮件往来、转账记录,整理成一份清晰明了的证据报告。
我没有立刻发布。
我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的时机。
而这个时机,很快就来了。
在舆论发酵的最高峰,区教育局迫于压力,决定就我的索贿事件,召开一场公开听证会。他们邀请了媒体、家长代表,以及相关人员参加。
刘栋和张启航,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他们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我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
而这,也正是我想要的舞台。
听证会那天,我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独自一人走进了会场。闪光灯像疯了一样在我脸上闪烁,记者们把话筒快要戳到我的嘴里。
陈老师,你对网上的指控有什么回应吗
你真的收了家长的钱吗
我一言不发,径直走到我的座位上。
刘栋坐在举报人的席位上,看到我,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残忍的笑容。他身边,坐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
那就是张启航。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像一只猫在欣赏着即将被玩弄于股掌的老鼠。
听证会开始。
流程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教育局的代表陈述了案情,然后,刘栋作为举报人,开始了他声情并茂的表演。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子心切、却被无良教师勒索的可怜父亲。他播放了那段剪辑过的视频,照片,以及那张美术班的缴费单。
一切都天衣无缝。
场下的记者和家长代表们,发出一阵阵的唏嘘和愤怒的议论。
主持人看向我：陈老师,现在,你可以进行你的陈述和辩护了。
全场的焦点,瞬间集中到我身上。
我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平静地说：我不需要辩护。我只想请大家看几样东西。
说着,我拿出U盘,插进了会场的投影设备。
08
大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那个本地论坛的帖子截图。
【求助：如何能让老师对我家孩子好】
当那个高赞回复给小礼物里加点猛料,记得拍下视频出现时,全场一片哗然。
紧接着,我放出了那个发帖人的ID和IP地址——幸福里小区。
刘栋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这……这能说明什么网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他还在狡辩。
是吗我笑了笑,播放了第二段视频。
那是我家玄关的监控录像,完整的、一刀未剪的版本。从刘栋进门,到他强行塞给我礼品袋,再到我识破他的阴谋,逼他删除手机里的视频。
视频里,我让他去给儿子报美术班的对话,清晰无比。
我想让梓轩知道,获得老师的关注和喜爱,靠的不是他爸爸的小聪明,而是他自己的努力和才华。
当我说出这句话时,会场里鸦雀无声。
之前那些对我怒目而视的家长,眼神开始变得复杂。
刘栋的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屏幕,大喊：假的！这也是假的！是伪造的！
他求助似的看向张启航。
张启航推了推眼镜,站了起来,风度翩翩地对众人说：大家好,我是天幕数据安全的张启航。关于这段视频的真伪,我方可以提供专业的技术鉴定。事实上,我们已经鉴定过,陈老师提供的任何视频,都有后期处理的痕迹。
他自信满满,因为他相信自己的技术。
哦是吗我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那么,张总监,不如你当着大家的面,用你们公司最先进的软件,再鉴定一次
这正中张启航的下怀。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当众击溃我最后的心理防线。
当然可以。
工作人员很快拿来一台笔记本电脑,连接上投影。张启航熟练地打开了那个他引以为傲的鉴定软件,将我的视频文件拖了进去。
进度条开始读取。
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张启航的脸上,带着胜利在望的微笑。
然而,当进度条走到100%的时候,屏幕上弹出的,不是视频系伪造的鉴定结果。
而是一行鲜红的大字,和一个不断闪烁的IP地址。
【日志ID：0x7A9E。操作人：张启航。操作行为：生成伪证视频。原始文件MD5：……
伪造文件MD5：……】
紧接着,屏幕上开始像瀑布一样,滚过成百上千条类似的操作日志。每一条,都对应着天幕公司一次伪造证据的行为,受害者的名字,清晰地罗列在后面。
张启航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试图关闭程序,但一切都是徒劳。
那个我植入的逻辑炸弹,被他亲手引爆了。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随后,是轰然的爆炸。
记者们的闪光灯快要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我的天！这是什么
天幕公司,居然是专门制造假证据的
那个名单上,好多都是最近的热点事件！
张启航面如死灰,浑身颤抖。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而这,还不是结束。
我按下了遥控器的下一个按钮。
大屏幕上,出现了刘栋公司的内部账本,那些触目惊心的偷税漏税记录,那些见不得光的利益输送链条。
刘栋先生,我转过头,看着那个已经瘫软在椅子上的人,微笑着说,现在,你还需要我解释什么吗
09
听证会变成了一场审判会。
当税务和纪委的工作人员冲进会场,带走魂不守舍的刘栋和面如死灰的张启航时,所有的媒体都疯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师德问题,而是牵扯出了一家知名高科技公司的系统性犯罪,和一个企业家的巨额偷税漏税行为。
第二天,所有新闻的头版头条,都被天幕门事件占据。
天幕公司股价暴跌,被立案调查,所有高管被控制。那个猎物文件夹里的档案,成为了指控他们的最有力证据,也帮助无数像我一样被构陷的人洗清了冤屈。
刘栋的公司被查封,他本人因多项罪名被提起公诉,等待他的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而我,陈然,从一个师德败坏的老师,一夜之间,变成了揭露黑暗的孤勇者。
教育局的领导亲自来到我家,向我道歉,并请求我官复原职。学校也撤销了对我的所有处分。
我回到了学校。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曾经那些用异样眼光看我的同事,都围了上来,脸上带着敬畏和歉意。
王姐拍了拍我的肩膀,感慨道：陈然,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藏得够深的。
我笑了笑,没说话。
风波过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只是,一切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家长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尊敬。孩子们依然吵闹,但他们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崇拜。
我知道,我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
信使发来消息：【‘蜂巢’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我回复：【收到。】
我需要回去,去了结一些恩怨,去守护一些东西。
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刘栋出事后,他的妻子很快就和他办了离婚,带着刘梓轩准备离开这个城市。
临走前,刘梓-轩的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希望我能和孩子见一面。
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了面。
那个曾经有些内向的孩子,经历这场家庭巨变后,似乎沉默了许多。
陈老师。他低着头,声音很小。
我摸了摸他的头,从包里拿出一套全新的绘画工具,递给他。
老师相信,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很棒的画家。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记住,你的价值,不需要任何人通过任何手段去证明。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
刘梓轩的眼眶红了,他抬起头,第一次没有躲闪我的目光。
谢谢您,陈老师。
他稚嫩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许久未见的、干净的笑容。
10
送走刘梓轩母子,我一个人在操场上坐了很久。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好友申请。
我点开,对方的头像是空白,昵称只有一个字母：K。
我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是信使,用我过去在蜂巢的代号,重新加了我。
我点了通过。
对方很快发来一条消息：【欢迎回家。】
是啊,回家。
当老师的这三年,像一场漫长的假期。我体验了另一种人生,平静,琐碎,却也充满了真实的喜怒哀乐。我看着那些像小树苗一样的孩子,在阳光下成长,那种满足感,是破解再复杂的代码也无法比拟的。
但假期,终有结束的一天。
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像天幕一样的黑暗,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
而我,以及蜂巢的同伴们,就是那群在黑夜里提灯前行的人。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待了三年的校园。远处,教学楼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温暖而明亮。
我给李校长发了条信息,是我的辞职信。
然后,我拉黑了信使,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
我不会回到蜂巢。
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新的战场。
几天后,市教育局的官方网站上,悄然多了一个新的部门——青少年网络安全与心理健康中心。
在负责人的那一栏上,写着我的名字。
陈然。
办公室的窗外,是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我泡了一杯茶,打开电脑,开始了我新的工作。这一次,我的代码,不再是攻破防火墙的利剑,而是为这些孩子们,筑起一道坚实的屏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