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奕为了娶我,把我的才女名号散布天下。
其实我什么都不会。
敌军攻入皇城,荣奕不再是太子。
头颅被挂在城楼暴晒四十九日。
消息传到北齐,是封后大典那日。
新帝登基四年暴毙,我登上了太后的位置。
不过阶下那个和荣奕长得一样,
恶狠狠的盯着我的那个男人是谁
不过他要娶余家小姐,
那我与荣奕势必道不相同。
1
哀家还能活多久
我看着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的太医。
不足……一月……
殿内寂静无声,宫人们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下。
我沉默片刻,此事莫要声张……
我摆摆手,让太医下去。
红月着急来报,
娘娘……商国舅被摄政王抓起来了,说他……勾结外敌。
闻言,一时觉得离谱,
知砚怎么可能勾结外敌！
一个无权无势的外戚,真是笑话。
去瞧瞧。
我来到大狱,
开门！
守门的侍卫跪下,
太后娘娘,摄政王说了,谁都不能进去。
出了事哀家担着……
两个侍卫互看了一眼,
还是给我开了门。
我疾步快走到关押商知砚的牢房,
看他满身伤痕窝在墙角。
知砚……你还好吗
心里的怒气快要冲破理智。
当即就要找荣奕去要个说法。
这分明就是在报复。
商知砚见了我立马笑着跑过来,
姐姐,我没事,不过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
心下稍微安定。
看着他还能跑,应该是没什么大事。
又说了几句,我得知知砚应当是被陷害了。
你放心,姐姐定救你出来……
商知砚点点头,
我等着姐姐救我。
2
回到永寿宫,我让红月去挑了件礼物。
摄政王即将大婚,你去把摄政王叫来,
……
太后娘娘,摄政王到了。
太监在外通报。
上次和他说话是四年前,
他告诉我,等战事安定我们就成亲。
不过战事是安定了,天枢也没了。
不知太后叫本王过来有何要事。
记忆中他还是个身形有些单薄的少年。
现在已经是个完全成熟的男人。
一时竟有些恍惚,感觉此人很是陌生。
哀家听闻摄政王不日即将大婚,这是哀家送的新婚贺礼。
他看着我,直到我坐立不安才收回目光。
一月前我带着景泽登上皇位时,他也是这样的眼神。
冷漠中夹杂着恨意。
他冷哼一声,有些嘲讽之意。
这等小事也用得着本王进宫一趟,太后真是享受惯了,不懂我们这些人的辛劳。
我垂下眼眸,自从天枢国灭,他对我是带着恨的。
哀家是个妇人,自然不懂朝堂的辛苦。
我克制住心底的情绪。
摄政王应该知道,哀家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他面上带着怨毒。
一家子叛国贼,还冤枉你们了不成。
听到这话,我无法再心平气和,心脏疯狂跳动。
一口鲜血即将要喷涌而出,又被我极力压下。
知砚在北齐没什么实权,他不会做那样的事。
太后说话也要拿出证据,国舅叛国的证据可是被大家都瞧见了,众目睽睽之下,本王如何能冤枉他。
我也不想和他争辩这些,
摄政王在事情还没查清之前,仅凭一块不知是真是假的牌子就动用私刑,未免不能服众。
荣奕冷笑一声。
本王什么时候打他了,莫要将屎盆子扣到本王头上。
听他说这话的意思,莫不是冤枉他了。
我让他去天牢里看看。
他一甩袖子就走了。
3
他走后,我再也克制不住,鲜血吐了一手。
红艳艳的血到了墨色的衣服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红月惊呼,
娘娘……
无碍。
我用帕子擦干嘴角的血渍,
红月担忧的看我一眼出去了。
这三年我只远远的在宫宴上见过荣奕几次,
不曾想他对我的怨恨竟如此深了。
以前他是个脾气温和的人,现在说话这样刺人。
荣奕是天枢的太子,我是丞相的女儿。
世人都说我是天底下第一的才女,能配世间最好的儿郎。
其实这都是荣奕为了娶我,故意为我造的势。
皇帝也是顺水推舟为我们赐了婚。
可天意难违,国破了,那里还有什么太子。
……
娘娘,皇上下学了。
红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抱起景泽,
今天太傅都教了什么
景泽奶声奶气的说道,
太傅教了儿臣写字。
那景泽学会了可要给娘看看。
我看着这小小的人,一副天真懵懂。
眉眼间肖似那人。
他学会写字的时候,估计我也看不见了。
我让红月把他抱出去交给奶娘带着。
深冬的夜里,室内烧了好几盆炭火,可我还是觉得冷。
冷的我彻夜难眠。
闭上眼,荣奕在我耳边响起,
我们成亲后要生两个孩子,男孩像我,女孩像你。
我害羞的捶打他。
睁开眼时,枕头湿了一片。
一擦鼻子,昏暗的烛光照上去是红的。
今日见了他,无端又想起了以往。
4
我和荣奕初识是三月,
那时流行踏青,我和贵女们在一片开的艳的桃林嬉戏。
去年冬日的落叶树枝将我绊倒,正巧就落到了荣奕身上。
他彼时还是个少年,故意调笑着,
姑娘莫不是瞧上我了,故意投怀送抱
我那时也是没什么见识,
虽然嘴上骂他是登徒子,
但心还是跳个不停。
第二次见他,是在皇后娘娘举办的赏花宴上。
他跟在皇后身边,周身矜贵。
待人接物都稳重了不少。
那时我才知道他就是太子。
从那之后。
每次出门,总能碰见他。
不论是成衣店还是脂粉铺子。
太子殿下您也买胭脂
他轻咳了声。
孤买些送给母后。
如此频繁的偶遇,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起初有人看见我和太子走得近,
传出来就是我勾引的。
这话传到了荣奕耳朵里,
他立马跟我道歉。
之后京中就再没有说我不是的。
传到我耳朵里的都是赞扬。
三月,
皇帝给我和荣奕赐了婚。
好景不长,朱国打了过来。
天枢和北齐的皇帝交好,让我爹去求支援。
可北齐皇帝病危,传位给太子晏沐礼。
新皇即位,忙的不可开交。
哪里还顾得上别家的事。
我的才女名声传到了北齐。
晏沐礼要我嫁给他才能派兵支援。
我无奈答应了。
可兵马还未发出,天枢的城门就破了。
皇室宗亲皆被砍去头颅,在城楼上挂了四十九天。
这个消息传过来时,我吐了口血,昏迷了整整三日。
直到晏沐礼得了急症,
我抱着景泽登上皇位时。
我看见了荣奕和余太尉站在一起。
抱着景泽,我不能慌,
匆匆扫过一眼,便看见了他那怨毒的眼神。
后来才知道,他与余太尉的女儿订了亲。
当朝皇帝喜美色,荣奕生了一张好颜色。
这三年里,我常听说他杀人不眨眼,手段狠辣。
为新皇扫清了不少障碍。
这与我记忆中温良谦和的荣奕简直是两个人。
不过我也能理解,
毕竟经历了生死,
谁还能保持当初的良善呢。
所以这三年来,荣奕的官职一升再升。
甚至皇帝临终前还封了荣奕摄政王。
5
再次醒来,周身已被冷汗浸湿。
我喊来红月,
让她去把知砚贴身伺候的人带来。
不过多久,她带了一个小厮过来。
这人哆哆嗦嗦的跪下,
太后娘娘千岁……
行了起来吧,你应该知道哀家为何叫你过来。
他咽了一口口水,
小的不知……
我给红月一个眼神。
此人被拖下去,
我愣怔的听着殿外的惨叫,
当初连蚂蚁都不敢踩,
如今罚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
我揉着太阳穴,
你应该知道,得罪哀家是什么下场。
他惶恐的看我一眼。
告诉我他有一妹子在余太尉府上当丫鬟,想让我把人要过来。
不过一个婢女,哀家为你做主。
他连忙磕头道谢。
道出是怎样设计陷害的。
沉思片刻,
原来是余家……
是我连累的知砚。
前些日子杀了一个碍眼的狗。
主人家这么快就找上来了。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看来得尽快连根拔起了。
6
近来精神越发不济了。
我看着窗外的桃花开的艳丽,
想来是吃不上今年的桃子了。
……
太后娘娘,您找臣女来可是有什么事
我看着眼前的女子。
这就是要嫁给荣奕的人。
鲜活靓丽,就如同窗外的桃花般娇嫩。
一如四年前我还在天枢时的精气神。
突然想到晨起梳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深入骨髓的毒折磨的人如寒冬的枯枝落叶。
我平静的看着她,
与她说了几句,
我同她要那婢女,
她二话不说就要回家去给我找人来。
她走后,
我愣了片刻。
这样美好的女子为什么要姓余呢
怪不得荣奕要娶她。
7
约莫两个时辰,
人就过来了。
静香跪下给我磕了个头。
但我看她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太后娘娘,这人臣女给您带来了。
我还未说话。
殿外传来一声质问。
太后将本王的未婚妻叫来可有要事
荣奕黑着脸,
好像我欺负了他的未婚妻一样。
哀家向余小姐要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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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奕嘲讽道。
太后宫里的侍女还少吗还要向别家讨要。
太后娘娘说这宫女可以挡煞……
余小姐出声解释。
挡煞太后是亏心事做多了,才需要人挡煞的吗
我不理会荣奕的嘲讽。
他现在就是条疯了的狗,
看见我就上来攀咬。
红月把那小厮带来。
把你昨日说的话给摄政王再说一遍。
小厮面向荣奕,战战兢兢的说了余公子是如何让他陷害知砚的。
话音刚落,小厮妹子就倒在了地上。
我让红月上去查看,
娘娘,她没气了……
小厮跌坐到地上,疯了般爬过去,
静香……是哥哥对不住你……
太后娘娘,奴才做了那样的事,想来您也不会让我好过,今日又说了这番话余家人也不会放过我,现在我就与静香一同去了……
说罢,就冲向一旁的柱子。
血贱了三尺。
吓得余小姐身子一软,荣奕在一旁赶忙扶住。
我看向荣奕,
方才你也听到了,知砚是冤枉的。
他冷哼一声,
那小厮是你的人,随便说两句,你以为本王就信了
太后说话也要拿出证据来。
他都听到了,
现在证人都死了,我还能去哪里找证据。
他就是故意的。
我沉默良久。
我就不该指望他的,
只是心里最后的一点奢望罢了。
闭上眼,轻声道,
哀家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等我再睁眼时,殿内只剩我和红月。
还有两具尸体。
厚葬吧。
最近身子一日比一日沉重,几步走到床上都觉得心慌。
8
睁开眼睛,红月守在床边。
她有些哽咽,
娘娘您终于醒了,您睡了两天了,快吓死奴婢了。
两天……
我的日子更少了。
我艰难的坐起,
随我去看看知砚吧。
9
姐弟情深
轿子抬我去了天牢。
他红着眼看着我,
姐姐,你又瘦了……
他还不知道我命不久矣。
试图开个玩笑。
最近流行纤腰,你知道姐姐最爱美了。
等姐姐你找到证据救你出去,到时叫上娘一起热闹热闹。
他突然红了眼眶,眼泪蓄满差点掉下来。
而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10
窗外的桃花开了四五天,
一场雨后花瓣落了一地,
枝头再没有一片花瓣。
我带着景泽吃饭。
愣怔的看着他熟悉的眉眼,
想的出神,不知红月何时站到了我身旁。
我让他给知砚送些吃的,
这么快就回来了。
红月红着眼,神色悲切。
走到我面前。
娘娘,国舅爷自戕了……
夹菜的手顿住,手里的筷子摔到了地上。
我脑子一瞬间空白。
回过神来看着景泽。
景泽先出去玩一会儿。
看着景泽走远,我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都怪我,是我连累的你。
我忍着痛赶到天牢,
知砚的身体窝在墙角。
我摸摸他的脸,
突然觉得不对劲,
身上没有任何致命伤口,
怎么就突然没了。
红月带了太医来看,
回太后娘娘,国舅爷是中毒死的。
中毒
那定是余家人干的。
我看着知砚的尸体,
深吸了一口气,
放心,姐姐会为你报仇……
姐姐会带着余家来给你赔罪。
我哭的泪眼朦胧,
恍惚中好似看到门外荣奕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我看错了吧,
毒入骨髓,眼神也不好了。
他和余家一派,
今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只希望能在死前为景泽扫清障碍。
11
处理完知砚的后事,我去看了我娘。
我爹死了,对她的打击很大,整日郁郁寡欢。
现下知砚也走了,娘的精神好像出了问题。
在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
我不敢想,我要是也离开了,她该怎么过活。
我轻轻的出声,
娘,回去吧……爹爹和弟弟都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娘木讷的转过头来。
知砚……你回来了,娘就知道你没死。
说着她举起手似是要摸我的头,
但好像不受控制般胡乱扯着。
我的头发被扯得掉了几缕。
不是娘的力气大,而是我病的厉害,头发脱落了。
这样也好,娘糊涂了。
等我离开时,她也不会再次经受打击。
12
四年前。
我爹拼死闯入皇宫求新皇出兵,守门的侍卫以为我爹是刺客。
被一剑捅破了胸膛,当场气绝。
找到我爹是在乱葬岗。
没办法只得仓促下葬。
13
我的才女名号不知何时传入了北齐。
晏沐礼要娶我。
我提出条件是为天枢出兵。
他答应了。
就在晏沐礼娶我那天,
朱国占领天枢的消息传到了北齐。
我晕倒了三天。
醒来时,正看着晏沐礼坐在床边沉着脸看我。
你怀孕了……
怀孕……,这是荣奕的孩子。
一滴泪落下。
可是荣奕死了。
这个孩子保不住的。
14
朕可以让你可以留下这个孩子。
那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容下别人的孩子。
我也不会认为他爱我至深,
能达到爱屋及乌的地步。
直到有一天。
我去御花园散步。
看见一对男子趴在石桌之上。
这个男子容貌极其俊逸。
他们说着令人恶心的话,
还提到了我爹。
周郎,那个女人生下了野种,朕就可以拿他堵住朝堂上那些老匹夫的嘴了。
晏沐礼嘲讽的笑了一声,
那个女人还不知,她那个爹是朕故意让人杀的,她现在还在对朕感激涕零让她留下那个野种呢。
还有力气说这些。
说着,那男人加快了动作。
我躲在树后,偷听二人讲话。
男人突然朝我这里看了一眼。
眼里似乎有着挑衅。
我恶心的捂住嘴快速逃离。
原来是晏沐礼杀害了我爹。
握紧拳头,心里发狠。
我一定会为爹报仇。
15
我给他那个住在承乾殿的男宠下药,
男宠毁容了。
很快,晏沐礼厌弃了他。
开始寻找新的男宠。
我在民间寻了一绝色,他叫沈墨。
沈墨入了朝堂,
晏沐礼为了讨好他,
很快就与余太尉平起平坐。
为了迎合皇帝,
余太尉就找上了荣奕。
在一次宴会上,我特意寻了这个打压沈墨的人。
我震惊的发现,他和荣奕长得一模一样。
那时远远的看了一眼,
不知是不是荣奕不肯与我相认,
递出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现在想来,他那时就是恨我的。
16
荣祁很受皇帝器重,风头一时压过了沈墨。
孩子生下来,长相越来越像荣奕。
我怕有一天,皇帝会发现荣奕的身份。
自从发现我爹是晏沐礼害的,
我也想赶紧了结了他。
于是我给他下毒了。
这毒一日日侵蚀着他的身体,
不过早期并没有什么症状。
只有死前会显示出病症。
可那时五脏六腑都被腐蚀,
谁都救不了他。
就像我现在这样。
静静的等死。
说来晏沐礼那个男宠倒是真爱。
他给我下了最烈的毒,但也不至于很快毙命。
为了折磨我,让我忍受痛苦四十九日才结束性命。
也是怪我大仇得报,放松了警惕。
后来我得知此人是余太尉的大儿子。
为了巩固地位,把儿子送到了皇帝床上。
男宠被我杀了,余家恨上了我。
17
晏沐礼死了,
我本以为就能和荣奕相认了。
没想到他会如此厌我。
那样恨毒的眼神让我恐惧。
没能替天枢搬来救兵是我们没用。
可我爹已经为此搭上了性命。
18
红月把沈墨带到我的寝殿。
不是我不去外面见他。
而是我现在病的厉害。
走几步就疼的钻心。
娘娘……
沈墨走了进来。
他现在的样子和我第一次见他不同。
他当时落魄,
被人卖入男风馆,
被打的浑身是伤。
但狼狈之下是一张绝色的容颜。
比之荣奕不相上下。
可能是小时过的不好,
沈墨惯会察言观色,
对谁都是一副笑脸。
让人看不出喜怒。
你来了……
他走到我的床榻前,
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淡淡道,
哀家快死了,临死前我想拜托你件事。
他蹲下来,一向笑意盈盈的眼里出现了悲伤。
我拍拍他的手。
不用伤心,人终有一死,哀家不过早走一步。
哀家走后还要麻烦你照顾一下景泽。
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哀家的身体自己知道。
……
余家对知砚下手了,你加快动作,以免夜长梦多。
他动了动嘴,像是想说什么。
我便问他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娘娘,冤冤相报何时了……
我垂下眸子,
余家害死了知砚,等哀家走后,难保不会对景泽下手
,你要是不愿,哀家找旁人去。
沈墨急道,
是我想少了,我的命都是娘娘救得,怎会不愿。
我摆摆手让他下去。
19
红月走了进来
你,
娘娘,皇上来了。
你带他玩儿会儿吧。
我看着昨夜烧尽的残烛愣神。
他见了我的模样。
长大后再想起想起来,
估计会恐惧吧。
皇上,奴婢带您去玩吧,太后娘娘累了。
红月在殿外哄着景泽。
朕要娘亲,朕已经许久未见娘亲了,朕想她了。
听着奶生生的语气,
心中一片酸涩。
娘亲……
他半人高的模样从殿外跑进来。
红月在后面追。
皇上……娘娘在休息。
……
他迈着小小的步子,快步跑到我的榻前。
娘亲就不想儿臣吗儿臣已经三日未见到娘亲了。
我坐起,弯着身子,轻轻把他抱进怀里。
哽咽道,
娘亲当然想景泽,只是景泽以后是要保护全国的子民的,当皇帝哪能天天跟在娘亲身后,所以景泽要快快长大。
那儿臣不想当皇帝了,只想要娘亲抱。
可是娘亲是仙女,马上就要回到天上去了。
那可以带儿臣一起走吗
他窝在我怀里,天真的仰头看我。
那可不行,上天是要等景泽长大之后才能去的,
景泽要是想娘亲了,就看看天,记住了吗。
他往我脸上亲了一口,
一脸笑眯眯。
记住了娘亲。
20
他玩累了,
就窝在我怀里睡着了。
看着他纯稚的小脸,
我用手轻轻触碰。
心中是一万个不舍。
我冲红月摆摆手,
让她把景泽抱走。
摸着身侧的余温,
心绪一时激动,
吐出一口血。
娘娘……
我用帕子擦擦嘴角,
无碍。
21
初春的太阳晒得人仿佛有了无限的希望。
我让红月在院子里放了一把躺椅。
躺到上面。
感觉骨头缝里的毒都被晒干了些。
打了个盹,
直到太阳与宫墙齐平才醒来。
醒来见到沈墨坐在一旁的石凳之上。
我斜眼看他一眼,
哀家给你的任务很很简单吗哀家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了。
他这几日,日日呆在我这慈宁宫,
外面说我耐不住寂寞,
勾引朝臣。
沈墨走到我的身后,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
低头在我耳边讲话。
太后娘娘就不想知道摄政王心了还有您没有吗
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每每和他说完话我都气的吐血。
谁没事找那虐。
就他嘴毒的,没把自己毒死算他好运
。
我正准备把他的手抚开,
结果门外走进来一人。
太后娘娘好兴致啊,本王没打扰到你们吧。
我略微转头,见荣奕冷着个脸。
看吧,来了。
沈墨勾唇一笑站起身来。
沈大人日日往这后宫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当皇上的继父呢。
娘娘愿意要臣也是臣的福分。
荣奕冷笑一声,
沈大人愿意当小白脸,本王还能说什么。
说完一甩袖子走了。
我看着荣奕进来又出去,
不知道发的什么疯。
娘娘,这是摄政王自己送上门来的。
你什么意思
沈墨笑了笑,没说话。
22
听说红玉说御花园的玉兰开了一片。
我带着景泽去看花。
娘亲,我想要。
景泽指着树枝想让我帮他摘一朵。
我笑着应他,
好。
刚踮起脚就一阵目眩,
接着就摔倒了。
迷糊中听见景泽在哭喊,
母后……母后……
身子一轻,似乎有人把我抱了起来。
晕了不知多久,睁开眼只见昏暗的蜡烛闪着光。
红月……
我有些口渴。
身旁动了动,坐起一人。
是荣奕。
你大半夜的跑到哀家房里做什么。
他呆愣愣的看着我,好像有些神游。
给我倒杯水。
他站起来,给我倒水。
难得没有同我呛声。
喝完了水,他接过杯子。
他声音有些嘶哑,
谁给你下的毒
余家,
我死死盯着他。
我说是余家,你还能为了我去伤害你未婚妻吗
他沉默了。
我心里冷哼一声,不必说我也知道。
静了片刻,
太医说你命不久矣,是不是你们串通好的。
我冷笑一声,对,没错,我们串通好的。
他往后退了一步,
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
当年你就是看着天枢要没了,你当不成太子妃了,转身就嫁给别人当了皇后。
你当年就是喜欢我的太子身份对不对。
我被气笑了,
原来我在他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害怕当不成太子的人是你,是你害怕面对亡国的痛苦,把这一切怪到我身上。
我爹为了天枢,被守门的一刀捅死,临死前还想着天枢,想着我们成亲。
我颤抖着,向他嘶吼这些年一直压在心底的委屈。
没能搬来救兵是我们没用,可朱国强势,你以为就算有了支援天枢就能胜吗
荣奕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最后沉默了良久,
他道出一句,对不起。
我躺下,转过身去。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耳朵里。
不知过了多久,
身后传来一声,
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我没出声,
我知道这个毒是治不了的。
23
清早起来,荣奕已经走了。
红月伺候我洗漱。
递给我一个盒子,说是沈墨拿过来的。
我打开一看,
是余家倒卖私盐豢养军队的证据。
他动作倒是快。
今早沈大人来时正好撞见摄政王,看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我放下盒子,
荣奕站余家,沈墨是我的人,二人关系能好就怪了。
……
下了朝,沈墨来了。
说余家已经被关进大牢。
我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
尽快处决了吧,以免节外生枝。
天牢。
看着余家人,
我数了数人头,
发现不见余嫣然。
心下有些不安,
余公子更是张嘴大骂,
你个贱人,水性杨花勾引朝臣,等我们出去了你就等着吧。
我笑了,
让人把他拉出来。
狠狠踢他两脚,就是他害死了知砚。
还想出去呢,有谁能救你呢
哦,你难道是指望荣奕救你不成
他恶狠狠的看着我,好像还有希望出去,把我碎尸万段。
忘了告诉你,皇上是荣奕的孩子。
他惊住了,嘴都忘记合拢。
红月趁机给他喂了见血封喉的毒药。
他拼命的孔嗓子眼,脖子哽的通红。
我看着他挣扎,直道咽了气。
蹲下去探了探鼻息,没气了。
当下是要找到余嫣然。
斩草不除根,难保不会反咬。
我眼神暗了暗,
人心果然是最难掌控的东西。
好好的人怎么就说变就变呢。
我真是小瞧了他。
24
我坐在门口,看朱红色的高墙上方飞过一群鸟。
我在这北齐的皇宫生活了四年之久。
认识沈墨有三年。
除了红月,我与沈墨应是说话最多的了。
晏沐礼常常召沈墨进宫,所以他常来看我。
那时我也很是担心晏沐礼要是强迫他,
沈墨会因此受委屈。
不过我的顾虑在他来看我时就打消了。
晏沐礼虽喜男色,但他从来不会强迫人。
这些年的相处,我自以为是了解他的。
但也实在没想到,他是人,也会有自己的私心。
就像我也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才会与沈墨相识。
25
以往我是贵女,是太子妃是皇后是太后。
我是要守规矩。
我现在像小时候一样坐在门槛上,等一个人。
我知道他一定会来给我一个解释。
等了好久,从远处望见一个朱红官袍的身影走了过来。
娘娘,怎么坐在外面,春寒料峭小心身子。
沈墨还是那张笑脸。
扶我起来。
他伸手,我搭了上去。
进了屋,才感觉到外面确实有些冷。
红月给我换了一个新的汤婆子。
沈墨一直站着,
沈大人坐啊。
他一贯的笑收了起来,
娘娘……
我忍不住了,
你把余嫣然藏哪了
沈墨跪下,
余嫣然她不是坏人。
我闭上眼,
她不是坏人,我就是坏人吗
上次看到她,我仿佛就像看到了四年前的自己。
善良,柔弱,想要的总有人争着送到眼前。
当时觉得荣奕对余嫣然是有好感的。
荣奕那样的人不想做的事情没人能强迫的了他。
可是现在突然发现,
人人都爱她,
就连沈墨也被吸引。
余嫣然你可以留下,但余家不能留。
沈墨撩开衣袍跪下,磕了个头
是。
我摆手让他出去。
26
三日后,余家上下问斩。
荣奕没有插手。
余嫣然不在其中,他也没有必要管。
我没想到的是今天本该和余家一起问斩的人,
会给做出那样无法挽回的事。
我去了景泽的寝殿。
自从知道我命不久矣,我就让他去别处住了。
景泽……
天色暗了下来,这时他应该是在寝殿的。
照应景泽的嬷嬷过来。
皇上呢
我问嬷嬷话。
嬷嬷放下手里的东西,慌忙跪下。
奴婢去内务府拿皇上的春衣,就让翠儿看着皇上……
我阴沉着脸,
你进去看看。
嬷嬷忙爬进寝殿,
只见里面时翠儿晕倒在地上。
去找,让禁军都去找皇上。
红月应是,忙跑着出去。
27
禁军翻遍皇宫,在城墙之上寻到了二人。
余嫣然挟持了景泽。
本以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翻不起什么风浪。
没想到真是小瞧了她。
你把刀放下。
沈墨怎么看的人。
就这么轻松的掳走了皇帝。
心下顾不得埋怨,只求景泽能平安。
太后娘娘,我余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赶尽杀绝。
余嫣然哭着道。
我沉默了,
于她而言,她的家人自然是好的。
可我呢,知砚就不无辜吗
我身上的毒就不无辜吗
哀家的弟弟何其无辜,就被扣上了谋反的罪名,都是你那二哥害的。
余嫣然怨毒的看着我,
那我全家就都该去死吗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
你以为哀家不想杀你吗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余嫣然,你放了皇上,我可以为你向太后求求情。
余嫣然淡漠道,你以为我今天来到这城楼之上还想活吗
她把景泽放到城墙边上,只需稍一用力就会坠下城楼。
我心的心脏被狠狠攥住,腿也止不住的颤抖。
几近失声,从喉咙里挤出哀求。
不要,他还是个孩子,你的家人都是我杀的,你把我杀了岂不是更解恨。
余嫣然是个善良的人,她犹豫了。
我知道,她听进去了。
我拿起匕首,朝自己胸口刺了一刀。
她看见我自伤,抓住景泽衣领的手往里拽了一些。
我把匕首扔下,朝她走过去。
你放了他,我立马跳下去。
余嫣然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也是慌乱。
当我走向她时,她松开了景泽的手。
还没来得及高兴。
她突然一笑。
猛地把景泽推了下去。
小小的人一声没吭就这么摔了下去。
红艳艳的血就这么流了出来。
一瞬间,天地失色,我眼前只有一片红。
脑子一片空白,浑身僵住,
不知道现在是该跳下去还是一剑捅死余嫣然。
28
竹篮打水一场空。
做了恶事最终都会报应到自己头上。
处理了景泽的后事。
我爬上了那日景泽坠下的城楼。
我坐在城楼边上,脑子里都是那日景泽摔在地上的画面。
春日的暖阳不再温暖,反而化作一把利刃穿透人的阴暗。
将人偏偏凌迟。
趁着这么好的日子,娘亲这就来和你们团聚了。
我闭上眼,正想往下跳。
一只手拉住了我。
睁眼一看,是荣奕。
我麻木的看着他的手。
你这是做什么
沈墨死了,余嫣然也死了。
哦。
他给我说这个做什么,他们都死了景泽也不能活过来。
我见他不松开,
景泽是你的儿子。
我不错眼的看着他的表情,
如我所料,他像受惊了一般,松开了我。
你……说什么
他好半天挤出这一句。
那天景泽出事他在楼下拉弓。
也许是想射死余嫣然救景泽的,
也许是想杀了我,再没有人能同他的未婚妻做对。
我看不懂他。
他举起又放下。
犹豫之间,人就这么死了。
他现在知道死的是自己的儿子,心里一定很痛吧。
在他活着的日子里,
这句话就会像鬼一样缠上他。
想到这里,我心里就觉得爽快。
看着离地面二十多米的高度,
足够把人摔得血肉横飞。
侧身一倒,耳边是急促的风声。
眼前荣奕伸出的手,
和他满脸痛楚和懊悔的表情。
他越痛,我越开心。
坠地的瞬间,血从我的身体里迸出。
意识飘散在空中,荣奕连滚带爬的滚下城楼。
他抬起我软趴趴的胳膊,一脸惊恐。
他为什么害怕呢。
我不懂,也不想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