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拿到博士录取通知书,我妈就给我安排了相亲。
对方一身烟味,身高体重都是150,一见我便咧开一口黄牙笑了：
你这妞不错,这卡里有30万彩礼钱,给我生个宝贝儿子的话,我再给80万。
见我无动于衷,他又挑了挑眉：
不说话那就是答应了看来你也迫不及待地想跟我生了
我当场泼了他一脸茶水,我妈却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你疯了！怎么做人的
说罢她赶紧给相亲对象拿了毛巾擦拭,连连道歉。
你这脾气以后到了社会上要吃亏的。李老板人不错,你别这么由着性子来。
1
我直接躲进了房间,但我妈又追了进来。
妈都打听过了,李老板是正经生意人,就是为人实在了点,不太会说话。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最后不还是要找个安稳的家吗妈是过来人,不想你以后走弯路,一个人在外面打拼太苦了。
我不想再跟她争辩,转身冲出了家门。
冷风一吹,我才稍微清醒了些。
手机震动,是闺蜜许婉发来的消息。
晴晴,你快躲好！千万别回家！
你妈刚刚收了李老板十万定金,现在正打电话叫人,连我妈都喊了,说一定要把你带去民政局领证,不能让你自己把福气给作没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立刻回拨过去。
许婉的声音焦急万分：你快走！去哪都行,先离开这个城市！
挂了电话,我不敢有丝毫犹豫。
我趁着我妈还在阳台打电话,闪身进了自己房间,反锁了门。
博士录取通知书,身份证,银行卡,陪伴我从小到大的玩偶,还有这些年我省吃俭用攒下的几千块钱。
我把它们一股脑塞进背包,从窗户翻了出去。
这里是二楼,跳下去崴了脚,但顾不上疼。
我一瘸一拐地冲向黑夜,身后是我妈发现我逃跑后那种既惊又怒的叫喊。
我买了去学校所在城市的高铁票。
坐在飞驰的列车上,我才感到一丝安宁。
三个小时后,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第二天就去学校报了到,办好了所有手续。
安顿下来后,手机响起,是我妈。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接了。
晴晴,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妈有多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家大半夜在外面多危险！快回来,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好好说,别跟妈置气。
我不回。我要读书。
读书是好事,但也不能不顾家呀。你弟现在谈了对象,正是要花钱的时候,家里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你嫁给李老板,咱们家一下就都顺了,你不用那么辛苦读书,你弟的婚事也解决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我心如刀绞质问她：所以,我就要为了弟弟,毁了我一辈子吗
怎么能是毁了你呢傻孩子！
妈这是在帮你规划最好走的路！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心都读野了,以后更难嫁。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到硕士毕业,不就是盼着你以后能有个好归宿,咱们一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吗
而且网上都说了,世界上有三种性别,男人,女人,女博士。女博士那都是没人要的。
晴晴啊,你听妈说,你退学回来,妈保证李老板还会要你,这事儿妈给你兜着。你别在外面犟了,妈真的担心你。
我听着她这番话,只觉得一阵恶寒。
所以,在你眼里,我人生的价值,就是给弟弟换婚房的垫脚石,对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叹息。
你要非这么想,妈也没办法。但一家人难道不该互相帮衬吗总不能为了你一个人读书的梦想,就让你弟一辈子打光棍吧
我挂断电话,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窗外夜色正浓,我抱着那份来之不易的录取通知书,无声流泪。
2
开学后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我全身心投入到学术研究里,导师周教授是国内粒子物理学界的泰斗,为人严谨,治学严苛,对我却格外欣赏。
苏晴,你很有天分,静得下心,是个做科研的好苗子。
得到他的肯定,比什么都让我开心。
我几乎把实验室当成了家,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所有时间都泡在里面。
努力是有回报的。
博士第一年,我就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顶级期刊上发表了一篇论文。
第二年,周教授把我带进了一个国家级的重点科研项目组。
好好干,这个项目做完了,你留校任教就稳了。
那段时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直到那天下午。
实验有了突破性进展,我正准备去跟周教授汇报这个好消息,实验室的门被却被猛地推开。
小师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师姐！不好了！你快去行政楼看看吧！
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你妈……你妈在楼下闹事了！
我赶到的时候,楼前的小广场上围满了人。
人群的中央,我妈王秀莲,正拉着周教授的胳膊,满脸泪痕,苦苦哀求。
教授啊,我求求您了,您行行好,放过我女儿吧！
我女儿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被您这把年纪的人给迷住了！非要读什么博,连家都不要了！
她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就是普通人家,只想让她平平安安嫁人过日子,我们不读了,我们不读了行不行
周围的学生和老师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
我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我准备冲上去的时候,师母闻讯赶来了。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我妈看到她,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她松开周教授,转向师母。
大姐,你来得正好！你快帮我评评理！我女儿本来都说好了一门亲事,男方彩礼都准备好了,就因为你先生招惹她,她就铁了心不嫁了！
她从包里掏出李老板的照片,递给周围的人看。
你们看,多好的人家啊！就这么被耽误了！我不是怪教授,我就是怕我女儿被骗,她太单纯了！
流言蜚语瞬间传遍了整个校园,网上当场就有了热搜。
物理系泰斗靠潜规则强留女学生
女博士爱上六十岁教授拒嫁富商
慈母千里寻女,揭开学术圈内幕
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又同情的复杂眼神看着我。
他们不再相信我是靠实力拿到的项目。
他们觉得我是一个被虚荣蒙蔽了双眼的学术妲己,而我妈是一个可怜又可敬的母亲。
3
周教授的脸已经气得通红。
他一辈子视学术声誉为生命,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师母更是气得当场犯了高血压,被几个老师扶着。
别吵了！
周教授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声,现场暂时安静了下来。
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期许。
苏晴。
为了平息事态,也为了自证清白,我宣布,从即刻起将你从项目组中除名。
我浑身一颤,除名
那是我用无数个日夜的心血换来的机会。
另外,周教授顿了顿,避开了我的目光,为了维护我们学院的学术声誉,我建议你主动申请转导师,或者自己退学吧。
在本领域被泰斗级的人物公开放弃,意味着我完了。
大概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导师敢接收我。
老师……我跪在地上,眼泪汹涌而出。
不是那样的,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可周教授只是冷漠地看了我一眼,转身扶着师母走了。
周围的围观者也渐渐散去。
这时,一双手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
是我妈。
她脸上挂着心疼,仿佛我受了天大的委屈。
晴晴,别难过了。你看,妈早就说过,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人心险恶,还是家里好。
走,跟妈回家,什么事都过去了。妈不会害你的。
她用力拉着我的手。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关切的脸,那张口口声声为我好的嘴。
心中的眷恋,也化为了死灰。
这时来帮忙的几个叔婶也把我从地上架起来：哎哟,真是命苦,还是早点回家去的好。
我彻底崩溃了,加上最近实验的辛劳,竟然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我已经在老家的床上。
我起身想推开门,却发现门被外边锁上了。
晴晴,你先冷静冷静,想通了妈就让你出来。妈这是保护你。
4
回家后家庭群也炸了。
我一点开便是我妈发的一大段声泪俱下的小作文。
【王秀莲：@所有人
妈今天去学校看晴晴了,本来是想接她回家的。可能是我太心急了,让她在老师同学面前丢脸了。她怪我,不理我,还说我耽误了她的前程。我心里难受啊,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她好吗怕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被骗,怕她以后没人照顾。我这当妈的,真是里外不是人啊。】
【舅舅：@苏晴
你个死丫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妈为了你好,你还不知好歹还不快给你妈道歉！】
【小姨：就是！晴晴,你太不懂事了！你妈为了你都快愁死了,你怎么能这么伤她的心】
【二姨：翅膀硬了,连妈的话都不听了,真是白养了！】
一时间,所有的亲戚都冒了出来,不问青红皂白,对我展开了铺天盖地的道德审判。
他们的话堵得我心口发闷。
这时,弟弟苏阳也发了言。
【苏阳：姐,你就跟妈服个软吧,别犟了。为了你的事,妈都气病了,躺在床上一天没吃饭了,你忍心吗】
看着这些虚伪的嘴脸,我没有争辩。
我终于决定打开了手机里的文件夹。
里面是我多年来,默默保存的,和家里人的通话录音。
我在群里发出了第一条信息。
妈,舅舅,小姨,二姨,弟弟,既然大家都在,那我就当众给你们道个歉。
对不起,我不该只想着自己,忘了你们对我的养育之恩。
群里安静了。
他们大概以为我服软了。
紧接着,我甩出了一段录音。
5
……你那个舅舅,去年做生意赔了十几万,你以为那钱是哪来的他偷偷拿了你外婆的养老金去堵窟窿！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群里瞬间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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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王秀莲！你胡说八道什么！】
【小姨：好啊！我说我妈的存折怎么少了那么多钱！原来是被你这个好哥哥给偷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不等他们吵完,我又@了小姨。
小姨,对不起,我也不该知道一些事情瞒着你。妈跟我说,你去年给表弟买学区房的钱,是你老公背着他爸妈藏了好几年的私房钱。她还教我,以后结婚了也要学着点,不能太老实。
【小姨夫：@小姨
你给我解释清楚！】
【小姨：王秀莲你个长舌妇！我撕了你的嘴！】
群聊彻底失控,从对我的声讨大会变成了一场揭露各家隐私、互相撕咬的混战。
这时,苏阳给我发了私聊。
【苏阳：苏晴你疯了！快住手！】
我毫不犹豫地截图,直接甩到了大群里。
苏阳,你别急。妈还跟我说过一件事,她说,你女朋友之所以那么着急要30万彩礼,是因为她之前在外面玩,欠了一屁股网贷,急着让你家填坑呢。妈还说,让你赶紧结婚,免得夜长梦多,到时候人家连孩子都不是你的。
这条消息,当场在群里引爆。
一个陌生的头像立刻跳了出来,是我弟的女朋友。
【苏阳你给我等着！分手！这婚不结了！】
我妈气急败坏地给我打电话,电话一接通就是震耳欲聋的辱骂。
我只用了一句话,就让她噤了声。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当年为了争家产,怎么把奶奶气得中风住院的事,发到咱们苏氏家族群里去。
我挂断电话,直接退群。
几个亲戚找上门了,说要心平气和地谈论一下这些事。
我妈气的打开了房门就要拿我顶锅,我在各个亲戚的数落下连连道歉。
见我服软,我妈则是又把李老板的事情拿出来说了。
我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妈和弟弟的脸上又出现了久违的欣喜。
但在他们对我放松警惕时,我又带上必备的东西逃离了这个家。
6
这一次,他们找不到我了。
我去学校试图转导师,但是根本没有人敢接手,无奈之下,我办理了退学手续。
没有了博士生的身份,我必须先生存下去。
在许婉的帮助下,我在城市里租了一个单间。
然后疯狂地投简历,找工作。
但被导师劝退的污点,刻在了我的履历上。
几乎所有的正经公司都在第一轮就把我刷了下来。
而给我offer的公司尽是些皮包诈骗公司。
甚至还有人变着花样想让我去卖。
我四处碰壁,钱也快花光了。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一家濒临破产的初创公司向我抛来了橄榄枝。
面试我的,是公司的老板陆树远。
他很年轻,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
他推了推眼镜,看着我的简历,问我：为什么被劝退
我沉默了片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他听完对我说：我相信你。明天来上班吧。
我愣住了。
你不怕我妈到时候给你公司带来负面影响吗
他笑了笑：我只看能力,不看八卦。你的那篇论文我看过,写得很好。
陆树远的公司虽然小,但团队氛围很好。
我很快就凭借自己的专业能力,成了公司的技术核心。
生活似乎终于走上了正轨,我开始慢慢适应新的生活。
就在这时,我妈竟然主动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犹豫再三又接了。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出奇地温柔。
晴晴,是妈对不起你。
妈知道错了,妈不该去你学校闹,不该干涉你的前途。
妈这几天,天天晚上做噩梦,梦到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我握着手机,一言不发。
晴晴啊,她开始哭,妈最近总是心口疼,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心脏上的毛病,可能是被气出来的。
妈不求你别的,也不提钱的事了。妈就是想……想在死之前,再见你一面。
心脏病。
尽管理智告诉我,这可能又是一个圈套。
但那毕竟是我的母亲。
一丝愧疚和为人子女的本能,还是让我动摇了。
我这个周末,回去看看。
电话那头,是她如释重负的抽泣声。
周末,我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心里五味杂陈。
我推开家门,里面却空无一人。
客厅的桌上,留着一张字条,是我妈的笔迹。
晴晴,妈去医院拿点药,马上就回来。饭在锅里热着,你饿了先吃点。
或许,她真的知道错了
我走到厨房,盛了一碗饭。
刚拿起筷子,房门突然从外面被反锁了。
我冲到门口,疯狂地扭动门把手,却怎么也打不开。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猛地被推开。
一身烟臭味的李老板,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纹身大汉,笑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博士,别来无恙啊
你妈可真疼你,知道我们上次没办成事,特地又把你叫了回来。
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是他和我妈的微信聊天记录和转账凭证。
这一次的价码,是四十万。
她说,先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怎么跑！
我绝望地看着他一步步逼近,被逼到了墙角。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
砰！
大门竟被一脚踹开了！
门口站着的,是满脸焦急的陆树远！
7
苏晴！
陆树远看到屋里的情景,眼睛瞬间红了。
他冲进来一脚踹翻一个纹身大汉,又一拳将李老板打倒在地。
另一个大汉见势不妙,想从后面偷袭。
我抄起桌上的热水瓶,用尽力气砸了过去。
陆树远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
就在警察给李老板他们戴上手铐的时候,我妈恰好回来了。
她看到屋里的警察,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屁股坐到地上,冲着我哭喊起来。
警察同志！你们快救救我女儿！
她手指着陆树远,对我哭喊。
就是他！就是这个男的带坏了我女儿！他突然踹门闯进来就打人！
她转向我,满脸焦急：晴晴,你别怕,妈在这里！你是不是被他给骗了你跟妈说！
我震惊地看着她。
我以为我早就看透了她的无耻。
但我没想到,她竟然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李老板也反应了过来,立刻跟着喊冤：对！是他闯进来打人！我是她未婚夫,是来谈正事的！
幸好,陆树远来的时候,因为不放心,手机一直开着录音。
从他踹门开始,到我妈回来后的所有对话,都被录得清清楚楚。
警察同志,我这里有录音。
陆树远拿出手机,按下了播放键。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也变得惨白。
在警察局事情很快就搞清楚了。
因为陆树远的录音证据,以及李老板在审讯中嚣张地承认了就是金钱交易,我被认定为受害者。
李老板和他的两个手下,因涉嫌强奸未遂,被刑事拘留。
而母亲王秀莲,因为是家庭内部矛盾,仅仅被口头教育了几句,就放了。
从警察局出来,天已经黑了。
陆树远开车送我。
我看着窗外倒退的灯火,一言不发。
为什么会跟过来我问。
不放心。陆树远的声音很轻,你接电话的时候,我就在你旁边。听你的描述,你妈那种人,我不信她会真心悔改。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对那个家,彻底死心了。
陆树远帮我在一个安保很好的小区重新找了住处,还预支了三个月的薪水给我。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们团队夜以继日地攻克技术难关,公司的项目也终于有了起色,拿到了一笔新的融资。
我以为,我的生活终于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重新开始了。
但,诡异的事情,却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一次,我和陆树远在公司开会,讨论一个关于算法优化的技术细节。
当天晚上,我妈就用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
她在电话里对我指指点点。
晴晴啊,妈听人说你最近在搞什么算法,能挣钱不……
她是怎么知道的
直到我收到了一个匿名快递。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桌面摆件,一个可爱的小猫造型。
快递里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是我妈熟悉的字迹。
晴晴,怕你一个人孤单,妈给你买个小玩意儿陪你。是妈妈错了,你就原谅妈妈吧。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恐怖。
她根本不知道我的新地址！
这个快递是怎么寄过来的
我拿着那个小猫摆件冲到公司,走进陆树远的办公室。
陆树远！帮我查一下这个！
8
陆树远接过那个小猫摆件,表情严肃起来。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套螺丝刀。
在小猫的底座找到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撬开。
盖子弹开,露出了里面的构造。
一块小巧的电路板,一个微型麦克风,还有一张插在卡槽里的卡。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那圈缠绕在底座内壁的铜线圈。
无线充电。陆树远的声音冷得像冰,只要把它放在特定的充电板上,比如一个配套的鼠标垫或者桌面垫,它就可以永久续航。
她想一直监视我。我的声音在发抖。
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新地址的又是谁帮她把这个东西送进来的
陆树远眉心紧锁：你再仔细想想,从老家出来,你还带了什么东西
我脑中一片混乱,努力回想着逃离时的每一个细节。
身份证,银行卡……还有……
那个我从小抱到大的兔子玩偶。
在我从家里逃出来时,我好像感觉到玩偶背后的缝线处,有不属于记忆中的破口。
当时我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的,并没在意。
我猛地站起身,冲出了办公室。
9
我疯了一样跑回公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那个兔子玩偶是我童年唯一的慰藉,是无数个孤独夜晚的陪伴。
我走过去,颤抖着手将它拿起。
背后的那道缝线,确实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
我拿了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地将整个后背都划开。
白色的棉絮涌了出来,而在那团蓬松的棉花深处有一个隐蔽的黑色方块。
一个微型监听器。
从我逃离那个家开始,所有的一切,都被直播给了那个我称之为妈妈的女人。
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我看着掌心里那个小小的黑色装置,它还在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忽然我想到了一个计划,笑出了声。
王秀莲,我亲爱的妈妈。
你不是喜欢听吗
好啊。
我将那个监听器重新塞回了兔子玩偶里,用针线草草地缝合。
第二天,我找到陆树远,把我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听完后,沉默了很久,眼神里满是担忧。
苏晴,这太冒险了。他们是你的家人……
他们不是。我打断他。
看着我眼中的决绝,陆树远最终点了点头。
好,我帮你。
计划的第一步,是创造一个暴富的传闻。
我和陆树远开始在公司里,故意对话。
这个区块链的底层逻辑太疯狂了,简直是捡钱！
嘘！小声点！这事儿绝对不能传出去,这是我们下一个项目的核心,是我们翻身的唯一机会！
我们甚至伪造了一些复杂的代码和数据图表。
同时,我用一个新手机号联系了许婉。
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包括那个监听器。
电话那头,许婉气得破口大骂。
晴晴,听我的,我帮你报警！把那老巫婆抓起来！
不。
我要让她付出代价。婉婉,我需要你帮个忙。
我让许婉在她母亲面前透露,我最近在捣鼓什么虚拟币,好像赚了一大笔钱,换了新公寓,连气质都变得像个富婆。
10
不到三天,王秀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用的还是一个陌生号码。
电话一接通,她就用一种无比关切的语气开口：
晴晴啊,妈听说你最近在做什么投资哎哟,可得小心点,网上的东西骗子多。
我故意装出被戳破秘密的慌乱：
你从哪儿听说的我的事不用你管！
妈这不是关心你嘛！你一个人在外面,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你要是真有什么好路子,也得跟家里说一声啊,咱们是一家人,有福要同享嘛。
没有！就是瞎玩的！我立刻否认,然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根据我多年对她的了解,我的抗拒在她听来就是不想分享财富的自私。
那个气氛尴尬的家庭群又一次活跃起来。
【苏阳：@苏晴
姐,你发财了听说你都住上高档小区了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小姨：晴晴现在出息了,成富婆了,看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咯。】
【舅舅：你妈为了你吃了多少苦你现在有钱了,第一个就该孝敬你妈！】
苏阳的私聊也紧随而至。
【苏阳：姐,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女朋友家又要加彩礼,还要全款买车。你是我亲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吧你那个什么币,带我一个,赚了钱我分你两成！】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贪婪的嘴脸,我只觉得恶心。
王秀莲更是开始了夺命连环call,主题只有一个。
晴晴,你必须带上你弟弟！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你不帮他谁帮他难道你要看着我们老苏家绝后吗
12
在他们持续一周的轰炸后,我终于松口了。
妈,不是我不愿意,这个东西风险特别高,而且门槛也很高！最低都要五十万才能入场！
五十万
五十万就五十万！你放心,钱的事情我们自己想办法！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断断续续地从许婉那里听到消息。
王秀莲和苏阳,为了凑钱,已经疯魔了。
他们抵押了家里唯一的房子,又用各种谎言去向那些曾经被我揭穿过隐私的亲戚借钱。
亲戚们当然不肯,他们就去借高利贷。
最后,他们竟然真的凑了五十万出来。
王秀莲兴冲冲地给我打电话：晴晴！钱凑够了！整整五十万！你快告诉我们怎么买！
我则是故弄玄虚,让他门自己去联系。
果然不爱上网的妈妈一下就接触到了炒虚拟币的卖家。
苏阳已经开始在网上看保时捷了,他跟他女朋友吹嘘,等钱出来就去市中心买大平层。
王秀莲则在亲戚群里大肆炫耀,说她女儿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带着她发了横财,当初那些看不起他们家的人,以后都高攀不起。
狂喜之下,他们试图从账户里提现一万块钱出来改善生活。
网站页面显示：提现申请已提交,正在处理中,预计24小时内到账。
当然,这笔钱他们永远也等不到。
我估摸着他们的情绪已经到了顶点,便和陆树远在客厅的沙发上,演了最后一场戏。
我故意对着兔子玩偶的方向用一种既兴奋又紧张的口吻说。
平台方发内部消息了,说有巨鲸要入场,马上要进行最后的拉升,然后就会锁定所有交易,进行系统清算和分红！三天！就三天！我们的资产至少还能再翻十倍！
太好了！陆树远配合地演出,这三天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我知道他们肯定抵挡不住这般诱惑。
13
第四天清晨,我被许婉的电话吵醒。
晴晴！出事了！出大事了！
今天一早,你家那边就炸了锅！
那个网站打不开了,电话也成了空号！你妈和你弟投进去的连个水花都没见着！
我平静地听着,意料之中。
追债的人也上门了,黑压压一片,把门都堵死了。
你那个舅舅和小姨也在,指着你妈的鼻子骂,说她是骗子,让她还钱。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背景音,能清晰地听到王秀莲歇斯底里的哭喊和苏阳的怒骂。
许婉还在给我转述：
苏阳的女朋友,当场就给了他一巴掌,把订婚戒指甩在他脸上,骂他是废物骗子,带着她爸妈扭头就走了！
苏阳气不过,追上去想打人,结果被人家舅哥表哥摁在地上打了一顿,脸都肿成猪头了！
我挂了电话,走到窗边。
阳光灿烂,是个好天气。
我和陆树远的公司,在这次融资后,发展得极其迅猛。
我们开发的新产品获得了市场的广泛认可。
我作为技术总监,每天忙碌而充实。
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值得信赖的伙伴,有了安稳的生活。
而这一切,都与那个家,再无瓜葛。
半年后,公司步入正轨,甚至开始筹备下一轮规模更大的融资。
我和陆树远的关系,也在朝夕相处中,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默默地送来热牛奶。
会在我遇到技术瓶颈时,陪我一起熬夜查资料。
我们之间的默契,早已超越了普通的老板和员工。
那天,项目庆功宴结束,陆树远送我回家。
公寓楼下,他叫住我。
苏晴。
他看着我,眼底有星光闪烁。
我喜欢你。不是作为老板对员工的欣赏,是作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
这些日子,我不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心意。
只是过去的阴影,让我不敢轻易建立任何亲密关系。
我……
你不用马上回答我。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等你,等你彻底走出过去。
他没有逼我。
可他的坦诚和尊重,却撬开了我尘封已久的心门。
我还是答应了他。
就在这时,两个佝偻的身影,从旁边黑暗的角落里冲了出来。
是王秀莲和苏阳。
14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和半年前判若两人。
苏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可算找到你了！
王秀莲的嗓子已经沙哑。
苏阳的脸上还有没褪尽的淤青,他看到陆树远,又看了看我。
好啊！我们家破人亡,你倒是在这里跟野男人快活！
把钱还给我们！
王秀莲像疯了一样扑过来,想抓我的头发。
陆树远一步上前,将我护在身后。
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她欠我们的！苏阳指着我,理直气壮地吼道,是她害我们变成这样的！她必须赔钱！
王秀莲也跟着哭嚎：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让我们流落街头,你自己住高档小区,开好车！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们打听过了！你现在是大公司的总监,年薪百万！你必须给我们两百万！不然我们天天来你公司闹！让你也身败名裂！
他们脸上没有丝毫悔意,只有索取。
我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心中最后一丝怜悯也消失殆尽。
是我。
我从陆树远身后走出。
兔子玩偶里的监听器,是我故意留下的。
你们听到的每一句话,都是我和陆树远演给你们听的。
王秀莲和苏阳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为什么王秀莲的声音在颤抖。
为什么
你为了十万块定金,要把我卖掉的时候,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你在我学校大闹,毁掉我的学业时,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你把我骗回家,锁起来,找人来侮辱我时,你怎么不问为什么
王秀莲,你扪心自问,你配当我妈吗
王秀莲嘴唇哆嗦着,苏阳却恼羞成怒。
那又怎么样！你是我姐！她是你妈！你帮我们是天经地义的！
你现在有钱了,给我们两百万怎么了就当是补偿！
我冷冷地看着他。
补偿我一点都不欠你们的！
这半年来,你为了还高利贷,去给你那些狐朋狗友当牛做马。你怀念过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吗
王秀莲,我又转向她,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后悔当初为了给你的宝贝儿子凑钱,把房子都给抵押了
你那些曾经对你阿谀奉承的亲戚,现在看到你都绕着走。你被高利贷追得像条狗,只能睡在天桥底下。这种滋味,好受吗
这一切,都是你们自找的。
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们。
从今往后,我们再无任何关系。你们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拉着陆树远的手,转身走进了公寓大楼。
身后,传来王秀莲和苏阳气急败坏的咒骂。
我都没有回头。
电梯里,陆树远紧紧握着我的手。
都过去了。
我靠在他肩上,点了点头。
是啊都过去了。
回到家,我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睡衣。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二楼的窗台。
我转身,看着房间外王秀莲贪婪的嘴脸,然后亲手关上了门。
第二天,我神清气爽地去上班。
陆树远没有再提昨晚的事,但公司楼下的安保明显加强了。
我知道,这是他为我做的。
接下来的一周风平浪静。
王秀莲和苏阳没有再出现。
我以为他们终于知难而退了。
直到周末,我接到了许婉的电话。
晴晴,你妈出事了。
那天你们吵完,她回去后就一口气没上来,突发脑溢血,中风了。
现在人怎么样
命是抢救过来了,但是……半身不遂,话也说不清楚了,就跟个活死人一样。
电话那头,许婉叹了口气。
你弟苏阳,把她送到医院后,拿走了她身上最后一点钱,就再也没出现过。
医院联系不上家属,只能把她送到了福利院,听说环境很不好。
我沉默了。
晴晴,我知道你恨她,但她毕竟……
我知道了。我打断她,谢谢你告诉我,婉婉。
挂了电话,我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陆树远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
想去看看吗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不是心软,我只是想去为我那死去的过去画上一个句号。
15
福利院在偏僻的城郊。
走廊里是老人们痛苦的呻吟和护工不耐烦的呵斥。
我在一间拥挤的六人病房里,找到了王秀莲。
她躺在最靠窗的床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半边脸歪斜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眼神空洞。
她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光亮。
她挣扎伸出那只还能动的手,似乎想抓住我。
我只是站在原地,冷漠地看着她。
我对她的所有情感,都在她一次次的伤害中,被消磨殆尽了。
她见我无动于衷,眼里的光也慢慢熄灭了。
两行浑浊的泪,从她眼角滑落。
我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是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还是怨恨我这个女儿的冷酷无情
又或者,是想起了她那个把她抛弃在这里的宝贝儿子
都不重要了。
我在床边站了五分钟,为她预缴了接下来十年的费用,然后转身离开了。
陆树远在门口等我,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们回家。
好,我们回家。
一个月后,我答应了陆树远的求婚。
我把户口从老家迁了出来,和他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又过了一年,我们的公司成功上市。
敲钟的那一刻,我和陆树远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闪烁的镁光灯,相视而笑。
我成了别人口中白手起家的女强人。
而此时的我又得到了弟弟的消息,溺爱中长大的弟弟整日游手好闲。
为了还欠下的高利贷最终去偷手机,也因此被打断一条腿,拿了点补偿金后又被判了刑。
而我也再没去福利院看过王秀莲,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关了。
从此以后,我的人生,只有我自己来书写。
未来阳光万里,一片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