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求被全城赞颂为圣人的摄政王,他却要我用贞洁换哥哥的命。
我以为这是最屈辱的交易,直到后来才明白,这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
而我,从不是献祭的羔羊,而是他预定的、唯一的胜利者,是他王座旁最完美的收藏品。
《圣女的棋局》
01
我的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泛出死白,死死抠住审判厅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砖,像是要把自己钉在这屈辱的十字架上。
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钻进我的四肢百骸,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口那阵灼烧似的恐慌。
高高的审判座上,摄政王安哲鲁的身影被权力的阴影笼罩着。
他那张被全维也纳城赞颂为圣人的面孔,此刻在我眼里,比教堂里任何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都更冷漠。
他穿着剪裁极为合体的黑色丝绒礼服,银线绣成的狼头纹章在他胸口闪着幽暗的光。那是他家族的徽记,更是权力的象征。
求您,尊敬的摄政王大人……
我的声音抖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碎石,卑微又沙哑。
求您饶恕我的哥哥,克劳狄奥。
三天前,我的整个世界都塌了。
哥哥克劳狄奥,一个热情、善良,甚至有些天真的青年,因为和他的未婚妻茱丽叶在婚前发生了私情,被王宫卫兵破门而入,当场抓获。
这种事放在过去,顶多是招来神父的几句告诫,或是邻里间的一些非议。
可现在不一样了。
新任摄政王安哲鲁推行净化风气的严法,这成了不可饶恕的死罪。
安哲鲁用铁腕手段整肃维也纳的道德风纪,获得了无数保守派贵族和民众的拥戴。他的法令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把所有的人性私欲都打上了罪恶的烙印。
我的哥哥,不幸成了第一个被这张网抓住,用来杀鸡儆猴的祭品。
审判厅里,死刑的判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克劳狄奥那张写满震惊和绝望的脸,在我脑子里怎么也挥不掉。
我奔走了三天,求遍了所有认识的贵族和教士。
得到的回应,除了几声同情的叹息,就是爱莫能助的摇头。
安哲鲁铁面无私的公众形象,像一座搬不动的大山。
最后,我只能脱下见习修女服所代表的一切矜持与信仰,跪在这里,向这座大山献上我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筹码。
我的尊严。
安哲鲁抬了抬手,一个轻微的动作。
左右的侍从与卫兵立刻躬身退下,沉重的橡木门缓缓关闭,发出吱呀一声闷响,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审判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墙壁上那副巨大的、象征着公正的天平壁画,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讽刺。
他走下高台,皮靴踩在大理石上的声音,不重,却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脏上。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依莎贝拉。
他念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我认识你。你是修道院里最虔诚的‘百合花’,你的圣洁是维也纳人津津乐道的美谈。
我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徒劳地想从那张圣人的面孔上找到一丝怜悯。
然而,我只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隐秘的、玩味的弧度。
那弧度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瞬间击碎了我心里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蹲下身,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魔鬼的低语:
可以。
用你的贞洁,来换你哥哥的头颅。
我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我曾以为,这是我这辈子会遇到的,最屈辱、最艰难的抉择。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这,仅仅是这场精心设计的人性实验的开场白。
而我,是他最看重的那个实验品。
今夜子时,来我的花园。
他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我。
眼中的伪装已经褪去,只剩下赤裸裸的欲望和掌控。
我会在蔷薇花架下等你。
否则,明早你收到的,将是你哥哥的头颅。
他转身离去,留下我一个人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
信仰与亲情在我脑中激烈地撕扯,像两头要把我的灵魂撕成碎片的野兽。
时间像沙漏里的沙,无情地流逝。
我该怎么选
是屈辱地顺从,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还是眼睁睁看着哥哥无辜地死去,让我的灵魂背负永恒的十字架
02
我失魂落魄地逃出王宫,像个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
维也纳的街道上人来人往,马车驶过石板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小贩的叫卖声混杂着孩童的嬉笑,一切都那么鲜活,却又离我那么遥远。
最终,我的双脚不受控制地,把我带到了空无一人的大教堂。
这里曾是我寻求内心平静的港湾。
但此刻,高耸的穹顶和彩色的玻璃窗,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我的不洁。
我跪倒在巨大的圣母像前,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崩溃,失声痛哭。
我的信仰,那个我从小坚守的、纯白无瑕的世界,被安哲鲁一句肮脏的交易,彻底玷污了。
上帝为何不回答你的祷告
黑暗中,一个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冷然。
因为用圣洁去换取邪恶的怜悯,本身就是最愚蠢的交易。你献祭的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上帝赋予你的、辨别是非的智慧。
我猛地回头,只见教堂一侧的阴影里,一位身形高大的教士缓缓走了出来。
他穿着朴素的黑色教士袍,面容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真切。
只有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我所有的伪装和痛苦。
你是谁我警惕地向后缩了缩,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一个能给你答案的人。
他没有理会我的问题,径直走到我身边,声音里听不出是悲悯还是讥讽。
你以为顺从了安哲鲁,你哥哥就能活命吗
一个以践踏规则为乐的伪君子,你凭什么相信他会遵守与你的约定
他的一番话,像一盆冰水,兜头将我从绝望的泥潭里浇醒。
是啊。
安哲鲁连伪善的面具都可以那么轻易地摘下,我又怎么能指望他会信守一个魔鬼的承诺
那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当上帝沉默时,或许魔鬼可以为你指路。
教士的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在昏暗中形成一个模糊的弧度。
不,更正一下,是让你自己,成为能与魔鬼博弈的棋手。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的教士身上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我向他忏悔了我的困境,毫无保留,包括安哲鲁那个肮脏的交易。
他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仿佛在审视一件复杂的艺术品,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讶或鄙夷。
听完后,他非但没有指责我的动摇,反而向我揭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安哲鲁曾有一位订下婚约的未婚妻,名叫玛利安娜。她是前任宰相的女儿,温柔而美丽。
但在安哲鲁的权势日盛,尤其是在老公爵出巡、他成为摄政王之后,他便无情地抛弃了她,只因她的家族已经失势,无法再为他的野心提供助力。
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那个被全维也纳誉为圣人的男人,竟有如此卑劣的过去。
安哲鲁渴望纯洁,不是因为他尊重纯洁,而是因为他享受玷污纯洁的快感。他选中你,正是因为你的‘圣女’之名。
教士一针见血地指出。
但今晚,你可以让他品尝到被欺骗的滋味。
他为我提出了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替身。
让本该属于安哲鲁的女人,去到他身边。让本该发生的结合,在黑暗中完成。
教士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而你,依莎贝拉,将成为这场骗局的导演。
他从宽大的教士袍怀中,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递到我面前。
这是玛利安娜的地址。去说服她。告诉她,这不仅是救你哥哥的命,更是让她夺回本该属于她的名分与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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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安哲鲁的罪行,来惩罚安哲鲁自己。
我颤抖着接过纸条,那薄薄的纸张仿佛有千斤重,滚烫得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
但记住,教士的眼神变得无比严肃,一旦棋子落下,你和她,都再无退路。这场棋局的赌注,是你们所有人的命运。
在我面前,出现了第三条路。
不是通往天堂,也非直坠地狱,而是一条通往更深阴谋的、布满荆棘的道路。
我,敢走吗
我抬起头,看着教令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03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我在城中一处破败潮湿的阁楼里,找到了玛利安娜。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木头发霉和劣质油灯混合的味道。
昔日的宰相千金,如今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裙子,正在昏暗的灯光下缝补衣物。
她依然美丽,只是那份美丽被憔悴和忧愁所笼罩,像一颗蒙上了厚厚灰尘的珍珠。
她的眼中满是熄灭的光,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带着明显折痕的婚约。
那是她与安哲鲁唯一的联系,也是她无法挣脱的枷锁。
我的突然到访让她很惊讶,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当我将那个疯狂的计划和盘托出时,她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激烈得多。
不!绝不!
她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的脸上先是震惊,随即转为深深的屈辱。
他把我像垃圾一样丢掉,现在我却要像个小偷一样,在黑暗中去乞求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这是何等的羞辱!
是的,这是羞辱。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但安哲鲁带给你的羞辱,难道还少吗他让你从云端跌落泥沼,让你成为全维也纳的笑柄。
难道你甘心就这样,抱着一张废纸,在悔恨和不甘中度过余生吗
我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中了她最痛的地方。
她眼中的火焰,从屈辱,渐渐转为愤怒,最终燃成了复仇的烈焰。
你说得对,她喃喃自语,攥着婚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毁了我的一切,我也要让他尝尝被玩弄于股掌的滋味。
两个被同一个男人逼入绝境的女人,在这一刻,达成了一个脆弱而坚定的同盟。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一丝不苟地策划了所有细节。
我详细描述了安哲鲁花园的布局,约定了玛利安娜进入和离开的路线。
我们去香料店,买下了同一种罕见的白蔷薇香水。店主说,那是安哲鲁最喜欢的味道。
我将我的一条修女头巾交给她,让她用那层薄薄的白纱蒙住面孔。
这样既能掩盖身份,又能增添几分他所期待的、属于圣女的朦胧美。
我们甚至约定了一个暗号,一句他绝对不会怀疑的祷文,作为确认身份的信号。
在策划这一切的时候,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
那个在圣像前哭泣的、柔弱的见习修女,似乎已经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赌上一切的共谋者,一个冷酷的棋手。
子时已到。
维也纳陷入了沉睡,只有夜风在巷道间穿行,发出呜呜的声响。
我站在修道院最高的钟楼上,冰冷的风吹动我的衣袍。
从这里,我能清晰地看到远处摄政王宫殿花园里透出的点点灯火,像鬼火一样。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终于,一个戴着白色面纱的身影,如同一个白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花园的入口。
是玛利安娜。
她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片被蔷薇花环绕的黑暗。
她像一只扑火的飞蛾,决绝地投入了那片足以将她烧成灰烬的火焰。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计划成功了吗
安哲鲁会发现这个天大的骗局吗
最重要的是,哥哥的赦免令,真的会在天亮时送达吗
04
黎明,我一夜未眠。
晨曦的第一缕微光,像一把锋利的剑,刺破了维也纳上空的薄雾。
我守在修道院的窗前,双眼因为布满血丝而酸痛,却不敢合上哪怕一秒。
我在等,等一个决定我哥哥生死的奇迹。
然而,我等来的不是信使手中那封承载着希望的赦免令。
等来的是一队面无表情的王宫卫兵。
他们步伐整齐,盔甲在晨光下反射出森冷的光。
他们停在修道院门口,为首的卫兵队长手中,捧着一个沉重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味的方形木盒。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世界瞬间静音。
耳边所有的声音——风声、鸟鸣、远处传来的钟声——全都消失了。
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骤停后,又疯狂擂鼓般的巨响。
我冲下楼,不顾嬷嬷的阻拦,疯了一样地跑到卫兵面前。
卫兵队长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只是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冷漠地宣读:
摄政王令,罪人克劳狄奥藐视法纪,败坏风俗,已于今晨伏法。头颅在此,以儆效尤。
不……不可能……
我喃喃自语,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啪嗒一声,木盒的锁扣被打开。
卫兵将盒子转向我。
里面,是我哥哥克劳狄奥那张熟悉的面孔。
他的头发凌乱,沾满了血污和泥土,那双总是闪烁着热情和善良光芒的眼睛,此刻圆睁着,死不瞑目。
我所有的侥幸、智谋、希望,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撕心裂肺的哀嚎,从我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我扑过去,从卫兵手中抢过那个木盒,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温暖哥哥已经冰冷的脸颊。
我被骗了!
安哲鲁这个魔鬼!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守信!
他享受的,不仅是玷污我的过程,更是这种将我的希望彻底踩碎的、绝对的掌控感!
他要的,是我的身体和灵魂,双重的毁灭!
巨大的悲痛和被欺骗的愤怒,像岩浆一样在我体内爆发。
什么信仰,什么来世,什么宽恕,都见鬼去吧!
我抱着哥哥的头颅,眼中流出血泪,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与安哲鲁同归于尽!
我要冲向街市,向全维也纳的人民展示这个圣人的暴行,然后,用我的牙齿,也要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就在我被仇恨吞噬,准备抱着哥哥的头颅冲向广场时——
呜——呜——
维也纳城门的方向,突然响起了嘹亮而悠长的号角声!
那声音穿透云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是最高等级的仪仗号角,只有在迎接维也纳真正的主人时,才会吹响!
紧接着,一个惊人的消息如风暴般席卷了整个城市,从城门一路传到修道院门口:
公爵!文森西奥公爵,提前结束出巡,回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了我的疯狂。
我抱着冰冷的木盒,呆立在原地。
公爵的回归,是新的绝望,还是……一线生机
05
文森西奥公爵的归来,让整个维也纳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仿佛一场喧闹的戏剧,被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
安哲鲁这位摄政王,只是公爵出巡期间的代理人。现在,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我心中的疯狂被一线微弱的希望所取代。
我不知道这位传说中深居简出的公爵是怎样的人,但他,是唯一权力在安哲鲁之上的人!
我抱着哥哥的头颅,像一个从地狱爬回人间的复仇幽魂,用尽全身力气,冲破了试图阻拦我的卫兵,冲向公爵归来的仪仗队伍。
华丽的旗帜,威武的骑士,金碧辉煌的马车。
这一切都与我怀中的死亡和绝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冤枉啊!公爵大人!
我不管不顾地跪倒在公爵华丽的坐骑前,高高举起手中的木盒。
马儿受惊,发出一声嘶鸣,被骑士奋力拉住。
我当着所有围观民众的面,声泪俱下地控诉安哲鲁的暴行。
他如何以净化风气为名滥杀无辜,如何用我哥哥的生命逼迫我,又如何在得到他想要的之后,背信弃义,残忍地杀害了我的哥哥!
我将那个肮脏的贞洁换生命的交易,嘶吼着公之于众。
人群中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窃窃私语声四起。
安哲鲁骑着马,跟在公爵身后不远处,他显然也没想到公爵会在此刻恰好回归。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或者说,是强作镇定。
一派胡言!
他厉声呵斥,试图夺回主动权。
这个女人因为哥哥被处决而疯癫了!竟敢当街冲撞公爵,污蔑本王!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卫兵们迟疑地看着公爵,不敢上前。
自始至终,那位高踞于马背上的文森西奥公爵都没有说话。
他穿着深紫色的天鹅绒外套,面容英俊而沉静,看不出具体的年龄,也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用一种悲悯又带着一丝玩味的眼神,静静地看着我和安哲鲁的这出闹剧。
终于,他抬起手,制止了安哲鲁的咆哮。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传玛利安娜。
听到这个名字,安哲鲁脸上刚刚建立起来的镇定,彻底瓦解了。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很快,玛利安娜被卫兵从那个破旧的阁楼里请了过来。
她看到眼前的阵仗,尤其是看到安哲鲁那张惨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公爵看着我们三个——悲愤欲绝的我,惊慌失措的安哲鲁,和眼神复杂的玛利安娜。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既然各执一词,那就让维也纳的所有人,来见证一场公正的审判。
他下令,即刻在中央广场设立公审法庭。
一场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审判,即将拉开帷幕。
而我敏锐地感觉到,这位归来的公爵,似乎……早已知晓了一切。
06
公审法庭在中央广场被迅速设立起来。
人山人海,全城的民众都涌了过来,想要亲眼见证这场前所未有的、针对摄政王的审判。
安哲鲁被带到被告席上,他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了过来。
他毕竟是玩弄权术和人心的高手,此刻,他准备动用他所有的权势和谎言,为自己脱罪。
我与玛利安娜并肩站在原告席上。
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绝。
这是我们最后的战斗。
审判开始。
安哲鲁率先发难,声称我与玛利安娜——一个疯子和一个被抛弃的怨妇——联合起来,对他进行恶毒的诬告,企图动摇他的统治,破坏维也纳的秩序。
他的言辞慷慨激昂,一度赢得了部分不明真相民众的同情。
轮到我们了。
玛利安娜首先走上前,她颤抖着,却坚定地呈上了那张泛黄的婚约。
她向所有人哭诉了安哲鲁是如何在她家族失势后,背信弃义,将她无情抛弃。
接着,我抱着哥哥的头颅,将那个夜晚的交易和盘托出。
我描述了安哲鲁伪善面具下的丑陋嘴脸,哭诉他如何用我哥哥的生命威胁我,逼我献出作为修女最宝贵的贞洁。
一派胡言!
安哲鲁再次反咬。
你声称我与你交易,可有证据你声称昨夜有人去了我的花园,可有人看见这不过是你为了给罪人哥哥脱罪,编造出的谎言!
他算准了那是一场发生在深夜的、只有两人的密会,绝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晓。
他即将颠倒黑白。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公爵,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传证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服、满手是泥的老园丁,被卫兵带了上来。
他紧张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抬起头来。公爵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告诉所有人,昨夜子时,你在摄政王的花园里,都看到了什么。
老园丁颤抖着说:回……回公爵大人,小人昨夜奉命修剪花园里的白蔷薇,因为……因为那是玛利安娜小姐最喜欢的花。
我看到……看到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士,走进了花园深处的蔷薇花架……后来,摄政王大人也进去了。
过了很久,摄政王大人一个人离开,脸上……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安哲鲁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老园丁,眼神像是要吃人。
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卑微园丁,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证据链,在这一刻完美闭环!
玛利安娜的婚约证明了安哲鲁的背信弃义,我的控诉提供了动机,而老园丁的证词,则证实了昨夜的幽会确实发生过!
安哲鲁的谎言不攻自破,他那张伪善的圣人面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彻底撕得粉碎!
民众的怒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公爵站起身,高声宣判:
摄政王安哲鲁,品行败坏,滥用职权,欺瞒民众。本爵宣判:强制安哲鲁履行婚约,即刻与玛利安娜小姐成婚!
全场一愣,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对于安哲鲁这样的伪君子,让他身败名裂地娶一个他鄙夷的女人,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痛苦!
公爵顿了顿,抬手压下欢呼声,继续道:
成婚之后,即刻处死!
杀了他!杀了他!民众的呼声震耳欲聋。
我看着安哲鲁瘫软在地的丑态,大仇得报,却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哥哥,终究是回不来了。
就在此时,公爵却再次举起手,示意全场安静。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缓缓说道:
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安哲鲁的罪,不止于此。而依莎贝拉的悲剧,也该画上句号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悲剧,除了哥哥的死,还有什么
07
在全场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文森西奥公爵投下了一颗更惊人的炸弹。
我宣布,他声音平稳,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赦免克劳狄奥的死罪。
全场哗然。
我更是直接愣在原地,以为自己悲伤过度,出现了幻听。
哥哥……不是已经……
公爵的目光转向我,带着一种复杂的、我无法读懂的情绪。
他缓缓解释道:安哲鲁签署的处决令,确实在黎明时分送达了监狱。但是,我的人提前一步,用一个本就该死在断头台上的重刑犯——恶贯满盈的海盗拉高赞,替换了你的哥哥。
所以,他看向我怀中那个沾满血污的木盒,送到你手上的头颅,是那个海盗的。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这巨大的信息量。
公爵抬手示意。
审判庭的侧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卫兵的护送下,完好无损地走了出来。
他虽然面色苍白,神情憔悴,但确确实实地活着。
是克劳狄奥!
是我的哥哥!
哥哥!
我喜极而泣,丢下手中的木盒,发疯似的向他跑去。
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失而复得的狂喜让我浑身颤抖。
但就在这狂喜之中,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疑问,如同一根毒刺,猛地扎进我的心里。
公爵远在外地出巡,他是如何能够如此精准地布局,提前一步救下我的哥哥
他又是如何知道安哲鲁一定会签署处决令
我从哥哥的怀里挣脱出来,猛地回头,望向高台上那位深不可测的公爵。
他的眼神,平静得可怕,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这眼神……
这眼神和我记忆中某个人的眼神,缓缓重合了。
那个在教堂昏暗光线下,为我指点迷津的神秘教士!
我浑身一颤,一个大胆到让我自己都害怕的猜测浮上心头。
我颤抖着,指着他,声音嘶哑地问:
那位……那位指引我的教士……
高台之上,文森西奥公爵,维也纳真正的主人,微笑着,缓缓摘下了他右手食指上的一枚黑宝石戒指。
那正是我在教堂昏暗的光线下,惊鸿一瞥间,瞥见的那位神秘教士手上的戒指!
是我。
他坦然承认了。
全场死寂。
08
终极的反转,让所有人都陷入了石化的震惊之中。
公爵,就是教士。
教士,就是公爵。
文森西奥公爵从高高的审判座上走下,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坦白了一切,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他从未真正离开维也纳。
所谓的出巡,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幌子,一个为了引蛇出洞的骗局。
他想看看,当一个被誉为圣人的安哲鲁,被赋予了绝对的权力之后,是否会腐化。
于是,他伪装成最不起眼的教士,隐于暗处,冷眼旁观。
安哲鲁的暴政,我的挣扎,玛利安娜的隐忍,克劳狄奥的生死一线……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他一手策划和引导的人性实验。
他,才是这场棋局唯一的棋手。
安哲鲁推行的严苛法令,是我‘建议’的。
克劳狄奥与女友的私情,是我的人‘无意中’发现并上报的。
玛利安娜的地址,是我给你的。
就连那个看似偶然出现的老园丁,也是我早就安排好的。
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他棋盘上,被他精准操控的棋子。
我感到一阵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这个男人,他不是神,也不是魔鬼,他是一种超越了神魔的、绝对理性的存在。
他以众生为棋,以人性为注,导演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他走到安哲鲁面前,宣布赦免了他的死罪。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公爵回头看我,嘴角带着一丝欣赏的笑意:
因为一个活着的、身败名裂、与自己鄙夷的女人永远捆绑在一起的伪君子,比一个死去的罪人,是更好的‘展品’。
我要让他永远被钉在维也纳的耻辱柱上,成为我这场实验最完美的注脚。
然后,这位操控一切的神,穿过为他自动分开的人群,一步一步,来到了我的面前。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向我伸出手,那只曾经戴着黑宝石戒指的手,干净而有力。
他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依莎贝拉,在这场考验中,你是唯一的胜利者。
你没有用身体去交换生命,保住了底线;你也没有因仇恨而泯灭良知,选择了更智慧的抗争。
你是我所有实验品中,最完美的艺术品。
他的眼中没有爱,没有欲望,只有一种对于杰作的欣赏和不容置疑的占有。
现在,你愿意接受最终的奖赏,成为我的公爵夫人吗
我的选择,将决定我最终是成为这盘棋上,与棋手并肩而立的、最高贵的皇后,还是……
被这位神魔难辨的棋手,装裱起来,永远收藏。
我看着他伸出的手,维也纳的风,吹动着我的发丝。
我的身后,是重获新生的哥哥,我的面前,是给予我新生,也给予我所有苦难的男人。
我的答案,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