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霍宴缠绵了三个月。
收到钱的那天,我连夜出国。
在异国他乡,我生了又软又糯的女儿。
直到因为女儿的原因,我们不得不回国。
刚下飞机,机场被一群黑衣人包围。
女儿躲在我的怀里哭个不停,怎么哄都不行。
却在见到西装革履的霍宴时,主动伸出手,要抱抱。
常年冷脸的男人眼神一刻也不愿从我身上离开,声音温柔地不像话,你呢也要吗
我没有说话。
霍宴快步向前把我揽入怀中,可我想得快要疯了。
1
说实话见到霍宴的第一眼,我突然有点后悔应下这笔交易。
举手投足间尽是自持矜贵。
气场强大到让人望而却步。
一袭红裙的女人主动挽住我的手臂,悄悄眨了下眼,给大家介绍位新朋友,虞吟。
围坐在饭桌前的人纷纷扬起酒杯表示欢迎。
唯独坐在正中间的男人一动不动,连眼神都懒得抬起一下。
蒋宜忿忿跺了下脚,娇嗔道,霍宴,我的朋友你都不欢迎
至此,男人才缓缓抬起头。
视线快速掠过我,落在身边的蒋宜上,嗯,欢迎。
蒋宜努努嘴,对此还是不满意,直接把我带到离霍宴最近的一个位置,笑道,既然欢迎,那虞吟就拜托你照顾一下啦。
霍宴身子后靠双手环臂,上位者的气场扑面而来,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蒋宜一噎,没回,转身就走。
我自视优雅坐下,将披在胸前的秀发拢到一边,露出优越的肩颈线条,悠悠开口,你好,虞吟。
男人嗯了一声后,不再作回应。
我也不急。
淡淡看了他几眼后,将视线移开。
内心迅速复盘着有关霍宴的一切。
港圈太子爷,霍氏唯一继承人。
这些头衔足以吸引大批为之前仆后继的女人。
可偏偏他不近女色。
至今从无任何绯闻。
我想拿下他,无疑是难如登天。
远在另一边的蒋宜不停催促着。
我想了想,回道,【难度太大,加钱。】
她快速抬起头看我一眼,点点头,【行。】
2
很快,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接二连三的摆放好。
霍宴迟迟不动筷,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腕上的檀珠。
我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他。
霍宴回神,表情带着隐隐不解和不耐。
我向他展示手里剥着的虾,无奈道,手脏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头发别到耳后。
视线下移。
女人的小脸隐在如瀑布般的黑发之中,快齐腰的长度随着动作摇曳不停。
时间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霍宴要拒绝时。
他才从胸腔里发出一声轻笑。
好。
霍宴伸出手滑过贴在我脸颊的头发,最后稳稳地别在耳后。
他看着露出的小巧玲珑耳朵,问道,好了吗
我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反问,你为什么要偷偷看我的嘴唇
想亲我还没说出口。
霍宴掀起上眼皮,扫过微微泛红的手指,过敏就别吃。
轻描淡写一句话拆穿了我的小心思。
我也不恼,笑弯了眼角,不这样,怎么能给你留下印象呢。
霍宴眉宇间染上薄怒,伸手把我面前装满虾肉的碗拿走,不自爱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可是嘴上嫌弃我不自爱的男人,当晚被我撩拨的眼尾通红,意乱情迷。
我抚上他的喉结,拽住他的领带,蛊惑着,想不想
3
霍宴偏过头一言不发,垂在两侧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隐忍。
身子微微下躬,曼妙的曲线一览无遗。
我知道我现在这样最吸引人。
霍宴舌尖顶住下颚,眼里是散不尽情愫,想清楚了
我哼哼两声,堵住他的唇。
窗外含苞待放的花蕊羞得垂下腰肢。
热风闹个不停,腾腾拍打着绿叶,想要一睹玉貌花容。
不知喊了多少次,直到嗓子喊哑,霍宴才堪堪餍足。
浴室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男人健硕的身型透过磨砂玻璃若隐若现。
想起方才的种种,我不禁怀疑他真的是传说中那个难搞又不近女色的太子爷吗
差点失态的模样和他太过大相径庭。
想到这,不顾酸软的身体,我打开水雾弥漫的浴室,从身后环住霍宴的身子。
水声停止。
又想霍宴嗓音一下染上情欲。
我昂起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被水打湿的头发凌乱贴在前额,倒是给他增了几分温顺。
但在床上那股疯劲,让我瞬间双腿发软。
下意识转身想跑,却晚了一步,被他拦腰抱起。
触碰到冰冷大理石瞬间,我不禁向前挪了挪。
正中他下怀。
霍实咬住我的耳垂,恶魔低语,把我撩拨起来就想跑
这次你再怎么求饶,我都不会心软一下。
乖乖受着。
昏过去前一秒,我才真正懂得一整晚看不见天花板不是空话。
4
那天过后,我和霍安形影不离快三个月。
准确来说是我常常被折腾的下不来床。
稍微能下地还没走到客厅,就被回来的霍宴抱回房间。
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我突然明白一个道理,这个床不下也罢。
直到今天,霍宴有个推不掉的饭局,依旧回了趟半山别墅。
港城下班高峰期交通并不好。
等到家时,饭局快要开始。
霍宴不慌不忙脱下外衣,落坐在我身边,单手箍住细得不盈一握得腰,低声问,怎么不去。
看着他炙热的眼神,我莫名有些心虚。
今晚过后,港圈再也没虞吟这号人。
霍宴好似不愿放过我,嗯
热得发烫的手掌在身后游走,引得人发麻。
我躲开他的吻。
一个大胆的念头涌上了上来。
能不能别去。
我想看烟花。
......
烟花盛大、绚丽。
转瞬即逝。
直到最后一朵渐渐消失在黑夜。
我消化完难以言喻情绪,霍宴。
黑色大衣被冷风掀起一个小角,霍宴把我搂在怀里,嗯
你以后也会带你的妻子来看烟花吗
霍宴下意识皱眉,隐隐感觉有什么在失控,什么意思
我昂起头。
好看到不要命的脸近在咫尺,尤其那双眼眸,深邃迷人。
只不过,它的主人似乎有丝不耐。
我擤了擤鼻子,语气故作轻松,粉烟花我喜欢的,你可不能给别人放。
不然我会以为你对我余情未了。
不安感如同鹅卵石般咚地一声坠落水底。
霍宴伸出手却只抓住了空气,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吟吟,别--
霍宴。
我打断了他,
我们到此为止吧。
无情的话语刺痛着每个人神经。
心底泛上挠人却抓不住的痛感。
霍宴失手打翻杯子。
时间过了很久,就到我以为他已经要默认时。
他自暴自弃偏过头,是因为赌注
捶在裙边的手无意识攥紧,下唇肉几乎被咬得快要出血。
我忍了忍眼角的泪,不是。
是因为钱。
5
离港那天,蒋宜给了我张银行卡,这里有两百万。
开始我还有点意外。
蒋宜一脸愧疚,解释道,比起被我哥知道我们在骗他,这点钱一点也不多。
她绝对不会告诉我。
有天她不小心听到霍宴他们的交谈。
就因为合作商的欺骗,不到24小时时间整个公司轰然崩塌,从此消声匿迹。
蒋宜还记得霍宴冷得凌人的语气,欺骗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她是真心喜欢我这个朋友。
也害怕因为她的一时兴起,却要我承担后果。
国外一切安排好后,我出了国。
机身冲破云层。
港城的影子越来越小。
直至消失不见。
再见,
霍宴。
女士,你怎么哭了
是想家了吗
我回过神,轻触早已泪流满面的脸庞。
有什么好哭的呢
这一切不都是你选择的吗
没有纠缠,没有阻拦,直接拿钱走人。
虞吟,别即要又要。
一个孤儿配不上霍家,
要不是这场交易,
他永远都是出现在报纸上,你遥不可及的人。
女士
空姐担忧地再次询问。
我接下她好意递过来的纸巾,摇摇头。
7
机身落地异国他乡,我深吸一口陌生潮湿的空气。
将那个名字连同那段旖旎又荒唐的梦境,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
学业繁重,兼职辛苦。
我试图用无尽的忙碌填满每一秒,不给回忆任何可乘之机。
直到某个清晨,剧烈的反胃感将我彻底击垮。
合租的学姐盯着我苍白的脸,玩笑般道:虞吟,你这样子,别是怀孕了吧
一句话把我打得措手不及。
我愣在原地,指尖冰凉。
所有被忽略的细节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直指一个让我恐慌的可能。
验孕棒上清晰的两道红杠,宣判了我的命运。
握着那小小的塑料棒,我靠在冰冷的浴室墙上,浑身发抖。
第一个念头竟是:霍宴如果知道……
随即狠狠掐灭这个想法。
不,他不会知道,也不能知道。
这只是一场钱货两清的交易。
这个孩子,是意外。
8
八个月后,女儿出生在飘雪的冬夜。
小小软软的一团,哭声像小猫,脆弱得让人心尖发颤。
我给她取名念念。
念念很乖,很少哭闹,却异常怕生。
尤其是陌生的、高大的男性,总会让她惊恐地往我怀里钻。
单亲妈妈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
学费、生活费、孩子的奶粉尿布,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曾经的两百万,在高昂的医疗和生活成本前,消耗得飞快。
无数个深夜,抱着发烧的念念奔波在医院走廊,看着卡里所剩无几的余额,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助几乎将我淹没。
可我却从未想过联系那个远在港城,能只手遮天的男人。
我的骄傲,以及那点可笑又顽固的自尊,不允许我回头。
9
直到念念三岁那年,被确诊患有罕见的先天性心脏病。
当地医生束手无策,建议尽快回国,寻求更好的医疗资源。
飞机降落港城国际机场那一刻,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阔别三年多,空气中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每一个音节都像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恐惧像藤蔓般缠绕上来。
我怕遇到故人,更怕遇到他。
怕什么来什么。
刚抱着念念走出闸口,一群身着黑色西装、表情肃穆的男人便无声地围了上来。
阵仗之大,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念念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小脸煞白,猛地扎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无论我怎么柔声安抚,她都浑身颤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我紧紧抱着女儿,心跳如擂鼓,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念念乖,不怕不怕,妈妈在……我徒劳地拍着她的背,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发颤。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上。
我僵硬地抬起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霍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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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似乎格外厚待他。
三年的时间让他更加成熟,高不可攀。
10
霍宴目光沉沉的落在我脸上。
他看了我很久,久到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然后,他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我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小人儿身上。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原本怕生怕得要命的念念,在泪眼朦胧地看清霍宴的脸时,哭声竟渐渐小了下去。
她抽噎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试探性地朝着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伸出了两只小小的手臂。
带着浓重的小奶音,哽咽地吐出两个字:
抱抱……
霍宴直直地盯着我。
你呢
也要吗
我没有说话。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酸涩感汹涌而上,冲撞着眼眶。
我只能死死咬着下唇,抱紧怀里的女儿。
我的沉默似乎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自制。
霍宴猛地快步上前,将我和女儿一同紧紧地揽入怀中。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瞬间击垮了我所有伪装的防线。
他的下颌紧紧抵在我的发顶,手臂用力到微微发抖。
滚烫的呼吸喷薄在我耳畔,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一字一句,敲打在我的心上:可我想得快要疯了。
11
交易是我提的,钱是我拿的,不告而别的人是我。
如今又算什么
怀里的念念似乎感受到了这复杂紧绷的气氛。
刚刚止住的哭声又带上了呜咽的苗头,小身子在他怀里不安地扭动。
我猛地回过神,用尽力气想要推开他,霍先生,请放手。
霍先生霍宴低哑重复,手臂箍得更紧,几乎勒得我生疼,吟吟,三年不见,你叫我霍先生
不然呢我偏过头,避开他灼人的视线,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之间,难道还有别的关系吗
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同时刺伤了我们两个人。
霍宴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他死死盯着我。
没有别的关系
那她呢虞吟,你告诉我,她是谁!
念念被他骤然提高的声调和骇人的表情吓得一哆嗦,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出来。
我心如刀绞,下意识将女儿抱得更紧,她是我女儿,跟你没关系!
跟我没关系
霍宴猛地抬手,又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手指攥成拳,骨节泛白。
虞吟,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她这双眼睛,跟我没关系她皱眉的样子,跟我没关系!
他的质问一声声砸下来。
我哑口无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
念念的眉眼,确实像极了他,尤其是那双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放开我妈妈!
怀里的念念突然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虽然害怕,却还是伸出小手用力地去推霍宴的手臂。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着翻腾的情绪,手臂的力道微微松懈,却依旧没有放开我们。
他转向念念:别怕,我不会伤害妈妈。
说完,他再次看向我,虞吟,我们谈谈。关于孩子,关于所有事。
12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我倔强地拒绝,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主动权,霍宴,钱货两清了,不是吗你当时没有阻拦,现在又何必……
我当时没有阻拦
霍宴猛地打断我,声音里带着嘲弄,你以为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拦你吟吟,你是不是觉得,我霍宴的女人,是那么容易就能拿了我的钱,一走了之的
我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俯身,逼近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
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如果不是蒋宜跪下来求我,如果不是她哭着说那是她胡闹的赌注,一切与你无关、求你放过你。
你以为,你真的能带着那两百万,顺利走出港城甚至顺利登上出国的飞机
我瞬间僵在原地,血液都仿佛冻结了。
蒋宜跪下来求他
巨大的冲击和荒谬感让我浑身发冷,脸色煞白。
霍宴看着我的反应,眼底掠过一丝痛色,但语气依旧强硬:现在,告诉我,我们有没有必要谈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念念身上。
而且,虞吟,你欠我的,不止一个解释。
还有我的女儿。
13
我抱紧念念,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试图拉开与他的距离,霍宴!你想干什么念念是我的女儿,她只是我的!
念念被我这从未有过的激动吓到,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崩溃,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小脸埋在我颈窝,烫人的眼泪濡湿了我的皮肤。
女儿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割着我的心,也瞬间浇灭了霍宴眼中大部分强硬的戾气。
他眉头紧锁,看着哭得浑身发抖的小人儿,让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两难。
他下颌线绷得极紧,显然在极力克制。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周身迫人的气场稍稍收敛,对身后的黑衣人做了一个手势。
围得水泄不通的黑衣人立刻无声地后退,让出了一片空间。
吓到孩子了。
先回家。
回家
回哪个家
他的家吗
我心头警铃大作,抱紧女儿再次后退:不!我们有自己的住处,不麻烦霍先生。
你的住处
霍宴挑眉,那眼神仿佛我在说什么笑话,虞吟,你觉得在港城,没有我的允许,你能找到任何一个你的住处
14
我脸色白了白。
是了,我差点忘了。
这里是他的地盘。
三年异国他乡的独立生活,让我险些忘了这个男人曾经拥有怎样翻云覆雨的能力。
念念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大概是哭累了,只小声地抽噎着。
湿漉漉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瞟向霍宴。
霍宴捕捉到她的目光,伸出手轻柔地碰了碰念念哭得通红的小脸蛋。
他的动作笨拙又小心翼翼,与刚才那个气场骇人的男人判若两人。
念念缩了一下,却没再大哭,只是依赖地更紧地搂住我的脖子。
霍宴的指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缓缓收回,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
念念的病,不能再拖。港城最好的心外科专家和医疗设备,都在我的安排下。你想让她因为你的倔强和我的赌气,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吗
他精准地抓住了我的死穴。
女儿的病是我回国唯一的原因,也是我最大的软肋。
我所有的挣扎和坚持,在念念的健康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低头看着怀里女儿苍白的小脸,心像是被浸泡在酸涩的海水里,又胀又痛。
我还有什么选择
我还能有什么选择
我的沉默和眼底的挣扎显然在霍宴的预料之中。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微微侧身,做出了引导的姿势。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无声地停在我们面前。
最终,我抱着念念上了车。
霍宴为我关上车门,他低沉的声音擦过我的耳际:
吟吟,别怕。
这一次,没人能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15
车子平稳地驶离机场,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熟悉的港城繁华依旧,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和窒息。
怀里的念念因为疲惫和刚才的情绪激动,终于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珠。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
霍宴就坐在我旁边,距离不远不近,但他的存在感充斥了整个车厢。
他没有说话。
但我能感受到他沉沉的视线落在我和念念身上。
车子最终驶入那栋熟悉的半山别墅。
这里似乎一切未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佣人恭敬地开门。
我抱着念念下车,脚步迟疑。
霍宴跟在我身后,声音听不出情绪: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儿童房就在主卧隔壁。医生一个小时后到。
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他:霍宴,我们谈谈。
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念念是我的命。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包括……你。
霍宴的脚步顿住。
他看着我,眸色深沉。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哑:
虞吟,那你又知不知道,你这带着我的女儿一走了之的三年……
几乎要了我的命。
16
半山别墅的一切都和三年前别无二致,就连空气里弥漫的淡雅香氛都一模一样。
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将我瞬间拉回那场沉沦又清醒的梦境。
佣人引我上楼。
主卧旁边的房间果然被改造成了温馨的儿童房。
柔软的地毯,堆满角落的毛绒玩具,小床上铺着印有小碎花的床单,细节周到得令人心惊。
我将熟睡的念念轻轻放在小床上,为她掖好被角。
指尖拂过她细软的发丝,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的恐慌和酸涩几乎要满溢出来。
刚直起身,就发现霍宴倚在门框上,
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我下意识地挡在床前,隔开他的视线。
这个小动作似乎刺痛了他。
霍宴眸色一暗,迈步走了进来。
现在,我们可以谈了。他声音压得很低,怕吵醒念念。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谈什么谈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还是谈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母女
处置霍宴重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虞吟,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会对亲生女儿和她母亲不利的人
我不知道!
我情绪有些失控,声音发颤,霍宴,三年前我们只是一场交易!是赌注!我拿钱走人,遵守规则,现在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他猛地逼近一步,几乎与我鼻尖相抵,温热的呼吸带着怒意喷在我脸上,
我想知道,你当年拿着那两百万,怀着我的孩子,头也不回地离开时,到底有没有一刻想过告诉我真相!
告诉你然后呢
我仰头看着他,眼眶通红,积压了三年的委屈和艰难终于决堤,
让你以为我是用孩子绑住你、勒索你的女人还是让你霍家以为我处心积虑想母凭子贵攀高枝
霍宴,我们之间一开始就是错的!是一个骗局!这个孩子更不应该成为这个错误的延续!
错误霍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声音却压抑得可怕。
那三个月,对你来说就只是错误只是交易虞吟,你看着我,你当真没有一刻动过心
17
手腕上传来剧痛,但远不及他话语里的质问更让我心痛。
动心
怎么会没有动心。
可正是那一点点沉沦的动心,让我更加清醒地认识到我们之间的云泥之别。
骗来的温情,偷来的欢愉,能持续多久
当真相揭开,那点动心只会变成最可笑的笑话。
我的沉默和眼泪似乎给了他答案,又似乎让他更加愤怒。
霍宴另一只手猛地抬起,我以为他要做什么,下意识地闭上眼。
预期中的举动没有落下。
那只手最终重重地撑在我身后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虞吟,你真狠。
拿了我的钱,偷了我的心,还带走了我的孩子。
一走了之,干干净净。你甚至不愿意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就判了我死刑。
我不是……我想反驳,声音却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不是什么
他逼问,灼灼的目光死死盯着我,不是故意瞒着我不是打定主意永远不让我知道
如果不是孩子病了,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让我霍宴的骨血流落在外,叫别人爸爸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根挤出来的。
我没有!我下意识地否认。
那就证明给我看。霍宴打断我,他的目光下滑,落在我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唇上,证明你没那么狠心。证明你……至少有过一刻的后悔。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带着令人心悸的侵略性。
我心脏狂跳,想要偏头躲开,却被他固定在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无处可逃。
就在他的唇即将落下的瞬间。
18
妈妈……
小床上传来念念带着睡意的、软糯含糊的呼唤。
如同按下了暂停键,霍宴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
我们同时猛地转头看向小床。
念念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正茫然又带着点害怕地看着几乎贴在一起的我们。
霍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对我的钳制,迅速后退了一步,脸上掠过一丝罕见的狼狈和无措。
我立刻扑到床边,抱住女儿,轻声安抚:妈妈在,宝贝做噩梦了吗
念念摇摇头,小手指向霍宴,怯生生地问:妈妈……叔叔……吵架
霍宴站在那里,看着女儿那纯真又带着恐惧的眼神,周身所有的戾气和压迫感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尝试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却显得有些僵硬。
没有吵架,我挤出一个笑容,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叔叔在和妈妈商量事情。
念念似懂非懂,又看向霍宴,小声说:叔叔,不要凶妈妈。
霍宴身形一震。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地走到床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念念平行。
好。
叔叔不凶妈妈。
他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伸出大手,极其轻柔地摸了摸念念的头发。
这一次,念念没有躲开,只是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看着这一幕,我的鼻腔猛地一酸,飞快地别开了头。
就在这时,佣人轻轻敲门:先生,陈医生到了。
霍宴站起身,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他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声音平静下来:让医生给孩子做检查。其他的事……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我们晚点再谈。
19
陈医生的检查细致而漫长。
霍宴全程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
每当医生眉头微蹙或询问细节时,他周身的气压就会更低一分。
最终,检查结束。
陈医生收起听诊器,面色凝重地看向霍宴:霍先生,小小姐的情况确实比较复杂,先天性室间隔缺损,伴有肺动脉高压的趋势。目前看来,药物保守治疗恐怕效果有限,建议尽早进行手术评估。
每一个医学术语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
我抱紧念念,指尖冰凉。
最好的专家,最顶尖的设备,用最好的药。
霍宴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霍先生,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陈医生恭敬应下。
送走医生,房间内再次剩下我们三人,空气凝重得让人窒息。
念念似乎感受到了不安,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
霍宴走到窗边,背对着我们站了很久。
夕阳的光辉勾勒出他挺拔却显得有些僵硬的轮廓。
良久,他转过身,目光率先落在念念身上,语气是尝试性的温和:念念,让阿姨带你去花园看看小金鱼好不好爸爸和妈妈说几句话。
他自称爸爸的那一刻,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念念抬头看我,我努力对她笑了笑,点了点头。
佣人上前,温柔地抱着念念离开。
20
房门轻轻合上。
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听到了
她需要最好的治疗,而只有我能给她。
我咬住下唇,无法反驳。
所以,虞吟,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我们之间不可能两清。
他在我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那三个月,对你来说是交易,是错误。他缓缓抬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我的脸颊,又堪堪停住,那停滞的空气比触碰更让人战栗,但对我来说不是。
我找了你三年。他的声音很轻。
动用了一切能动用的力量。蒋宜守口如瓶,我就从当年机场的线索开始查,一个一个航班地排查,一个一个国家地找……你知道那种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破灭的感觉吗
我震惊地看着他,从未想过。
我以为你遇到了意外,或者……
他喉结滚动,没有说下去,眼底掠过一丝后怕的猩红,直到收到你回国的航班信息。
原来,从踏上回国航班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在他的网中。
吟吟,他唤我,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可以觉得我霸道专横,用孩子逼你。怎么样都行。
他的指尖终于落下,轻轻拂过我眼角不知何时滑落的泪痕,那触碰带着滚烫的温度。
但是,别再想离开我。他的声音低沉而绝对,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和念念,都必须在我身边。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唯一的救赎。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我的额头,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我们重新开始,他哑声说,忘了那该死的交易,忘了蒋宜的赌注。就只是我,和你,还有我们的女儿。
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唇几乎要贴上我的,声音模糊在彼此的气息里,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为了念念,也为了我们。
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了我所有的防线。
眼泪汹涌而出,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微微发抖。
霍宴的手臂立刻环了上来,稳稳地扶住我,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仿佛要将这三年的空缺全部填满。
我埋在他胸前,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
挣扎了许久,我回抱住了他的腰。
感受到我的回应,霍宴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更加用力地抱紧我,像是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永不分离。
窗外,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港城的灯火渐次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
21
手术很成功。
VIP病房里,念念的脸色一天天红润起来,活泼好动的天性逐渐恢复,笑声常常充满整个房间。
霍宴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长时间待在医院里。
他从最初抱孩子都显得僵硬笨拙,到现在已经能熟练地给念念读绘本、喂饭、甚至笨手笨脚地编小辫子。
霍宴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心中最后的那点冰封,也悄然融化。
出院那天,霍宴亲自开车接我们回半山别墅。
车子没有直接开回家,而是绕道去了维多利亚港。
夜色的港,灯火璀璨。
他抱着念念,我站在他身边。
没有预兆,一束束绚丽的粉色烟花突然腾空而起。
念念兴奋地在他怀里手舞足蹈:烟花!粉色的!好漂亮!
霍宴低头看我,深邃的眼眸里映着烟花的璀璨和我的影子。
答应过你的,他声音低沉,带着笑意,只会给你一个人放的粉烟花。
我望着他,眼角微微湿润。
烟花易冷,但此刻握在一起的手,温暖而真实。
他俯身,在我唇上落下一个轻柔而珍重的吻,不顾怀里小家伙好奇瞪大的眼睛。
欢迎回家,吟吟。
还有你,我的小公主。他蹭了蹭念念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