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我是陆怀宸此生挚爱。
为了同我在一起,他领兵谋反,将皇帝的头颅砍下,插在刀尖向我叫阵。
我将匕首插进他的胸膛,他也不恼,只是笑着握着我的手。
皇后娘娘不愧是我养出来的,够狠,像我。
我笑红了眼,将匕首推进更深处。
先生,谬赞。
他称帝后,遣散后宫,尊我为太后。
夜夜出入我的寝宫。
直到后来,江南送来一个谪仙美人,歌喉更是宛如黄鹂,令人心醉。
女人拿着一道封妃圣旨,到我面前叫嚣。
皇上喜欢听我弹琴唱歌,与我夜夜缠绵,怕是再也不会来太后娘娘这儿了。
我冷笑一声,反手将她压在膝下,用火筴将烧红了的碳,塞入她口中。
也不知道从今以后,你这嗓子还能不能吟诗唱歌了。
女人痛苦的呻吟声响彻大殿,我笑的更甚。
去告诉陆怀宸,他养的雀儿不乖,我替他好好教训教训。
1
陆怀宸带着一行禁军,闯进我宫院时,我正在桑温的头上插花。
你来了看看我今天的花,插得好不好看
我松开掐着桑温脖子的手,她立刻转过头,看着陆怀宸哭道:
皇上,救我......
她的声带已然被被炭火烫伤。
呕哑嘲哳,犹如地狱中爬出来向人索命的恶鬼。
陆怀宸瞳孔一震。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从我膝下将人抢走,护入怀中。
看着满嘴烫伤血泡,面目狰狞的桑温。
他抽出佩剑抵在我的脖子上。
孟姝,你疯了吗
我故作委屈失落的反问道:
怎么我今天插得花不好看吗竟惹得先生发了这么大的火气。
也罢,或许是的花瓶不够好,砸了就是了。
说着,我眸光一冷看向桑温。
陆怀宸将剑用力一压,我的肩膀直接渗了血。
为什么这么做
我漫不经心的笑道:这有什么为什么
先生不是教过我,不喜欢的人一向不用留吗
那年,他率领三十万大军起兵谋反。
我几次写信给他,说留当时皇帝,我的名义夫君孟珏一命。
可他却一剑砍下孟珏头颅,插在刀尖上向我叫阵。
说,这是他身为我先生,教给我的下一课。
不喜欢的人。
一律不留活口。
陆怀宸一顿,脸色阴沉的更厉害了。
你少用这些话搪塞我,孟姝,你我今时不同往日了,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吗
我自然是清楚的。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叫过他先生了。
今日,不过就是为了恶心他罢了。
既然皇上认为,我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那哀家身为太后,你是不是也应该称哀家一声母后大人
陆怀宸彻底黑了脸,他咬着牙道:
孟姝,你有种。
说完心疼地将奄奄一息的娇人儿打横抱起。
又看了一眼我肩上的血。
孟姝,你若是再敢动她,我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
2
看着陆怀宸离去的背影。
记忆依稀回到了18年前灭门那日。
姨母带着表兄陆怀宸,不远千里到边关坐客。
母亲夸陆怀宸见识渊博,让我拜他为师。
就在一家人其乐融融时,杀手破府门而入。
情急之下,我和陆怀宸被藏到暗室。
外面惨叫声连绵,陆怀宸将我紧紧抱在怀中。
阿姝别怕,你要睁大眼睛好好的看清楚,记住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为他们报仇。
我看着姨母、父亲、母亲在我面前相继倒下。
这场屠杀持续了一天一夜。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的亲大伯——太上皇的手笔。
为了稳固太子的皇位,不惜屠了自己的同胞弟弟满门。
三日后,陆怀宸抱着我从暗室中出来。
或许是场面太过血腥可怖,连他也不忍心。
阿姝,你还有我。
他捂着我的眼睛,将我从的尸山血海中抱出来。
一切宛如昨日。
可如今他怀中抱着的人,却已不再是我。
真是碍眼得很。
我从袖中取出蝴蝶镖,朝着陆怀宸的腿便是一击。
他吃痛一软,半跪在地上,回头狠狠瞪着我。
我挑衅的看着他。
可他最终没说一句话,只是将镖取下,抱着桑温起身离开。
太后,您就这样放走那个女人吗
贴身大宫女见状有些惊讶。
毕竟这十年里,陆怀宸将踏足过我宫院的所有男人,全部变成宦官。
我也当仁不让,将所有想爬上陆怀宸龙床的女人,都被我挖眼扔出宫去。
我来到佛像面前,拨弄佛珠。
阿弥托佛,哀家近些年来吃斋念佛惯了。
不过——
哀家今日头痛,将所有太医找来,为哀家治理头风吧。
记住,必须是所有太医。
当晚,所有太医被我扣在殿中。
我本意为陆怀宸会再一次提剑,闯我宫中夺人。
可乾安殿那边却安静的厉害。
直到第二日早朝后,陆怀宸竟带着桑温一同来了。
桑温的下半边脸包着纱布,显然已经被处理过。
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陆怀宸养了有我不知道的,医术高超的高人。
要么,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带桑温走皇家密道出了宫。
第一种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身边就算是有会医术的高人,他的寝殿被我派了人守着。
根本没有人进去过。
显然,只能是第二种。
身为帝王,陆怀宸的项上人头被多少人惦记。
他居然为了桑温,愿意冒如此大的风险。
我的目光落在了是桑温身上。
她同样仰头看着我,轻轻撕开纱布。
向我比口型。
你输了。
3
她宛如胜利者般的望着我。
可在我眼中,她不过是只我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
我慵懒的躺在贵妃椅上。
皇上今天来此,可谓何事
我决定立温温为后。
话音刚落,我的视线瞥向桑温。
手中的杯盏也瞬时砸了过去。
陆怀宸眼疾手快地将桑温拉开。
孟姝,我昨天就警告过你,你若是再敢伤害温温......
就绝对不会放过我
我抢先开口,接过陆怀宸的话。
我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不放过我
是杀了我还是废了我
我丝毫不惧,笑着看向陆怀宸。
陆怀宸还没说话,身边的桑温便跪在地上。
用极为沙哑的嗓音,哭道:
太后娘娘息怒。臣女自知身份地位,配不上皇上,更不敢奢望后位。
可臣女对皇上是真心的!还望太后大娘娘成全,准臣女在皇上身边做个侍女,臣女便心满意足。
桑温口中的伤口因为说话撕裂。
纱布已经隐隐渗出血色。
陆怀宸怜惜的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怎么能让你无名无份的在我身边况且你是名门贵女,这皇后之位,你自然是当得的。
以后这种话,莫要再说了。
可是......
桑温欲言又止的看了我一眼。
陆怀宸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
他拍了拍桑温的后背。
放心,一切有我。
这里不安全,你先回宫等我。
陆怀宸派了一大批禁军,护送桑温离开。
显然是怕我在桑温回宫的路上,做什么手脚。
看着他对桑温小心翼翼护着的样子。
想起那年我为复仇,以身入局做了孟珏的妃子。
那时,陆怀宸身为帝师,整日被各家派的杀手暗杀。
却在我入宫前一夜,将所有豢养的死侍、暗卫全部给了我。
陆怀宸将我抱在怀中,对我说:
只要我活一天,就绝对会护你一天。
姝儿,你要好好的,等我去接你。
那时,陆怀宸的眼中除了野心与恨意,便只有我。
你昨天的事做的太过,立温温为后,就当作给她的补偿,也算给桑家一个交代。
陆怀宸的声音,将我从回忆拉回现实。
是给桑家一个交代还是满足你自己的私欲
都不重要。陆怀宸没有正面回答。
重要的是,我身为一国之君,不可能一辈子无后。
听到这句话,我笑了。
当年,他明明可以制造一场假死。
让我以新的身份,陪在他身边。
可他偏偏为了证明他并非得位不正。
立我为太后。
后又说出此生不娶,却日夜出入我寝殿。
让我背负千载骂名。
他将我拉入深渊,坠入地狱。
如今想要摆脱我。
他做梦。
陆怀宸看着我又道:我知道,是我背弃了当年的誓言。
你想要什么补偿,我可以给你。
我站起身子,红着眼,笑着走到他面前。
我用牙齿狠狠咬住他的耳朵,一字一句道。
不需要,有我在,你就休想立她为后。
看着我疯癫的样子,陆怀宸也笑了。
是吗那就,拭目以待。
4
陆怀宸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离开。
我叫来大宫女。
去告诉我们前朝的人,若是明日陆怀宸在早朝上提出立后的事,让他们以桑温毁容为由极力反对。
我倒要看看,一个坏了嗓子,面容有损的女人。
怎么坐上这凤位。
第二日早朝,陆怀宸果然说了立后之事。
也如我预想一般,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
陆怀宸党的朝臣,以国不能无后为由,极力赞同立后。
我的人,用事先准备好的说辞,极力反对。
陆怀宸坐在龙椅上,宛若看戏般,看着双方吵了半个时辰。
直到双方都没了力气。
他才以一句桑温腹中怀有皇嗣,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一边倒的站在了他这边。
或许是陆怀宸迫不及待想将这件事同我分享。
一下朝,他便直奔我的宫殿。
孟姝,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人未到,声先至。
他迟迟没听到我的回复,以为是我正在暗暗生气。
他笑着走了进来,却未见我的身影。
整个宫殿空荡荡,只有几个洒扫的宫女。
陆怀宸脸色一变。
太后呢她人去哪儿了
几个小宫女摇摇头。
他顿觉不对,立刻疾步回宫。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
桑温此刻已经浑身是血的瘫倒在地。
别说肚子中的孩子,她整个人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陆怀宸惊呼一声,跑到桑温旁将她从地上捞入怀中。
温温,温温!
知道你舍不得她,不过是用棍棒打掉了她的孩子,又灌下了十碗红花而已。
放心,死不掉的。
我坐在椅子上,不断笑着。
陆怀宸以为他道高一尺,想用皇嗣扶持桑温登上后位。
可我更是魔高一丈,不仅打掉她腹中之子,更是让她终身不能再有身孕以绝后患。
陆怀宸轻轻将桑温放在地上。
缓步走到我面前,随后从腰间拿出匕首,狠狠捅进我的小腹。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
他咬着牙,猩红着眼死死看着我,好似要将我嚼碎吞入腹中。
我丝毫不惧,不甘示弱的拔出头上的簪子,插进他的胸口。
你想要什么补偿,我可以给你。
补偿
我冷嗤一笑:只有你永永远远同我一起待在地狱,才算补偿。
孟姝,你真的是疯了!
怎么,要杀了我吗
我同陆怀宸,都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人。
又怎会怕死呢
陆怀宸望着我,几番犹豫后,最终还是拔出了匕首。
他摇着头看我道:我不会杀你。
我会对外称太后得了失心疯,将你送去陆家老宅,派重兵把守。往后余生,你就在哪儿里度过吧。
你想囚禁我吗我反问道。
陆怀宸没有说话,只是派人将我押回寝宫。
深夜寝殿内,大宫女如往常一样替我梳发。
太后,您真的要离宫吗
当然不是。
大宫女一愣。
可天子一言九鼎,一旦明日皇上在早朝说出您得了病,将您送走的话,就再无转圜余地了。
皇命难违,就算是我们的人想帮您,也是有心无力啊。
皇命难违
我从大宫女的手中夺过篦梳,对着镜子笑道。
那就换个人,做皇帝。
第二日一早,陆怀宸向朝臣说出我得了失心疯,昨日发病害死了桑温腹中皇嗣。
朝臣们大惊,许多看我不爽的大臣纷纷谏言道。
皇上,太后如此行为,臣旷古未闻。太后行为乖张跋扈,无论是否得失心疯,事关伤及皇嗣,必须处死!
臣附议!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其手段狠辣,堪比吕后,此等女人若是再留,他日必成祸患,望皇上即刻赐太后鸩酒,以绝后患。
此言一出,许多朝臣纷纷下跪附和。
陆怀宸大怒,摔了杯盏。
我知道,自然是舍不得处死我的。
此事,朕意已决,诸位休要再提。
我估摸着时机已到,推开政殿大门。
众爱卿可还安好
太后
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我缓步走上高台。
与陆怀宸平肩膀。
你是怎么来的
在宫中这么多年,我早已熟知一切密道。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轻笑道:
先生可还记得曾经教过我的话
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悲哀。
陆怀宸不解的看着我。
我转过身子,睥睨的看着朝臣。
哀家今日来此,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我故意拖长音,吊足所有人胃口。
一字一句道:
哀家,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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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朝堂上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就连一向处事不惊的陆怀宸也是半晌说不出话。
不过,他确是率先反应过来的。
你说什么你怀孕了怎么可能
陆怀宸如此狐疑,并非是他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而是我同他共寝十年,一直未有身孕。
他以为是早些年间,我同他学武之时伤了身子。
终身不能有孕。
殊不知,我特意派人去民间寻高人特制了一种的避孕的药。
停药半年,便可有孕,并不影响身子。
只是多了一点,这个药服下后,任何太医来诊脉,都察觉不出异常。
之前我避孕,是因为我背负千古骂名。
我不想我的孩子,从一出生,就因我之故,被人用各种目光看待。
可两年前,我同陆怀宸秋猎。
我看着他望着一个武将教自己的儿子骑射。
陆怀宸充满艳羡之色。
我知道,他很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我有些心疼他,最终下定决心停了药。
可不知为何,我停药后却一直未有身孕。
我请来了当年给我药方的神医。
他跪在我面前再三保证道:
老夫不敢欺瞒太后大娘娘,给大娘娘您的药方是老夫家中祖传,无论服药人吃了多少年药,只要停药半年,身体便会恢复。
我问道:那哀家为何停了整整一年,却依旧不曾有孕
那人顿了顿,回道:娘娘可知这孩子之事,强求不得,只讲机缘二字。
好巧不巧,推算日子,我腹中之子正好两月。
亦是桑温入宫前夜,陆怀宸最后一次出入我寝殿的那日。
我摸着小腹,嘴角一勾。
原来我与这孩子的机缘竟在此。
我偏头与陆怀宸对视。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将太医院的所有人请来瞧。
看看哀家所言可虚
陆怀宸神情复杂的看着我。
还不等他开口,拥护他的朝臣便坐不住了。
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若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还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陆怀宸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人,犹豫半晌。
最终重重吐出一个字。
传。
我笑着转身坐在龙椅上,朝臣们皆是吸了一口气。
这......
他们将目光落在陆怀宸身上。
见陆怀宸没有半分对我想要阻止我的意思,只能堪堪作罢。
不足一刻,太医院的院使、院判皆侯在殿外。
宣。
陆怀宸一声令下,两人皆惶恐的相继走上高台。
将绢帕搭在我的手腕上,为我把脉。
一个动作,使得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不敢出半分动静,生怕打扰到他们,误了诊。
搭过脉后,两位老太医便垂着头跪在地上。
太后身子如何
他们二人浑身一颤,相互对视一眼。
最终院判俯在地上,颤声道:恭......恭喜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6
院判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在整个朝堂上炸开。
可率先开口的,并非是陆怀宸的人。
而是那些一直衷心于太上皇与孟珏,冥顽不灵的老古董。
这......这成何体统!
先帝早崩,太后何来的身孕荒谬,太荒谬了!这简直是祸国妖后!
此乃秽乱宫闱!论罪当诛!
论罪当诛
我喃喃自语的反问。
随后笑声响彻整个大殿。
我的目光落在刚才说话的太傅身上。
贺太傅,你说哀家论罪当诛
我记得贺太傅不是一直觉得陆怀宸是乱党叛军,弑君夺位,得位不正。
一直想费了陆怀宸,另选孟家宗室男子即位吗
我的话乃大逆不道,朝臣们被吓得纷纷跪倒在地。
只有贺太傅直直的站在原地。
他是三朝元老,一直心属孟氏一族之事人尽皆知。
他丝毫不避讳自己的想法,看着我沉声道:
是又如何娘娘身为先帝后妃,可先帝驾崩十余载,您却忽然怀了身孕,难不成您想告诉我,您这肚子中的孩子是先帝吗
自然不是。
太傅的目光又在我同陆怀宸身上不断跳转。
那您肚子中的孩子,可是皇上的
太傅丝毫不避讳一般,直接将我同陆怀宸的事点了出来。
其实这件事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
陆怀宸夜夜出入我寝宫十载,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可毕竟我同陆怀宸是名义上的母子,我与他的事有违背纲常礼法。
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是皇家丑闻、秘辛。
之前从未有朝臣敢在公开场合提起。
随着太傅的话,陆怀宸也看向我,似乎想知道答案。
我没有回答,反而看着太傅道:
哀家肚子中的这个孩子,是谁的都不重要。
朝臣们皱眉,不解的看着我。
甚至我能清晰听到,几人的窃窃私语。
太后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傻啊,太后疯了,这是在这里胡说呢。
我嘴角一勾。
因为哀家这肚子中的孩子,无论生父是谁,他身上都会流孟家、陆家,两家的皇族血。
今天朝堂上的信息太多。
我的每一句话都如一个重磅炸弹,狠狠砸在众人的身上。
他们不明白,为何我的孩子,身上会流着两家皇族的血。
只有身边的陆怀宸,知道了我的意图。
他脸色一变,瞬间下令。
太后失心疯发作,来人,即刻将太后送回宫中。
我偏过头看向陆怀宸。
你想堵我的口吗
你想让当年之事不被说出,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当年灭了我的口。
可惜,晚了。
我清了清嗓子,重新坐回龙椅之上。
看向一直想光复前朝孟氏的几个大臣。
你们不是想要孟氏一族重掌皇权,推举哀家肚子中的孩子上位,你们的愿望便可成真。
太傅冷冷的看着我:你到底是谁
哀家,是太上皇亲弟弟,翊王的亲生女儿。
7
所有人都震惊的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就连一向沉着冷静的太傅,也是踉跄地后退两步。
看着我道:怎么可能......翊王之女翊王一脉不是在十多年前,就被仇家屠戮殆尽了吗
我厉声道:胡说!我父亲一向与人为善,哪儿里有的仇家!
屠我一门的人,分明是太上皇。
那时,太上皇已是暮年,可他子嗣稀薄,膝下唯有当时还是太子的孟珏一子。
太子无能,朝中呼声最高的下一任储君,是太上皇的弟弟,我的父亲翊王。
即使父亲三表决心,说自己无心皇位。
甚至为平太上皇疑心,父亲带我们举家迁往江南,并发誓无诏绝不回京。
却依旧遭太上皇忌惮,在我们在江南的第三个月。
太上皇暗中派人屠我全家。
我和陆怀宸一同躲在暗室,侥幸逃过一劫。
这才有了后来,为何身为帝师的陆怀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却宁愿被冠上奸臣逆党的千古骂名,也要起兵谋反。
我一字一句的向众人讲述当年那场惨案,声声泣血。
哀家为了隐藏身份,隐去名字中的云字,今日一切真相大白,哀家可以堂堂正正地说。
哀家叫孟云姝。哀家的父亲,是翊王。母亲是陆家嫡女。
哀家身体中流着孟家和陆家,两朝皇族的血,哀家肚子中的孩子,自然承了哀家血脉,血统纯正,可堪为未来储君。
我掷地有声,站在高台上俯视众人。
台下议论纷纷,忽然,角落中一个人站了出来。
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太上皇当年下令,翊王一脉不留一个活口,你怎么可能是翊王的女儿!
诸位,不要轻易听信这个老妖婆的话,被骗了!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桑温的父亲,桑槐。
他一向在朝堂上少言寡语。
今日却有胆量站出来驳斥我,我自然知道他是为了桑温。
毕竟若是这群大臣真的认了我的话,同我一起废了陆怀宸,推我肚子中孩子上位。
那桑温的皇后梦,他们桑氏一族的荣耀就全没了。
可对于他的话,我丝毫不慌。
反而一阵见血的指出他话中漏洞。
哀家何时说过,太上皇曾下令翊王一脉不留一个活口桑大人又为何如此笃定,翊王一脉绝不会有人侥幸存活呢
莫非——
桑大人知道当年其中的内幕亦或是说,桑大人,就是当年太上皇派来灭我一家的人吗!
陆怀宸瞳孔一缩,目光如刀子般射在桑槐身上。
桑槐一慌,吞吞吐吐道:大娘娘在说什么老臣听不懂。
老臣只是猜想,太上皇为人果断,若是下了令,绝对不会留下后顾之忧,必是不留活口才好。
桑槐的反应还算迅速,可陆怀宸是什么人。
在桑槐露出一丝慌乱的申请时,就已经被陆怀宸精准捕捉到。
他知道,桑槐在说谎。
是你是你带人血洗翊王府......
8
陆怀宸红着眼,死死顶着桑槐。
桑槐自觉做了太上皇的皇上司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却依旧被陆怀宸的目光,吓得跌坐在地。
不是我......
我笑着:桑大人是上了年纪,身子骨软了,嘴却依旧如此硬。
既如此,我就问问桑大人,当年我翊王府被屠后,周边几家邻府在一个月后,相继遇了马匪洗劫,也被屠了府。
可为何只有你桑家没事呢难道马匪知道桑大人是皇城司的人,也不敢动手吗
桑槐被我堵得哑口无言,脸上逐渐褪去了血色。
他刚要张口想要说什么。
陆怀宸的剑,却比他的话更快。
啊!
桑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的一只耳朵已被陆怀宸生生削下。
鲜血瞬间染红了他半边官袍和脸颊。
朝堂之上,惊呼声四起。
方才还在争论太后与龙裔之事的众臣,此刻都被发疯的陆怀宸吓到。
陆怀宸的剑尖滴着血,他一步步蜷缩在地上的桑槐。
是你......是你当人血洗了翊王府,杀了我母亲。
他的声音低沉可怖,如同地狱传来的索命符。
皇上!皇上饶命!
桑槐知道如今就算再狡辩也是无用,干脆认下,为自己求情。
臣并不知您的母亲也在府上......臣也是奉旨行事啊!
求您看在温温的份上......
他不提桑温还好,一提及那个他试图扶上后位的女人。
陆怀宸眼中的恨意更浓。
你还敢说!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将桑温送到我身边
我差点立了我杀母仇人的女儿为皇后
桑槐还想说话,却直接被陆怀宸一剑封喉。
桑槐的血溅满了大殿,引得群臣惊呼。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陆怀宸会在大殿上,公然杀朝臣。
他们都觉得陆怀宸疯了。
可我和陆怀宸,本就是疯子。
陆怀宸在桑槐身上不知道戳了多少个洞。
直到他没了力气,才堪堪停手。
陆怀宸瘫坐在地,满脸是血的回头看着我问道: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
是啊,从看见桑温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可我偏偏不想告诉你,我就想看着你一步一步跌入深渊。
陆怀宸,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也是你欠我的。
他坐在地上大笑起来。
我知道,他再笑自己的可悲,与愚蠢。
良久,他擦掉脸上的泪水与血渍。
看着我问道: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想要这个皇位吗
我给你就是了。
话落他从怀中拿出禁军虎符,扔道我的脚旁。
以后,这天下,都是你的了。
我从地上捡起虎符,看着轻笑道。
多谢先生。
9
所有的事在陆怀宸‘自愿’退位的结果中,尘埃落定。
大臣们商议,待我腹中孩子剩下后,便登基为皇。
和稚子年幼,怎担大任。
国家大权,落入了我的手中,我每日垂帘听政。
太傅、左右丞相三人辅政。
我知道,这不过是可为了避免我擅权专政,祸乱朝纲,将我的权利分散罢了。
几日后,朝臣们提议让我处死陆怀宸。
可我腹中之子尚且不知男女,若先处死了陆怀宸,恐后事有变。
所以,我将他陆怀宸囚禁起来。
怕他无聊,还将桑温送过去,供他把玩。
不过他下手也太狠了。
据说,桑温被他送过去的第一日,就被他挖眼跺足,做成了人彘。
阿弥陀佛,真是吓煞我也。
冬去秋来,一转眼便到了临盆之日。
我在鬼门关九死一生,终于将孩子生了出来。
不出所料,正是位皇子。
一月后,普天同庆,新皇登基。
足足折腾一日。
我卸了钗环准备今日早些入睡时,大宫女拿着桂花酒走了进来。
大娘娘,宫中最新酿的桂花酒好了。
我看着桂花酒,忽然想到那年。
我同陆怀宸在一棵桂花树下,一人抱着一坛桂花酒,喝的酩酊大醉。
我有些,想他了。
我带着好酒好菜,去了囚禁陆怀宸的昭台宫。
好巧不巧,陆怀宸没有睡。
他正靠在昭台宫的桂花树下赏月。
不过是一年未见,他的容貌与之前无二。
只是眉眼间多了一丝沧桑。
见到我,他微微一怔。
今日听见新皇登基的仪钟,便想着你会来此。
说吧,你想怎么杀了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屏退所有人。
拎着食盒走到他面前,席地而坐。
只是太久没同你一起喝酒了。
我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酒取出。
桂花酒
嗯,今年的桂花开的很早,酒也酿的早。
不只有酒,还有我们最爱吃的桂花糕。
我取出一块,伸手递到他的嘴边。
陆怀宸却迟迟没动。
我笑了笑,要了一口桂花糕。
没毒的。
我重新递到他的嘴边,他却依旧没吃。
只是轻轻开口道:我不爱吃桂花糕,只是因为你喜欢,便每次都买回来给你。
又见你吃不完,我怕你愧疚浪费食物,只好都替你吃了。
我轻轻将桂花糕放进盘字中。
其实,我也不爱吃桂花糕。
只是第一次吃时,是他亲手为我做的。
我想让他开心,边说喜欢。
我和陆怀宸是一样的人。
我们惺惺相惜,为彼此间都做了太多太多。
这一晚,我同陆怀宸喝着桂花酒,我们一起说了好多好多。
说到那年,他教我练武,却知我不敢杀人。
将我放到斗兽场,我被人追着杀。
毕竟,斗兽场中的规则,是只有一人能胜出。
为了活命,我最终捡起刀,杀红了眼,将对面之人活活砍成筛子。
说到那年,我遭人暗算中毒。
解药被人扔下悬崖。
他亲口替我吸出毒汁,躺在我的身边对我说:你死了,我绝不苟活。
一切的一切反复就在昨日。
陆怀宸摸着我的脸,红着眼看着我道:对不起姝儿......是我负了你。
我也噙着泪握住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吻住了他的唇。
陆怀宸扣住我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忽然,他只觉血气上涌,喉咙一甜。
一口黑血喷在地上。
他有些吃惊的看着我。
你是何时下的毒
我笑着回道:就在刚才,我将藏在舌下的毒咬破。
那你......
我喝的酒,便是解药。
他无奈的轻笑着。
不愧是我养的,像我。
话落,他直觉五脏六腑传来痛感。
我将他抱在怀中。
唱起了小时候,他哄我睡觉唱的曲子。
那时我经常做噩梦,陆怀宸就像现在我抱着他一样,抱着我。
哄我睡觉。
阿宸,睡吧。
睡着了,就不疼了。
睡着了,一切就都过去了。
他是那么的爱我。
却亦是他亲手将我拉下了地狱。
我恨他,可我也只有他了。
如今,也是我,亲手杀了他。
陆怀宸躺在我的怀中,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问我。
姝儿,那个孩子,是我的吗
我没有正面回答。
而是像哪日,我质问他,他想立桑温为后。
就竟是为了给桑家一个交代,还是为了满足他的私欲。
我将那日他对我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都不重要。
我看着陆怀宸在我怀中闭了眼,将下巴抵在他的头上。
忽然想起哪日,他对我说。
这天下,这皇位,都是你的了。
可我要这天下来做什么
我从始至终都无心皇位。
我紧紧抱着没了气息的陆怀宸。
我想要的。
我这辈子都得不到了。
桂花酒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从此,年年桂花开,皆是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