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结婚纪念日,绣了三个月。
一幅《双面绣》,孤品。
老公说,搬家时弄丢了。
他为此自责了整整一周。
今天,闺蜜发来一个二手链接。
标价88万,我的那幅《双面绣》。
卖家动态里,晒着我老公的侧脸。
配文:谢谢亲爱的,拍下我最爱的藏品。
我点下举报,理由是盗卖。
又拿起手机,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声音疲惫:老婆,还在加班。
我捻着手里的金丝线,轻轻地笑。
没事,不急。我刚帮你报警了,说家里进了贼。你猜,警察是先到公司,还是先到她家
1
电话挂断的瞬间,世界安静下来。
我没有哭,甚至没有愤怒。
指尖捻着的金丝线,在台灯下反射出金属独有的光泽。
那光泽冰冷,锐利,像手术刀。
我登录了那个二手交易平台。
卖家的ID叫蔓蔓青萝。
动态里,江叙白的侧脸被光晕柔化,显得温情款款。
配文是:谢谢亲爱的,拍下我最爱的藏品。
藏品,就是我那幅《双面绣》。
我一针一线绣了三个月,为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现在,它成了别人爱情的见证,标价八十八万。
我将卖家信息、交易记录、那张刺眼的侧脸照,一一截图。
打包,发送给闺蜜。
附言只有一句话:帮我找个最好的知识产权律师。
闺蜜秒回了一个惊恐的表情,接着是一串电话号码。
我没有立刻打。
我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像一盘被打翻的珠宝。
而我,准备亲手掐灭其中最亮的两颗。
电话那头,江叙白应该还在那间公寓里。
和他的蔓蔓青萝在一起。
他以为我的电话只是查岗。
他以为他冲出那扇门,就能抹去一切痕迹。
他不知道,从他选择撒谎的那一刻起,舞台的聚光灯就已经打开。
而我,是唯一的导演。
我拿起手机,平静地再次拨号。
这次不是打给他。
我对着话筒,用一种陈述失物的、冷静到不正常的语调说:你好,我要报警。
我家里遭了贼,丢了一件价值昂贵的艺术品。
是我丈夫刚刚打电话告诉我的,他说他正在从公司赶回来。
但我怀疑,小偷可能还没走远。
电话那头记录的警察同志,大概会觉得我的逻辑有些奇怪。
没关系,他们很快就会明白。
江叙白,我的丈夫,在惊慌中做出的第一个选择,就是他无法辩驳的第一个证据。
他会从那个女人的温柔乡里,狼狈地冲出来。
他会开着那辆我用卖画的钱给他买的车,疯狂地闯着红灯。
他以为是回家扑灭一场小火。
他不知道,他正全速冲向我为他点燃的,焚毁一切的业火。
工作室里,那卷刚刚用过的金丝线还剩下大半。
我拿起剪刀,剪下一段。
在指尖绕成一个冰冷的圈。
好戏,开场了。
2
警车顶灯的光,无声地扫过客厅的墙壁。
红色和蓝色交替,像一场怪诞的默剧。
两位警察同志站在门口,表情严肃。
我给他们开了门,递上温水。
我的冷静让他们有些意外。
这是失物的照片。我从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夹里,拿出《双面绣》的高清打印图。
这是我的创作记录,包括每天的进度照片和所用材料的清单。
这是去年佳士得拍卖行对我类似作品出具的价值评估函。
我准备得太过周全,反而像一个预谋已久的原告。
其中一位年轻警察忍不住问:您丈夫……还没到吗
我看了看墙上的钟,轻声回答:应该快了,他说从公司过来。
此刻,江叙白的车内一定充满了混乱。
他额头上会布满冷汗,因为他正疯狂地给林蔓打电话。
他会命令她,用最急切、最不容置疑的语气。
把所有东西都处理掉!
警察可能回去,想好一套说辞!
他闻得到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我常用的那款。
那个味道,正加剧他的恐慌。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钥匙插进锁孔的慌乱声响。
门开了,江叙白站在那里。
他看到了警察,脸上瞬间切换成完美的震惊与自责。
老婆!这……这是怎么回事他冲过来,想要抓住我的手。
我退后半步,避开了。
他对着警察,开始了他拙劣的表演。
警察同志,这一定是个误会!是我,是我没把东西放好。
我,我只是想周转一下资金,想给我老婆一个惊喜!
谎言张口就来,熟练得让人心疼。
我没有戳穿他,甚至配合地点了点头,示意警察麻烦他们了。
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公式化地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门关上,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江叙白长舒一口气,立刻换上那副熟悉的、温情的面孔。
老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他试图拥抱我。
我再次避开,走到窗边。
看着警车消失在夜色里,我才慢慢回头。
我不作回应,只问了一个问题。
警察说,从林蔓住的那个小区开出来,到我们家,导航显示最快也要四十分钟。
你只用了二十分钟。
江叙白,你一路闯了几个红灯
他的脸色,在那一瞬间,由红转白,再转青。
哑口无言。
3
江叙白开始了他笨拙的讨好和道歉。
那些重复了无数遍的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我全程无视。
将自己锁进了工作室。
这里是我的王国,每一寸空气都属于我。
我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把门反锁。
把那个杯子放在门口,像是在施舍。
我给闺蜜拨通了电话。
她在那头气得跳脚: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么对你!
我却很平静,听着她的怒火,像是隔着玻璃看一场暴雨。
他不是敢,他是蠢。我打断她。
你帮我查的那个林蔓,什么背景
闺蜜立刻切换到工作模式,她是圈内有名的公关。
查了,一个三流野模,最近两年突然开始混艺术品收藏圈,包装得很好,立的是‘新锐艺术品收藏家’人设。
江叙白就是她背后最大的‘金主’。
她社交媒体上那些所谓的藏品,大部分都是江叙白用你的钱拍下来送她的。
这次这幅《双面绣》,标价88万,就是她用来进入一个顶级艺术收藏家圈子的敲门砖。
那个圈子,她做梦都想进去。
我笑了。
原来如此。
我的心血,我的爱情,只是一个女人社交的工具。
江叙白的背叛,不仅是情感上的,更是对我艺术价值的窃取与滥用。
他把我,把我的才华,当成了他讨好情人的廉价礼物。
我看着那张被他窃走的《双面绣》的照片。
过去,我看到的是我的心血。
现在,我只看到一件有瑕疵的赝品。
真正的艺术品,是不能被玷污的。
我打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国内最顶级的艺术品拍卖行,天誉拍卖的负责人,陈先生。
电话接通了。
陈先生,是我。
我手上有一幅新的《双面绣》,主题是‘背叛’。
我准备无偿捐赠给你们,进行下一季的慈善拍卖。
电话那头的陈先生,在短暂的震惊后,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半小时后。
天誉拍卖的官方渠道,半公开地释放出一个重磅消息。
神秘艺术家Y,时隔一年,将携新作《背叛》现身天誉慈善拍卖会。
并且,那幅传说中的孤品《双面绣》,并非孤品。
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收藏圈。
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那幅标价88万的绣品上。
它的价值,瞬间存疑。
江叙白,林蔓,我为你们准备的第二道菜,上桌了。
那条消息,是一条无声的绞索。
慢慢地,套上了江叙白和林蔓的脖子。
他们陷入了巨大的恐慌。
第二幅双面绣的出现,意味着他们手里的那一幅,很可能一文不值。
他们紧急约了那个潜在的买家,在城中最贵的一家法餐厅吃饭。
试图澄清,或者说,在骗局被彻底揭穿前,完成最后的交易。
这个饭局的消息,闺蜜第一时间就发给了我。
我换了身衣服,也来到了这家餐厅。
我没有进去。
我坐在餐厅对面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
隔着一条马路,和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
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个包厢里的场景。
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江叙白穿着我给他买的高定西装,正卑微地给那个脑满肠肥的买家倒酒。
他的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言语恳切。
林蔓则穿着性感的晚礼服,强作镇定地坐在旁边。
她的妆很浓,却掩盖不住眼底的焦虑。
他们像两个小丑,在玻璃包厢里,上演着一出荒唐的闹剧。
他们焦头烂额,试图保住那88万的交易。
我静静地看着。
心中那最后一点关于爱情的余温,正在迅速冷却。
我看到的不是丈夫和情人。
而是两个因为艺术品价值危机而丑态百出的共犯。
这比看到他们亲热的床照,更让我心死。
我拿出手机。
拨通了江叙白的电话。
包厢内,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我看到他拿起手机,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老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极度的不耐烦和厌恶。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为了不中断与买家的谈话,为了不破坏眼前虚假的和谐。
他当着林蔓的面,干脆利落地,挂断了我的电话。
那一刻,我的世界,一片寂静。
我没有愤怒,没有悲伤。
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他放弃了最后赎罪的机会。
我看着窗外,那个曾经深爱的男人,如今面目可憎。
我拿起手机,给闺-蜜发了一条信息。
把他挂断我电话,以及他们和买家交谈的画面,想办法全部录下来。
我们法庭上见。
我付了咖啡钱,转身离开。
那家亮着温暖灯光的餐厅,在我身后,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囚笼。
而我,自由了。
心死了,剑就活了。
5.
江叙白和林蔓暂时稳住了那个买家。
前提是,他们能证明手里的这幅《双面绣》,是真迹。
并且比即将出现的那一幅,更有收藏价值。
林蔓开始了她最后的疯狂。
她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变本加厉地进行营销。
她编造了一个关于《双面绣》的,凄美又浪漫的爱情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创作者Y是一位为爱隐退的悲情天才。
而她林蔓,是那位独具慧眼、拯救了这件蒙尘艺术品的伯乐。
故事写得很好,很动人。
甚至有一些不了解内情的自媒体开始转发。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被她精心炮制的谎言。
感觉不是愤怒,而是滑稽。
像在看一场蹩脚的舞台剧。
我联系了天誉拍卖的陈先生。
将我新创作的《背叛》的细节照片,和完整的创作理念,发给了他。
陈先生,可以开始第二步了。
第二天,天誉拍卖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一篇对神秘艺术家Y的独家专访预告。
文章里,没有透露我的任何个人信息。
但详细介绍了我新作《背叛》的创作理念。
艺术来源于最真实的生活与情感。
当一件承载着深厚爱意的作品,被最亲密的人窃取、玷污、标价出售时,新的灵感便会诞生。
新作《背叛》,与前作《双面绣》,是一体两面。
它们共同讲述了一个,关于爱、背叛与重生的完整故事。
在即将到来的慈善拍卖会上,艺术家‘Y’将首次现身,亲自解读这两件作品背后的联系。
这篇文章,像一枚精准制导的炸弹。
彻底引爆了整个艺术收藏圈。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场即将到来的拍卖会上。
林蔓编造的那个为爱隐退的悲情天才的故事,瞬间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等待被正主亲自戳穿的,巨大的谎言气球。
江叙白和林蔓,被我用一场公开的阳谋,死死地架在了火上。
他们如果想证明自己手里的东西是真的。
如果想完成那笔88万的交易。
就必须参加这场拍卖会。
就必须来到现场,直面Y本人。
他们别无选择。
我为他们精心搭建的审判台,已经准备就绪。
只等两位主角,盛装出席。
我的复仇,将是一场行为艺术。
慈善拍卖会当晚,衣香鬓影,名流云集。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高级香水的味道。
江叙白和林蔓硬着头皮来了。
他们盛装出席,试图在人群中维持最后的体面。
江叙白穿着他最贵的那套西装,脸色却灰败得像未燃尽的炭。
林蔓挽着他的胳膊,笑容僵硬,像一尊涂满油彩的蜡像。
他们试图在Y登场前,找到那个买家,完成最后的交易。
可那个买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根本联系不上。
拍卖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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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件拍品被呈上,又被高价拍走。
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而江叙白和林蔓,则在角落里,如坐针毡。
终于,主持人用一种激动人心的语调宣布:
接下来,将是我们今晚最受瞩目的环节!
有请神秘艺术家‘Y’,为我们带来她的新作——《背叛》!
全场的灯光暗了下来。
只有一束追光,打在舞台中央的幕布上。
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停止了。
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心跳声。
江叙白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死死地盯着舞台。
幕布缓缓拉开。
我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长裙,从幕后走了出来。
没有浓妆,没有华服。
就那样平静地,走进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全场,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惊呼和骚动。
我看到了江叙白。
他坐在角落里,脸上的血色,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尽数褪去。
他的瞳孔放大,嘴巴微张,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林蔓更是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松开了挽着他的手。
我没有看他们。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然后,我走到了话筒前。
整个会场,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这场大戏的开场。
我拿起话筒,调整了一下高度。
深吸一口气。
审判,开始了。
他的恐惧让我平静。
大家好,我是Y,也是这幅作品的创作者。
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很多人都很好奇,《双面绣》和《背叛》,究竟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去看江叙白,但我能感受到那道灼人的视线。
在解释新作之前,请允许我先讲一个关于《双面绣》的,真实的故事。
我身后的巨大屏幕上,开始播放我早已准备好的照片。
那是我在工作室里,一针一线绣制《双面绣》时的创作记录。
这幅作品,我用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它的正面,绣的是我们第一次相遇时,那片开满向日葵的花田。
我用了三百六十五根金线,代表着一年的思念。
它的反面,绣的是我们家的窗景,象征着平淡而温暖的守护。
我用了九十九根银线,寓意着长长久久。
它不是一件商品,是我为我曾经的爱人,准备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我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但会场里,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那些目光,开始有意无意地飘向角落里的江叙白和林蔓。
他们的脸色,惨白如纸。
我话锋一转。
艺术来源于生活,最真诚的艺术,同样来源于最真实的情感。
我微笑着,看着镜头。
所以,当这件承载着我全部爱意的作品,被我的爱人偷走,被标上八十八万的价码,成为他讨好另一个女人的资本时……
我的新灵感,就诞生了。
这就是我身后这幅新作——《背叛》的由来。
轰的一声。
全场哗然。
我没有点名,没有道姓。
但所有在场的宾客,都听过林蔓在社交媒体上编的那个凄美爱情故事。
此刻,真相大白。
谎言被当众撕碎,体无完肤。
全场的目光,像无数把锋利的刀子,齐刷刷地射向角落里的那对男女。
鄙夷、嘲笑、不屑。
林蔓再也撑不住了。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捂着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哭着跑出了会场。
而江叙白,我曾经的丈夫。
他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在数百道目光的凌迟下,完成了他今晚的,社会性死亡。
他终于成了全场的焦点。
以最耻辱的方式。
拍卖会结束后,我的世界清净了。
江叙白的世界,崩塌了。
他身败名裂。
窃妻心血赠小三的丑闻,成了整个圈子最大的笑料。
他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那些信息的内容,从一开始的愤怒质问,到后来的惊慌解释,再到最后的卑微乞求。
老婆,我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都是林蔓那个贱人勾引我的!
求求你,看在我们多年夫妻的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一条都没有回复。
只在他发来第一百条求饶信息时,平静地回了八个字。
我的律师,会联系你。
然后,我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一周后,江叙白接到了我律师的函件。
他来到了那家冰冷的律师事务所。
迎接他的,不是我,而是比我更冷静、更专业的律师团队。
我的律师,向他出示了三样东西。
第一样,是警方关于盗窃并意图非法销售他人贵重财物的立案回执。
那幅《双面绣》,因为我的公开声明,最终没有成交。
但他的盗窃和销售行为,已经构成了犯罪。
第二样,是过去五年,我所有作品的拍卖记录和销售合同。
上面那一长串零,组成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数字。
一个他从未真正关心过,也从未想过的数字。
第三样,是一份早已拟好的财产分割协议。
和附在后面的,厚厚一叠购房合同、购车发票。
律师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清晰地向他宣读着。
江先生,根据我国婚姻法规定,以及您二位的婚前财产协议。
你们现在居住的这套别墅,您开的那辆保时捷,以及您名下三张信用卡的所有消费,均由我当事人的艺术创作收入支付。
这些,都属于我当事人的个人财产。
在接下来的离婚诉讼中,您能分到的,只有您个人账户里,那份来自于您本职工作的,微薄的工资存款。
同时,您还将面临盗窃罪的刑事指控。
江先生,您将真正地,净身出户。
我能想象到江叙白当时的表情。
他看着那些文件,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条款,手一定在颤抖。
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
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
而是他整个优渥生活的基石。
律师击碎了他的尊严。
江叙白回到了那个曾经被称为家的地方。
房子空了一半。
我的画,我的书,我的衣服,都消失了。
工作室里,更是搬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空气中,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和颜料味。
提醒着这里曾经的主人是谁。
他瘫坐在沙发上,大脑一片空白。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地涌现。
他想起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
那时,我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绣娘。
他会骄傲地向朋友们介绍我:这是我太太,一位非常有才华的艺术家。
他的欣赏和支持,曾是我创作最大的动力。
后来,我的作品开始获奖,开始在拍卖会上拍出高价。
我越来越出名,也越来越忙。
我们之间的话题,从风花雪月,变成了艺术和市场。
他脸上的骄傲,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渐渐变成了某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
是嫉妒,是失落,是被忽视感。
他的心态,在巨大的声名差距下,逐渐扭曲。
他开始用加班、出差作为借口,彻夜不归。
林蔓的出现,像一剂毒药,精准地注入了他空虚的灵魂。
林蔓不像我,她不懂艺术,她只懂崇拜。
她会用最夸张的语言,赞美他送给她的每一件礼物。
她会用最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刷卡的样子。
这极大地满足了他作为男性的虚荣心。
他偷走那幅《双面绣》,一方面是为了讨好林蔓。
另一方面,是一种病态的、潜意识的报复。
他想向我,也向他自己证明。
他能掌控我的价值。
他能把我的心血,变成他可以随意处置的商品。
这个愚蠢的想法,最终将他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像一头困兽,在空旷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想找到一点我的痕迹,一点可以慰藉的东西。
然后,他在空荡荡的工作室角落,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画稿夹。
一个我从不让他碰的,陈旧的画稿夹。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它。
渴望在里面找到一丝温存。
10
画稿夹里,没有画稿。
只有一沓厚厚的,用A4纸打印出来的表格。
表格的标题是:《江叙白加班/出差记录》。
从三年前开始。
每一天,都记得清清楚楚。
日期,时间,他告诉我的地点。
而在每一条记录的旁边,都用红色的水笔,清晰地标注着另一行字。
林蔓,微博打卡,马尔代夫。
林蔓,朋友圈更新,东京银座某家日料店。
林蔓,ins晒图,巴黎某酒店下午茶。
每一个他所谓的加班的夜晚。
每一个他声称的出差的地点。
都与林蔓社交媒体上炫耀的动态,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那些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言。
那些他沾沾自喜的秘密。
原来,早已像一页页摊开的账簿,被我清清楚楚地记录在案。
我甚至为他做了一个数据透视图。
用不同的颜色,标注出了他和林蔓重合的地理位置和时间线。
一目了然,无可辩驳。
他所谓的秘密,早已在阳光下暴晒,腐烂发臭。
他一页一页地翻着,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纸张哗哗作响,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不是表格。
是那幅《双面绣》最初的设计草稿。
画稿的线条,还很稚嫩,带着一丝不确定。
但在草稿的旁边,有一行我亲手写下的小字。
一行他从未见过的小字。
赠吾爱叙白,愿如此绣,情比金坚。
那一刻,某种坚硬的东西,在他的内心彻底崩塌了。
他握着那张薄薄的纸,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巨大的悔恨和绝望,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他终于明白,他亲手毁掉的,到底是什么。
他跪倒在地,发出了野兽般绝望的嘶吼。
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狼狈不堪。
整个空旷的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崩溃的独白。
他撕碎了那份记录。
11
精神崩溃的江叙白,做出了他最后一个错误的选择。
他去找了林蔓。
他或许是想去寻求一丝慰藉,或许是想去对质。
他冲到了林蔓的公寓。
却发现,林蔓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昂贵的包包、衣服、珠宝,堆满了整个客厅。
你要去哪江叙白红着眼睛问。
林蔓看到他,像看到了一个瘟神。
江叙白,你来干什么你还嫌害我害得不够惨吗
她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充满了怨毒。
我害你江叙白觉得可笑,如果不是你,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你自己蠢!林蔓尖叫起来,一个连自己老婆都管不住的废物!
我以为你多有本事,结果呢钱没搞到,还让我身败名裂!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现在在圈子里都抬不起头!
他们像两条疯狗,在堆满奢侈品的房间里,疯狂地撕咬着对方。
互相推卸责任,互相辱骂。
那些曾经的甜言蜜语,如今都变成了最恶毒的诅咒。
在激烈的争吵中,江叙白无意中碰掉了林蔓放在桌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了,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备注是:刘总(新)。
消息内容是:宝贝,什么时候过来我都等不及了。
江叙白愣住了。
他捡起手机,看到了她和那个刘总的聊天记录。
原来,林蔓早就联系好了下一个金主。
那个在法餐厅,被他们合伙欺骗的买家。
原来,他们根本没有稳住对方。
林蔓只是用更低的价钱,和她自己的身体,与对方达成了另一笔交易。
他江叙白,从头到尾,只是她众多收藏品里,最愚蠢、最没用的一个。
他在这边为她倾家荡产,身败名裂。
她在那边,早已找好了下家,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崇拜,全都是假的。
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精心算计的交易。
江叙白对这段婚外情最后的幻想,彻底粉碎。
他看着眼前这个浓妆艳抹、面目狰狞的女人。
感到一阵阵的反胃。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笑。
转身冲出了那间,充满着背叛与肮脏气息的公寓。
他彻底输掉了所有。
12
失去了一切的江叙白,彻底疯了。
他开始对我进行无底线的纠缠和骚扰。
他打不通我的电话,就去我新租的工作室楼下蹲守。
他进不去,就在楼下大喊我的名字。
他被保安赶走,就换一个地方,去我住的公寓楼下等。
他以为,只要他表现得足够深情、足够忏悔,就能唤起我的一丝怜悯。
一个雨夜,他真的跪在了我的公寓楼下。
任凭冰冷的雨水将他浇得湿透。
他像一个悲情电影里的男主角,上演着一出自我感动的苦情戏。
周围有邻居在围观,对着他指指点点。
我只是拉上了窗帘。
第二天,楼下多了一大捧廉价的玫瑰花。
花瓣上还沾着昨夜的雨水,看起来凄惨又可笑。
他还开始给我写信,一封又一封的忏悔信。
信里,他把自己描述成一个被蒙蔽的、深爱着妻子的可怜人。
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林蔓。
那些信,我一封都没拆,直接扔进了碎纸机。
见这些方法都不管用,他开始采取更极端的手段。
他用我们曾经的合照做头像,注册了一个新的社交媒体账号。
在上面发布一些我们过去甜蜜生活的回忆。
然后,他录制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他憔悴不堪,双眼通红。
他对着镜头,声泪俱下地讲述着他对我的思念和忏悔。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等待妻子回家的、痴情的丈夫。
试图通过舆论,对我进行道德绑架。
他希望网友们来指责我,说我冷酷无情,说我不念旧情。
然而,他低估了互联网的记忆。
网友们很快就扒出了他在拍卖会上,被当众处刑的视频。
以及林蔓那些炫耀的动态。
他的评论区,瞬间被群嘲淹没。
年度最佳笑话,出轨男演什么深情
偷老婆心血送小三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旧情
哥们,要点脸吧,你老婆现在是女王,你算哪根葱
江叙白这场毫无尊严的追妻表演,没有为他赢得任何同情。
只让他成为了全网最大的小丑。
他耗尽了最后的体面。
13
江叙白的闹剧,并不能阻止法律程序的推进。
他越是纠缠,我越是坚定。
我要用最公正、最冰冷的方式,为这段关系画上句号。
而不是在无休止的拉扯中,消耗我自己。
他试图用旧情来绑架我。
那我就用法律,来告诉他什么是规则和底线。
这段婚姻的破裂,不是家庭内部矛盾。
而是一场包含了盗窃、欺诈、财产侵占的刑事与民事案件。
它必须被放在法庭上,在国徽下,被公开审理。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背叛的代价是什么。
我为这场官司,做了充足的准备。
我的律师团队,是全国最顶尖的。
我的证据链,完整到无懈可击。
从他盗走绣品的那一刻起。
到他在餐厅挂断我电话的视频录像。
再到他与林蔓之间,用我的钱进行的大额转账记录。
还有那份,记录了他三年谎言的出差表格。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颗钉子,将他牢牢钉在耻辱柱上。
江叙白的行为,已经不仅仅是道德问题。
他以为的家事,早已触犯了国家的法律。
我不再是那个在婚姻里隐忍的妻子。
我是原告。
一个捍卫自己合法权益,和艺术尊严的创作者。
江叙白,你不是喜欢舞台吗
你不是喜欢在聚光灯下表演吗
那我就给你一个最大的舞台。
被告席,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让你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接受最终的裁决。
我将亲手送你进去。
用你最看不起的,我的才华赚来的钱,请最好的律师,让你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这场审判,无关情爱。
只有法理。
他踩碎了我的底线。
14
开庭的日子,到了。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平静地坐在原告席上。
江叙白被法警带上被告席时,我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整个庭审过程,我一言不发。
全程由我的律师代为陈述。
律师冷静而专业地,将一份份证据呈上法庭。
二手平台的交易截图。
餐厅里的监控录像。
江叙白与林蔓的大额转账流水。
那份详细到每一天的出差记录表。
证据环环相扣,形成了一个无法辩驳的闭环。
江叙白请的律师,在强大的证据面前,几乎无力反驳。
他只能一遍遍地强调江叙白的悔意,试图将案件往家庭纠纷的方向引导。
江叙白本人,在法庭上情绪数次失控。
他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江总。
他像一个输光了所有赌注的赌徒,歇斯底里。
他试图打断律师的陈述,对我进行情感喊话。
你就这么恨我吗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你真的要这么绝情,亲手把我送进监狱吗
他的每一次嘶吼,都被法官严厉的警告声打断。
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辞!法庭不是你表演的地方!
他的丑态,被旁听席上的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曾经的朋友,同事,现在都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他彻底被孤立了。
整个庭审,像一场对我有利的表演。
而我,是台下最冷静的观众。
我看着他从一开始的挣扎,到中间的狂怒,再到最后的绝望。
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我只是在等待一个结果。
一个公正的结果。
一个他应得的结果。
这场戏,该落幕了。
他亲手毁了剧本。
15
休庭片刻后,法官再次敲响了法槌。
整个法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宣判。
我看到江叙白双手紧握,身体微微颤抖。
法官拿起判决书,用一种庄重而威严的语调,开始宣读。
经本庭审理查明,被告人江叙白……
后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江叙白的心上。
……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秘密窃取原告人,即其妻子,创作的艺术品《双面绣》一幅,并意图在二手平台进行销售,标价八十八万元人民币,其行为已构成盗窃罪,且数额特别巨大。
……在婚姻存续期间,多次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用于非法用途……
……其行为严重伤害了原告的感情,导致夫妻关系彻底破裂……
法官的声音,在庄严肃穆的法庭里回响。
每一句,都是对江叙白罪行的最终认定。
现判决如下:
一、准予原告与被告江叙白离婚。
二、关于财产分割。根据双方婚前协议及相关证据,位于XX路XX号的别墅一栋,车牌号为XXXXX的保时捷轿车一辆,及相关银行账户内资金,均为原告婚前或个人合法财产,归原告所有。被告江叙白个人名下财产,归其个人所有。
三、被告人江叙白,犯盗窃罪,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十万元。
判决宣布完毕。
江叙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软在被告席上。
五年。
净身出户。
他的人生,在这一刻,被彻底清算。
法槌落下,发出清脆而决绝的声响。
一切,尘埃落定。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从始至终,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出了这座庄严的法庭。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眯了眯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是自由的味道。
法槌敲碎了他的幻想。
16
法院门口,挤满了记者。
闪光灯像白色的浪潮,不停地向我涌来。
我没有理会,在闺蜜和保镖的护送下,快步走向我的车。
就在我即将上车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
站住!
是江叙白的声音。
他被两名法警架着,从法院里走了出来。
他看到了我,挣脱了法警的束缚,不顾一切地向我冲来。
记者们蜂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
他隔着人群,用尽全身力气对我喊道:
你就这么狠心你真的爱过我吗
他的表情扭曲,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不甘。
这或许是他心中,最后的疑问。
也是他为自己找的,最后的借口。
他想用爱来绑架我,来证明我的无情。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
穿过攒动的人群,我平静地看着他。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没有说话。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张折叠好的纸。
是我早已准备好的,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我走到他面前,将那张纸递给他。
他愣住了,下意识地接了过去。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双面绣》,创作时间,九十天。
每天八小时,一共七百二十个小时。
按照林蔓给你标的市场估价八十八万来算,我的时薪是一千二百二十二元。
这张纸上,是我这七百二十个小时的工作账单。
江叙白,这是你欠我的工作报酬。
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每一个人听清。
江叙白低头,看着手里的那张账单,浑身颤抖。
我看着他那张绝望的脸,轻轻地笑了。
至于爱情,
在你把它标上价码,放上二手平台的那一刻起。
它就已经,一文不值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
转身,上车,关门。
车子缓缓启动,将那场闹剧,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后视镜里,江叙白跪倒在地的身影,越来越小。
最终,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
爱情早就清了仓。
17
那些曾经试图将我拖入泥沼的人,最终也迎来了他们应有的结局。
江叙白因盗窃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他曾以为的家,不过是他寄生的温床,而今,那里只剩下一片空洞的回音。
林蔓则被那个恼羞成怒的刘总以诈骗罪告上法庭,不仅要悉数退还钱财,更面临牢狱之灾,她企图攀附上流社会的幻想,彻底破灭。
而那些曾围绕在江叙白身边的酒肉朋友,早已作鸟兽散,人性的凉薄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都成为了这场闹剧里,最可悲的注脚。
我很少再去想起这些人,这些事。
他们就像我创作时,剪掉的多余线头。
处理掉之后,画面才会干净、完整。
我的生活,不应该再被这些废料所占据。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更广阔的世界,等着我去描绘。
我的故事,没有在复仇成功的那一刻结束。
它在我转身走向阳光的那一刻,才真正开始。
我不再是谁的妻子,也不再是那个神秘的艺术家Y。
我就是我。
一个手握金针,准备描绘自己整个人生的,自由的创作者。
我走进了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