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房间里,死一般地寂静。
顾时深皱起了眉。
“他疯了?”
王律师的脸色无比难看。
“他就是个疯子!”
“圣玛利亚是私人医院,股权结构复杂,但他开出的价格,高到没人能拒绝。”
“一旦交易达成,他就会成为这里最大的股东。”
“到那时,他就是您的”
王律师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她用尽生命最后力气才逃离的牢笼,他要用更残忍的方式,重新为她打造一个。
一个金碧辉煌的,插翅难飞的囚笼。
顾时深看向许念安。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
但那双死水般沉寂的眸子里,却第一次,燃起了一簇火苗。
那是被逼到绝境的,极致的愤怒。
“他以为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时深握住她冰冷的手。
“念安,别怕。”
“我不会让他带走你。”
许念安缓缓摇了摇头。
她看着窗外,轻声说:“让他买。”
“什么?”
顾时深和王律师都愣住了。
许念安慢慢转过头,看着他们,嘴角竟勾起一抹苍凉的笑。
“我倒想看看,他买下这座囚笼之后,发现里面空无一物时,会是什么表情。”
她的眼神,决绝得像淬了冰。
“王律师。”
“在。”
“帮我办出院。”
王律师大惊失色,“现在?可是您的身体”
“现在。”
许念安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
“去准备吧。”
王律师看着她,最终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顾时深。
顾时深满眼担忧地看着她。
“念安,你的身体根本撑不住长途跋涉。”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
许念安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头,动作利落,看都没看一眼渗出的血珠。
“时深,我没时间了。”
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这才刚刚开始。”
“他毁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就要毁掉他所有的一切。”
“他的公司,他的名誉,他的家人,他引以为傲的所有”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
“我要他这辈子,都活在我为他编织的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顾时深看着她眼中那团焚尽一切的火焰,心脏一阵刺痛。
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他只能,陪着她。
“好。”
他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我带你走。”
一个半小时后。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悄无声息地从疗养院的地下车库驶出,汇入了车流。
几乎是同一时间。
谢景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助理发来一条信息。
【谢总,资金已到账。圣玛利亚医院最大股东,李董事,答应跟您见面。】
谢景行熄灭了屏幕。
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件皱巴巴的西装外套,抬手,抹了一把脸。
脸上所有的疯狂和狼狈,都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那种熟悉的,掌控一切的傲慢与冷漠。
他回来了。
那个运筹帷幄的谢氏总裁,回来了。
他迈开长腿,重新走向疗养院的大门。
这一次,那两个保安没敢再拦。
他们从这个男人身上,嗅到了比之前更加危险的气息。
谢景行畅通无阻地走进大堂,径直走向那部电梯。
他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电梯门缓缓打开。
他走了进去。
随着电梯的上升,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就要见到她了。
他要问她。
问她这三年,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
问她,为什么能这么狠。
他还要告诉她。
这一切结束了。
从现在开始,她哪儿也去不了。
她只能待在他身边,不管是爱是恨,是生是死,都由他说了算。
“叮——”
电梯到达顶层。
门,缓缓向两侧滑开。
走廊里空无一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凭着记忆,走向最里面的那间套房。
门,虚掩着。
谢景行的手,搭在了门把上。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了门。
“许念安!”
房间里,窗帘大开。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房间染成一片暖金色。
但是那里空无一人。
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输液架空着。
沙发上,那张他曾见过的薄毯也不见了。
整个房间,干净得就像从未有人住过一样。
谢景行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凝固。
他冲到床边,伸手摸了一下。
一片冰冷。
人,已经走了很久了。
他僵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这时,床头柜上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一张纸。
被一个玻璃杯压着。
他颤抖着手,走过去,拿起了那张纸。
不是信。
是一张器官捐赠自愿书。
在捐赠人签名那一栏,是三个他刻骨铭心的字。
【许念安】
而在自愿书的最下方,还有一行用黑色水笔手写的,清秀又凌厉的小字。
【我的尸体,我的器官,我的一切,死后都捐给社会。】
【谢景行,你什么,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