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的名字,是村小那位戴老花镜的王老师给取的。1981年的黄昏,她在自家土坯房的草席上呱呱坠地,晚霞把西天染得通红,王老师说:这娃生在星子要出来的时候,叫晚星吧,眼里该盛着光。
那会儿的林晚星,确实配得上这个名字。她跟着母亲在田埂上拔草,辫子上总别着野雏菊;趴在学堂的木桌上写字,铅笔头磨得尖尖,作业本上的字比田里的稻穗还齐整。村里人都说,晚星这丫头,将来定是要飞出大山的。可谁也没料到,17岁那年的夏天,一场暴雨会把她眼里的光,浇得只剩灰烬。
1
发廊里的蝉鸣与阴影
1998年,林晚星在镇上的高中读高二。镇子不大,一条主街从东头延伸到西头,街口阿明发廊的旋转灯箱,是镇上为数不多的洋气物件。她留着齐耳短发,发质像母亲种的苎麻,又黑又亮,每周五放学,总要攥着母亲给的五块钱,去阿明那里修头发。
理发师阿明三十出头,左手缺了半截食指,据说是早年在南方打工时被机器轧的。他总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见了晚星就笑,露出两颗泛黄的门牙:晚星,你这头发,比城里姑娘的还养人。起初,他的手很稳,推子贴着发尾轻轻走,可后来,那只缺了食指的手,总在她的耳后、脖颈处蹭来蹭去,力道越来越重。
6月12日那天,放学时突然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半尺高的水花,主街上的行人跑得只剩残影。晚星站在发廊门口发愁,阿明从里屋探出头:进来等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发廊里弥漫着廉价洗发水和烫发水混合的味道,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明星海报。阿明给她倒了杯温开水,又搬来一张小凳子,让她坐在镜子前。我给你修修刘海吧,太长了挡眼睛。他说着,拿起剪刀,站在她身后。
剪刀咔嚓咔嚓响,晚星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校服裙的领口有些歪,她伸手想去拽,手腕却突然被阿明攥住了。他的手心又热又糙,像砂纸磨过皮肤。晚星,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浑浊的眼睛在镜子里盯着她,让哥疼你,以后在镇上,没人敢欺负你。
晚星猛地挣扎,水杯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你放开我!她的尖叫被窗外的暴雨吞没。阿明却越攥越紧,另一只手扯着她的校服裙,布料撕裂的声音在狭小的发廊里格外刺耳。她像一只被老鹰抓住的雏鸟,徒劳地扑腾着,眼泪混着雨水从眼角滑落,模糊了镜子里那个狰狞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阿明终于松开了手。晚星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校服裙皱得像团废纸,齐耳短发乱得像被狂风碾过的草。阿明蹲在她面前,塞给她二十块钱:别跟人说,对你没好处。说完,他转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雨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晚星攥着那二十块钱,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路跌跌撞撞跑回了家。母亲问她怎么淋得这么湿,她只说躲雨时不小心摔了,然后一头扎进被窝,蒙着被子哭到后半夜。那二十块钱,她后来偷偷埋在了院子里的老槐树下,像是要把那段屈辱,永远埋进泥土里。
2
玉米地里的汽油味
自那以后,林晚星像变了个人。她不再爱笑,上课总低着头,放学也绕开阿明发廊那条路。闺蜜赵梅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拉着她的手追问了好几次,她都只是摇头,说没事。赵梅是镇上供销社主任的女儿,性子泼辣,见她不肯说,便拍着胸脯说:肯定是有人欺负你了!等着,我给你介绍个靠谱的人,以后让他护着你。
赵梅说的靠谱的人,是县城里开公交车的张磊。他是我远房表哥,人老实,开的是从县城到镇上的101路公交,以后你上学,他正好顺路捎你。1999年3月12日,天刚蒙蒙亮,赵梅就拉着晚星去了镇上的公交站点。
张磊穿着一身蓝色的公交制服,个子不高,肚子却有些发福,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晚星是吧以后尽管坐我的车,不要钱。他说着,帮晚星把书包放到公交车的行李架上。那天的早班车很空,除了晚星,就只有两个去县城赶集的老人。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张磊每天准时在站点等她,会给她带热乎乎的茶叶蛋,还会跟她聊县城里的新鲜事。晚星渐渐放下了戒备,觉得或许真的遇到了好人。可半个月后的一个早上,变故发生了。
那天,张磊把公交车开出镇子后,没有往县城的方向走,而是拐进了一条通往郊外的土路。张师傅,这不是去县城的路啊。晚星有些不安地说。张磊笑了笑:别急,我在前面玉米地里种了些草莓,给你摘点尝尝,可甜了。
公交车停在玉米地旁的空地上。张磊率先下了车,回头对晚星说:下来吧,草莓就在里面。晚星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下了车。刚走进玉米地,张磊突然转过身,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他脸上的憨厚消失了,眼神变得贪婪又凶狠:晚星,哥喜欢你好久了,今天就从了哥吧。
晚星吓得浑身冰凉,拼命想挣脱,可张磊的力气很大,把她死死按在一人高的玉米秆里。玉米叶划破了她的胳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身上的汽油味混着汗味,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想起了发廊里的阿明,想起了那种无力反抗的绝望,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张磊终于松开了手。他整理了一下制服,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别跟别人说,不然你在镇上就没法立足了。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出了玉米地。晚星瘫坐在玉米地里,看着自己被扯破的衣袖,心里像被掏空了一样。
那天,她没有去学校。她在玉米地里坐了一上午,直到太阳升到头顶,才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往镇上走。后来,她再也没坐过101路公交,也渐渐疏远了赵梅。她知道赵梅是好意,可她实在无法面对那个介绍人,更无法面对自己再次遭遇的屈辱。
3
槐树下的大白兔奶糖
两次遭遇,像两道伤疤,刻在林晚星的心上。流言也像野草一样,在学校里蔓延开来。有人说她不正经,有人说她勾引人,每次她走过走廊,总能听到背后传来窃窃私语。她把自己裹得更紧了,像一只受惊的蜗牛,缩在壳里不肯出来。
就在这时,江皓出现了。他是邻校的学生,父亲是县里的县长,家里条件优渥。1999年的夏天刚过一半,他骑着一辆银灰色的摩托车,突然出现在晚星学校的校门口。那辆摩托车,在当时的小镇上,比阿明发廊的旋转灯箱还要惹眼。
每天下午五点半,放学铃声刚响,江皓就会把摩托车停在门口的老槐树下,斜靠在车座上,等着晚星出来。他穿着干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不像镇上的男人那样粗鲁,浑身透着一股城里人的洋气。
起初,晚星总是绕着他走。可江皓很执着,她绕一次,他就多等一会儿;她躲着他,他就直接走到她面前。林晚星,我叫江皓。他笑着递过来一袋大白兔奶糖,我知道他们都在说你坏话,那些都是假的,对不对
晚星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长这么大,除了父母和王老师,还没人这样坚定地相信她。江皓见她不说话,就把奶糖塞到她手里:拿着吧,甜的,吃了心情会好点。
从那以后,江皓每天都会来等她。他会给她讲城里的画展,讲他去省城旅游时见到的高楼大厦;会在她被同学指指点点时,挡在她身前,大声说你们别乱说话;会骑着摩托车,带她去县城里的书店,让她挑自己喜欢的书。
晚星的心里,渐渐有了一丝暖意。她开始敢抬头看江皓,敢跟他说几句话。江皓的眼里总是带着热情,像一团火,烤得她心里暖暖的。可这份暖意,很快就变成了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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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的一个周末,江皓约晚星去县城的电影院看电影。散场后,他把她堵在电影院后门的小巷里,眼神灼热地看着她:晚星,做我女朋友吧。跟我在一起,以后没人敢欺负你,我爸还能让你去城里的重点高中读书。
他的话里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眼里的占有欲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晚星,让她喘不过气。她想起了阿明和张磊,想起了那些被强迫的瞬间。她知道江皓和他们不一样,可那种被控制的感觉,让她感到恐惧。我……我还没想好。她低下头,小声说。
江皓皱了皱眉,伸手想去摸她的头发:有什么好想的我喜欢你,你跟着我,不会吃亏的。晚星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说完,她转身就跑,把江皓和他那句你会后悔的远远抛在身后。
那之后,晚星开始躲着江皓。她每天提前半小时上学,推迟半小时放学,绕开校门口的老槐树。江皓找了她几次,都没找到,后来就很少来了。10月初的一天,赵梅突然跑来告诉晚星:江皓全家搬去市里了,听说他爸升职了。晚星的心,轻轻松了一下,又有些空落落的。她走到校门口的老槐树下,捡起一片落叶,叶面上还残留着阳光的温度,像极了江皓递过来的那袋大白兔奶糖,甜过,也烫过。
4
大学里的白衬衫与谎言
2002年9月,林晚星背着行囊,坐上了开往南方城市的火车。她考上了那所城市的一所普通大学,学的是汉语言文学。火车开动的那一刻,她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暗暗发誓:过去的一切,都留在那个小镇吧,在大学里,她要做一个全新的林晚星。
大学里的生活,和小镇截然不同。这里有宽敞的图书馆,有热闹的社团,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学。晚星努力让自己融入其中,她加入了学校的文学社,每天泡在图书馆里看书,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可她还是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男人。直到2003年深秋,周航的出现,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周航是学生会主席,比晚星高一级,读的是计算机专业。10月的一天,文学社举办活动,晚星负责布置会场,不小心把一摞书碰倒了。就在她手忙脚乱捡书的时候,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帮她把书摞好。小心点,别砸到脚。男人的声音温和又好听。
晚星抬头,看到了周航。他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系着领带,个子很高,有186cm,站在那里,像从小说里走出来的男主角。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给她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谢谢你。晚星小声说,脸颊有些发烫。
那之后,周航经常来找晚星。他会以学生会工作的名义,约她一起去食堂吃饭;会在她文学社活动结束后,骑自行车送她回宿舍;会在她生日那天,给她送一束向日葵,说向日葵像你,永远向着阳光。
晚星的心,渐渐被周航占据了。她觉得,周航和阿明、张磊、江皓都不一样,他温柔、体贴,懂得尊重她。2003年12月的一个晚上,周航在学校的湖边,向晚星表白了。晚星,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他手里拿着一支玫瑰花,眼神真诚地看着她。晚星犹豫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
和周航在一起的日子,是晚星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光。周航会带她去逛公园,去看电影,去吃城里的特色小吃。晚星以为,她终于遇到了对的人。可这份快乐,并没有持续太久。
2004年3月的一个周末,晚星去周航的宿舍找他,想给他送自己亲手织的围巾。刚走到宿舍楼下,就听到几个男生在聊天。周航可真行,找了个农村女友,不仅听话,还省钱,不像城里女生那样物质。是啊,上次我们出去吃饭,还是他女友付的钱,说是攒了很久的生活费呢。
晚星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站在原地,手里的围巾仿佛有千斤重。她想起每次出去吃饭,周航总是说我钱包忘带了我手机没电了,没法扫码,然后让她付钱;想起他总在朋友面前炫耀我女友特别懂事,从不乱花钱;想起她上次想买一件新外套,周航说旧的还能穿,别浪费钱,可转头就给别的女生买了一支昂贵的口红。
晚星没有上楼,而是转身回了宿舍。她在宿舍里坐了一夜,眼泪把围巾都浸湿了。第二天,她约周航在湖边见面,把围巾递给他:周航,我们分手吧。周航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我昨天没陪你晚星摇了摇头,把听到的话告诉了他。
周航的脸色变了变,却没有道歉,反而说:我那只是跟他们开玩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农村女友怎么了我喜欢你就行了啊。他的话,像一把刀子,扎进晚星的心里。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觉得很可笑。周航,你根本就不尊重我。晚星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那天,南方的城市下起了暴雨。晚星在雨里走了很久,浑身湿透,像17岁那年在发廊里一样。可这一次,她没有哭。她知道,有些感情,就像这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的,只有冰冷的痕迹。
5
吝啬的会过日子
和周航分手后,林晚星又恢复了之前的生活状态。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偶尔和同学一起去图书馆,去食堂,日子过得平静而单调。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轻易谈恋爱了,可命运,总是在不经意间给她安排好下一段相遇。
2005年5月,晚星在一家文化公司实习。公司里有个叫陈磊的男生,比她早来实习半年,负责市场推广。陈磊个子也很高,有185cm,长相普通,但很会说话,总能把客户哄得很开心。
晚星刚到公司,什么都不懂,陈磊经常主动帮她。他会教她怎么写推广方案,怎么和客户沟通;会在她加班的时候,给她带一份盒饭;会记得她不吃辣,每次点餐都特意嘱咐店家不要放辣。
晚星对陈磊渐渐有了好感。她觉得,陈磊虽然不帅,但很踏实,懂得照顾人。2005年7月,实习结束后,陈磊向晚星表白了。晚星,我喜欢你很久了,虽然我现在没什么钱,但我会努力赚钱,给你好的生活。晚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刚开始,晚星觉得陈磊确实很会过日子。他从不乱花钱,衣服都是在打折的时候买,吃饭也总是找性价比高的小饭馆。晚星觉得,这样的男生很可靠,懂得为以后打算。可时间久了,她发现陈磊的会过日子,其实是吝啬。
2005年圣诞节,晚星想让陈磊陪她去商场买一支口红。那支口红,只要68块钱,是她看中很久的。可陈磊拉着她在柜台前看了半天,皱着眉头说:这玩意儿涂在嘴上,一会儿就没了,多浪费钱啊。还不如买两斤猪肉,回家包饺子吃,实惠。晚星的心里,瞬间凉了半截。
还有一次,晚星感冒发烧,想去药店买一盒感冒药。陈磊带着她跑了三家药店,最后在一家快要关门的小药店里,找到了一盒临期打折的感冒药。你看,这盒药只要5块钱,比别的便宜十多块呢,效果都一样。陈磊拿着药,脸上带着捡了便宜的得意。晚星看着他递过来的药盒,生产日期模糊不清,有效期只剩半个月,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她感冒本就难受,此刻看着陈磊为了几块钱讨价还价的样子,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了。
2006年2月,南方的冬天还带着湿冷。晚星的奶奶病重,她想给家里寄两千块钱,陈磊知道后,当场翻了脸:你奶奶有你爸妈照顾,用得着你寄这么多咱们还要攒钱买房呢,你能不能懂点事那晚,晚星第一次跟陈磊大吵了一架。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突然发现,他的踏实背后,是深入骨髓的自私。第二天,她没跟陈磊商量,自己去邮局寄了钱,回来后就提了分手。陈磊愣了半天,骂她败家,却没说一句挽留的话。
6
城中村的热粥与狰狞
和陈磊分手后,林晚星换了份工作,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文案。2006年秋天,公司招了一批新员工,李建斌就在其中。他是技术岗的程序员,戴着黑框眼镜,个子185cm,站在人群里不算起眼,话很少,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工位上写代码。
晚星注意到李建斌,是因为一次加班。那天她赶项目到晚上九点,饿得头晕眼花,正准备啃面包,李建斌突然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声音有些腼腆:我看你没去吃饭,楼下粥铺还开着,给你带了碗小米粥,养胃。粥是温的,喝下去暖到了心里。那之后,只要晚星加班,李建斌总会顺路带一份吃的,有时是包子,有时是豆浆,从不多说什么,放下东西就转身离开。
晚星渐渐对这个沉默的男生放下了防备。她发现李建斌虽然话少,但很细心。他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带吃的都会特意嘱咐;知道她怕黑,加班晚了会以顺路为由,送她到出租屋楼下;她电脑坏了,他会默默帮她修好,还帮她装了防护软件。
2007年情人节,李建斌约晚星在公司附近的小公园见面。他红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戒指,戒指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晚星,我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我会好好对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晚星看着他紧张得冒汗的额头,想起了那些温热的粥、安静的陪伴,点了点头。
他们的恋爱没有轰轰烈烈,却透着安稳。李建斌会陪晚星去逛菜市场,帮她砍价;会在周末的时候,给她做她爱吃的红烧肉;会把工资卡交给她,说以后家里的钱都归你管。2008年5月,他们在城中村租了一间三十平米的小房子,领了结婚证。没有婚礼,没有钻戒,只有两床新被子,和李建斌那句以后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婚后的第一年,日子过得很甜蜜。晚星怀孕后,李建斌更是把她宠成了公主,包揽了所有家务,晚上会给她讲故事,陪她散步。2009年春天,女儿出生了,李建斌抱着孩子,笑得像个傻子,说晚星,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可这份甜蜜,在儿子出生后的2010年冬天,彻底碎了。李建斌所在的公司裁员,他丢了工作。找工作屡屡碰壁后,他开始变得暴躁。起初只是喝酒,后来开始摔东西,把所有的不如意都撒在晚星身上。他不准晚星跟男同事说话,甚至不准她穿裙子,说你是有家室的人,穿成这样给谁看。他偷偷查晚星的手机,只要看到异性的消息,就会追问半天,语气里满是怀疑和指责。
晚星试着跟他沟通,可每次都被他吼回去:我养着你和孩子,你还敢管我2013年3月,晚星的母亲生病住院,她想从家里拿五千块钱寄回去,李建斌知道后,当场掀了桌子。滚烫的汤洒在晚星的手背上,疼得她直掉眼泪,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疤痕。那天晚上,晚星抱着两个孩子,在冰冷的客厅里坐了一夜。她看着熟睡的孩子,第一次动了离婚的念头。
她开始偷偷攒钱,找律师咨询离婚事宜。李建斌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控制得更严了,不仅收走了她的工资卡,还每天接送她上下班,像监视犯人一样盯着她。2015年12月的一个寒夜,晚星因为项目加班,晚归了半小时。她刚打开家门,李建斌就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行李箱扔到楼下,嘶吼着: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滚出去!滚出去就别回来!
晚星抱着吓得哇哇大哭的儿女,在楼道里冻得浑身发抖。那一刻,她所有的隐忍都碎了。第二天一早,她带着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拉着李建斌去了民政局。李建斌不肯签,她直接把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告诉了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又拿出了他摔东西、打骂她的照片证据。最终,李建斌在众人的注视下,恶狠狠地签了字。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晚星看着天上的太阳,觉得浑身轻松,又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7
出租屋的绝望与湖水
离婚后,林晚星带着两个孩子,在城郊租了一间十平米的小房子。房子又暗又潮,冬天没有暖气,夏天蚊子成群。为了养活孩子,她找了两份工作,白天在公司做文案,晚上去夜市摆地摊卖小饰品。每天忙到深夜,回到家还要给孩子洗衣服、辅导作业,倒头就能睡着。
日子过得很苦,可看着孩子们的笑脸,晚星觉得一切都值得。她努力给孩子们最好的,周末会带他们去免费的公园玩,会给他们买路边摊的糖葫芦,会在睡前给他们讲故事。可生活的压力,还是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2017年,女儿要上小学了,择校费需要一大笔钱;儿子体质弱,经常生病,医药费像流水一样花出去。晚星每天省吃俭用,中午只吃一个馒头和一包咸菜,衣服都是捡别人穿过的。长期的劳累和营养不良,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差,经常头晕眼花,可她不敢去医院,怕花钱。
更让她崩溃的是,李建斌偶尔会来骚扰她。他要么在学校门口堵孩子,要么在她下班的路上拦着她,索要抚养费,甚至想复婚。每次被他纠缠,晚星都觉得像掉进了深渊,浑身发冷。
2017年6月,女儿因为没选上心仪的小学,在家哭了很久;儿子又感冒发烧,夜里咳嗽不止。晚星抱着发烧的儿子,坐在昏暗的出租屋里,听着女儿压抑的哭声,突然觉得人生一片黑暗。她想起了17岁那年发廊里的暴雨,想起了玉米地里的汽油味,想起了江皓的大白兔奶糖,想起了周航的白衬衫,想起了陈磊的吝啬,想起了李建斌的狰狞……她这一生,好像都在被伤害,被辜负,从未被真正爱过。
她开始失眠,夜里总是睁着眼睛到天亮。她想过吞安眠药,可看着孩子们熟睡的脸,又狠不下心;想过从楼顶跳下去,可又怕吓到邻居。最终,在6月18日傍晚,她把孩子们托付给隔壁好心的阿姨,说出去散散心,然后独自一人,走到了河边的人工湖。
那天的天气很好,夕阳把湖水染成了金色,岸边的柳树随风摇曳。晚星坐在湖边的石阶上,看着湖里自己的倒影,憔悴不堪,眼神空洞。她想起了王老师给她取名字时说的眼里该盛着光,可她的光,早就灭了。她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进湖里,湖水越来越凉,没过了她的膝盖,没过了她的腰。就在她准备闭上眼,彻底沉入湖底时,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把她猛地拉回了岸边。
8
阳光下的钻戒与风筝
救她的男人叫沈阔。他是附近一家高端健身房的老板,也是健身教练,身材魁梧,有190cm高,穿着简单的运动服,却难掩身上的气质。他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俊朗,眼神温柔,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沈阔把晚星救上岸后,给她裹上了自己的外套,又开车带她去了附近的咖啡馆,给她点了一杯热牛奶。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沈阔的声音很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晚星看着他,眼泪突然决堤。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痛苦、绝望,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她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把自己的经历,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沈阔。沈阔没有打断她,只是安静地听着,时不时递给她一张纸巾。
那天晚上,沈阔送晚星回了出租屋。临走时,他说:姑娘,别再做傻事了。你看,连老天都不想让你走,说明你值得被好好对待。以后要是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找我。他给晚星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转身离开了。
起初,晚星并没有联系沈阔。她觉得,像沈阔这样优秀的男人,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沈阔却主动联系了她。他会在周末的时候,带着水果和玩具来看孩子们,陪孩子们玩游戏,给他们讲故事;会在晚星加班的时候,开车去夜市帮她收摊,然后送她和孩子们回家;会在她生病的时候,带着医生来看她,给她买药,给孩子们做吃的。
沈阔从不追问她的过去,也从不强迫她做什么。他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她身边,用行动告诉她,她值得被爱。他会记得她手背上的疤痕,每次给她递东西时,都会格外小心;会记得孩子们的喜好,给他们买喜欢的零食和玩具;会在晚星累的时候,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休息,说有我在,别怕。
晚星的心,渐渐被沈阔温暖了。她开始敢正视自己的过去,敢笑着面对生活。2017年的冬天,沈阔带晚星和孩子们去了滑雪场。看着孩子们在雪地里奔跑嬉戏,沈阔站在她身边,轻声说:晚星,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苦,但我想给你和孩子们一个家。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晚星看着沈阔真诚的眼神,想起了他一次次的帮助,一次次的陪伴,想起了他给她的温暖和安全感。她点了点头,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这一次,是幸福的眼泪。
2018年春节,沈阔在孩子们的欢呼声中,给晚星戴上了一枚钻戒。钻戒很大,很闪,却不及他眼里的温柔。晚星,以前你受了太多苦,以后,我会用一辈子来补偿你,护着你和孩子们。沈阔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说。
那天,阳光正好。沈阔带着晚星和孩子们,去了郊外的草坪放风筝。孩子们拉着风筝线,跑得很开心,沈阔牵着晚星的手,慢慢走着。晚星看着沈阔的侧脸,在阳光下格外俊朗,又看了看远处奔跑的孩子们,突然觉得,原来幸福可以这么简单。
她想起了17岁那年的暴雨,想起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想起了湖里的冰冷。那些痛苦的过往,像一场噩梦,终于醒了。而沈阔,就是她噩梦醒来后,最温暖的阳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背上的疤痕还在,可心里的疤痕,已经被沈阔的爱慢慢抚平了。她的眼里,重新盛满了光,像王老师说的那样,像星星一样,明亮又温暖。
这是她生命中遇到的第七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这一次,她终于被好好爱着,终于拥有了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