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
“呜——嗡——!!!”
撕裂空气的轰鸣毫无预兆地从头顶碾压下来!声音的源头高速逼近,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感和涡轮引擎的狂暴嘶吼,瞬间盖过了地面上所有的噪音!
楚江猛地抬头!
一架涂着城市应急管理标志的黑色直升机,正以极低的高度,几乎是贴着两侧建筑物的楼顶,从他头顶呼啸而过!
巨大的旋翼搅动气流,卷起地面的尘土和纸屑,形成一股狂暴的乱流。
那噪音不再是简单的声响,它变成了带着高频震颤的实质物理攻击,像无数把高速旋转的钢锯,狠狠切割着他的鼓膜和颅骨!
“呃啊——!”
楚江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哼,眼前瞬间被黑雾笼罩!剧烈的眩晕感比昨夜更加凶猛,胃部剧烈痉挛,喉咙口涌上一股强烈的酸腐味。
他双腿一软,身l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几步,手中的购物袋脱手飞出,里面的东西滚落一地。他猛地弯腰,双手死死撑住膝盖,才没有当场跪倒。
直升机巨大的阴影掠过他,轰鸣声迅速远去,留下记地狼藉和楚江在尘埃中剧烈喘息的身影。
他弯着腰,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耳中残留着尖锐的蜂鸣,像坏掉的收音机。楚江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地扫过散落在地上的瓶装水、压缩饼干……最后,落在自已撑在膝盖上的左手小臂。
衣袖在刚才的踉跄中被蹭上去一截。
那银灰色的纹路,在透过尘埃的阳光照射下,清晰地显露出来。
它们不再是细微的蛛网,而是如通某种活物的脉络,比早上看到的范围更大,颜色更深,灰暗的金属光泽冰冷刺眼。
纹路的边缘,似乎还蔓延出几缕淡细的灰色丝线,如通正在生长的冰冷根系。
楚江死死盯着那皮肤下的异痕。
头顶直升机远去的轰鸣还在耳蜗深处回荡,与城市永不停歇的噪音、食堂里的暴戾、洗手间的悲泣、超市收银台的烦躁……
所有他今天“听”到、“感”到的污秽与混乱,最终都汇聚到这一点——这冰冷、坚硬、在他血肉中悄然蔓延的银灰色烙印。
世界的基础规则碎裂了。
污浊的洪流正从裂缝中涌入。
而他,
正站在洪流的中心,
感受着这冰冷的侵蚀,
刻入皮肤,
钻入骨髓。
时间像渗入沙地的污水,粘稠而缓慢地流逝了四天。
血月之夜带来的全球性惊悸并未消退,只是被一层名为“日常”的淤泥勉强覆盖。
新闻频道依旧循环播放着措辞严谨、内容空洞的通告,只是背景画面里,街头巡逻的黑色制服人员明显增多,动作依旧迅捷沉默。
网络上的流言像幽界滋生的秽灵,在管控的缝隙间疯狂滋生又突然消失。恐慌沉入了水下,变成一种无处不在低压的嗡鸣,持续啮咬着城市的神经。
楚江把自已关在实验室的时间更长了。b-7实验室几乎成了他的巢穴。
实验台上,昂贵的生化仪器被推到角落,蒙上一层薄灰。
取而代之的,是临时拼凑的简陋装置:高灵敏度的声级计、改造过的空气颗粒物采样器、连接着生物电传感器的数据采集卡、甚至还有一台从物理系借来笨重的磁场强度探测仪。
线缆像藤蔓一样缠绕在桌腿和仪器之间,屏幕上不再是优雅的光谱曲线,而是跳跃着
raw
数据流和粗糙的波形图。
他在测量。测量一切。
他记录下自已耳鸣发作时声级计捕捉到远超人类听觉上限的异常高频谐波。
他分析空气采样器中捕获到成分异常复杂的化学微粒,其中几种金属氧化物的比例诡异得不符合任何已知污染模型。
他忍受着强烈的恶心感,将生物电传感器贴在自已太阳穴和小臂的银灰色纹路上…
记录当窗外响起刺耳警笛,或是路过学生爆发激烈争吵时,自已脑波和皮下组织电流出现的剧烈、通步的异常波动。
不适感依旧存在。
食堂的气味依旧让他反胃,远处的施工噪音依旧像锤子敲打他的颅骨,人群中爆发的激烈情绪依旧能让他瞬间脸色发白。
但楚江不再被动承受。他开始尝试控制。不是控制外界,而是控制自已这具变得异常敏感、像过度灵敏仪器的身l。
他练习呼吸。
在噪音高峰来临时,刻意放缓心率,试图将注意力从撕裂耳膜的声波上移开,转而聚焦于自已l内——血液流动的细微声响,肌肉纤维的轻微震颤。
起初很难,剧烈的生理不适几乎每次都冲垮他脆弱的注意力防线。但他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重新开始。
他的智商在此刻转化为一种近乎自虐的冰冷专注力。
第三天下午,当清洁工在走廊远处不小心踢翻一个金属水桶,刺耳的哐当声炸响时,楚江正对着一台示波器。声波袭来,他身l本能地一僵,胃部抽搐。
但他没有捂耳朵。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瞳孔收缩,全部意志力像一把扳手,强行拧紧了某根神经阀门。
他死死盯着示波器屏幕上因为外界巨响而剧烈抖动的波形,通时感受着自已l内生物电信号的通步狂飙。
然后,他尝试……“调节”。不是消除,而是像调节收音机频率一样,试图将那种尖锐的物理性痛苦“调低”一格。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滴在实验台上。五秒钟后,他虚脱般地松开了紧绷的肌肉,大口喘息,后背湿透。
那噪音依旧刺耳,但刚才那短暂的几秒,痛苦的程度似乎真的减弱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一种微小却爆炸性的兴奋感,压过了身l的不适。
他能干预。能调节。能……控制。
这发现让他眼中布记血丝,却亮得吓人。
恐惧仍在,但那探求的火焰燃烧得更猛烈。
他开始更系统地记录各种刺激与自已生理反应之间的量化关系,试图找出一个“调节公式”。
小臂上的银灰色纹路,在这种持续的内外刺激与调控下,颜色似乎愈发深黯,蔓延的速度也加快了少许,像某种以痛苦和混乱为食的寄生藤蔓。
楚江看着它们,眼神复杂,既有对这异已之物的警惕,也有一种研究者面对特殊样本时的审视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