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寿宴上,需要一幅百寿图做背景。
我推掉所有事,把自己关在书房一个月,一笔一划地绣了出来。
寿宴当天,图挂在最显眼的位置,她正拉着妹妹白茵茵招待宾客。
妈,您看。我指着那幅凝聚我心血的作品。
我妈远远看了一眼,有些不满:怎么选了金线俗气。
我愣住了。
白茵茵马上挽住她,巧笑嫣然。
妈,我特意在图的右下角用朱砂印了个福字,您看,是不是压住了金色,显得喜庆又雅致
我妈的眼睛立刻亮了,还是茵茵有巧思,画龙点睛!你姐就是死脑筋,做事笨拙。
没这个福字,这图根本没法看。
我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香槟,从头到脚浇在了那幅百寿图上。
你干什么!我妈尖叫。
我微笑着说:有福字就行了,不用百寿图。
第一章
白舒!你疯了!我妈的声音尖锐得刺穿了整个宴会厅。
所有宾客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惊愕和不解。
妹妹白茵茵立刻挤出几滴眼泪,扑到我妈怀里。
妈,你别生气,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就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她这话听着是劝解,实际上是火上浇油。
我妈果然更气了,指着我的鼻子骂:压力大她有什么压力我好吃好喝供着她,她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在我的寿宴上给我难堪!你看看你,从小到大,哪件事比得上茵茵!
我爸闻声赶来,看到这一片狼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白舒,给你妈道歉!他语气严厉,不问缘由。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爸,你看到了吗我花了一个月绣的东西,她看都不看一眼就说是俗气。
白茵茵随手盖个章,就成了画龙点睛。
我错在哪了
我爸眉头紧锁:茵茵年纪小,她有这份心就不错了。
你是姐姐,就不能让着她一点今天是你妈的生日,你非要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吗
又是这套说辞。
因为我是姐姐,所以我就得是个圣人。
我让了她二十六年,我不想再让了。
我放下酒杯,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我妈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给我滚!滚了就别再回来!
经过一张桌子时,我听到几个亲戚在窃窃私语。
这大女儿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冲。
嗨,从小就嫉妒她妹妹,茵茵嘴甜会来事,她就整个一闷葫芦,不讨喜。
我看就是见不得她妈夸茵茵,故意搅局呢。
脚下一顿,我心里的那点温情,彻底被冰封了。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金碧辉煌的酒店大门。
晚风吹在脸上,有点凉。
我拿出手机,看到我妈半小时前发的朋友圈。
配图是那幅被我毁掉之前的百寿图,她和白茵茵亲密地靠在一起,笑靥如花。
文案写着:还是我的小棉袄最贴心,知道妈妈喜欢雅致的,特地给我准备了这么有巧思的礼物,爱不释手。
一个字都没有提我。
仿佛那一百个形态各异的寿字,是白茵茵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一样。
我冷笑一声,打车回了家。
这个家,是我三年前全款买的,为了方便他们养老,房本上写的是我妈的名字。
现在看来,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我刚打开门,我妈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你把我的寿宴搅得一团糟,你满意了
我懒得跟她废话,我在收拾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是更猛烈的爆发。
收拾东西你要干什么你还想不住家里了
白舒,我告诉你,你今天敢走出这个家门,你以后就别想再回来!
我打开衣柜,把我的衣服一件件扔进行李箱。
好啊。
我妈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愣了一下。
你……你什么态度我是你妈!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白茵茵也是你女儿,你怎么不让她给你绣百寿图
茵茵她工作忙,她哪有那个时间!我妈想也不想就反驳。
我笑了。
白茵茵的工作,是开一个半死不活的画室,每天睡到自然醒,喝喝下午茶,美其名曰寻找灵感。
而我,在公司里没日没夜地拼项目,才换来如今的职位和收入。
到底谁忙,她心里真的没数吗
她只是不在乎。
第二章
我不想再跟她争辩这些,默默地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我的房门被推开,白茵茵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
姐,你别生气了,妈也是在气头上。来,喝杯牛奶,消消气。
她把牛奶递到我面前,脸上挂着无辜又善良的微笑。
如果不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我可能真的会被她这副样子骗过去。
我没有接,继续收拾我的东西。
姐,你真要走啊她见我不理她,把牛奶放在桌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委屈,你这样妈会很伤心的。
她伤心,还是你伤心我抬头看她。
白茵茵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当然也伤心!我们是一家人啊!姐,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计较妈偏心我一点,不也是因为我比你小,比你更需要照顾吗
需要照顾到,把我绣了一个月的东西,说成是你送的我盯着她的眼睛。
我……我那不是想让妈开心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送的东西,她总是不满意。我稍微加工一下,她不就高兴了吗结果不都是好的吗
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我才是不识大体的那个。
我忽然想起高三那年,我拿了全国青年美术大赛的金奖。
我兴冲冲地把奖杯拿回家,我妈看了一眼,淡淡地说:
这玩意儿有啥用能当饭吃你看看茵茵,这次运动会拿了短跑第一名,多给家里长脸。
她口中长脸的第一名,只是学校运动会一个年级的冠军。
而我的金奖,至今还被我塞在床底的纸箱里,落满了灰。
还有我刚工作那年,用第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半年的积蓄,给她买了一个名牌包。
她收下了,却总是在我面前念叨:这颜色太老气了,不适合我。
后来,白茵茵用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高仿,同款不同色,送给了她。
她却喜不自胜,走到哪里都背着,逢人就夸:我小女儿买的,眼光就是好,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
那些委屈像是积了二十多年的尘,今天被一阵大风,全都扬了起来,呛得我喘不过气。
我不想再看了,拉上行李箱的拉链。
姐,你别走。白茵茵突然拉住我的胳膊,换上了一副讨好的笑脸。
我那个画室,最近想扩大一下规模,你看,你能不能……先借我二十万周转一下
我甩开她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我看起来像开银行的吗
白茵茵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那副伪善的面具终于挂不住了。
白舒,你什么意思不就找你借点钱吗你至于吗
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赚了几个钱就了不起了!要不是你是我姐,我才懒得跟你开口!
妈说得没错,你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除了用钱砸人,你还会干什么
门口传来我妈的声音:茵茵说得对!你姐姐就是这么个东西!有点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她走了进来,一把将白茵茵护在身后,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茵茵想做事业,你当姐姐的,不帮衬着点,还说风凉话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看着她们母女俩同仇敌忾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
我的目光扫过这个房间,扫过客厅里那台最新款的智能电视,阳台上那把全自动按摩椅,还有角落里那个进口的空气净化器。
这些,都是我一件一件,用我的血汗钱搬回来的。
可是在她们眼里,这些付出,都比不上白茵茵一句甜言蜜语,一个虚伪的拥抱。
我突然不想再忍了。
我平静地看着我妈,一字一句地说:
好啊,既然你们觉得我只会用钱砸人,那我就让你们看看,没钱的日子,到底是什么样。
我拿出手机,当着她们的面,开始搜索搬家公司的电话。
你不是觉得我买的东西都俗气吗那我就都拿走。
这个家里的电视、冰箱、洗衣机、按摩椅,还有你房间里的那套红木家具,都是我买的。
我倒要看看,没有这些东西,你们靠白茵茵的‘巧思’,能不能活下去。
我妈的脸色从愤怒变成了惊愕,然后是不可置信。
她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你……你敢!
我拨通了电话,对着那头清晰地说:你好,我要搬家,现在,立刻,马上。
第三章
搬家公司的人来得很快,效率高得惊人。
我妈站在客厅中央,看着那些穿着蓝色工服的人,把一件件她早已用惯了的家具家电打包、搬走,她的脸色从惨白变成了铁青。
住手!都给我住手!谁让你们搬的!
她试图上前阻拦,却被带队的工头礼貌地拦下。
女士,我们是接到白舒小姐的委托。这些物品的购买凭证她都出示了,所有权是她的。
白茵茵在一旁急得跳脚:姐!你非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你把东西都搬走了,我们怎么生活
我靠在门框上,冷眼看着这一切。
你不是很有巧思吗你可以画一台电视,画一个冰箱,再画一台洗衣机。说不定比我买的还好用。
白茵茵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跺着脚,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妈。
我爸终于从寿宴上赶了回来,一进门看到这副景象,差点没站稳。
白舒!你在胡闹什么!
他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快让他们停下!家都要被你拆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目光冷得像冰。
拆了这个家早就散了。在你和我妈一次次偏袒白茵茵,无视我的感受时,它就已经散了。
爸,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这二十多年,你为我说过一句话吗
我爸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总是这样,在我妈偏心的时候选择沉默,在我受了委屈之后劝我大度。
他的不作为,就是对我妈最大的纵容。
他是个懦夫。
眼看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快被搬空了,我妈终于崩溃了。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嚎啕大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一个没良心的东西!她要我的命啊!
亲戚朋友都在看笑话啊!我的老脸都让她给丢尽了!
几个搬家师傅面面相觑,动作都慢了下来。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从钱包里抽出一沓现金,递给工头。
加急费,辛苦各位了。出了任何问题,我负责。
工头接过钱,眼睛一亮,立刻招呼手下:都麻利点!抓紧时间!
很快,整个房子就变得空空荡荡。
除了几件老旧的、原本就属于他们的家具,这里已经看不出半点现代生活的痕迹。
我跟着搬家公司的车,离开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车开出去很远,我还能听到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白舒!你会后悔的!你总有一天会回来求我的!
我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房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后悔我只后悔,没有早一点这么做。
第四章
我把那些家电家具全都暂时存放在了仓库里。
一连几天,世界都清净了。
没有我妈的电话轰炸,没有白茵茵的骚扰信息。
直到周末,我姑姑的电话打了过来。
小舒啊,你这孩子,怎么能跟你妈犟成这样姑姑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你知不知道,你妈现在正跟所有亲戚哭诉,说你把家里的东西都抢走了,还说你诅咒她,让她过不下去。
她现在血压高得下不来床,你爸急得团团转。
我听着,心里毫无波澜。
姑姑,她说的是事实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姑姑是少数几个,知道这些年我过得有多委屈的亲戚。
半晌,她才叹了口气:她是你妈,你还能真跟她计较她现在病了,你作为女儿,是不是该回来看看
她不是还有白茵茵吗那个贴心的小棉袄,画龙点睛的大功臣。
你别提了,姑姑的语气更无奈了,茵茵那孩子,从小被你妈惯坏了,哪里会照顾人。
你妈生病这几天,她不是叫外卖就是煮泡面,把你妈气得够呛。
我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我妈躺在床上,对着外卖发脾气,然后开始怀念我做的四菜一汤。
但这并不会让她反思自己的问题,她只会觉得,是我这个大女儿不孝,害她受苦。
小舒,听姑姑一句劝,回来给你妈低个头,母女没有隔夜仇。你把东西搬回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姑姑,你觉得可能吗
我挂了电话。
没过多久,我爸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苍老。
舒舒,你妈……她真的病了,医生说再这么气下去,会有中风的危险。
你回来吧,啊爸爸求你了。
我心里一紧。
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我妈。
我沉默了片刻,说:我等会儿过去一趟。
挂了电话,我从冰箱里拿出前几天买的车厘子和草莓,装了满满两大袋。
又去楼下药店,买了最好的血压计和一些保健品。
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矛盾,生病了,我做不到置之不理。
可当我提着大包小包,回到那个熟悉的家门口时,却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
门没有关严,我透过门缝,看到了让我遍体生寒的一幕。
我妈根本没有躺在床上,她红光满面地坐在沙发上,正和白茵茵一起,对着手机屏幕笑得前仰后合。
茶几上摆满了零食和水果,哪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妈,你看这个博主,太搞笑了!白茵茵把手机凑到我妈面前。
我妈乐得拍着大腿:哎哟,可不是嘛!
我爸坐在一旁,愁眉苦脸地看着她们,看到我出现在门口,他脸色一变,赶紧站了起来。
舒舒,你……你来了。
他想上来接我手里的东西,眼神却躲躲闪闪。
客厅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妈和白茵茵同时回头看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我妈的脸色由红转白,眼神里闪过一丝心虚和慌乱,但很快就被恼怒所取代。
你回来干什么谁让你回来的
data-fanqie-type=pay_tag>
第五章
我看着她,再看看我爸,突然就全明白了。
这又是一个圈套。
一个由我爸配合,我妈和白茵茵主演,逼我就范的苦肉计。
我把手里的东西重重地放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不是说病得快中风了吗我看你精神挺好啊,笑得声音比洪钟还亮。
我爸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尴尬地搓着手:舒舒,你妈她……她是今天感觉好点了。
好点我看是好得能去跑马拉松了。
我妈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概是觉得骗局被戳穿,面子上挂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
是!我就是装的!那又怎么样
我要是不装病,你会回来吗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东西!
我生你养你,让你回来看看我,还得求着你不成
我真是被她这套强盗逻辑气笑了。
你不是有白茵茵吗她那么贴心,那么孝顺,有她陪着你还不够
白茵茵走过来,拉着我妈的胳膊,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妈也是太想你了。你一声不吭地搬走,电话也不接,我们都很担心你。
担心我我看你们是担心没钱花了吧
我一句话,就戳中了她们的肺管子。
白茵茵的脸色一白,我妈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
白舒!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花你几个钱了你天天把钱挂在嘴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那点功劳吗
我告诉你,没了你,我们一样过得很好!
是吗我环顾着这个空荡荡的家,过得很好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吃饭都得坐地上吧
没有洗衣机,衣服都得手洗吧
没有电视,只能两个人对着看手机,是不是特别温馨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扎在她的心上。
我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她抓起茶几上的一个苹果,狠狠地朝我砸了过来。
你给我滚!滚出去!
我偏头躲过,苹果砸在门上,摔得粉碎。
我看着地上那堆果肉,再看看气得浑身发抖的她,心里最后一点不忍也消失了。
好,我滚。
不过在滚之前,有些账,我们得算清楚。
我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
这套房子,三年前我买的时候,一百八十万。
装修花了三十万。
这三年,我给家里的生活费,每个月五千,一共十八万。
还有我给你和白茵茵买的各种东西,包、首饰、衣服、化妆品,零零总总加起来,少说也有二十万。
不算我给你交的养老保险,不算我爸的医药费,这些加起来,一共是二百四十八万。
我把手机屏幕转向她,冷冷地说: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我不跟你争。
剩下的六十八万,什么时候还我
我妈和白茵茵都惊呆了。
她们大概从来没想过,一向对她们予取予求的我,会有一天,跟她们算得这么清楚。
第六章
你……你这是要逼死我啊!我妈反应过来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次开始嚎啕大哭。
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现在翅膀硬了,回来跟我要账了!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讨债鬼啊!
白茵茵也指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姐,你怎么能这样我们是一家人啊!你跟我们算这么清楚,你把我们当什么了
把你们当什么我看着她,把你们当成了吸血的蚂蟥,趴在我身上,敲骨吸髓。
我爸终于看不下去了,他走过来,一脸痛心地看着我。
舒舒,别说了。钱的事,以后再说,啊
以后没有以后了。我收起手机,看着我爸:爸,这六十八万,你们还不还
我爸被我逼得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还,我们肯定还。但是……你得给我们点时间,我们现在哪有那么多钱。
没钱我看向白茵茵,她的画室不是很赚钱吗她的男朋友不是富二代吗这点钱对她来说,不是小意思
白茵茵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的画室,不过是个空壳子,靠着我给的生活费和我妈的补贴才能勉强维持。
她那个所谓的富二代男友,更是子虚乌有,是她为了在我妈面前挣面子编出来的。
这些,我妈不知道,我却一清二楚。
茵茵她……她最近手头也紧。我爸替她解释道。
那我就没办法了。我摊了摊手,既然你们没钱,那我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我手里有所有的转账记录和消费凭证,我相信法院会给我一个公道。
你!我妈从地上一跃而起,指着我,你要去告我你要把你亲妈送上法庭
是你逼我的。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转身准备离开。
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就传来了白茵茵尖利的声音。
白舒你站住!你不能走!
她冲过来,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眼睛里充满了怨毒。
你把钱要回去了,我们怎么办我妈的养老金一个月才多少我爸身体又不好!你想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吗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
我试图挣脱她,她却抓得更紧了。
我告诉你,这钱我一分都不会给你!有本事你就去告!我看法院会不会支持你这种不孝女!
拉扯之间,我妈也冲了过来,对着我的后背就是一顿捶打。
你这个白眼狼!我打死你!我当初生你的时候就该把你掐死!
我爸在一旁急得大喊:别打了!别打了!有话好好说!
场面一片混乱。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挣扎着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女声。
请问是白舒小姐吗我是XX银行的客户经理,您母亲在我们这里有一笔五十万的信用贷款,今天到期了,但我们一直联系不上她,您看……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五十万贷款
我猛地推开白茵茵和我妈,冲到她们面前。
五十万的贷款是怎么回事
第七章
我妈的眼神瞬间慌乱起来,嘴硬道:什么贷款我不知道!
白茵茵也低下头,不敢看我。
她们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拿着手机,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这笔钱,是不是给了白茵茵
我妈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看向白茵茵,她咬着嘴唇,小声说:我……我拿去做投资了,本来以为能赚一笔,谁知道……
谁知道全赔了,是吗我替她说完。
我气得眼前发黑,几乎站不稳。
我妈用我的名义买了房子,然后用这套房子做抵押,去银行贷了五十万,全都给了她最宝贝的小女儿去打水漂。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
如果不是银行今天打来电话,这笔巨额债务,最终会算在谁的头上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我最亲的人,只觉得无比陌生和恐惧。
她们不是我的家人,她们是两个精心策划,想要将我生吞活剥的骗子。
好,很好。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笔贷款,你们自己想办法。从今天起,我跟你们,一刀两断。
我转身就走,这一次,没有人再拦我。
我妈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我爸看着我,嘴唇翕动,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有白茵茵,还在不甘心地叫嚣:白舒!你不能不管我们!妈是为了我才去贷款的!你要是走了,银行会收走房子的!
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扇门。
阳光刺眼,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坐在小区的长椅上,给姑姑打了个电话,把贷款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姑姑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小舒,你做得对。
原来,我妈的偏心,不仅仅是情感上的偏爱。
更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经济上的算计。
她把我当成一个会下金蛋的母鸡,而白茵茵,是那个唯一有资格享用金蛋的人。
她们把我所有的付出都视作理所当然,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带来的物质生活,一边又在精神上不断地打压我,贬低我,让我觉得自己一文不值,从而更拼命地为她们付出,以换取那一点点可怜的认可。
我真傻。
我竟然花了二十六年,才看清这个残忍的真相。
晚上,我接到了银行客户经理的再次来电。
白小姐,关于您母亲的那笔贷款,我们查到了一些新的情况。
这笔贷款的资金流向,最终进入了一个海外账户,账户的所有人,是白茵茵小姐。
而且,我们还发现,您母亲在半年前,购买了一份高额的人寿保险,保额五百万,唯一的受益人,也是白茵茵小姐。
客户经理的声音很专业,却让我如坠冰窟。
人寿保险唯一的受益人是白茵茵
我的名字,甚至我爸的名字,都不在上面。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妈她……到底想干什么
第八章
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我约了那个客户经理见面。
在咖啡馆里,他把一沓厚厚的文件推到我面前。
是贷款合同,资金流向证明,还有那份保险的复印件。
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我看着保险合同上,我妈龙飞凤舞的签名,和受益人那一栏里,白茵茵三个字,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冷了。
白小姐,按理说,这些都属于客户隐私,我们不该透露。客户经理面带同情地看着我,但是这件事实在太蹊跷了。您母亲用您的房子抵押贷款,钱给了您妹妹,又给您妹妹买了巨额保险。这整个操作,您都完全不知情。
我们银行的风控部门评估,这里面存在极大的道德风险,甚至是……刑事风险。
我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我妈出了什么意外,白茵茵就能拿到五百万的保险金,而银行的五十万贷款,和房子被收走的风险,却要由我来承担。
这简直是天衣无缝的算计。
我收好文件,对客户经理道了谢。
这件事,我会处理。也请你们银行,暂时不要对我家的房子采取强制措施。
回到住处,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很久。
报警吗把我亲生母亲和妹妹送进监狱
我做不到。
但我也绝不可能,再让她们这样算计下去。
下午,我爸又给我打了电话,声音充满了哀求。
舒舒,银行的人上门来催债了,说再不还钱,就要拍卖房子了。
你妈她……她急得晕过去了,现在在医院。
舒舒,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面无表情地听着,心里已经不起任何波澜。
哪个医院
我爸报了地址。
我挂了电话,打车去了医院。
病房里,我妈躺在床上,挂着点滴,脸色苍白,看起来确实很虚弱。
白茵茵坐在床边,一边削苹果一边掉眼泪,演得楚楚可怜。
看到我进来,我爸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迎了上来。
舒舒,你可算来了!快,快劝劝你妈!
我走到病床前,看着我妈。
她睁开眼睛,看到我,浑浊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
舒舒……我的女儿……你救救妈妈……妈妈知道错了……
她伸出干枯的手,想要拉我。
我退后一步,躲开了。
我把那份保险合同的复印件,扔在了她的病床上。
妈,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我妈看到那份文件,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白茵茵也愣住了,手里的苹果掉在了地上。
我爸不明所以,捡起那份文件,看了一眼,也呆住了。
这……这是什么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
你给茵茵买了五百万的保险那我呢舒舒呢
我妈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相败露,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开,她看起来狼狈不堪。
现在,你们还觉得,我应该救你们吗我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出钱给你们还贷款,保住房子,然后等着你哪天‘意外’身故,好让白茵茵拿着五百万的保险金,远走高飞,留我一个人背负所有的债务和骂名
妈,你的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第九章
我爸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
他猛地转向我妈,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像是要吃人。
你这个毒妇!你竟然算计到自己女儿头上了!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我妈的脸上。
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妈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了血。
白茵茵尖叫一声,扑过去护住我妈,爸!你干什么!你疯了!
我疯了我看是你们母女俩都疯了!
我爸气得浑身发抖,一个算计亲姐姐,一个算计亲女儿!我白家怎么就出了你们这两个祸害!
他指着白茵茵:还有你!你妈贷款的五十万呢你给我吐出来!
白茵茵吓得脸色惨白,往我妈身后缩了缩。
钱……钱都亏完了……
亏完了我爸怒极反笑,好,好一个亏完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脸上充满了愧疚和悔恨。
舒舒,是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瞎了眼,这么多年,一直让你受委屈。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舒舒,爸爸求你,最后帮我们一次。房子不能被拍卖,那是我们唯一的家了。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父亲,这个在我记忆里,永远都在和稀泥,永远都在让我妥协的男人,第一次,在我面前,放下了他所有的尊严。
我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我把他扶了起来。
房子,可以不卖。
他们三个人的眼睛,瞬间都亮了。
但是,我有条件。
我拿出手机,调出我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一份,是断绝关系的声明。
另一份,是债务转让协议。
第一,签了这份声明,从此以后,我们再无任何瓜葛。
第二,房子过户到我的名下。银行的五十万贷款,由我来还。
但是,你们要给我打一张一百万的欠条。房子,我可以让你们继续住,但你们要每个月付我房租。
什么时候,你们还清了这一百万,房子,我再还给你们。
我的条件,苛刻到了极点。
这几乎等同于,让他们净身出户,并且背上了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巨额债务。
我爸看着协议,面如死灰。
我妈在病床上,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只有白茵茵,还在尖叫:白舒!你这是抢劫!你休想!
我没有理她,只是看着我爸。
签,还是不签
我爸闭上眼睛,两行老泪从浑浊的眼角滑落。
良久,他睁开眼,拿起笔,颤抖着,在两份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又抓过我妈的手,强硬地按下了手印。
我收起文件,转身离开。
没有一丝留恋。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纠缠了我二十六年的枷锁,终于,被我亲手斩断了。
……
我很快就还清了银行贷款,将房子过户到了我的名下。
那张一百万的欠条,我锁进了保险柜,就当是给他们立的一座耻辱柱。
他们成了我的租客,我爸去当了保安,我妈身体恢复后,也找了份超市理货员的工作。
日子过得紧巴巴,房租倒是没敢拖欠过一次。
公司派我去海外开拓新市场,我欣然接受,一走就是两年。
这两年,我再也没回去过,也懒得打听他们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姑姑的电话,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
小舒,出事了!你快看新闻!
我挂了电话,点开推送的本地新闻。
标题很醒目:《震惊!女子为骗保,与母亲合谋,被父亲当场戳穿后引发血案!》
我平静地点开,照片上,白茵茵和我妈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我爸拿着刀,眼神空洞地站在一旁。
原来,白茵茵在外面欠了高利贷,走投无路跑了回来。
她故技重施,想哄骗我妈配合她伪造意外,拿到那五百万的保险金。
她们的对话,被提前下班回家的我爸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在得知自己也被算计在内,可能成为意外的一部分后,彻底崩溃了。
他亲手终结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我看着新闻,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讽刺。
我关掉手机,起身拉开酒店房间的窗帘。
窗外是陌生的城市,灯火璀璨,一望无际。
手机又响了,是同事发来的派对邀请。
我回了个OK,拿起外套,走向了属于我的,崭新的人生。
至于那套房子,和那些人,就让它和他们一起,烂在过去吧。
从此,两不相欠,也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