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电流的嗡鸣声像是无数细针,持续穿刺着鼓膜。
林渊最后的意识碎片里,残留着屏幕右下角那一小片模糊的蓝色数字——03:47AM,以及左胸撕裂般的剧痛。那痛感如此真实,仿佛有人正徒手将他的心脏从胸腔里挖出。
窒息感海浪般拍打而来,吞没了最后一丝清醒。
然后是一片虚无。
再次睁眼,是小米手机默认闹铃聒噪的铃声,伴随着嗡嗡的震动,在木质床头柜上打着转。
7:00
起床啦打工人！
林渊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角颈侧全是冰凉的冷汗,身上那件穿了三年、洗得发软的平价棉T恤已然湿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他大口喘着气,像刚被捞上岸的溺水者,瞳孔在昏暗的室内茫然地缩放。
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摸索着抓过那只冰冷的手机。
屏幕刺眼。
——2023年9月1日,星期五,7:00。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更加狂野地搏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声响,证明它还在工作。
他重生了。
回到了入职星云科技的前一天。
窗外,这个一线城市刚刚苏醒,远处传来模糊的车流声。隔壁合租的室友开始洗漱,水声哗哗。一切都平凡得令人窒息,也……珍贵得令人想哭。
星云科技,这家号称用AI改变世界的行业巨头,无数顶尖毕业生挤破头想进去的梦想之地。只有真正进去的人才知道,光鲜亮丽的招牌之下,是怎样一个用福报、理想、兄弟编织而成的血汗工厂。
前世,他就是怀揣着技术改变世界的天真梦想,一头扎了进去。然后,在连续三个月的凌晨下班、周末无休、每天被无数紧急需求和福报论调洗脑后,心脏不堪重负,猝死在了工位上。
死亡来得寂静无声,就在那个堆满了需求文档、吃剩的外卖盒子和能量饮料罐的工位隔间里。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产品经理又发来的新需求@全体成员的消息提示,和屏幕右下角那个冰冷的时间。
手机嗡嗡震动,将他从冰冷的回忆里拽出。
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来,备注是星云科技-Peter王。
林渊,明天入职记得提前两小时到,9点就行。我好不容易才给你争取到参与‘灵犀’核心项目的机会,好好表现！[加油]
字里行间透着一种施舍般的热情。
林渊盯着那条消息,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前世,他就是被这句争取来的机会和画下的核心项目大饼蛊惑,热血上涌,从此开启了日夜颠倒的996,乃至007的福报生涯。
最终,灵犀项目大获成功,成为年度现象级产品,荣誉和奖金全部归了总监Peter王和几个关系户。而他这个真正埋头攻坚了几乎所有技术难点的潜力股,只得到了一句轻飘飘的表现不错,下次继续努力,以及一份猝死的结局。
他甚至还记得,死亡前一刻,Peter王还在群里@他,催促一份明明下周才需要的分析报告。
指尖冰凉,他落在屏幕上的手指却稳得出奇。
感谢Peter总！太感谢了！一定提前到,全力以赴,不辜负您的期望！[奋斗][奋斗]
语气措辞,甚至表情包,都完美复刻了前世那个懵懂热忱、渴望认可的应届生。
发送。
然后,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略凉的地板上,打开那台陪他征战了四年的旧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幽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新建文档。
文件名：《星云科技内部违规与剥削证据实时记录手册·绝密》
第一行,打下日期：2023年9月1日。
第二行：重生第一天。目标：活下去,拿回一切。
2
星云科技总部大楼气派非凡,巨大的LOGO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属冷光。内部设计极具未来感,开阔的中庭,挑高的天花板,随处可见的绿植和休闲沙发,免费的零食饮料吧台,以及来来往往、衣着时尚、步履匆匆的年轻人。
一切都彰显着顶级科技公司的豪奢与活力。
前世,林渊就是被这表面的光鲜震撼,进而心生向往。
如今再看,他只看到华丽袍子下密密麻麻的蚤子。
入职流程繁琐而高效。HR笑容标准,递过来厚厚一沓文件,语速飞快地介绍各种福利和企业文化。
我们星云崇尚奋斗者精神,相信年轻人最大的福利就是和顶尖的人一起做有挑战的事……HR微笑着,手指在自愿加班协议和奋斗者申请书上点了点,这些是常规文件,大家都签的,表示一种态度。
前世,林渊看也没看就签了名字,觉得这是技术人的纯粹,不屑于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这次,他逐字逐句地阅读,尤其是那些刻意用模糊措辞表述的条款。他用手机悄悄拍下关键页面。
有什么问题吗HR的笑容淡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哦,没有,学习一下。林渊抬起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略带腼腆和兴奋的笑容,感觉公司的文化真的太棒了！
他利落地签下名字。
HR满意地收起文件。
《记录手册》更新：Day
1：签署所谓‘自愿’加班协议,HR暗示此为‘常规流程’,‘大家都签’。
他的工位在开放办公区一个拥挤的角落。放下背包,还没来得及熟悉环境,就被拉进十几个工作群。消息提示音瞬间爆炸,每一个群都在不停地跳动,@全体成员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Mentor王总监（Peter王）端着保温杯踱步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洪亮：小林来了！不错,很准时！灵犀项目是我们今年的重中之重,你刚来,多听多看多学,从小事做起。
他递给林渊一摞比砖头还厚的文档。这是项目历史需求和设计,今天之内熟悉一下。另外,这些数据标注的杂活,你先帮着处理处理,很简单的,就是量有点大,下班前给我。
那有点大的量,足够一个熟练工不眠不休干满八小时。
林渊接过,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受宠若惊：好的王总,我一定尽快完成！
Peter王满意地点点头,又鼓励了几句,转身走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林渊坐下,打开电脑。工作账号里,Peter王已经通过内部协作软件发来了十几个紧急任务,截止日期都是今天。
他平静地接收,开始干活。
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效率高得惊人。前世的经验和技术积累,让他处理这些杂活游刃有余。但在旁人看来,他只是又一个埋头苦干、拼命表现的新人。
下午三点,Peter王在群里@他：小林,进度怎么样年轻人要克服困难,保证质量的同时也要追求速度！
林渊回复：王总放心！一定按时完成！[奋斗]
《记录手册》更新：Day
1：下达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量,并通过群聊施加压力。
晚上九点,办公区依然灯火通明,至少一半的人还在工位上。没有人明确要求加班,但所有人都自愿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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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部的同事开始分发宵夜券和打车补贴。这是一种无声的暗示：公司知道你加班了,并且用这点小恩小惠鼓励你继续加。
林渊处理完最后一个任务,将成果发给Peter王。对方秒回：收到。很好。这里还有一份临时加急的需求分析,明天早上我就要用,辛苦你搞定一下。[抱拳]
附件是一个庞大的压缩包。
林渊沉默地看着那条消息,然后回复：好的王总。
他关上电脑,站起身,背上背包。
周围几个老员工投来诧异的目光。一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忍不住低声说：嘿,新来的王总的活……你不做完再走
林渊冲他笑了笑,声音不大,但清晰：做完了。剩下的,明天再说。
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下,他径直走向电梯间。
《记录手册》更新：Day
1：晚九点后下达新的紧急任务,试图绑定个人休息时间。应对：完成分内工作,准时下班。
走出大楼,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璀璨夺目的星云大厦,无数个格子间里,依旧亮着灯,像是一座巨大的、精致的蜂巢,吞噬着年轻的光阴与健康。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男生刚才偷偷塞给他的名片——苏晓,同期新人。
好友申请瞬间通过。
苏晓：！！！你居然真走了！王总没说什么！
林渊：工作完成了。为什么不走
苏晓：……牛逼。我这边还不知道要搞到几点。[哭泣]
林渊看着屏幕,目光微动。前世,苏晓和他同组,是个同样满怀热情和才华的女孩,半年后因为长期加班导致免疫力严重下降,一场大病后被迫离职。
他打字：效率第一。做完就走。身体是自己的。
苏晓回了一个哭脸：道理都懂……唉,我先干活了！
收起手机,林渊走向地铁站。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3
接下来的日子,林渊以一种精准的方式扮演着一个有潜力、够努力、但似乎缺了点拼命劲的新人。
他总能按时完成Peter王交代的那些不合理的工作量,但绝不会主动包揽更多。他会在下班时间过后再留一会儿,但绝不会待到深夜。Peter王几次明里暗里表示年轻人要多付出、你看谁谁谁每天都熬到凌晨,林渊总是态度诚恳地接受教诲,然后行动上我行我素。
同时,他的《记录手册》以惊人的速度丰富起来：
Day
3：凌晨12:15,Peter王在部门大群发布‘鼓励性’加班红包,并@所有未在线成员。
Day
5：周末线下‘团队建设’,强制参加,实则变相加班讨论需求。
Day
7：HRBP私下谈话,暗示‘工作积极性’（特指加班时长）将直接影响试用期考评和转正薪资。
Day
12：公司出台‘弹性工作制’,规定核心工作时间为早10点至晚10点。
Day
15：内部系统更新,新增‘奋斗工时排行榜’,公开显示各部门人均加班时长。
每一个关键节点,每一次或明或暗的施压,每一个试图将非法加班合理化的政策,都被他详细记录,并附上偷偷截取的聊天记录、邮件、政策文件截图。
他就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默默收集着猎物的每一丝罪证。
所有的记录,都被他加密存储在云端一个绝密的私人账户里。
每晚回到出租屋,他会在完成剩下的少量工作后,打开另一个完全独立的开发环境。
他在做一个秘密项目——基于星云科技核心AI框架的一个平行系统,他将其命名为涅槃。
前世的记忆是他最大的金手指。他不仅清楚星云科技当前所有技术架构的优缺点,更知道未来三年内灵犀项目乃至整个公司AI底层会爆出的所有重大漏洞和危机。其中一些漏洞,甚至是Peter王为了赶工期、挣表现,强行跳过安全测试和代码审查而埋下的。
涅槃系统,就是他利用前世经验,针对这些已知漏洞提前构建的补丁、优化方案乃至一套全新的安全监控体系。它更像一个潜伏在影子里的守护者,或者……一把关键时刻能决定生死的武器。
他小心翼翼地编写着代码,避开所有公司网络和设备,确保绝对的隐蔽。
办公室里,气氛依旧高压。
工位斜对面的苏晓,眼下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她总是部门里最后一个走的,性格里的要强和初入职场的不安,让她不敢拒绝任何要求。
有一次加班到深夜,办公室里只剩他们寥寥几人。苏晓凑过来,递给他一杯热豆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疲惫和困惑：渊哥,你说……他们这样,真的合法吗我昨天看考勤,我这个月已经加了快100个小时了……
林渊接过温热的豆浆,指尖传来一丝暖意。他看着这个和前世的自己一样迷茫的姑娘,沉默了几秒,低声道：记住这一切。少说话,多观察,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和……证据。等待时机。
苏晓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几天后,行政部统一更换了一批人体工学椅,号称价值数千元,宣传公司如何关爱员工健康。全员邮件写得天花乱坠。
然而林渊注意到,采购清单的实际金额远低于市场价。他顺手查了一下采购供应商,发现是Peter王一个远房亲戚开的皮包公司。
《记录手册》又添一笔：虚报采购,中饱私囊。
4
转正前一周,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Peter王找林渊进行转正前面谈,笑容比平时更和蔼几分。
小林啊,你这几个月表现还是很不错的,技术扎实,脑子也活。Peter王端着茶杯,吹开浮沫,我一直很看好你,在老板面前没少替你说好话。灵犀项目马上要大规模公测,这是公司的关键阶段……
林渊恭敬地坐着,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不过嘛,Peter王话锋一转,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今年大环境不好,公司层面卡转正HC（headcount）卡得非常非常严。我们部门名额有限,好几个老员工都盯着呢……
他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虚伪：我个人是绝对想留你的！但你得再拿出点‘诚意’来,让上面看到你的价值和决心。灵犀项目上线前这最后一周,可是关键的冲刺阶段啊……
熟悉的画饼加施压的话术,和前世一模一样。所谓的诚意,就是更疯狂的加班和更毫无保留的奉献。
林渊脸上适时地露出惶恐、焦急和感激交织的复杂表情：谢谢王总栽培！我……我一定好好表现,不会让您失望的！
Peter王满意地笑了：好！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今晚有个紧急的兼容性测试,通宵搞定它,明天一早给我报告。这就是展现你价值的时候！
没问题！林渊答得斩钉截铁。
走出办公室,他脸上的惶恐和焦急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嘲讽。
当晚,他确实留了下来。办公室里灯火通明,灵犀项目组全员自愿冲刺。
凌晨一点,Peter王又来巡视了一圈,说了几句鼓舞士气的鸡汤,拍了几张照片准备发朋友圈,然后就回家遥控指挥了。
林渊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但不是在跑测试,而是通过一个极其隐蔽的跳板,连接到了公司测试服务器的后台。
前世,Peter王为了抢在竞争对手前发布产品,强行跳过了一系列关键的安全测试流程,并篡改了测试报告。这些被隐藏的漏洞在项目上线后集中爆发,险些造成灾难性后果,最后还是当时已经心力交瘁的林渊连续熬了72小时才勉强补救回来,而功劳依旧被Peter王冒领。
这一次,林渊没有试图去阻止Peter王。他甚至暗中帮了一点小忙,让那些漏洞更顺利地躲过了有限的测试。
同时,他悄无声息地在服务器底层植入了一个小小的监测程序。这个程序会像最忠诚的哨兵,记录下所有绕过安全流程的操作痕迹和指令来源,并将日志实时同步到他加密的云端。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记录手册》更新：转职前夜,Peter王再次以HC相要挟,要求通宵加班。记录其强行跳过安全测试流程的证据已获取。
5
一周后,星云科技高调举行发布会,灵犀项目正式上线。
媒体一片赞誉,股价应声上涨。公司内部一片欢腾,Peter王作为项目负责人风头无两,在庆功宴上满面红光,接受着众人的恭维。
林渊坐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安静地吃着东西,手机放在桌下,屏幕亮着,是一个极其简洁的监控界面。
苏晓凑过来,小声说：渊哥,怎么不去给王总敬杯酒好多人都去了。
林渊摇摇头：不了,不太会说话。
正当Peter王端着酒杯,意气风发地准备向高层领导表功时,宴会厅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技术副总裁一脸铁青,带着几个核心工程师快步走了进来,径直走到董事长和CEO那一桌,俯身低声急促地汇报着什么。
董事长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目光锐利地扫向Peter王。
很快,消息像病毒一样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服务器崩了！
我的天,数据库报错！
线上用户操作大面积失效！
完了,是致命漏洞！
欢快的音乐此刻显得无比刺耳。气氛急转直下,从云端直接跌入冰窖。
Peter王的脸色由红转白,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他强作镇定,试图指挥身边的工程师：快！立刻排查！肯定是小问题……
但远程指挥显然无效,故障报告雪片般飞来。
技术VP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Peter！你到底怎么做的测试！初步判断是底层安全漏洞！现在舆情爆炸,股价已经开始下跌了！
Peter王语无伦次：我……我们测试很充分……可能是突发流量……
放屁！VP彻底怒了,日志显示关键安全测试根本就没跑完！是你签的字！
所有人都看向Peter王,目光里充满了震惊、质疑和愤怒。庆功宴变成了审判场。
Peter王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平静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或许,我可以试试。
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的来源——那个坐在角落、毫不起眼的实习生,林渊。
董事长眉头紧锁：你是
董事长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林渊。林渊站起身,态度不卑不亢,之前跟进过灵犀的部分模块,对底层逻辑还算熟悉。或许能帮上忙。
Peter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喊道：对！对！小林一直深度参与！让他试试！快！他现在只想找人背锅或者拖延时间。
技术VP怀疑地看着林渊：实习生开什么玩笑！这是重大事故！
董事长审视着林渊,眼前的年轻人眼神沉静,没有丝毫慌乱,在这种场合下显得格格不入。他沉声问：你有多少把握
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比现在僵持在这里,或许能多一线机会。林渊回答得滴水不漏。
死马当活马医。董事长深吸一口气,挥挥手：给他权限！需要什么资源立刻配合！
林渊点点头,立刻被一群工程师簇拥着离开宴会厅,直奔公司作战室。
苏晓看着他的背影,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林渊成了绝对的核心。
他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一行行代码飞速掠过屏幕。他语速平稳清晰,不断发出指令：
重启第三集群,优先级调到最高。
绕过网关,直接从备用链路注入补丁。
检查加密校验模块,密钥池重新加载。
他指挥若定,仿佛早已预演过无数次。周围的资深工程师从最初的怀疑,逐渐变为惊讶,再到最后的钦佩和全力配合。
他不仅是在救火,更像是在进行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每一个操作都直指要害,效率高得惊人。
三个小时后。
核心功能恢复了！
漏洞修补完成！
用户数据完好无损！
舆情开始缓和了！
作战室里爆发出一阵劫后余生的欢呼。
技术VP长长舒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林渊的肩膀：小伙子！厉害！真是英雄出少年！
董事长看着监控屏幕上各项指标恢复正常,一直紧绷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一丝缓和。他走到林渊面前,目光复杂：林渊,是吗你今天立了大功。说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林渊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语气却十分诚恳：董事长,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能帮公司度过难关,我很高兴。我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奖励,只想能继续留在星云,踏实做事,学点真本事。
没有趁势要价,没有落井下石,甚至把功劳轻描淡写。这份纯粹和担当,与方才Peter王的推诿甩锅形成了鲜明对比。
董事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缓缓点头：好。很好。公司不会亏待任何一个真正有才华又肯干事的年轻人。
第二天,公司发布公告：因重大管理失职,灵犀项目负责人Peter王被停职检查,接受内部审计。
同时,另一份任命通知下发：实习生林渊,临危受命,表现出卓越的技术能力和责任担当,破格晋升为技术总监,全面负责灵犀项目的后续维稳与优化工作。
所有人都被这闪电般的变故惊呆了。
林渊搬进了Peter王那间独立的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他可以俯瞰小半个城市。下方开放式办公区里,那个曾经吞噬了他生命的工位,显得如此渺小。
手机响起,是猎头打来的电话,声音热情洋溢：林总监您好！恭喜高升！不知您现在是否有兴趣看看更好的机会几家头部公司都托我问问,薪资包绝对翻倍……
林渊打断他：谢谢,暂时不考虑。
挂断电话,他内网邮箱里,已经收到了几十封祝贺邮件,其中不少来自之前对他爱搭不理的其他部门总监。
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然后点开了和苏晓的聊天窗口。
苏晓发来了一连串的！！！！和渊哥你太神了！！！
林渊笑了笑,回复：晚上有空吗聊聊。
6
三个月后,行业年度峰会上。
星云科技的灵犀项目因其卓越的稳定性和创新性,荣获年度最佳产品奖。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星云技术团队在会上首次亮相的涅槃AI安全监控与自治愈系统。
这套系统完美解决了当前AI领域面临的诸多通用性安全难题,理念超前,设计精妙,引发了全场轰动。
代表星云科技做主题演讲的,是技术总监林渊。
他站在聚光灯下,从容不迫,侃侃而谈,解答着台下各路技术大牛和投资者的尖锐提问。
媒体镜头疯狂对准他,这个横空出世的年轻技术领袖。
发布会结束后,记者围堵住他：林总监,请问您开发‘涅槃’系统的灵感来源是什么是什么让您想到要构建这样一套近乎颠覆性的体系
林渊停下脚步,看向镜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个凌晨三点倒在工位上的自己。
他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
为了所有曾经、或是正在,对自己说过‘早安,打工人’的我们。
为了那些凌晨三点还亮着的屏幕,为了那些无法兑现的体检单,为了那些被忽略的疲惫和呐喊。
技术不应该成为压榨的工具,而应该是守护的壁垒。‘涅槃’的意义,不在于颠覆,而在于……重生。
现场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雷鸣般的掌声。无数年轻的面孔在台下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们听懂了。
人群中,已经正式成为林渊项目组核心成员的苏晓,用力地鼓着掌,眼中有光闪动。
林渊微微鞠躬,走下舞台。
耀眼的聚光灯逐渐熄灭,但他知道,有些光,一旦亮起,就再也不会熄灭。
他仿佛真的看见,那个前世的、凌晨三点的自己——那个疲惫不堪却眼中尚有火苗的年轻人,终于在此时此刻,得以安眠。
而新的征途,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