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接到了监狱的电话。
江辞在狱中被查出胃癌晚期。
癌细胞已经全面扩散,医生说,最多还有三个月。
他拒绝了所有的治疗,也拒绝了保外就医。
他似乎只想以这种方式来了结自己罪恶的一生。
他用生命最后的时间,给未来的儿子写了一封长达万字的信。
信里,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他告诉儿子,他的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最坚强、也最值得被爱的女人。
而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罪人,亲手伤害了她,不配得到任何原谅。
他恳求儿子,一定要替他好好爱妈妈,听妈妈的话。
信的最后,他说,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希望自己永远是那个只会为我剥橘子的少年。
他将这封信和一张银行卡一起寄给了我的律师。
卡里有几千块钱,是他在狱中劳动改造攒下的全部积蓄。
他请求律师,在他死后,将这些东西转交给我。
他的最后一个请求,是希望死后能将骨灰撒入大海,不留一丝痕迹。
他不想再给这个世界,给我和儿子留下任何负担。
我读完了那封信。
很长,字迹到了后面,已经因为无力而变得歪歪扭扭。
我没有流一滴泪,只是将信和那张银行卡小心地收进了书房的保险柜里。
我想,等儿子十八岁的时候,我会把这封信交给他。
让他自己去判断,他曾经有过一个怎样的父亲。
至于原谅,那是上帝的事情。
而我,只想带着我的儿子好好活下去。
几年后,江辞的死讯传来,像一颗投入大海的石子,没有在我的生活里激起任何波澜。
许明月带着她的儿子也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为每日的生计奔波。
据说她后来嫁了个普通工人,日子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太坏。
那个孩子,最终也只是个普通人。
今晚,一场星光璀璨的慈善晚宴在全市最顶级的酒店举行。
我作为宋氏集团的董事长,也是近几年商界声名鹊起的传奇人物,自然是全场的焦点。
不少年轻俊朗的男士上前搭讪,带着恰到好处的殷勤和仰慕。
我只是礼貌地摇了摇头,端着酒杯,独自走向了露台。
晚风微凉,吹散了宴会厅里的喧嚣和浮华。
我拿出手机,屏幕亮起。
屏保是我和已经长成少年的儿子在雪山顶的合影。
他很高,快要超过我了,笑容阳光,眉眼间有我,也有那个人的影子。
但更多的是他自己,一个独立而优秀的少年。
我们笑得无比开心,身后是纯净的蓝天和皑皑的白雪。
我的人生,早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在看什么?”
我回头,露出了一个由衷的微笑。
来人西装笔挺,气质温润,正是我的首席律师,也是宋氏集团的法律顾问,周寻。
“没什么,在看我和阳阳的照片。”
他走到我身边,和我并肩靠在栏杆上。
“他最近怎么样?又拿了什么物理竞赛的奖?”
“你可别提了,整天待在实验室,比我还忙。”
我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人知道,他不仅是我的律师,也是我年少时的邻居。
更没人知道,当年在我十八岁生日时,跑遍全城为我买提拉米苏,为我笨拙地剥开一个橘子的少年,不是江辞。
而是他,周寻。
江辞只是恰好在那个时候出现,冒领了那份温暖,而年少的我,错认了那份心动。
这些年,是周寻一直在我身边,帮我收集证据,帮我部署一切,帮我从泥潭中走出,重新站在阳光下。
他看着我,眼里的温柔一如当年。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完整的橘子,已经被他细心地剥好了皮,露出了饱满的果肉。
“宋沁雅,”他说,“以后,我来为你剥一辈子的橘子。”
我接过橘子,果香清甜。
我,宋沁雅,不再是谁的妻子,谁的儿媳。
我只是我,是自己人生的女王。
而现在,我的女王人生里,将会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