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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众人皆垂首敛目，倒像是见惯了这场景。
有人凑到我耳边低声说：“这叶氏仗着生了侯府血脉，将沈侯看得极紧。只要晚上过了酉时没回府，必定带着阿囡寻过来，次次都要闹一场。”
另一人附和：“前阵子有次军务宴请，她竟半夜把阿囡从床上叫醒，硬拽着来寻，小姑娘困得哭不出声，她就在暗处掐孩子的胳膊，最后闹得满座不欢，沈侯的脸都快挂不住了。”
屋内光线暗，叶含烟起初没瞧见我。
只把阿囡往前推了推。
那孩子像是早已习惯，立刻瘪着嘴哭了起来。
从前我总听说沈如晦多疼这个女儿。
可此刻他连眼皮都没抬。
只抓起桌上的酒杯，狠狠灌了两大口酒。
“带阿囡回去，本侯稍晚自会归府。”
他声音沉得发哑。
哭声戛然而止。
阿囡挂着满脸泪珠，懵懵懂懂地看向叶含烟。
显然没料到父亲会拒绝。
叶含烟也愣了，以往这招百试百灵，今日竟不管用了。
她绞着帕子勉强挤出笑来：
“妾身不是来催侯爷的，实在是阿囡不见爹爹不肯歇息”
沈如晦终于抬手，抽了张帕子给阿囡擦眼泪。
声音软了些：
“乖，爹爹再过半个时辰就回，好不好？”
阿囡刚要点头，叶含烟突然上前，在她后背悄悄拍了一下。
那孩子吃痛，刚要落下的头猛地摇了起来，哭声又冒了头。
叶含烟立刻凑上前，语气带着讨好：
“侯爷，你看，阿囡还是想你陪她回去。”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犯疑
。
他们之间，似乎远没有京中传的那般恩爱。
正走神时，眼角余光瞥见沈如晦朝我望来，眼底竟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委屈。
我暗自皱眉，他这委屈从何而来？
如今的日子，不都是他自己选的么？
叶含烟顺着他的目光转头。
这才终于看见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叶含烟看清是我，瞬间挺直了脊背
方才的委屈模样一扫而空。
反倒摆出几分侯府主母的架子。
“林姑娘何时回京的？”
“既告知了如晦，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毕竟我们也算故人了。”
她说着，伸手推了推身边的阿囡。
“快给你林姨见礼。这位可是你父亲昔年旧识，若她真要讨还情债，咱们娘俩怕是又要流落街头了！”
“快，求林姨别抢你爹爹！你忘了从前没名分、被人指指的日子了吗？想再过那种苦日子吗？”
沈如晦终于坐不住，猛地拍了下桌子：
“放肆！”
他脸色涨得通红，不知是羞愤还是气急。
以往叶含烟虽也闹，却从不敢触及他的痛处。
可今日。
她竟把他拼命想藏的、阿囡
“外室女”
的过往，当众掀了出来。
我看着叶含烟句句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模样，忽然笑出了声：
“沈如晦，你这侯夫人选得好，跟你倒真是般配。”
他猛地看向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私生子的身份，是刻在骨子里的痛。
从不敢让人提起。
如今我却当着众人的面，戳中了他的软肋。
“阿芙，你别这样。”
他声音发颤。
“你这样，会伤我的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含烟突然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我们的视线。
又一次把阿囡往前推。
那孩子没站稳，“扑通”
一声摔在地上。
却立刻按着她娘教的话哭喊道：
“林姨，求你别抢我爹爹！我不想跟爹爹一样，被人骂没名分的孩子！”
多讽刺。
连他视若珍宝的女儿，都在无意间往他心上扎刀。
我心头的郁气忽然散了大半，缓步上前扶起阿囡。
还顺手替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
“莫哭了，这般爱哭鼻子，倒似我亲生女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