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顾氏集团的年会晚宴上,顾凌深站在台上致辞。
黑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眉宇间的冷峻一如往昔,只是眼底没了往日的锐利,多了些沉淀后的平静。
台下掌声雷动,员工们私下议论着“顾总可算走出来了,要我说,那个沐酒也真是的”“集团这下算是稳住了,用了这么短的时间,是个手段狠辣的,佩服”
他用半年时间重整了公司,砍掉了冗余的业务,提拔了有能力的下属,把孟嫣派出来的杀手整进监狱,以及她在精神病院里的“特殊关照”都一一安排妥当。
所有人都以为一切回到了正轨。
直到,他把股权转让书交给律师,然后转身走进了城郊的寺庙。
出家那天,住持给他取了法号“了尘”,青灰色的僧袍穿在身上,意外地合身。
他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扫落叶,挑井水,跪在佛前抄经。
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小楷,写的全是对沐酒的祈愿:“愿她四季安康,远离病痛。”
“愿沐酒得偿所愿。”
“愿她能与良人白首,再无蹉跎。”
再无蹉跎。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这方寺庙里,就连常年守在这边的和尚都忍不住感慨,“你还真有毅力,当初是为什么决定出家啊?”
每当被别人这么问,他都只回答简单的两个字。
“赎罪。”
再追问,他便什么都不答了,只转动着腕上的素色佛珠,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只求,她此后一生,再不经受劫难。
一晃过去三年。
沐酒坐在威尼斯的贡多拉上,听沈聿讲着桥上的雕塑。
风拂过水面,带着湿润的气息,吹起她耳边的碎发。沈聿伸手替她别到耳后,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结婚三年,他们又去了很多地方。
东欧,北美,南亚,冰岛看极光,埃及看金字塔,东京逛夜市沈聿把所有工作都交给副手,一门心思陪着她。
仿佛要把她前半生受的苦,都用后半生的甜补回来。
“在想什么?”
沈聿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沐酒摇摇头,笑着靠在他肩上:“在想,这里的水真清。”
其实她在想早上医生的话。
“您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完全可以考虑要个孩子。”
她当时没说话,沈聿却握住她的手,对医生说,“顺其自然就好。”
晚上回到民宿,沈聿替她倒了杯温水,坐在她身边。
“还在想医生的话?”
沐酒点点头,有些犹豫:“我怕。”
怕再次失去,怕那撕心裂肺的痛重来一次。两辈子失去的两个孩子,像根刺,扎在心底最软的地方,碰一下就疼。
沈聿沉默了几秒,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顶,“不想生,我们就不生。”
“可是”
“小酒,没有可是,”他打断她,语气坚定又温柔,“我娶的是你,无关你的肚子。再说二人世界多好,没人跟我抢你的注意力,我很开心”
婚后,沈聿彻底是没了高冷的摸样,贫嘴的时候倒是多了。
沐酒被他逗笑,抬手捶了他一下,“真幼稚,连小孩子的醋都吃。”
“我不否认。”
沈聿笑了笑,低头吻她,从额头到鼻尖,最后落在唇上。
吻很轻,却珍重,似对待稀世珍宝。
次年春天,他们定居在法国的一个城市,离沐家不算远。
院子里种满了玫瑰,沈聿在葡萄架下搭了个秋千,沐酒总爱坐在上面看书,看累了就抬头看他修剪花枝的背影。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春风拂过,玫瑰花瓣落了一地。
沈聿走过来,把她从秋千上抱下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你看,”
他指着满园春景,“春天来了。”
沐酒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春天,她躺在病床上,听顾凌深说,
“我不会让你死。”
可两辈子的前半生,她好像都在赎罪。
为了活下去赎罪,为了所谓的亏欠赎罪,在心脏病的绞痛和精神的煎熬里反复挣扎。
她从来没从那个孩子死去的冬天走出去过。
而此刻,她被沈聿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感受着春风拂过脸颊的暖意,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意从心底蔓开。
寒冷的季节,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