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爱情很美,安然的却是心痛。七年后她回来,见到的却是他以命相配。
1、记忆中的美丽//
安然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堆满了人。作为A大唯一一个公派出国的留学生,她成了这个城市的骄傲,如同当年她以第一名的身份考入A大。
她永远是焦点。
今天也不例外,不只是邻居,楼下的,就是前几栋不挨边、没说过话的人都托亲戚、找朋友的上了门,为自己的孩子求教育的方法。
安然便有些烦,借着接听电话,逃出了家门。
宽阔的街道还是那样熟悉,就是路边的树也透着亲切,只是,那棵长在校园里、被上官小飞命名为心愿树的上面,再没有了熟悉的小卡片。
安然有些失望,她努力仰头去看,但是枝繁叶茂的树上依然没有她想看到的。
她伸手去摸那些枝叶,心里涌过了难过,七年了,上官小飞,把她给忘了吗
在转身的那瞬间,她惊呆了,操场有个健硕的身影在奔跑,一如上官小飞为了吸引她的目光,如飞地追过一个又一个。
怎么可能那些记忆已经发黄,已经成为指间流逝的岁月,上官小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她而奔跑
风呼啦啦地吹过来,一片纸从树的最深处飘飘悠悠地飞了下来。似乎不甘心,纸片在空中又飘舞折腾了一小会,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坠落到花坛那里。
安然的呼吸顿时停住了,她害怕,怕那是上官小飞的,又期待那是上官小飞的。
呀,又有情诗。我看看。什么啊,安然,我恨你！安然是谁啊两个路过的女生笑闹着扔掉了手中的纸片。
安然忙跑了过去,捡起那张沾了点灰尘的纸片,一滴泪落了下来。
七年,上官小飞留给她的,竟然是,恨！
她注目去看手中的纸片,已经变色了,但是上面的字和日期却清晰可辨,一如他们间的记忆那样深刻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怎么没有你家小飞不是说,要让你们的爱情成为校园最美的传说吗
两名女生在树杈间找了好一会,她们很快失望了。其中一名女生注意到了安然,我就说怎么没有是你拿走了吧你是新来的老师
安然摊开手,展开被她紧合在手心里的、用塑料贴膜刻意塑化的纸片。
这是你们刚才扔掉的。
她仓皇地逃走了,因为她们提到了小飞。
尽管她不认为她们提到的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上官小飞,可是她害怕言语之间,再次揪心地回忆起过往。
2、心愿树//
那棵树并不高,至少在安然刚踏进校园的时候,那棵树还是棵踮起脚就可以触到树叶的小树。
最开始有人好玩地贴着我要考好,不多久,那里渐渐出现各种各样的心愿。最初学校还严令禁止,但是其他兄弟学校来参观,把这棵树当成了奇观,悬挂心愿便成了默许的行为。
安然从来不去,因为她没有偷偷地喜欢上谁,成绩永远是班上第一。
她常常以一个审判者的姿态去瞅眼那些纸片,然后漠然地走开——如果不是去图书馆必须经过那棵树,她短短的高中三年或许都不会与这些纸片扯上瓜葛。
我喜欢上你了,安然。
突然冒出来的纸片,是张粉色、带了点香味的心形卡。安然惊呆了,手忙脚乱地扯下来,像只受惊的小鸟很快地逃离事发地。
绝对是有人开玩笑,谁不知道安然的眼中没有爱情,只有学习！
可是,第二天,纸片照样出现了,是张黄色的、四四方方的32开纸,我发誓,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会做给你看的,安然。
谁谁在这关键的、即将高考的时候,做这种搅乱她心思的事情一直是第二名的穆青青
安然决定无视纸片,一门心思全搁进书里。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罢手的意思——
我就那么让你讨厌
你下课的时候能转头看我一眼吗
嗯,你今天心情不错。
……
绝对,这个人绝对在她周遭十米之内,窥视着她,并且熟知她的一切。不能,让这样狂妄的家伙自以为是地嚣张下去。
安然突然提前五分钟去图书馆。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笔直走树的下方去,而是抄第一教学楼的侧道,拐弯先到图书馆,然后蹲伏在粗壮的花坛后。
她的呼吸有些紊乱,鼻尖冒出几滴豆大的冷汗,两眼不敢眨地盯着心愿树——如果真是穆青青怎么办她不知道。她已经后悔做这种幼稚的事情。
五分钟很快过去了,没有人来。孤独的树下空荡荡的,除了微风晃动下树叶,没有人来匆匆系纸条。
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人。
十五分钟,这已经是安然所能忍耐的最大极限。她的腿已经有些酸麻,身子因为过度绷紧而有些僵硬,她正想站起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安然慌了,紧贴着大理石的墙壁,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扎着马尾的低年级女生,她抬头看看树上,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
安然长舒一口气,看看手表,二十分钟！她惊跳起来,像只敏捷的兔子跑进了图书馆,二十分钟,够她背下五十个单词,做出三道数学应用题。该死,奢侈的浪费。
3、青草莓的味道//
第二天,安然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再做无意义的事情,可是,身子不听使唤,去到花坛,蹲好,监视。
这次是二十五分钟,完全没有收获。
安然火了,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她大刺刺地跑回教室,跺着脚,大吼了一声：有本事的来单挑,别挂那些纸条,让我鄙视你！
教室里的人惊呆了,安然不爱说话,可是也不轻易发脾气,今天怒发冲冠更是第一次。
静默一分钟后,教室里爆发了,他们交头接耳,对安然指指戳戳的,就是没有一个人出来承认那是自己干的。
安然很抓狂,她忿恨地一拳砸在讲台上,转身走了。比起费心费力找出那个人,她更该用成绩去蔑视对方。
下午,班主任突然宣布一帮一,并且据此调换了位置。
新换到安然身边的就是上官小飞,班上倒数几名,不是把青蛙搁到老师的抽屉里,就是把检讨写成大字报,超级调皮的男生。
第一次同桌,请多多关照。
安然继续做她的物理题目,当他是空气。可是上官小飞涎着脸递过来他的作业,这道题怎么做
安然想抓过他的作业,砸到他的脸上,她的目光扫到那些熟悉的字迹上,心咚地急跳了几下——那些纸条竟然是这只癞蛤蟆写的！
太过分了,害她还那么期待……
是的,年轻的安然也有爱情的梦想,也期望着能在大学里遇到心仪的人。她曾经在心中刻画过写纸条的人的相貌,但是都与眼前满不在乎的胖脸挂上钩。
原来是你！以后别做那种无聊的事情。
行,那你得教我做题。
威胁不要脸。
安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妥协了——
出乎她的意外,上官小飞并不愚蠢,讲解了两三次差不多就会了,除非是特别难、安然都要绞尽脑汁想的问题。
你明明可以考好的,为什么考那么差
考得好,考得差有区别吗我爸已经给我找好了职高,不是我坚持要读完高三,现在已经在职校了。
上官小飞的眼睛里闪着让安然讨厌的东西,她绝对不承认这是爱情,因为她压根没有想过和这个人扯上关系。
随你。
安然淡淡地说,说完继续算她的题,意外的是,上官小飞没有打扰她,老老实实地跟着做题。
安然却惊讶了,忍不住瞄了眼,她立刻气得想踹上官小飞一脚——他竟然在画她,虽然画笔粗劣,可是也用不着这么写实地把她脸上的三点雀斑也画出来吧
4、灾难//
灾难来得迅猛而又快捷,尽管安然已经从内心知道早晚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是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让他们一起去办公室的时候,安然还是感到了羞耻和委屈。
不是她愿意,她根本没有同意,但是上官小飞抢过她的作业本,照着上面全部誊抄了一遍,甚至连标点符号都一模一样。
安然已经很努力地做对所有的题目,甚至买了同样的复习资料来对答案。只可惜她是人,不是神,也有犯错的时候。
这已经是第三次她和上官小飞错得一模一样,甚至里面的错别字都是一模一样。
所以,安然无话可说。她羞红了脸,默默地垂泪。
老师,不关安然的事情,是我非要抄的。我爸说如果您给他打一次电话,就扣掉我一天的零用钱,所以,怎么打,怎么罚,我认了。别罚安然好吗求您了。
这时候逞什么英雄安然的泪流得更欢了,班主任已经抓起电话,在给上官小飞的爸爸打电话,那么,下一个,一定是她的妈妈。
想起妈妈,安然心里一阵难过。在很多年前的某个晚上,她的爸爸和妈妈大吵一架后,妈妈哭着告诉她,爸爸再也不回来了。
从此,她很少看到妈妈笑,只有在注视她的时候,妈妈的眼中才会露出一丝欣慰和温柔,而安然也正是为了这难得的一丝温柔拼命地努力。
老师,不要给我妈妈打电话好吗我发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安然嚎啕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她不怕妈妈生气,她怕的是妈妈难过。
老师,您就别给安然的妈妈打电话了,你打我爸的,尽管可心地去打。
安然哭得更凶了,班主任只好作罢,但是警告他们,再有下一次,一定告诉安然的妈妈。
5.意料之外//
这次事件后,安然一个月没有和上官小飞说话,每天总是踩点地来学校,来了,便匆忙地交出作业。
直到有一天上官小飞的嘴肿了,吃早餐都是吃一口,歇一下,安然才忍不住问：怎么了
被我爸打了,因为作业做得太烂。
安然沉默了,从那次事件后,上官小飞自觉地自己做题,尽管错误百出,但是没有再去抢她的作业,即便她偶尔遗忘在抽屉里,他也没有动手。
更为重要的是,上官小飞知道她喜欢吃蓝莓,总是早早地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给她送到家门口的那条巷子口。
说真的,安然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蓝莓了。她是个听话而懂事的孩子,总是在妈妈问吃不吃这个,吃不吃那个的时候,坚决地摇头——她希望能省下这些钱,给妈妈买一支口红。
很久了,从爸爸走后的一年之后,她的妈妈再没有涂过色彩鲜艳的唇红。她希望自己的妈妈是美丽的,是个走出去,能让她骄傲地挺着脊背的妈妈。
这些不是上官小飞能理解的,安然也不需要他理解。
我不喜欢吃蓝莓,以后别干这种傻事情。
可是傻傻的上官小飞依然干着傻事情,这一干就是大半个月,安然即便是铁石心肠也不觉软了下来,才会有了今天的一问。
显然,这一问是多余的。安然什么也做不了,帮不了,只不过从下午开始,她主动恢复了给上官小飞讲题。
这原本无关爱情,可是,当安然走进班主任的办公室,看到妈妈也在的时候,脸唰地白了。她倔强地任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就是不肯哭出声——她没有做错什么。
事实证明她确实没有做错什么,妈妈是来请班主任参考给安然填报志愿的事情。这是安然第一次看到妈妈羞涩而艰难地谈她们的生活,有没有发展空间大,而又有……助学金的
安然的眼泪唰地流了出来。贫穷并没有让她觉得可耻,让她觉得可耻的是妈妈那样卑微地说话。
她在那一天逃课了,躲在后山的假岩洞里,抱着膝哭了一节课。
安然！你怎么……
意外地被拉进怀抱,意外地被温暖而陌生的体味环绕,安然吓坏了,她用尽全力推开上官小飞,飞快地跑掉了。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哎哟一声,但是她没有回头,心慌意乱,加上惊慌失措,她越跑越远。
第二天,上官小飞没有来上课,据说碰伤了胳膊,而这天,离高考只有一个星期。
6.给一次机会//
理论上,他们不可能再有交集,上官小飞伤的是右胳膊,已经不可能在这个夏天和他们一起参加高考。何况他一直说,考不考都一样,他爸给他报了职高。
而安然,报的是A大。
爸爸突然出现了,承诺提供安然读大学需要花费的所有费用。安然已经不需要考虑金钱,只需要考虑自己想学什么,能考上什么。
她这时才发现,内心里,她对上官小飞充满了内疚。她决定去看看他,作为一名普通的同学。
上官小飞很意外,闪闪发亮的眼睛里多了点让安然害怕和不安的东西。
我那天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的胳膊也不是那时候伤的,是后来……打架伤的。
什么
安然气得握紧了拳头,如果这里不是上官小飞的家,她一定一拳揍在那张满不在乎的脸上。她还那样内疚,真是……
年轻负气的安然决定忘记一切发生的事情,好好地复习,好好地考试。她很顺利地完成这些,并且拿到爸爸给予的奖赏,和妈妈一起去海南五天六夜旅游。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巷子口没有等着她、手提蓝莓的男孩,学校里没有烦心的纸条,大街上再没有尾随她、默默护送她的踢踏声——那是上官小飞故意弄出来的,目的是引起她的注意,对他产生好感。
安然平静地迎来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平静地迎来了派出所的询问。
那天,在巷子口,一个当地的混混瞄上了她姣好的身影,可是却被另外一个健硕的身影挡住了,两人都受了伤,尤其是那个默默救了安然的人,折断了胳膊。
安然的眼泪流了下来——那个该死的混蛋,竟然骗她说是打架受伤的。他不知道她学过跆拳道,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吗
心里的某个弦被弹动了,安然觉得自己该好好想想,是不是该给那个混蛋一个机会。
她特意去买了蓝莓——只有喜欢吃的人,才会找到同样喜欢吃的同伴。所以她的认知中,上官小飞是喜欢吃蓝莓的。
上官小飞的态度很冷淡,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女孩,是个脸上有着酒窝、笑起来很可爱的女孩,小飞最讨厌吃蓝莓了,是不,小飞
安然气得拎起蓝莓盒子,跑到外面,扔到垃圾桶里,觉得不解气,又拎了出来,用力踩了几脚,才重新扔回垃圾桶里。
她已经从内心彻底排除上官小飞这个名字,什么机会,见鬼去吧！
小官小飞不配！
7.发黄的记忆//
如果事情就此完结,安然和上官小飞的关系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完整的句号。
如果不是上官小飞的妈妈突然打开电话,求安然去见她儿子的最后一面,安然还不知道,那张脸在她的心底扎根扎得那样深,那些事情在她的心底刻印刻得那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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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几乎是立刻动身赶回城市,但是迟了,白色的床单上躺着的是已经不能说话、不能冲她咧嘴大笑的上官小飞。
这个家伙,这个胳膊不能提重物的上官小飞,竟然去阻止犯人行凶。
他说要让你为他骄傲,他说要配得上你……
过分,这个过分的家伙！拿命来匹配她！
迟了,
说什么都迟了,一如此刻手中的纸条,记载的都是过去。
安然走出校门的时候,习惯地望向左边,那里,上官小飞曾经靠着墙,歪着头,冲她咧嘴一笑。
再不会有那样深刻的一望和倾心的守护。
安然快步走向街口,她知道在那个叫天堂的地方,上官小飞在关注着她,倾听着她,给予她所有能给予的祝福。
这已经不是用爱情两个字可以描述的,是刻在灵魂和生命上的痛苦和颤栗！
安然恢复了平静,到了清明节,她会去上官小飞的墓碑前献上一束花,然后摸摸那张有些陌生的照片。
恨我吗为什么恨我是你自己先找了女朋友。
大学四年,研究生三年,安然孤独了七年,不是没有追求者,只是每每心烦意乱的时候,她就想起那张胖脸。
她很唾弃自己,却也为自己白长了张嘴而后悔。
等她终于下定决心回来时,什么都迟了。她抬头看了看天,有些阴沉,快下雨了吧。
小飞,我要走了,明年再来看你。
她吸了吸鼻子,转头间惊呆了——面前站着和上官小飞近似的一张脸,只是没有那么圆。
我是上官小飞的弟弟,我叫上官小翔,这是我哥哥给你写的信。
厚厚的一沓,是攒了好几年的相思。
安然的手有些抖,最终还是接了。
哥哥很后悔,后悔没有跟你表白,他说就是被你拒绝,他也该说的……
安然想听的不是这些,我上大学前去找过他,他身边有个女孩……
我哥知道不可能,所以接受了那个女孩做女朋友,可是他不是真心喜欢……
后面分手了,他很后悔,跪着求爸爸让他复读……我爸说如果不答应他复读,就不会遇到凶手,至少他现在还是好好的。
安然的心碎成了千万片。
回到家,读一封,烧一封,读到后面,她哭成了泪人。
不多久,她决定离开这个城市,去另外一个城市,忘掉这段伤心事。
8.不圆满的爱情//
安然没有想到,在新公司里见到了上官小翔。
上官小翔对她很好,比起上官小飞,他可太能说了,叭叭叭说服了领导,让他们成为一组。面对不怀好意的客户,上官小飞主动迎上,大包大揽地包下喝酒交际,后面的合作条款则由安然负责。
他们的搭档完美契合,业绩拿下当年全公司的第一。
开香槟酒庆贺的时候,上官小翔带来了一个女孩。
哥哥的心愿是看见你如鱼得水,我做到了。
上官小翔说,圆脸上全是愉悦得意,我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承诺,娶她了。
安然微笑,与他碰杯。
他们间,隔着上官小飞,能成为朋友已经是不易,所以安然从来没有想过跟上官小翔在一起。
谢谢你,谢谢你哥。
安然一口喝干净杯中酒,心中释然。
不是每段爱情都是圆满大结局,安然知道走出心结的自己,早晚也会遇到意中人,活成精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