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重伤濒死的兽人男配的第三年,女主回来了。
我闻讯赶到斗兽场时,他正咬着一块金牌,跪伏在女主面前。
他任由女主用尖锐的指甲刮蹭着他背后的伤口,却没有丝毫抵触和反抗。
许夏夏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浅笑开口:听说你结婚了你爱你那个老婆吗
凌时微微勾唇:不爱。
许夏夏挑了挑眉:哦那你为何娶她
凌时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报恩,她救过我一命。
这个答案取悦了许夏夏,在她的笑声中,我迎来了系统通知任务失败的审判。
但看这幅场景,谁又能相信,就在女主回来的前一晚,半兽状态下的男人,还用黑色的蛇尾轻轻缠绕住我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老婆,你会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的对不对
而我现在终于可以给他答案了。
我们没有一辈子了。
任务失败后,我的病再无办法医治。
而我的生命,也只剩二十八天了。
1
许夏夏慵懒地倚着栏杆,红唇微启,声音娇蛮:
凌时,去把第二块金牌给我拿回来,我想要。
凌时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下半场的兽人是鹰,蛇的天敌,凌时没有半分优势。
鹰的利爪如钩,精准狠戾地掏向凌时的腰腹。
皮肉被撕裂的瞬间,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蛇尾痛苦地蜷缩又猛地弹开。
但他前进的趋势没有丝毫停滞,甚至借力猛地向前一窜,直奔那块金色的令牌。
鹰爪每一次起落,都会带起一片血肉。
我看着那具我花了三年时间,一点一点用艰难获得的积分缝补拼凑起来的身体,在他自己的决绝下,再次变得支离破碎。
终于他抓住了金牌。
踉跄着爬到许夏夏身前,朝着许夏夏扬起脸,努力扯出一个笑:金牌,给。
许夏夏接过金牌,在手里掂了掂。
突然勾唇,毫无预兆地抬脚,狠狠踩在了他无力拖曳在地的蛇尾上!
凌时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闷哼。
许夏夏的脚越陷越深,一滩殷红的血,迅速从他尾巴下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场边关押猛兽的笼门不知被谁打开!
现场顿时乱作一团。
凌时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一挣,蛇尾骤然伸长,将许夏夏卷入怀中,用脊背抵挡住所有可能的危险。
一块被猛兽撞飞的玻璃擦着我的胳膊飞来,我堪堪避过。
刚要朝凌时走近的脚步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向前半步。
系统说得对。
兽人的直觉比人类敏锐无数倍。
而我,在这里已经站了两个小时,看着他浴血,看着他献宝,看着他为别人奋不顾身。
但他从始至终,没有向我的方向投来过一丝一毫的视线。
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我再也支撑不住,用最后的力气呼唤系统:送我……出去。
2
我蜷缩在床上,骨头缝里仿佛有蚁群啃噬。
我的病很严重,三年前,为了治病,我接受了系统给出的任务。
遇到凌时的时候,他从蛇尾到腰腹的皮肉尽失,鳞片散落一地,白骨若隐若现。
雨幕中,他无力地在地上缩成一团,模样看着竟然比我还惨。
我举着伞蹲在他的面前:求我,我就救你。
他闻声,艰难地抬起眼皮。
那双眼睛黑沉沉地看了我一瞬,便抿紧了毫无血色的唇,倔强地侧过了头去。
我乐了,在脑海里对系统说:选好了,就他吧。
治疗的过程中,他始终用那双冷冽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我。
甚至在一次换药时,狠狠咬在我的手背上。
我看着手上流血的伤口,无奈叹气:配合治疗,才能好得快一些啊。
听闻这话,他竖起的瞳孔猛地僵住,呆呆地看着我手背上渗出的血珠,又看看我的脸,脸上竟然涌现出一丝无措。
那天之后,他逐渐卸下防备。
从最初的冷漠疏离,到偶尔的回应,再到后来,变得越来越依赖我。
我天生似乎就霉运缠身,从小到大,磕磕碰碰、大病小灾从未断过,受伤生病几乎是家常便饭。
但自他伤好之后,整整三年,我再没有受过一点伤,没有生过一次病。
他会在下雨时将伞倾向我。
会为了一个礼物精心准备数月。
甚至在车祸中,会用身体为我挡去全部的伤害,在血泊中为我支撑起一片空间。
系统曾提醒我:宿主,请牢记这只是一份任务。不要对任务目标投入真实情感。
但我毕竟不是它的正式员工,缺少那种剥离感情的职业素养。
所以,当他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我,笨拙地捧出一枚用自己褪下的鳞片打磨成的戒指,磕磕绊绊地向我求婚时……
我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身体的疼痛愈演愈烈,大脑模糊一片。
多年的习惯驱使我下意识拨通凌时的电话。
我想让他帮我带点止痛药回来。
但永远秒接的电话,如今迟迟没有人接听。
我想起他每天晚上搂着我时,那双在黑暗中依旧专注看着我的眼睛,想起他撒娇时用冰凉鳞片轻轻蹭我手背的触感……
原来,这些都是报恩啊。
意识终于被剧烈的痛苦吞没,我再也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3
我是在一阵浓重的血腥气里被吵醒的。
醒过来时,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中抽离。
系统早就告诉过我,我的病不仅侵蚀我的身体,更在潜移默化中扭曲我的性情,消磨殆尽我的情感。
所以,在被凌时吵醒后,我看着几乎站立不稳、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好肉的凌时,不悦地皱起眉,满心都是被打扰的不耐。
他没有感觉到我的情绪,习惯性凑过来,抓住我的衣角,声音嘶哑:老婆……我受伤了。
我点头:嗯,我不瞎。
他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
那双因失血和疼痛而有些涣散的黑眸愣愣地看着我。
沉默了几秒后,他再次开口:老婆,我有点难受……你给我讲个故事嘛,就像以前那样……
我看着衣服上被抓出的血痕,有些嫌弃。
我挣脱开他的手,疑惑不解:又不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你难受为什么是我讲故事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呼吸猛地一滞。
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怔怔地看了我好久,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委屈:……你怎么了
我刚想不管不顾地怼他一句没怎么,单纯看你不爽,但剧烈的疼痛袭来,我瞬间失声。
我的变故显然吓到了他。
他彻底慌了神,手忙脚乱,想抱我又怕碰到我的痛处,声音急得发颤:老婆你怎么了哪里疼
这个世界医疗并不发达,如今唯一好用的东西估计就是止痛药了。
此时此刻我也顾不得嫌弃他满身血的脏污了,赶紧拽住他开口:去……去买止痛药……
想了想又扯谎补充:我生理期……
好!好!我马上就去!马上!他连声应着。
转身就跌跌撞撞地胡乱套了件外套,冲了出去。
4
我等了好久好久,中途甚至昏昏沉沉地晕过去了一次。
他依旧没有回来。
在疼痛平复的间隙,我艰难地披上衣服,决定自己出门去医院买药。
我没想到我会在医院再次遇到凌时和许夏夏。
凌时被死死束缚在一张医疗床上,手腕被粗重的铁链紧紧锁住,蛇尾顺着床垂下。
他身上插满了各种我从未见过的管子和仪器。
许夏夏站在床边,手里拿着一支针剂,笑吟吟地俯视着他。
第一针哦,阿时。
几乎是在液体推入的瞬间,凌时的身体猛地反弓起来。
他额头上、脖颈上青筋暴起,黑色的蛇尾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
许夏夏痴迷地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满意地记录着。
她拿起第二支针剂,晃了晃:还有一针哦,你还可以吗
凌时还在剧烈的痛苦中喘息颤抖,脸色惨白如纸,闻言却还是强撑着:好……没、没关系……
我站在门外,莫名想起了系统说过的话。
他原本的结局,就是心甘情愿被女主解剖,美其名曰为医疗献身的痴情男配。
而许夏夏,将踏着他的牺牲,登上事业的巅峰,成为医疗界的冉冉新星。
我本想转身就走,毕竟被疾病剥夺的情感已经所剩无几了。
但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为数不多的理智还是驱使我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实验室内的两人同时一怔。
许夏夏看我眨了眨眼睛:在做实验啊。
她语气天真又自然,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深吸一口气,盯着她:但是他很难受!
许夏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出声,语气轻蔑:关我屁事,他自愿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凌时:再说了,就算是死在这里,为伟大的医疗事业献身,也是他的荣幸,对吧阿时
凌时在听到我声音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他艰难地转过头,黑色的眼眸看向我,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疏离和警告。
你来干什么
不等我回答,他又继续开口,声音冰冷: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出去!
别在这里耽误夏夏做正事!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万般情绪最后化为一声冷笑。
转身离开时,只觉得心中仅存的最后一丝情感也彻底消散。
5
我出门的时候贴心地为他们关严了门,还不忘在心里吐槽:痴情男配我看是脑子有病的受虐狂!
系统默默接话:你真别说,你这病……对恋爱脑来说,还是有点好处的……
我沉默了。
回到家,我吃过药后,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把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果然,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虽然只剩二十八天了,活不久归活不久,总得死得舒舒服服、干干净净。
睡得昏昏沉沉时,一个冰凉的身体悄然从身后贴了上来,紧接着一股力量缠住了我的腿。
我太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地抱着被子,挣脱开那个怀抱,翻滚到床的另一侧,想继续睡。
他却紧随其后又贴了上来,尾巴缠得更紧,那冰冷的触感和不容忽视的重量让我彻底清醒。
啪一声,我按亮了床头灯。
灯光下,凌时的脸近在咫尺。
我看着他,气笑了。
他有些底气不足,声音沙哑地开口:老婆,我今天……
我毫不犹豫地抓起那盏沉重的台灯,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砸了过去!
滚!
他没有躲闪,甚至没有偏头。
鲜血顺着他苍白的脸颊蜿蜒流下,触目惊心。
我指着门口:这是我家!谁让你进来的
别耽误我睡觉!
滚出去!
他委屈巴巴地看了我半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捏得皱巴巴的药盒,递到我面前。
药……药我带回来了……还难受吗
我看着那盒他耽误了那么久才买来的药,想起医院里他那句冰冷的用不着你管,只觉得无比讽刺。
难受。我冷笑,看到你,我浑身都难受!
你走不走
他黑黝黝的眼睛执拗地盯着我,像是听不懂人话,重复道:不走。
他甚至试图伸手来拽我的袖子,像以前无数次那样。
这副姿态瞬间点燃了我脑海中所有的画面。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我猛地俯身,狠狠拽住他拖在地上的黑色蛇尾,用尽全力一扯,沉声道:下来!
他猝不及防,仰头看着我盛怒的脸,有些无措:老婆别生气,我下来,我下来了……
病情像疯狂的藤蔓缠绕着我的大脑。
我开始逐渐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和情绪。
凭什么
凭什么他在别人那里可以作贱自己,在我这里就要装可怜
身体受到情感的支配,我不受控地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他的尾巴上!用鞋跟用力碾磨。
他身体猛地一僵,手指骤然攥紧。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迅速泛红,里面盛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铺天盖地的委屈。
有什么好委屈的在许夏夏那里不是挺开心的吗!
想起斗兽场的金牌,想起实验室的针剂,想起他那句别耽误夏夏!
我一下,又一下,踩碾着他的尾巴。
直到我脚下感到一片湿滑黏腻,才逐渐回笼了些神志。
低头看去,地板上已然是一片狼藉的血迹。
我看着面前景象,有些恍惚和茫然。
凌时缓缓抬起头,他冰冷地勾了一下唇角,声音沙哑:玩够了
他侧过头,避开眼睛不看我,声音闷闷的:不够可以继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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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样子,明显是在与我置气。
但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下一秒,铺天盖地的眩晕感袭来,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向前倒去。
我自然不知道,在我晕倒的瞬间,凌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挣扎着起身,手忙脚乱地接住我软倒的身体。
直至检查完我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他抱着我,小心地挪到床边,轻轻为我盖好被子。
然后小心翼翼拉过我的手,学着以往我安抚他的样子,用脸颊蹭了蹭我的掌心,声音里的委屈快溢了出来:
老婆,你刚刚弄得我好疼……
你到底怎么了……
6
再次醒来时,凌时正守在我的床边。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见我睁开眼,黯淡的眸光瞬间亮起:老婆,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不难受
我的病情每日剧变。
明明昨日还能感受到汹涌的愤怒和鲜明的厌恶。
今日再看守在我床边的他,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连地板上那片狼藉的血迹也已被彻底清理。
想来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我昨日看到血迹时那毫不掩饰的嫌弃。
我撑着手臂坐起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想要搀扶的手:还好。
他抿了抿唇,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你昨天……
生理期,情绪不太稳定。我轻声打断他。
视线落在他身后那条漆黑的蛇尾上,或许因为伤重,迟迟无法变回双腿。
细看之下,上面依旧遍布着皮肉外翻的伤痕,有些甚至还能看出是我昨夜失控的杰作。
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我没事的,一点都不疼。
我淡淡垂眸。
事到如今,他依旧没有对我有过一句解释或交代。
有些事情,或许早就该说清楚了。
在这最后的日子里,我不想再背负任何不清不楚的纠缠。
凌时,我当年救了你一命。
他身体微微一僵,看着我。
你陪了我三年,也数次救过我。
我们之间,早就扯平了。
就算你最开始留在我身边,是为了报恩。
我抬起眼,直视着他骤然缩紧的瞳孔:到现在,你也早已偿还完了。
所以。
我顿了顿,清晰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你走吧。
我每说一句,他脸上的血色便褪去一分。
当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眼尾迅速泛起了红潮,黑眸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听不懂,又像是不敢相信。
半晌,他突然极轻地笑了一声:想甩开我了老婆
他摇着头,一遍遍地重复:我不会离开的。
是你先救下我的。
他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我,声音偏执:你得对我负责才行。
我不会走的……绝对不会。
我淡淡地看着他,不再试图与他争辩。
系统在我的脑海里幽幽出声:【不是,他有病吧他到底要干啥要不你报警得了!】
我默默回应:报警没有用的,警察又打不过他。
何况,我没剩几天了,何必再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宝贵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拉扯上。
我起身,找出药片吞下,然后开始尝试享受最后的生活。
晒太阳,看书,煮一点简单的食物。
凌时像一条甩不开的尾巴,无时无刻不跟在我身后,保持着一点距离,却又寸步不离。
他察觉到了我那层彻底的疏离后,开始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讨好我。
他学着我曾经照顾他的样子,每天起早贪黑为我准备好饭菜。
甚至每天都为我准备一个小礼物,笨拙地捧到我面前,眼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希望能哄我开心。
可每当他靠近,我都会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所有的接触。
他走过来,张开手臂想抱我,我本能地侧身避开。
他动作顿在原地,微微皱眉:你不开心
开心这个词仿佛已经离我很遥远了。
我的病剥夺了我感知所有情绪的能力,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我现在就像一口枯井,深处什么都没有。
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盯着我的眼睛,像是想从中找到什么。
可惜,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的眼神一点点地暗了下去,眼圈直接就红了。
连方才因为试探而微微翘起的尾巴尖,都无声无息地垂落下去。
7
在我离死亡还剩最后十天的时候,凌时开始变得早出晚归。
原因不言而喻。
他的许夏夏大小姐愈发频繁地需要他。
每一次归来,他都会添上新伤。
第一次,是深夜。
许夏夏遭遇危险,挂断电话后,他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再回来时,浑身都带着被某种强酸灼烧过的可怕痕迹。
他避开我询问的视线,沉默地走向浴室,没有解释。
第二次,许夏夏轻飘飘地说想要斗兽场新出的那枚特殊勋章。
他去了,但空手而归。
回来时,背后交错着深可见骨的鞭痕,像是被某种带着倒刺的刑具狠狠惩罚过。
他踌躇不安地靠近我,想让我给他上药。
我淡淡地看着他。
在我的注视下,他尾巴无力地垂落。
最后失落地走到沙发上,艰难地给自己上药。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晚他回来得极晚,脚步踉跄。
开门时,他什么也没说,跌跌撞撞地走向我,伸出双臂抱住了我。
我尚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将沉重的脑袋埋进我的颈窝。
我条件反射般用力推开他。
他猝不及防,被我推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脊背重重撞在墙壁上。
紧接着,他猛地弯下腰,控制不住地咳出一大口暗红的血。
我看着地上的血皱了皱眉。
地板又被弄脏了……
他伤得极重,发着高烧,眼神涣散而迷茫。
却固执地再次抓住我的手,声音带着依赖和委屈:
冉冉……好难受……
冉冉……
老婆,疼......
冉冉。
这个称呼,自从结婚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叫过我了。
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痛苦蜷缩的模样。
半晌后,淡淡开口:
地面,擦干净。
脏。
他剧烈喘息的身体猛地僵住,缓慢地抬起头,眼神破碎又受伤。
我懒得与他纠缠。
干脆利落地转身,关上了卧室的门,将他的气息彻底隔绝在外。
我并非没有尝试过抵抗。
锁门,锁窗,甚至在全屋角落撒上雄黄。
但这一切对于他而言形同虚设,他总有办法进来。
后来我也就懒得再白费力气了。
系统在我脑子里愤愤不平地直跳脚:【天爷啊!这跟被鬼缠上了有什么区别!打不死赶不走,还天天带伤回来污染环境!】
我一边擦拭着刚才被他碰到的衣角,一边平静地在心里回应它:还是有区别的。
系统:【】
我淡淡补充:鬼不会婚内出轨。
系统:【……】
8
凌时似乎终于从我日复一日的冷漠中悟出了什么。
他固执地认为,我只是在闹脾气,他再用心一点就能哄好。
他苦思冥想了许久,终于在某天清晨,带着一丝笨拙的期待对我说,他为我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生命里接触过的女性实在寥寥,满打满算,似乎也只有许夏夏一个参照物。
于是他自然而然地觉得,我和她的喜好应该是一样的。
当他把我带到喧嚣震天的斗兽场时,我并没有出声阻止。
不为别的,只是单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的三年,我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他一个人身上,从未真正清晰地了解和接触过其他兽人。
临死之前,刚好有机会看一眼,也算一种圆满。
场内的凌时几乎没给自己留丝毫喘息的机会。
他像是彻底豁出去了,用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方式向上冲撞。
最后一场,他的对手是一头矫健凶悍的豹族兽人。
我看到凌时被对方狠狠踩在脚下,尖锐的利爪深陷进他的肩胛,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蛇尾痛苦地痉挛抽动,却仍被他死死压制。
他完全是在用命去搏。
拿到勋章后,他踉踉跄跄来到我身前,献宝般递给我。
他的眼睛因为高烧和疼痛而湿漉漉的,却亮得惊人。
我没有接,垂眸扫过他血迹斑斑的手,淡淡地吐出一个字:脏。
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被人捅了一刀。
身体猛地一晃,愕然看着我,下一步,侧过头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就在这时,许夏夏派来的手下找到了这里,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已意识模糊,连站立都困难,却仍在听到许小姐三个字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他涣散的目光望向我,里面尽是卑微和恳求。
我知道,他在求我救他,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我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
好啊。我声音平静,我救你。
系统在我脑中尖叫不解:【你也有病啊!为什么还要救他!】
我淡定回答: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这样死,可以让他难受得更久一点,不是吗
你不是也查询过好感度了吗98,将近满分。
系统喃喃自语:【好感度高有什么用啊!那女主一回来,他瞬间被拉回原著的结局,甚至连『爱你』两个字都说不出来,直接变成了『报恩』。你的任务是让他为你活下来,可他非要为女主死!所以你任务还是失败了!】
我知道。我笑了笑,不再多言。
我用系统里仅存的、最后那点微薄的积分,兑换了最高效的治疗药剂,注入他体内,暂时吊住了他的命。
药效发挥得很快,他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挣扎着清醒过来。
他看到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也只是匆忙地说了句:老婆…我…我很快回来…
随后,便着急忙慌地朝着许夏夏召唤的方向奔去。
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斗兽场喧嚣的出口光亮处。
视线开始无法控制地模糊、发黑,世界天旋地转。
支撑到极限的身体再也无法伪装,我晃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软软地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温热的液体无法抑制地从身下漫延开来,浸透了我的衣裙,在地上开出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的猩红。
周围后知后觉地响起惊恐的尖叫声。
混乱的人声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
真吵啊。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9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刚刚消失片刻的系统去而复返。
它声音惊喜:【宿主!宿主!撑住!有个惊天好消息!】
【由于您这三年任务期间表现出的极高敬业精神和……呃,极端忍辱负重的经历,上面特批,为您争取到了一个转正机会!签署正式员工协议,就能立刻换取健康的身体和新的生命!】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废话,能活着谁想死啊!
【协议正在紧急拟定生成,需要一点时间…宿主,您的灵魂会暂时离体,并被束缚在任务目标凌时身边片刻,这是流程所需…】
系统的声音逐渐模糊远去。
下一秒,我感到一种轻盈的抽离感。
我看着凌时看到我的尸体后,僵在原地,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推开试图靠近的工作人员,将我冰冷的身体死死抱在怀里。
冉冉…老婆!
他颤抖着抚摸我的脸,语无伦次,醒醒…看看我…我回来了…
可我已经无法回应他了。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跪在地上,不顾一切地恳求许夏夏:救她……求求你,救救她!只要你救她,我什么都答应你!我的命!我的身体!随便你做任何实验!试任何药!我都愿意!
许夏夏挑了挑眉,似乎对他的提议很感兴趣。
她本就是医学狂徒,对死而复生这种极具挑战性的课题自然感兴趣。
很快,各种奇奇怪怪的药剂被送了过来。
许夏夏亲自将一管管颜色诡异的液体注入凌时的身体。
凌时瞬间倒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喉咙里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哀鸣。
痛到极致时,他死死抱住自己伤痕累累的蛇尾,蜷缩成一团,牙齿深深陷入尾部的鳞片血肉中,咬得鲜血淋漓,试图用另一种疼痛来转移。
但他没有喊停,满是水雾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我毫无生气的脸,一遍遍地重复:老婆……
许夏夏记录着数据,似乎对实验结果很满意。
最终,她或许是觉得数据收集得差不多了,写下一张药方,扔给凌时。
最后一味药。
她轻飘飘地指了一下药方,是至亲至爱之兽人的蛇胆,要活取哦,效果最好。
凌时接过药方,脸色惨白。
当晚,他将我冰冷的身體小心翼翼地抱回家里,放在铺着柔软毯子的地上。
然后,他拿出匕首。
没有任何犹豫,对准了自己腹部以下,蛇尾与人身连接处捅了进去。
活取蛇胆,痛彻心扉。
他痛得晕过去了一次又一次,冷汗和鲜血浸透了地面。
每次从短暂的昏迷中挣扎着醒过来,他第一件事就是伸出手,虚弱地抓住我毫无反应的手指,像个孩子一样委屈地呜咽:老婆…疼…好疼……
我飘在空中,冷漠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切,甚至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系统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真是孩子死了他来奶了!早干嘛去了!活该!】
我也十分嫌弃:真的不能给我换个干净点的身体吗我有洁癖,现在这身上全是他的血,恶心死了。
话音刚落,我的灵魂骤然爆发出强烈的白光,一股巨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
下一秒,天旋地转。
意识猛地被拽回肉身,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生机也开始在四肢百骸流淌。
许夏夏不愧是这个世界的气运女主,她给出的药方匪夷所思,却真的起了作用。
我在凌时的怀里,猛地睁开了眼睛。
对上的是他狂喜的的目光。
他颤抖着嘴唇,刚想说什么。
我却在不假思索间,猛地推开了他!
他挣扎着想拉住我的手,但似乎是没有力气,最后慢慢垂下了手。
10
我没管晕倒在血泊中的凌时,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狼藉的现场。
当夜,我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了寥寥几件属于自己的物品,毫不犹豫地通过系统将那栋充满了不愉快回忆的房子兑换成了积分,逃难似的赶往下一个任务世界。
新的世界,新的身份。
这一次的任务是走完一个白手起家、叱咤风云的事业女强人故事线。
没有缠绵悱恻的爱情,没有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
只有清晰的目标、精准的决策和不断攀升的事业版图。
我做得津津有味,甚至乐在其中。
权力、财富、地位,这些抓在手里实实在在的东西,可比那些虚无缥缈、反复无常的情爱令人安心多了。
大女主剧本,果然适合我。
正式员工的福利待遇极好,之前那个世界残留的情感困扰统统被一键归零。
这天,我正听着系统在我脑海里兴奋地八卦。
【宿主宿主!你是没看到!凌时那天醒来发现你连人带房子彻底消失后,那个样子哦!】
系统的电子音都带着吃瓜的欢快:【他简直像被抽走了主心骨,整个人都垮了!】
【先是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在你消失的地方一遍遍徘徊,喊着你的名字,眼神空洞得吓人。】
【后来好像终于明白你是真的不要他了,那个绝望劲儿……】
【啧啧,连许夏夏拿着新实验方案去找他,都被他直接轰了出去!】
【据说他当场就和许夏夏彻底断绝了关系,每天守在房子里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说自己挣脱剧情控制了,说自己再也不接触许夏夏了,求你回去见见他......】
【现在现在听说他每天就抱着你枕过的那个枕头,缩在角落里掉眼泪,谁靠近咬谁,跟疯了没什么两样……】
我慢条斯理地品着红茶,听着这些,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突然,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尖锐到变调的爆鸣:【警告!检测到高能量异常目标接近!宿主!窗外!!】
我下意识地朝落地窗外望去。
只见楼下街对面,一个瘦削而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仰着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所在的方向。
是凌时。
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极其危险和陌生。
系统在我脑中飞快地补充:【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方法,活活割掉了自己象征兽人身份的尾巴,才换取了跨越世界壁垒的力量……】
我看着他那双死死锁定我的、偏执到几乎燃烧的眼睛,心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种被讨厌东西缠上的烦躁。
我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语气平静无波地对系统下达指令:
用积分,立刻给我换一张全新的脸。
同时,更换这个世界的一切身份信息,包括名字。
另外,设置永久屏蔽程序。以后只要他出现在我视线范围一公里内,立刻进行视觉、听觉全方位屏蔽。
看着就烦。
我低头,仔细品了品杯中醇香的红茶。
嗯,温度正好,香气浓郁,是成功的味道。
窗外的喧嚣、执念,与过往的纠缠,仿佛都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彻底隔绝。
阳光洒落在我的办公桌上,文件摞得整齐,未来的蓝图清晰铺展。
真好。
那些要死要活的爱情,终究只是弱者用来逃避现实的幻觉。
而真正的强大,在于能毫不犹豫地告别过去,将一切阻碍踩在脚下,迈向属于自己的、广阔无垠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