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在我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顶尖学府的那个晚上,我把一直辅导我的小混混男友堵在巷子口,将一沓钱甩在他脸上。
他那身破洞的牛仔裤和花里胡哨的纹身,配不上我的状元身份,更配不上大学里那些家世显赫的精英同学。
钱货两清,以后别再纠缠我,我冷漠地看着他,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二天,开学典礼上,学校请来了史上最年轻的客座教授,一位在数学领域享誉国际的天才。他穿着定制西装走上台,手臂上未褪的纹身若隐若现,竟是那个被我当成混混的男友。
1.
我叫林未,生在一条泥泞的巷子里。
从我记事起,我唯一的念头就是逃离这里。
逃离那间永远弥漫着潮湿霉味的屋子,逃离父母日复一日的争吵和叹息,逃离周围邻居探究又轻蔑的目光。
学习,是我唯一的武器。
而江澈,是我磨砺武器时,捡到的一块最锋利的磨刀石。
他和我一样,住在巷子的最深处,却和我截然不同。
他不学习,整天穿着破洞的牛仔裤,手臂上是张扬的纹身,和一群同样打扮的人混在一起。
他是巷子里所有家长口中千万不要学的坏榜样。
可就是这个坏榜样,在我被一道压轴的数学题困住,抓着头发在路灯下崩溃时,叼着烟,懒洋洋地凑过来。
辅助线画错了,笨蛋。
他夺过我的笔,在草稿纸上几笔勾勒,那个困扰我三天的几何图形,瞬间清晰明了。
从那天起,我缠上了他。
他成了我的专属家教,辅导我最头疼的数学。
我付出的代价,是每天的早餐钱,给他买烟。
他总是嘲笑我:林未,你这股狠劲,不像要考大学,像要去拼命。
我确实在拼命。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以728分的高分,成为全市理科状元,稳稳踏入了全国顶尖学府——A大的门。
喜报贴满了我家那栋破旧的居民楼,我成了整条巷子的骄傲。
也是在那个晚上,我约了江澈。
还是那个他第一次教我做题的路灯下,我将信封里厚厚的一沓钱甩在他脸上。
那是学校奖励我的状元奖金,整整五万块。
这些钱,够你买很多烟了。我看着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他愣住了,那双总是带着戏谑和不羁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没去捡散落在地上的钱,只是看着我:林未,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抬起下巴,用我新学会的、属于上流社会的姿态审视他,钱货两清,以后别再纠缠我。
我看着他那身洗得发白的T恤,破了洞的牛仔裤,还有那刺眼的花臂纹身。
这些,都像是我急于摆脱的过去,肮脏、上不了台面。
江澈,我要去A大了,那里都是天之骄子,他们的父母是教授、是企业家、是外交官。
而你呢我轻蔑地笑了一声,你只是个连高中都没读完的小混混。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怕再多看一秒,我伪装的坚硬外壳就会出现裂缝。
身后没有传来他的怒吼或者质问,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我挺直了背,走得决绝。
林未,从今天起,你和过去的一切,都该一刀两断。
2.
A大的开学典礼,在能容纳万人的大礼堂举行。
我穿着新买的白色连衣裙,坐在新生方阵的最前排。
周围的同学,谈吐优雅,衣着得体,他们讨论着暑假去了哪个国家旅行,父母是哪个领域的专家。
这一切都让我确定,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属于这里。
校长冗长的发言终于结束,主持人用激动的声音宣布: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A大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客座教授,在黎曼猜想证明上做出突破性贡献的数学天才——江澈教授!
江澈
这个名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僵硬地抬起头,看向主席台。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定制西装的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台。
他身姿挺拔,气质清冷矜贵,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深邃得像一汪寒潭。
礼堂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女生的惊呼。
天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江神吗也太年轻太帅了吧!
听说他才23岁,就已经拿遍了国际上所有数学大奖!
何止啊,我爸说他是百年一遇的天才,多少名校抢着要,没想到被我们学校请来了!
在山呼海啸的赞美声中,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是他。
真的是他。
尽管换了一身行头,气质天差地别,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张脸,我看了三年,怎么可能认错。
他走到演讲台前,微微颔首,抬手调整了一下麦克风。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西装袖口向上滑落一截,露出了一小片熟悉的、张扬的纹身图案。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也断了。
世界在我眼前天旋地转。
小混混……高中没毕业……
我甩在他脸上的钱,我说的那些刻薄的话,像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扇在我自己脸上。
火辣辣的疼。
他开始演讲,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礼堂。
清冷、低沉,带着一种独特的磁性。
是我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听着他讲题时无比熟悉的声音。
他讲的是数学的魅力,是逻辑的诗篇。
那些我曾经觉得枯燥无比的公式和理论,从他口中说出,仿佛都变成了闪闪发光的星辰。
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我只觉得,台上的那束追光,和台下昏暗的观众席,将我们分割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一次,被远远抛在另一个世界的,是我。
演讲结束,他微微鞠躬,台下掌声经久不息。
他转身下台,在经过主席台边缘时,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我的方向。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我看不清他镜片后的眼神。
但我却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我所有的伪装和不堪,一层层剖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3.
开学典礼的冲击,让我一连几天都浑浑噩噩。
江澈的名字,成了A大校园里最热门的话题。
他的履历被扒了出来,贴在学校的公告栏上。
15岁被特招进入世界顶尖的普林斯顿大学,18岁博士毕业,之后销声匿迹了几年,如今以客座教授的身份,重回学术界。
那几年,正好是他出现在我身边的时间。
原来,他不是高中没毕业,他是在我还在为考大学拼命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学术金字塔的顶端。
我成了全校最大的笑话。
听说了吗今年的理科状元林未,就是江教授那个被甩了的前女友。
真的假的她把江神给甩了脑子进水了吧!
可不是嘛,据说高考完就把人踹了,还用钱羞辱人家,说人家是小混混配不上她。
我的天,这简直是年度最蠢操作,放着金大腿不抱,活该!
这些流言蜚语像苍蝇一样围着我,走到哪里都如影随形。
我曾经引以为傲的状元光环,如今成了一个笑柄。
更让我窒息的是,作为数学系的优等生,我选了江澈的《高等数学分析》。
这是他的第一堂课。
我特意坐在了教室的最后一排,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点。
江澈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休闲裤走了进来,没有戴眼镜,露出了那双熟悉的、略带锋利的眼睛。
他一出现,整个阶梯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没有在我身上多做停留,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第一堂课,我们不讲理论。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一道极复杂的积分题。
解出这道题,这门课的平时分,满分。
教室里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埋头苦算,我看着那道题,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那道题,我见过。
高考前,江澈给我押题的时候,出过一道类似的,但比黑板上这道要简单一些。
当时我没解出来,他还嘲笑我:林未,你这脑子,上了大学也得回炉重造。
现在,面对这道升级版的难题,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教室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突然,江澈的声音响起。
林未。
我猛地一抖,笔从指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全教室的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了我身上。
你来解一下这道题。他看着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僵在原地,手心全是冷汗。
怎么,全市第一的状元,解不出这道题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极了过去他嘲笑我时的样子。
只是,这一次,那笑意里淬满了冰。
周围传来压抑的窃笑声。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燃烧,屈辱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咬着牙,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讲台。
拿起粉笔,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我盯着黑板上的题目,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那些曾经熟悉的公式和定理,此刻都变成了嘲笑我的符号。
不会他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一个最基础的变量代换都看不出来吗
还是说,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没有我帮你画辅助线,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我最脆弱的地方。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
4.
那堂课,我最终是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狼狈地走下了讲台。
江澈没有再为难我,而是叫了另一个男生上去,那个男生三下五除二就解了出来,赢得了满堂喝彩。
下课后,我几乎是逃离了教室。
身后,一个骄傲又带着几分刻意的声音叫住了我。
林未同学,等一下。
我回头,是宋瑶。
她是我的同班同学,也是开学典礼上坐在我旁边,热衷于讨论江澈的女生之一。
她家世显赫,父亲是知名的企业家,也是A大的校董之一。
她长得漂亮,性格张扬,一入学就成了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有事吗我没什么好气地问。
宋瑶踩着高跟鞋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优越感。
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她拨了拨自己新烫的卷发,有些人,不是你这种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的凤凰女能高攀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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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口中的有些人,指的自然是江澈。
江教授现在是我们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我爸爸特意叮嘱过,要我好好『照顾』他。她特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
所以,我劝你最好安分一点,别再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不然……她凑近我,压低声音,别说毕业了,你能不能在A大待下去,都是个问题。
赤裸裸的威胁。
我气得浑身发抖:你……
我什么宋瑶笑得得意,林未,认清自己的位置。你靠着耍手段考了个状元又怎么样在这里,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
宋瑶的出现,让我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雪上加霜。
她开始处处针对我。
小组作业,她用自己的影响力,让所有人都孤立我,没人愿意和我一组。
我只能一个人完成五个人的工作量。
课堂上,她总是有意无意地提起状元和混混的梗,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而江澈,对此始终视而不见。
他对我,比对任何一个普通学生都要冷漠。
我的作业,他会用红笔批改得满满当当,每一个微小的错误都被圈出,旁边写着尖锐的评语。
逻辑混乱。
基础不牢。
毫无新意。
我曾经引以为傲的数学能力,在他面前,被批得一文不值。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没有他,我什么都不是。
期中考试前,学校发布了一个菁英计划的选拔通知。
入选者可以加入江澈教授的专项研究小组,参与一个国际级的数学课题。
这对于任何一个数学系的学生来说,都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宋瑶第一时间就报了名,并且在公开场合放出话来,说这个名额非她莫属。
所有人都认为,以她的家世背景,加上她一直以来对江澈表现出的殷勤,这个机会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我犹豫了很久。
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远离江澈,远离这个巨大的漩涡。
可我的不甘心,却在叫嚣着,让我去试一试。
我想证明,我不是废物。
我想让他看到,我林未,不是只能依靠别人的菟丝花。
我通宵了几个晚上,准备了一份自认为完美的研究计划书,交了上去。
几天后,入选的初试名单公布了。
没有我。
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的难堪。
宋瑶拿着她的入选通知书,特意从我面前走过,笑得无比刺眼。
林未,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
我没有理她,转身就走。
我去了江澈的办公室。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他的办公室在数学系大楼的顶层,视野极好,可以俯瞰整个校园。
我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
有事他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窗外的冬日。
江教授,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菁英计划』申请,没有通过。
他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正是我的那份申请书。
他走到办公桌前,将申请书扔在桌上。
你自己看。
我走过去,拿起那份被红笔批改得面目全非的计划书。
在扉页上,江澈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了一行评语。
眼高手低,哗众取宠。
八个字,像八记耳光,扇得我头晕目眩。
你的计划书,我看完了。他坐回椅子上,十指交叉,冷静地看着我。
从立意到论证,充满了你想当然的臆测和华而不实的空想。你试图去解决一个连基础概念都没搞清楚的问题,这不是在做学术,是在过家家。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锤子,敲碎我最后的自尊。
可……可是宋瑶她……我不服气地辩解,她的计划书,我看过草稿,很多地方甚至不如我……
宋瑶他挑了挑眉,她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但至少她有自知之明,选了一个自己能力范围内的课题。
而你,他看着我,眼神锐利,林未,你太急了。
你急于证明自己,急于摆脱过去,急于想让我高看你一眼。
所以你选了一个你根本驾驭不了的题目,妄图一步登天。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我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狼狈地站在原地。
回去吧,他下了逐客令,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咬着唇,不肯走。
江教授,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几乎是在恳求他,我可以修改计划书,我可以做得更好。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
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我终于忍不住,声音带上了哭腔,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就因为……就因为我当初甩了你
他闻言,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无尽的嘲讽。
林未,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甩了我的人很多,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针对你,他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强大的压迫感让我不住地后退。
他将我逼到墙角,一手撑在墙上,将我困在他的臂弯里。
他低下头,凑到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
只是因为,我讨厌蠢货。
5.
蠢货这个词,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那带着压迫感的气息将我笼罩。
你的那点小聪明,用在考试上或许绰绰有余。江澈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但用在学术上,只会让你变成一个笑话。
他直起身,拉开了与我的距离,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你的申请之所以没通过,不是我刷下来的。他回到办公桌后,扔给我一份文件,你自己看。
我颤抖着手打开文件,那是一份邮件截图。
发件人是宋瑶,收件人是评审组的所有教授。
邮件内容很简单,她匿名举报我,说我的研究计划书,涉嫌抄袭国外一位知名学者的论文。
她还附上了一份对比文件,将我的计划书和那篇论文里的段落一一对应,做得煞有介事。
这……这是污蔑!我急切地辩解,我根本没看过这篇论文!
我知道。江澈的反应很平淡,这篇论文上个月才发表在非公开的期刊上,以你的渠道,根本不可能看到。
那你为什么……我又不解又不甘。
我为什么不帮你澄清他打断我,林未,这是你自己惹上的麻烦。你急功近利,选了一个超出你能力范围的题目,正好和这篇论文撞了方向,给了别人攻击你的把柄。
学术委员会需要时间去调查,但在结果出来之前,你的资格,只能被暂停。
他的话,冷静又残忍,将所有血淋淋的现实都剖开给我看。
是我的虚荣和急躁,亲手将刀子递到了宋瑶手上。
那我该怎么办我六神无主,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江澈看着我,沉默了片刻。
两条路。他伸出两根手指。
一,放弃『菁英计划』,等风波过去,这件事自然会不了了之。
二,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在三天后的公开答辩会上,证明你的清白,也证明你的能力。
公开答beta那是给通过初选的人准备的最终环节。
可我连初选都没过……
我可以给你一个名额。江澈淡淡地说,就当是……还你当初帮我买烟的人情。
买烟的人情……
我心里五味杂陈。
但是,他的话锋又一转,如果你在答辩会上,表现得还像你计划书里那么愚蠢,我会亲自把你从数学系踢出去。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赌上我所有前途的悬崖。
我没有退路。
我选第二条。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6.
接下来的三天,我把自己关在了图书馆。
我几乎是不眠不休地修改我的研究计划。
江澈的话点醒了我。
我抛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宏大构想,回归到最基础的模型和理论上,一步一个脚印地重新构建我的论证过程。
我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包括宋瑶用来污蔑我的那篇论文。
我发现,那位国外学者提出的模型,虽然精妙,但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在某些极端条件下,模型会崩溃。
而我的新方案,恰好可以弥补这个缺陷。
这三天里,江澈没有出现过,也没有给我任何指导。
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给了我一个机会,然后就袖手旁观。
我明白,这条路,只能靠我自己走。
公开答辩会那天,我最后一个上场。
宋瑶排在我前面,她的表现很出色,讲解流畅,台风稳健,赢得了评委们的一致好评。
她下台时,经过我身边,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林未,别白费力气了,今天过后,你就会滚出A大。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上讲台。
江澈就坐在评委席的正中央,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我的陈述。
我没有急于为自己辩解抄袭的指控,而是先将我的整个研究思路和论证过程完整地呈现出来。
当我讲到我的方案如何弥补现有模型的缺陷时,台下几位老教授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开始交头接耳。
江澈始终沉默着,只是偶尔会扶一下眼镜,目光专注地看着我的PPT。
陈述完毕,到了提问环节。
一位评委率先发问,直指核心:林未同学,我们收到了关于你涉嫌学术不端的举报,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终于来了。
我平静地看向那位评委,也看向宋瑶。
我没有抄袭。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相信,真正做学术的人,能分辨出什么是原创,什么是拙劣的模仿。
我的研究方向,确实与史密斯教授的论文有所重合,但这在学术研究中很常见。重要的是,核心思想和解决方案,完全不同。
我调出另一份PPT,上面是我对史密斯教授论文模型的分析,以及我指出的那个致命缺陷。
史密斯教授的模型,是一个伟大的尝试,但它并不完美。而我的方案,正是在他的基础上,提出的一个优化解。
我的话音刚落,宋瑶立刻站了起来。
一派胡言!她情绪激动地指着我,史密斯教授是国际泰斗,他的论文是顶刊认证的,怎么可能有缺陷!你分明是抄袭被发现,在这里狡辩!
是不是狡辩,验证一下就知道了。我看向评委席,我恳请评委老师,用极端条件下的数据,对两个模型进行一次现场演算。
这个提议,大胆又冒险。
评委们对视一眼,最终,一位老教授点了点头:可以。
工作人员立刻开始准备。
宋瑶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瞥了她一眼,心里很清楚,她根本没有真正读懂那篇论文,只是把它当成了攻击我的工具。
演算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在大屏幕上,史密斯教授的模型,在输入极端数值后,输出了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系统判定为崩溃。
而我的模型,运行平稳,给出了一个精确的解。
全场一片寂静。
胜负已分。
宋瑶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
宋瑶同学,江澈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打破了寂静,伪造证据,恶意诽谤同学,按照校规,应该如何处置,你需要我提醒你吗
宋瑶浑身一颤,惊恐地看向江澈,又求助似的看向台下她的父亲。
然而,那位校董只是铁青着脸,避开了她的目光。
真相大白,我的菁英计划资格不仅恢复了,还因为出色的表现,被当场宣布破格录取。
答辩会结束后,我走出礼堂,外面阳光正好。
我从未觉得,A大的天空如此明亮过。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江澈。
恭喜。他走到我身边,语气听不出喜怒。
谢谢。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别谢我,他说,这是你自己赢回来的。
我们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一时无言。
为什么……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为什么你要装成……装成那样
装成小混混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停下脚步,靠在一棵梧桐树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只是夹在指间。
这是我熟悉的、属于巷子里那个江澈的动作。
林未,你觉得,一个15岁就读完博士的天才,应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我愣住了。
掌声,鲜花,数不尽的荣誉,还有……永远也还不完的人情和期望。他看着远方,眼神有些飘忽,我导师去世后,我就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所以,我躲了起来,躲回那个没人认识我的巷子,想过几天正常人的日子。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那样下去,直到……他转过头,看着我,直到我遇见一个,为了考大学,连命都不要了的笨蛋。
我的心,猛地一跳。
7.
原来,他不是在伪装。
他只是累了,想找个地方歇一歇。
而我,却把他当成了需要被我抛弃的、不堪的过去。
对不起……我低下头,声音艰涩,我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他打断我,你只需要知道,你当初的选择,有多愚蠢。
他的话依然不留情面,但我却听出了一丝别的味道。
那笔钱……我小声问。
我捐了。他淡淡地说,捐给了巷子口那家孤儿院。
我愣住了。
那五万块,是我用尽全力想要斩断过去的代价,却被他轻描淡写地,变成了对那个地方最后的温柔。
我们之间的差距,从来就不是身份和地位。
而是格局和眼界。
江教授,我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看着他,谢谢你。不是谢你给我机会,是谢你……让我看清了自己。
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
以后,我会用我自己的能力,站在你面前。我说。
我说完,对他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这一次,我没有逃,步子迈得坚定而从容。
加入江澈的研究小组后,我的大学生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我们小组只有五个人,但每个人都是数学系的顶尖高手。
江澈对我们要求极为严苛。
他从不给我们标准答案,只会提出问题,引导我们自己去探索。
我们的日常,就是无休止的讨论、演算和争辩。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
我和江澈的交流,仅限于学术。
他依然是那个严厉的导师,会因为我一个微小的失误而毫不留情地批评我。
但我不再感到屈辱,而是把每一次批评,都当成进步的阶梯。
宋瑶最终因为学术不端和恶意举报,被学校记大过处分,并退出了菁英计划。
她彻底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校园里的流言蜚语也渐渐平息。
人们开始谈论的,不再是我的八卦,而是我在学术论坛上发表的第一篇论文。
那篇论文,是在江澈的指导下完成的,但每一个字,每一个公式,都凝聚了我自己的心血。
我开始在数学领域,崭露头角。
大二那年,我们的研究课题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成果发表在了国际顶级期刊《数学年刊》上。
作为团队里贡献最大的成员之一,我获得了去普林斯顿大学交换一年的机会。
临走前,研究小组为我办了一场小型的欢送会。
江澈也来了。
他还是那副清冷的样子,只是在大家起哄让我发言时,嘴角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举起酒杯,感谢江教授,感谢大家。普林斯顿见。
大家笑了起来,说我口气大。
只有江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举起杯子,和我隔空碰了一下。
我知道,他听懂了我的意思。
我去普林斯顿,不是去镀金,而是要去追赶他的脚步。
8.
在普林斯顿的一年,是我成长最快的一年。
这里汇聚了全世界最顶尖的头脑,我每天都像在打仗,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开始独立负责一个子课题,和不同国家的学者合作。
我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引导的小女生,而是可以独当一面的青年学者,林未。
我和江澈,通过邮件保持着联系。
我们聊的依然是学术,是课题的进展,是某个猜想的最新证明。
偶尔,他也会在邮件的末尾,问一句在那边习惯吗。
我会回一句一切都好。
简单的问候,却像一根无形的线,连接着大洋两岸的我们。
交换年结束,我带着优异的成绩和一份沉甸甸的推荐信回到了A大。
回来那天,是江澈来接的我。
他靠在车边,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手臂上的纹身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恍惚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巷子里那个叼着烟的少年。
回来了。他替我接过行李,放进后备箱。
嗯。我坐进副驾驶。
车子平稳地驶出机场。
瘦了。他目视前方,忽然说。
有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又补充道,不过,眼神比以前亮了。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回到学校,我正式进入博士阶段的学习,导师依然是江澈。
我们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他不再仅仅是我的导师。
他会记得我胃不好,在我通宵赶论文的时候,给我带一份热粥。
他会在我遇到瓶颈,烦躁不安的时候,带我去学校后面的湖边散步。
我们不再只聊数学。
我们会聊电影,聊音乐,聊巷子里那只叫将军的流浪猫。
有一次,我们聊起未来。
我问他:你还会离开吗
他沉默了很久,反问我:你希望我离开吗
我摇了摇头。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那就不走了。
那一刻,湖面的风吹起我的长发,也吹乱了我的心。
9.
博士第三年,我收到了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后offer。
同时,A大也向我抛出了橄榄枝,希望我能留校任教。
我再一次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我去找江澈。
在他的办公室里,我把两份offer摆在他面前。
我该怎么选
他看着那两份offer,又看了看我,没有立刻回答。
林未,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三年前,你问过我一个类似的问题。
我愣住了。
三年前,你问我,为什么你的申请没有通过。
今天,你问我,你该怎么选。
你发现区别了吗
我看着他,心里豁然开朗。
三年前,我问的是为什么,是被动的,是质问,是寻求一个解释。
今天,我问的是怎么选,是主动的,是选择,是寻求一个建议。
我不再需要你给我答案了。我看着他,笑了,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他也笑了,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盛满了温柔。
我的想法是,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无论你选哪条路,我都陪你。
我的呼吸一滞。
林未,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很暖,驱散了我所有的不安和犹豫。
三年前,在巷子口,你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说对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的世界,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只有数学,枯燥,乏味,没有尽头。
而你的世界,有星辰大海,有无限可能。
所以,他握紧我的手,不是你走进我的世界,而是我,想走进你的世界。
你愿意吗
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
我等了太久,也走了太远,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把我拥入怀中,那个怀抱,温暖而坚定,像我漂泊多年后,终于抵达的港湾。
对了,他在我耳边低声说,当初那五万块,我没捐。
啊我愣住了。
我用那笔钱,他轻笑一声,注册了一家公司。
公司我更懵了。
嗯,一家软件公司,刚拿到了A轮融资,估值……大概五个亿吧。
我:……
我推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所以,就算你不当教授,你也是……霸道总裁
嗯,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所以,林未同学,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毕竟我还是个『小混混』。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快夸我的脸,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踮起脚,在他唇上,印下了一个轻轻的吻。
不好意思,江总,我说,你这支潜力股,我跟定了。
10.
最终,我选择了留校。
我成了A大数学系最年轻的副教授,和江澈成了同事。
我们一起做研究,一起带学生,偶尔也会为了一个学术问题争得面红耳赤。
但争完之后,他总会先低头,给我递上一杯热可可。
我们的婚礼,在一个秋日的午后举行。
没有奢华的排场,只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
我的父母坐在台下,看着我,眼眶湿润。
这些年,我用自己的努力,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也修复了我们之间曾经的隔阂。
江澈的父母,是两位儒雅的老教授,他们拉着我的手,说把江澈交给我,他们就放心了。
宣誓的时候,江澈看着我,说:
林未,遇见你之前,我的世界是黑白的,只有公式和逻辑。遇见你之后,我的世界才有了色彩。
谢谢你,走进我的世界,也让我,走进了你的世界。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许多年的男人。
他曾是我黑暗中的光,是我攀登的阶梯,是我追逐的目标。
而现在,他是我的爱人,是我余生的风景。
我们不再是谁配不上谁,谁属于哪个世界。
我们并肩而立,共同创造了属于我们自己的世界。
巷子里的路灯依然昏黄,但它照亮的,不再是孤独的身影,而是回家的路。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