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甲方乙方的反转 > 第一章

苏晴第一次把陈默领进自己的公寓时,是2021年的跨年夜。窗外的烟花炸得夜空发亮,碎片似的光落在地板上,映得陈默手里的牛皮纸盒子泛着暖光。他站在玄关,后背挺得笔直,耳朵尖却红得能滴出血,手指反复摩挲着盒子边缘——那是他用攒了三个月的实习工资买的进口马克笔,熬了二十七个通宵画出来的设计稿,每一页都叠着细碎的修改痕迹。
这是什么苏晴踢掉高跟鞋,酒红色的卷发扫过肩膀,弯腰换鞋时,发梢不经意蹭过陈默的手背。他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手,把盒子递过去,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新年礼物……是你上次在奶茶店说喜欢的那个小众香水品牌,我做了套推广方案,虽然不是正经项目,但我改了五版,你看……
苏晴拆开盒子时,指甲划到了纸页,陈默的心跟着揪了一下。里面是一叠A4纸,每页都用马克笔细细涂了色:凌晨五点的便利店,穿珊瑚绒睡衣的女生抱着热牛奶,领口别着的香水瓶映出玻璃门上的营业中灯箱;雨夜的公交站台,男生把黑伞偏向女生,伞沿下露出半瓶攥在手里的香水,瓶身沾着雨珠;深夜的书店,老店员擦书架时,指尖蹭过夹在《百年孤独》里的香水瓶,书页间落着片干枯的银杏叶。
画得太细了,连香水瓶盖的金属纹路都用银色马克笔勾了边。苏晴翻到最后一页,陈默用钢笔写了行小字:苏晴的香气日记,以后每一年都帮你画。
挺好看的。她把画纸随手放在玄关的矮柜上,转身去酒柜开红酒,瓶塞弹出的脆响盖过了陈默的声音。他本来想说便利店那张我蹲在门口画了三个早上,就为了等晨光的角度,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嗯,你喜欢就好。
那天晚上,苏晴靠在陈默怀里看跨年晚会,电视里穿高定礼服的女总监举着奖杯说要做行业里最有话语权的甲方。她戳了戳陈默的下巴:以后我也要这样,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客户见了我都得客客气气的。陈默摸着她的头发,指尖蹭过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那是她上个月说见客户要装成熟,他刷信用卡买的——轻声说:我帮你,我努力做设计,以后你的项目,我都帮你做方案。
苏晴笑了笑,没接话。她盯着电视里的钻石项链,心里想的是他一个月实习工资才三千,连我这支口红都买不起,怎么帮我。那时她已经是广告公司的部门主管,手下管着五个设计师;而陈默刚毕业,在星火设计做执行,每天的工作是给主设计师改字体、调配色,连签合同的资格都没有。他们的世界,从一开始就隔着层看不见的玻璃,苏晴站在亮处,陈默在暗处,她以为他永远只能仰着头看她。
恋爱后的日子,陈默成了苏晴的专属工具人。
她加班到深夜十点,发微信说PPT封面太丑了,客户明天要看,陈默会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开电脑,改到凌晨三点发过去,附带三个备选版本,备注里写着版本1是你喜欢的莫兰迪色,版本2加了动态效果,版本3简洁款怕客户嫌花哨;她陪客户喝酒喝到吐,凌晨一点打电话让他来接,陈默会揣着热粥和醒酒药,在酒吧门口等两个小时——她没说具体哪家酒吧,他就沿着人民路一家家找,最后在迷途门口看到她靠在墙上,高跟鞋掉了一只。
他把她背在背上,她的香水味混着酒气飘进他耳朵:陈默,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升总监啊隔壁部门的莉莉比我晚来一年,都开始带大项目了。陈默走得很慢,怕颠到她:快了,你这么厉害。她没听见,已经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口水蹭湿了他的卫衣领口。
第二天早上,苏晴醒来时,床头放着解酒汤,陈默坐在沙发上改她的PPT,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你怎么不叫醒我她揉着太阳穴,语气带着起床气。怕你累。陈默把热好的牛奶递过来,PPT我改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苏晴扫了眼屏幕,随手点了保存:还行,就这样吧。她没看到陈默手里攥着的便签,上面写着封面的线条我调了五次,客户上次说喜欢圆角;也没看到他卫衣领口的口水印,他洗了三次都没洗掉,最后偷偷剪了块布缝上去。
真正让陈默心里发寒的,是苏晴的面子。
有次苏晴的部门要做季度汇报,让陈默帮忙做背景板。他熬了两个通宵,连每个图表的配色都按苏晴说的要高级,别太艳调了又调,最后在背景板角落加了个小彩蛋——用淡金色线条画了个香水瓶,和跨年夜送她的设计稿里的一样。
他把文件发过去时,苏晴正在和闺蜜视频,手机开着免提。晴晴,你这背景板挺好看啊,你们部门设计师这么厉害闺蜜的声音传过来,苏晴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屏幕:什么设计师啊,就是我助理帮我弄的,随便画画而已。
助理男的女的长得帅不帅闺蜜笑着起哄。苏晴瞥了眼手机里的陈默——他刚发了条微信问要不要加个动态过渡效果,她没回,对着视频摆手:帅什么啊,就普通打工的,力气大,能搬东西,好用就行。
陈默握着手机的手指僵了。他想起昨天路过珠宝店,看到一条细链项链,坠子是钢笔形状的,店员说适合送给做设计的人,他算了算,要攒两个月工资才能买。现在突然觉得,好像没什么必要了。
还有一次,苏晴带陈默去参加公司的团建。饭桌上,同事问起陈默的工作,苏晴抢先开口:他在一家小公司做设计,平时帮我打打下手。有个男同事故意调侃:小公司啊那可得好好努力,不然怎么配得上我们苏主管
满桌人都笑了。陈默攥着筷子,指尖泛白,想开口说我上个月拿了公司的最佳新人奖,却被苏晴用脚踢了一下。她笑着打圆场:别取笑他了,他还小,慢慢来。
那天晚上回去的路上,陈默问:为什么说我是你助理苏晴靠在车窗上玩手机,语气不耐烦:不然说什么说你是我男朋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同事会怎么看我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落在她脸上,忽明忽暗。陈默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很陌生。他想起跨年夜她笑着说挺好看的,想起她靠在他怀里说以后要做顶尖甲方,想起自己熬的无数个夜——原来在她眼里,这些都只是丢面子的累赘。
裂痕真正裂开,是在2022年深秋的广告竞标会前夕。
苏晴的公司接了个轻奢香水的大项目,预算八百万,拿下这个项目,她就能升创意总监。客户要求既要高端,又要贴近年轻人,她手下的设计师做了三版方案都被客户打回来,急得她满嘴起泡。
陈默,你帮我做个备选方案吧。那天晚上,她第一次主动给陈默打电话,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反正你也没什么正经事,练练手也好,要是成了,我请你吃饭。
陈默挂了电话,连夜去公司借电脑。星火设计的办公室早就空了,他坐在冰冷的工位上,打开苏晴发过来的brief,里面只有一行字:轻奢香水,年轻群体,有记忆点。
他没抱怨。接下来的七天,他每天只睡三个小时:白天在公司给主设计师打杂,晚上就蹲在便利店门口画草图,为了等晨光的角度,他连续三个早上五点就去;为了确认香水瓶的反光效果,他买了瓶同款香水,对着台灯拍了五十多张照片;为了让场景更真实,他在公交站台问了二十多个年轻人你会在什么场景用香水,把答案整理成表格附在方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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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凌晨,他把方案册打印出来,封面上贴了张便签:苏晴亲启:第三页的便利店场景,我加了暖光,你说过冬天看暖光会觉得舒服;第五页的公交站,我画了银杏叶,你去年秋天说喜欢。
他把方案册送到苏晴的公寓时,她正在和客户打电话,语气谄媚得让他陌生:王总您放心,我们的方案绝对是行业顶尖水平,都是五年以上经验的资深设计师做的,保证符合品牌调性,您就等着看惊艳效果吧……
挂了电话,苏晴拿起方案册翻了两页,眉头瞬间皱起来:陈默,你这做的什么便利店、公交站这也太廉价了吧,我们的客户是轻奢品牌,不是小卖部!
我调研过的,现在年轻人喜欢真实的场景,你看这个表格,200多个受访者里,有80%……陈默想把手里的调研表递过去,却被苏晴挥手打翻在地。
调研表有什么用能换来八百万的单子吗苏晴把方案册扔在沙发上,封面的便签掉了下来,落在她的高跟鞋边。她踩着便签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默:我为了这个项目熬了多少夜陪客户喝了多少酒你就拿这种小学生水平的东西来敷衍我
陈默蹲下去捡调研表,指尖划过被踩皱的便签,纸上的字迹晕开了一点。我没有敷衍,他声音有点发颤,我改了七版,每一页都画了三遍,便利店那张我蹲在门口……
够了!苏晴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陈默,你能不能现实一点你做这些破设计,能帮我拿到项目吗能让我升总监吗能让我在同事面前抬起头吗
她顿了顿,说出的话像冰锥一样扎进陈默心里:我说实话吧,每次我同事问起你,我都不敢说你是做设计的——你这种底层设计师的水平,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陈默的脸瞬间白了。他看着苏晴,她的头发烫成了新的大波浪,涂着正红色口红,身上的西装是上个月刚买的名牌,和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判若两人。他突然想起刚才她打电话时说的五年以上经验的资深设计师,想起她踩在便签上的高跟鞋,想起自己熬了七个通宵的方案册——原来这些他视若珍宝的东西,在她眼里,只是丢人的垃圾。
他慢慢握紧手里的方案册,封面上的马克笔线条被指尖攥得发皱。苏晴,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分手吧。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分手陈默,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不开你行啊,分就分,反正我也早就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默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公寓。关门的瞬间,他听到苏晴把方案册扔进垃圾桶的声音,清脆得像碎掉的玻璃。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他站在黑暗里,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项链——他昨天终于攒够钱买了,本来想今天送给她的。
分手后的半年,苏晴没再见过陈默。
她升了创意总监,搬进了更大的办公室,桌上摆着客户送的进口红酒,抽屉里塞满了名牌口红。偶尔在深夜加班,她会想起陈默熬的解酒汤,想起他改方案时专注的侧脸,但很快就会摇摇头——她是要做顶尖甲方的人,不能被这种小情小爱牵绊。
有次整理办公室,她在抽屉最底层发现了一个牛皮纸盒子——是跨年夜陈默送她的那套设计稿。纸页边缘已经泛黄,最后一页的小字还在:苏晴的香气日记,以后每一年都帮你画。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手指摩挲着画纸上的便利店场景,突然想起陈默说过蹲在门口画了三个早上,心里莫名有点空。
但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忙碌冲淡了。她接了个新的美妆项目,每天开会到深夜,和客户应酬到凌晨,朋友圈里发的都是项目启动会和行业大佬合影的照片,评论区满是苏总监厉害女强人的赞美。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陈默,直到行业创意大赛的颁奖礼。
苏晴作为评委坐在台下,看着大屏幕上播放的金奖作品——《城市香气日记》,画面和陈默当年送她的设计稿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个更细腻的场景:写字楼电梯里,女孩对着镜子补涂香水,电梯门映出她身后男生偷偷看她的眼神;菜市场的摊位前,老奶奶接过摊主递来的香菜,口袋里露出半瓶香水,标签上写着孙女送的生日礼物;大学图书馆里,男生把香水瓶放在女生的书桌上,瓶身贴着手写便签今天看到你穿了白裙子,很配这个味道。
画得比当年更成熟了,色彩更柔和,细节更打动人。作品署名:陈默。
颁奖嘉宾念出名字时,苏晴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抬头看向舞台,陈默穿着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手里拿着水晶奖杯,眼神明亮得像当年跨年夜的烟花。主持人问他灵感来源,他笑着说:是很久以前,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画的日记,虽然没被认可,但那些场景一直记在心里。
苏晴的指尖攥紧了裙摆,指甲掐进肉里。她突然想起分手那天,自己说他底层设计师丢人,想起他蹲在地上捡调研表的样子,想起被扔进垃圾桶的方案册——原来那些她不屑一顾的东西,是他藏在心里的宝贝。
散场时,苏晴在走廊拦住了陈默。他身边跟着个穿米色大衣的女生,手里拿着个保温杯,正笑着递给他:刚颁奖的时候看你嗓子哑了,给你泡了胖大海。
陈默接过保温杯,指尖碰到女生的手时,眼里露出的温柔,是苏晴从未见过的。
陈默,她声音有点发颤,好久不见,你……
苏总监。陈默打断她,语气礼貌又疏离,连眼神都没落在她脸上,有事吗我要回公司了。
苏总监三个字像根刺扎进苏晴心里。她看着他,鼓起勇气说:当年的事,我……
抱歉,苏总监,我还有会。陈默侧身绕过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那个穿米色大衣的女生回头看了苏晴一眼,眼神里没有敌意,只有礼貌的疏离,然后快步跟上陈默,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女生正指着保温杯说下次别熬夜改方案了,对嗓子不好,陈默笑着点头,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们身上,暖得刺眼。
变故来得很快。
苏晴的公司接了个奢侈品年度推广案,预算一千万,是今年的核心项目,能不能冲进行业前十,全看这个案子。可就在竞标前一周,核心设计师突然离职,带走了所有核心方案,只留下一堆半成品——他早就被竞争对手挖走了,临走前还删了电脑里的备份。
整个公司陷入了混乱。苏晴通宵三天,赶出来的方案漏洞百出:客户要的传承与创新没体现,品牌历史工艺的部分写得像流水账,连视觉设计都透着敷衍。老板把她叫到办公室,拍着桌子说:苏晴,这个案子必须拿下!实在不行,你去奥美找张总监,他是我老同学,你去求他帮帮忙,哪怕让他手下的人指导一下也行!
苏晴咬着牙答应了。她拨通张总监的电话时,手都在抖——她从来没向人低过头,尤其是向陈默低头。可电话那头,张总监很爽快:行啊,让我助理跟你对接,他刚好做过类似的项目,经验丰富。
挂了电话,苏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助理两个字,心脏沉了下去。她有种预感,那个助理是陈默。
见面地点定在奥美楼下的咖啡馆。苏晴提前半小时到了,特意穿了件白色西装,喷了当年那款轻奢香水,甚至带了那个牛皮纸盒子——她想,或许拿出当年的设计稿,陈默会原谅她。
十点整,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陈默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黑色公文包,身边跟着那个穿米色大衣的女生。女生手里拿着个暖手宝,笑着递给他:外面冷,先暖暖手,你上次说这个牌子的暖手宝不烫皮肤。
陈默接过暖手宝,指尖碰到女生的手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苏晴的目光落在那个暖手宝上——和当年陈默在她公寓楼下等她时,手里攥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那时是冬天,她陪客户吃饭到深夜,让陈默在楼下等她。他在寒风里站了一个小时,手里的暖手宝都凉了,却还是笑着说没事,我不冷。她当时嫌他男生用暖手宝很娘,随手把暖手宝扔进了垃圾桶,现在想来,那是他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怕她出来时冷。
苏总监,久等了。陈默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把一份文件推过来,语气平淡得像在跟陌生人对话,这是我们总监整理的创意方向,您先看看,有问题随时提。
苏晴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的表——是她当年随口说男生戴表显成熟,他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那款,现在还戴着,表盘上多了道细小的划痕。她突然想起分手那天,他口袋里露出的钢笔项链,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
陈默,她的声音有点发紧,当年那个暖手宝,你……
苏总监,我们谈工作吧。陈默翻开文件,没看她,这个案子的核心是‘传承与创新’,我们建议从品牌1920年的首款香水工艺入手,结合现代年轻人的‘仪式感消费’,比如……
他讲得很认真,逻辑清晰,细节到位,甚至提到了几个苏晴之前没考虑到的切入点:比如用3D建模还原当年的手工制香过程,比如在广告片里加入奶奶给孙女送香水的代际场景。苏晴听着他的声音,眼前却闪过他蹲在便利店门口画草图的样子,闪过他熬夜改方案时的红血丝,闪过他被她踩在脚下的便签。
陈默,她打断他,把牛皮纸盒子推到他面前,声音带着哭腔,你看这个,当年你送我的设计稿,我还留着,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说你丢人,不该扔你的方案册,你能不能……
陈默的目光落在盒子上,顿了两秒,然后移开视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苏总监,工作时间不谈私事。如果您对方案没意见,我就先回去了——张总监还在等我们开项目会。
他站起身,那个穿米色大衣的女生刚好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笑着说:陈默,忙完了吗张总监刚才发微信催了。
嗯,这就走。陈默拿起公文包,对苏晴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女生离开。苏晴看着他们并肩的背影,女生把热咖啡递给他,他接过时,手指碰到女生的指尖,两人相视而笑。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们身上,苏晴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站在他们的世界之外,连道歉的资格都没有。
苏晴没放弃。她觉得,只要她再努力一点,陈默总会原谅她。
她开始在奥美楼下等陈默。第一天,她站在寒风里等了两个小时,看到陈默出来,刚想上前,就看到他和那个女生一起上了车,女生手里拿着个画夹,正翻给陈默看——里面是她画的速写,都是陈默工作的样子。
第二天,她带了热奶茶,想递给陈默,却被他的同事拦住:苏总监,陈默在忙,您有事先发邮件吧。她看着陈默的办公室灯亮着,直到深夜才熄灭,他出来时,那个女生拿着热粥在楼下等他,两人一起走进夜色里,影子拉得很长。
第三天,下起了暴雨。苏晴没带伞,浑身湿透地站在奥美楼下,手里攥着写好的道歉信。她看到陈默出来,立刻冲了过去,不顾雨水打在脸上,把道歉信递到他面前:陈默,这是我的道歉信,我真的很后悔,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陈默停下脚步,看着浑身湿透的苏晴,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那个穿米色大衣的女生撑着伞站在他身边,把伞往他那边挪了挪,自己的肩膀湿了一片。
苏总监,陈默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苏晴的耳朵里,当年你撕我方案册的时候,没给我留过伞;我在你楼下等你到深夜的时候,你没给我递过一杯热饮;我说分手的时候,你没问过我疼不疼。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晴手里的道歉信上,雨水把字迹晕开,变得模糊不清:这些东西,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女生挽着他的胳膊,两人并肩走进雨里,黑色的伞把他们的身影遮得严严实实。苏晴站在原地,手里的道歉信被雨水打湿,碎成了两半,像当年被她撕碎的方案册。
雨水混着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她突然想起跨年夜那天,陈默抱着她,说以后每一年都帮你画香气日记;想起他蹲在便利店门口画草图,手冻得发红;想起他口袋里没送出去的钢笔项链——原来有些机会,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有些人,一旦推开,就再也回不来了。
竞标会那天,苏晴的公司还是输了。
赢的是奥美,核心设计师是陈默。他站在台上,对着评委和客户侃侃而谈,方案里的每个细节都打磨得无可挑剔:3D建模的手工制香过程让客户拍案叫绝,奶奶送孙女香水的场景让评委红了眼眶,连香水瓶的摆放角度都精准到毫米。
苏晴坐在台下,看着陈默自信的样子,突然觉得很陌生。她想起分手那天,他攥着方案册转身的背影,那时的他,眼睛里的光都灭了;而现在,他眼里的光又亮了,只是不再为她亮。
散场后,苏晴在停车场拦住了陈默。他手里拿着奖杯,身边的女生正帮他擦汗,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陈默,苏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掉了下来,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看不起你,不该伤你的心,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陈默停下脚步,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恨,只有疲惫:苏晴,你不是错了,你是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是当年被苏晴踩皱的便签复印件,上面的字迹还能看清:苏晴亲启:第三页的便利店场景,我加了暖光……
这个便签,我捡回来了,一直放在钱包里。陈默的声音很轻,我以为你会回头,会看到我画的用心,会问我‘冷不冷’‘累不累’。可你没有,你连我送你的设计稿都扔了,连我蹲在门口画的场景都嫌廉价。
他把便签递给苏晴,转身走向女生:小冉,我们走。
女生点了点头,跟在陈默身后。苏晴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发现女生脖子上戴着一条钢笔项链——和当年陈默没送出去的那款一模一样。
车子驶离停车场时,苏晴蹲在地上,抱着那个牛皮纸盒子哭了起来。盒子里的设计稿散落一地,最后一页的小字被眼泪打湿:苏晴的香气日记,以后每一年都帮你画。
她终于明白,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像被撕碎的画纸,就算粘好了,也会留下永远的裂痕;有些人一旦推开,就像熄灭的烟花,就算再等多久,也不会再亮起来。
一周后,苏晴的公司宣布破产。核心项目失败后,客户纷纷解约,员工批量离职,老板卷着仅剩的资金跑路了。
苏晴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时,看到桌角的垃圾桶里,还放着当年被她撕成两半的方案册——不知道是谁捡了回来,用透明胶一点点粘好了,封面上的便签还在,只是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她拿起方案册,指尖摩挲着那些裂痕,突然想起陈默当年站在她公寓里,眼睛亮亮地说我改了五版的样子。
走出写字楼时,阳光有点刺眼。手机响了,是一条行业新闻推送——奥美宣布晋升陈默为创意副总监,负责新的奢侈品项目,合作方正是当年她没拿下的那个品牌。新闻下面配了张照片,陈默穿着西装,站在领奖台上,身边的女生递给他一个暖手宝,他笑着接过,眼里的温柔,是苏晴从未见过的。
苏晴关掉手机,慢慢往前走。街上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当年那个被撕碎的方案册,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她后来换了座城市,找了份普通的设计助理工作,每天帮助设计师改字体、调配色,就像当年的陈默。有次加班到深夜,她蹲在便利店门口画草图,手冻得发红,突然想起陈默说过蹲在门口画了三个早上,眼泪掉了下来。
她终于明白,当年她嗤之以鼻的廉价,是陈默拼尽全力的真心;当年她不屑一顾的底层设计师,是她这辈子再也遇不到的宝藏。
而那个曾经在深夜为她画香气日记的男生,终于找到了愿意珍惜他画笔的人。苏晴只能在回忆里,抱着那些泛黄的画纸,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却再也没人回应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