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暴雨如注,我从刺骨的冰冷中醒来。
身下是湿滑的青石板,鼻尖充斥着垃圾桶的馊味和雨水的腥气。
我蜷缩在巷口,浑身湿透,冷得牙关都在打颤。
混乱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
我是姜念,二十一世纪最年轻的苏绣非遗传承人,为了修复一幅明代的双面绣《百鸟朝凤图》,我熬了七天七夜,最终倒在了工作台前。
再次睁眼,我成了另一个姜念。
一个被设计学院以抄袭为名劝退,走投无路,在同一个雨夜跳河自尽的女大学生。
她的记忆尖锐地刺痛着我。
那份被她视若珍宝的毕业设计,是她熬了整整三个月的心血,却被她爱入骨髓的男友宋哲远偷走,转手卖给了商业公司。
为了做得天衣无缝,宋哲远联合了她的室友林薇薇,伪造了聊天记录和设计稿的时间戳,反咬一口,将她钉死在抄袭的耻辱柱上。
铺天盖地的网暴和羞辱,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我,就在她沉入冰冷河底的那一刻,占据了这具身体。
手机早就欠费停机,银行卡里仅剩的37.2元是她最后的尊严。
出租屋的门锁被换,所有东西都被房东当垃圾清了出去。
我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像个孤魂野鬼,游荡了一整天,饿得眼前发黑时,只能弯腰去翻垃圾桶,靠捡几个矿泉水瓶换来一个冰冷的馒头。
傍晚,雨势渐小,我踉跄着走进南市最破旧的旧货街。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在收拾地摊,那些零散的布头、颜色暗沉的绣线、生了锈的针头,在别人眼里是垃圾,在我眼中却亮得惊人。
我的目光死死锁住一个角落里不起眼的木盒,里面是一捆泛黄的蚕丝线。
标签早已模糊,但那几个字我至死都认得——苏绣特用·已绝版。
奶奶,这个……多少钱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八十。王奶奶头也不抬。
我攥紧了口袋里捡瓶子换来的最后两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心沉到了谷底。
我深吸一口气,颤声说:奶奶,我能用我的手艺换吗我……我会刺绣。我只要四十块钱的线,剩下的,我帮您绣东西来抵。
王奶奶这才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我狼狈不堪的脸上打量了许久,她沉默片刻,从我手里抽走那两张二十块,然后把整盒线都塞进了我怀里。
丫头,你这眼神不像讨饭的,倒像个绣娘。这线是我年轻时收的,放了快三十年了,你要是真有那本事,就别糟蹋了它。
那一瞬间,巨大的酸楚和暖流直冲鼻腔,我险些落泪。
我抱着那盒比我命还重要的蚕丝线,回到了栖身的桥洞下。
借着昏暗的路灯,我颤抖着剪开线团,指尖触碰到蚕丝的瞬间,一种阔别已久的熟悉感传遍四肢百骸。
我凭着记忆,绣了一幅最简单的缠枝莲手帕。
就在最后一针落下的瞬间,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我脑中轰然炸响:
【叮!检测到宿主完成传统苏绣技法‘抢针’与‘套针’组合,神级刺绣系统正在激活!】
【绑定成功!
新手礼包已发放,可选赋能效果:安神(稳定情绪)、净心(提升专注)、悦目(轻微魅力加成)……请选择其一附加于当前作品。】
我愣了足足三秒,随即毫不犹豫地在意识里默念:选择安神。
话音刚落,我手中的手帕泛起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青色微光,随即隐没不见。
第二天,我在旧货街的角落里支起一个小摊,一张破纸板上写着手工苏绣定制,可笑又寒酸。
一上午都无人问津。
直到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街口。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大、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下来。
他面色阴沉,眉宇间拧着化不开的戾气和焦躁。
是陆氏集团的陆景深。身旁的王奶奶小声嘀咕,听说为了旗下那个国风品牌转型的事,愁得整宿睡不着觉,脾气越来越差了。
我看着他步伐沉重地从我摊前走过,带起一阵冷风。
就在他即将走远时,我猛地站起身,伸手拦住了他。
先生。
他皱眉,不耐烦地看来。
我将那方缠枝莲手帕递过去:这个送您,或许能驱烦解郁。
他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轻蔑,似乎想开口斥责,但我已经不由分说地将手帕塞进了他的西装口袋。
他脚步一顿,最终还是冷着脸走了。
三分钟后,已经走到街尾的陆景深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用一种极度震惊的眼神看向我这边,眼中的戾气竟消散了大半。
当晚,王奶奶气喘吁吁地跑到桥洞下找到我,脸上是掩不住的激动和狂喜:丫头!出息了!陆总派人来问了!问那手帕是谁给他的!他秘书说,陆总有近十年的顽固性失眠,昨晚……昨晚竟然一口气睡了六个小时!
我抬头望着被城市灯光染成昏黄色的夜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宋哲远,林薇薇,你们说我抄袭
等着吧,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会用一针一线,把你们所有人都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王奶奶看着我,眼神发亮,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丫头,陆总的人还问了……问你愿不愿意见他一面。不过,在那之前,奶奶这倒是有个小活儿,不知道你接不接
第2章
我几乎没有犹豫,冲着王奶奶粲然一笑:接,当然接。奶奶您介绍的活儿,我放心。
王奶奶的小活儿其实不小,是几位老主顾的私人定制。
一位是要给即将高考的孙女绣一方能凝神静气的帕子,一位是想给常年失眠的丈夫做个安神枕套。
这些对我来说驾轻就熟。
交货那天,系统提示音在我脑中接连响起:【完成订单×3,解锁‘静谧蓝’特殊染线配方】【刺绣熟练度提升,可承载更复杂赋能结构】。
我用赚来的第一笔钱,在老城区租下了一间十平米的老式阁楼。
月租便宜,但阳光很好。
我把墙壁刷白,挂满了自己复刻的历代苏绣图谱。
夜深人静时,这里就是我的王国。
我尝试着用新解锁的‘静谧蓝’染线,制作了一条带有【净心】效果的书签,专供那些被焦虑和压力包围的备考学生。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在一个手作平台上架了十条,没想到三天就售罄了。
与此同时,一则消息在设计圈炸开了锅。
全国最受瞩目的锋尚杯新锐设计师大赛,开启了海选报名。
这曾是我和宋哲远一起憧憬的舞台,如今,却成了他和林薇薇秀恩爱的背景板。
媒体早已将他们包装成天才情侣档,盛赞他们的作品完美融合了东方古典意境与现代利落剪裁。
可笑,那些所谓的东方意境,哪一笔不是偷窃于我被尘封的设计稿
我平静地登录官网,在姓名一栏填下姜念,然后提交了一份以破茧为主题的系列概念图。
灵感,正是我外婆传下来的、濒临失传的苏绣破丝绣技法——将一根丝线劈成几十分之一,绣出的蝶翼薄如蝉翼,仿佛随时会迎风飞走。
报名截止那天,评审办公室外,林薇薇正娇俏地挽着宋哲远的手臂撒娇:哲远,这次的冠军肯定是我们的啦,我已经想好庆功宴要去哪里了。宋哲远一脸得意,刮了下她的鼻子:放心,一个被学校扫地出门的废物,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踏进设计圈半步,没人是我们的对手。
话音未落,一位工作人员拿着刚打印出来的最终入围名单从他们身边走过。
林薇薇随意地瞥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却骤然凝固。
宋哲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那薄薄的纸页上,姜念两个字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们的眼球。
不可能!林薇薇猛地抓过那份名单,声音尖利,她不是被退学了吗她哪来的资格参赛
负责初审的陈导听见动静,冷冷地抬起头:锋尚杯只看作品,不看履历。这位姜念选手的概念图评分位列前十,其中对传统工艺的理解和创新应用,技术细节远超本届平均水准。
宋哲远的脸色瞬间铁青。
他立刻走到一旁,打电话给他早就打点好的评委熟人,可对方的回复却让他心凉了半截:这次海选全程匿名评审,为了保证公正性,连我们都看不到作者的真实信息,只看作品编号。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慌乱。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在提交的每一幅电子图稿的数字签名里,都用精神力嵌入了一道微型符纹,附加了【真实印记】的低阶效果——任何试图复制、篡改图纸的行为,都会直接导致图像数据链断裂,变成一堆乱码。
我的东西,谁也偷不走。
当晚,林薇薇不死心,借着她实习生的身份偷偷潜入评审资料的备份室,企图删除我的档案。
然而,她惊恐地发现,所有入围的电子文件都被二次加密封存,而那份唯一的纸质打印稿,则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不翼而飞。
她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一条意有所指的动态:某些人就算削尖了脑袋挤进比赛又怎样,毕竟道德有亏的人,作品也不会干净到哪里去。这条动态在他们刻意营造的天才情侣光环下,迅速发酵,引来无数猜测。
而我,正坐在阁楼的灯下,任由窗外的风言风语吹过。
我的指尖在一件旗袍的雏形上飞快穿梭,丝线在布料上留下神秘而复杂的纹路。
这是我为接下来的比赛,准备的真正杀手锏。
就在这时,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宿主周边存在高密度‘韧性’情感波动(复仇意志),满足‘惊鸿’特效前置条件,是否预载】
我伸出手,轻轻抚过旗袍上那只尚未点睛的凤凰,唇角微扬,在心中默念:当然。我要让他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光芒万丈。
第3章
决赛名单公布,我正式进入八强。
消息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网络上的舆论瞬间两极分化。
质疑声铺天盖地而来:一个深陷退学丑闻、被指抄袭的人,凭什么进决赛主办方眼瞎了吗
但另一边,也有人翻出了我早期为了糊口,在网上挂售的几款刺绣配饰。
那些小小的荷包、扇坠,在粗糙的镜头下,却透着一股奇异的生命力。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她的东西有种宁静的美感,像是会呼吸。
楼上加一,我买过她一个书签,现在还夹在最爱的那本书里,感觉连文字都沉静下来了。
这些零星的善意,在巨大的恶意浪潮中,如风中残烛。
而我不知道的是,远在陆氏集团顶层办公室,陆景深正反复播放着我提交的破茧系列视频解说。
他的指尖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目光最终定格在我讲解双面异色绣的那一帧。
视频里的我,眼神清亮而专注:真正的刺绣不是依附于布料的装饰,它是独立的生命,它有自己的呼吸。
他深邃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侧头对身后的助理吩咐:查清楚那个叫姜念的女孩,现在最缺什么资源。记住,不动声色地帮一把。
于是,就在我为决赛作品的高级缎料发愁时,一家名叫云锦居的老字号绣坊主动联系了我,表示愿意以几乎是成本的价格,为我提供所有面料。
我只当是自己之前那些小作品带来的好运,却不知,这家濒临倒闭的绣坊,正是陆氏集团为了扶持传统工艺而暗中控股的项目之一。
面料解决了,更大的难题摆在眼前——我的设计是一件极度考验剪裁功力的苏绣旗袍,我需要一位真正精通传统旗袍立裁的老匠人。
王奶奶听了我的难处,沉吟半晌,给了我一个地址:城西棚户区,你去找一个姓赵的师傅,就说是我让你去的。
我在一个漏雨的屋檐下找到了赵工。
他头发花白,正戴着老花镜,佝偻着背,为一个年轻女孩修改裤脚,动作一丝不苟。
很难想象,他曾是沪上顶级高定工坊的首席裁缝,只因拒绝用廉价的化纤面料替代真丝,被资本排挤出局,落魄至此。
我没有多言,直接摊开自己绘制的结构图和用硬纸板做的立体模型。
赵工扶了扶老花镜,起初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可越看,他的手就越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亮:小姑娘,你这肩线弧度、腰省的分布……是民国时期‘沈家样’的变体谁教你的
祖上传下来的。我平静地回答。
他整个人都怔住了,眼眶迅速泛红,声音里带着颤抖: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了,再没人记得这套讲究了……
他答应了,但提出了一个条件:决赛那天,我要亲眼看着这件衣服,穿在真人身上,走上那个大舞台。
我郑重点头。
接下来的七十二小时,我和赵工几乎是以命相搏。
我在阁楼里不眠不休地刺绣,他则在自己的小作坊里通宵达旦地剪裁。
每一寸面料的滚边,都经过我用系统特调的柔光金线处理,在灯光下会泛起月华般温润的光泽。
内衬更是暗藏玄机,我用三种不同色阶的丝线,绣了三层渐变的暗纹,只为在转身的某个特定角度,能绽放出惊鸿一瞥的效果。
决赛前夕,主办方安排最后的彩排走台。
我捧着半成品的外罩,小心翼翼地走向后台。
林薇薇端着一杯滚烫的咖啡,状似无意地与我擦肩而过。
哎呀,对不起!她惊呼一声,整杯咖啡不偏不倚,尽数泼在了旗袍的胸口位置。
深褐色的污渍迅速晕开,像一朵丑陋的疤。
宋哲远站在不远处,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崩溃,会尖叫。
然而,我只是静静地看了那片污渍三秒钟,然后面不改色地从随身的针线包里取出工具,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块被污染的面料小心翼翼地拆了下来。
就在众人以为我要放弃时,我坐了下来,飞针走线。
不过十几分钟,一幅意境萧瑟的残荷听雨图便在原先的污渍处跃然而出。
我用深浅不一的褐色丝线,将咖啡渍的轮廓巧妙地化为残荷的脉络,几笔写意的线条勾勒出雨打荷叶的动态,针法细腻到连路过的评委都驻足惊叹。
宋哲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咬牙切齿地低语:她怎么敢这么镇定难道真有点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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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眼,冲他回眸一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他和林薇薇的耳朵里:不好意思,你们偷走的设计图里,可没有教这一针。
更重要的是,在拆下那块布料的时候,我悄悄将一小片沾有林薇薇清晰指纹的咖啡渍布料,封存在了密封袋里。
回到阁楼,我立刻启动系统扫描。
指纹比对成功。
系统顺着这条线索,迅速侵入了林薇薇的手机云端相册,在一个加密的隐藏文件夹里,找到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赫然是原主电脑桌面的截图,上面是我那份未完成的设计稿。
照片的详细信息显示,拍摄时间为抄袭案发前三天,IP地址,精准定位在宋哲远的高级公寓。
证据链,完美闭环。
我换上一张不记名电话卡,拨通了赛事纪律监察组的匿名举报电话,同时将加密的证据文件包发了过去。
我建议你们,好好查一查林薇薇和宋哲远两位选手的原创性来源。
电话挂断,我走到窗边,望向无垠的夜空。明天,就是决战之日。
我轻轻抚摸着衣架上那件即将惊艳世人的苏绣旗袍,它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华,仿佛有了生命。
明天,我要让全世界都记住这个名字——姜念。
夜色渐深,喧嚣了一整天的城市终于沉寂下来,只剩下远处几点零星的灯火。
第4章
凌晨三点,我蜷在阁楼沙发上假寐,手机毫无征兆地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上弹出的加密新闻推送标题刺目:‘锋尚杯’紧急启动原创性复核程序,两名热门选手涉嫌设计剽窃,资料正由第三方机构溯源比对。我嘴角微扬——昨夜那通匿名举报,起作用了。
但真正让我心底安稳的,是视网膜上刚刚浮现的一行幽蓝色小字,系统完成了对惊鸿特效的最终校准:【能量回路稳定,视觉增幅可达800%,持续时间90秒,触发条件:情绪共鸣+强光舞台】。
我指尖轻轻抚过旗袍真丝内衬上,那层用特制柔光金线密密绣成的凤凰纹路,它冰凉柔滑,却仿佛藏着滚烫的脉搏,只等在聚光灯下彻底苏醒。
赵工昨夜临走前,抚着这件心血之作,眼神狂热又敬畏:这衣服有魂。我知道,它承载的不只是巧夺天工的技艺,更是属于原主,那份未竟的尊严。
上午九点,主办方紧急召开的闭门会议气氛凝重。
陈导面沉如水,当着所有评委和几个主要赞助商代表的面,直接将一段由顶级技术团队还原的云端数据链视频投上大屏:画面清晰到令人发指,林薇薇的手机设备于案发前三日,通过一个跳板程序,远程截屏了原主电脑桌面上的设计稿文件夹,而那个跳板程序的原始IP地址,与宋哲远名下那套高级公寓的IP完全一致。
更致命的是,系统将他们提交的参赛作品与原主退学前遗留在学校服务器里的一份未公开手稿进行了像素级比对,三处核心结构图不仅完全重合,甚至连原主当时笔误画错的一条辅助线,都一模一样地出现在他们的原创设计里。
宋哲远当场暴跳如雷:这是栽赃!是伪造的证据!可当陈导面无表情地放出备份硬盘里另一段音频,那里面清晰录下了他向某商业公司兜售设计,并吹嘘灵感来源绝对干净,是个已经退学的死人时,他瞬间面如死灰,瘫坐在椅子上。
一直坐在角落里沉默不语的陆景深,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淡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全场嗡鸣:陈导,我建议保留姜念选手的参赛资格——她的作品,我们集团有兴趣做全球首发。陈导立刻点头,声音斩钉截铁:她不仅有资格,而且必须上台。
傍晚,决赛后台乱中有序。
我正由赵工协助,穿上这件仿佛为我量身打造的惊鸿旗袍,忽然听见隔壁更衣室传来林薇薇尖利的哭喊,带着哭腔的辩解撕心裂肺:景深哥,我真的没有!我不知道那是偷的,是宋哲远骗我用的图!我透过门帘的缝隙望去,只见陆景深负手而立,背影挺拔,目光冷峻如冰:林小姐,你三天前在直播里说,你的灵感来自一个关于凤凰的梦境。可你作品里那款肩部镂空结构,是姜念三年前在校刊上发表的课程作业,主题是‘涅槃’。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出,恰好与门缝后的我对上了视线。
他脚步顿了顿,深邃的眼眸里情绪难辨,最终只化为一句低沉的话语:等你,惊艳全场。那一刻,我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拉上了旗袍背后的最后一道暗扣。
镜中的女子,身披流光,眉眼清冷,宛如从一幅尘封的古画中一步步走来。
今晚,不是复仇的终点,而是我姜念——以真才实学,登顶的开始。
后台通往舞台的通道灯光幽暗,只有尽头那片舞台的轮廓被勾勒出来,像一个等待着王者的巨大光晕。
我深吸一口气,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指尖。
耳返里,传来总导演冷静的倒计时。
三,二,一。
属于我的聚光灯,亮了。
第5章
灯光将我的影子拉得修长,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几乎要掀翻整个秀场的天花板。
我微微颔首,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
这是迟来的正义,也是我为原主讨回的公道。
侧幕传来一阵尖锐的叫骂,林薇薇像疯了一样尖叫着冲向后台,被两名保安死死架住。
不可能!姜念你这个贱人,你用的是什么作弊手段!那视频是伪造的!她的妆容哭花了,面目狰狞,再也没有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名媛模样。
而另一边,宋哲远脸色惨白如纸,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双腿一软,竟直接瘫倒在地,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跳梁小丑的结局,从他们动了歪心思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走下T台,王奶奶和赵工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王奶奶激动得握住我的手,指尖都在颤抖:好孩子,太好了……‘抢针破丝’这门手艺,没断在我们这一代手里,没断!赵工更是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他推了推眼镜,压低声音道:你那‘虚实乱针’,是怎么想到跟‘沈家样’的结构光影结合的我研究了一辈子,都觉得那是两条平行线,你……你简直是个天才!
我笑了笑,正要谦虚几句,一个沉稳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姜小姐,我们能聊聊吗
我回过头,对上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是陆景深。
他不知何时离开了评委席,此刻就站在我面前,目光锐利地落在我身上的旗袍上,仿佛要将每一根丝线都看透。
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场,让周围嘈杂的人声都仿佛安静了下来。
陆先生。我礼貌地点头,心中却暗自警惕。
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给我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他没有绕弯子,单刀直入:你这件作品,用的不是普通面料。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他顿了顿,视线从旗袍移到我的脸上,它有一种很特别的能量,能够安抚心神。这不是单纯的工艺能做到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他竟然能察觉到月华丝的特殊效果
系统出品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但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麻烦。
见我沉默,陆景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像是了然于心。
我无意探究你的秘密。他递过来一张纯黑色的名片,上面只有一串烫金的电话和他的名字,我只对创造出它的人感兴趣。姜小姐,你的才华,不该只局限在一个小小的设计比赛上。
他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仿佛已经预见了我未来的某种可能。
我接过名片,指尖触碰到那微凉的质感。
后台的喧嚣、林薇薇的哭嚎、评委们的赞叹,在这一刻都迅速远去。
我看着名片上陆景深三个字,它们仿佛带着某种沉甸甸的分量。
这场比赛,是为了洗刷冤屈,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可现在,当尘埃落定,我才真正意识到,T台只是我的起点。
而真正的秀场,才刚刚拉开帷幕。
第6章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一场风暴酝酿成型。
姜念·东方高定的品牌发布会,就定在全城最瞩目的国际会展中心。
我站在后台,透过监视器看着T台上的流光溢彩,心脏跳得又快又稳。
赵工,这位当初对我爱答不理的刺绣大师傅,此刻正一脸虔诚地,亲手为压轴出场的模特别上第一枚缠枝莲胸针。
那是我最初为了糊口,绣在手帕上的图样,如今,它成了我们品牌的标志,印在了每一份邀请函上。
监视器的画面切到了贵宾席,我一眼就看到了王奶奶。
她戴着我前几天特意送去的苏绣披肩,那上面绣的是她最爱的喜鹊登梅。
老人家对着身边的名流们比划着什么,笑得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满脸都是骄傲。
我的心头一暖,又有些发酸。
准备好了吗姜念老师,接下来是主编专访时间。
我回头,看见了韩薇。
她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手里拿着采访卡,神情复杂。
作为《风尚志》的主编,她曾在一场酒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讥讽我不过是靠着噱头博出位的野路子,传统手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而现在,她的杂志最新一期封面,赫然是我穿着自己设计的旗袍的照片,标题是她亲笔写的——《从垃圾堆到高定台:一个刺绣者的觉醒》。
她走近我,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探究:说真的,你到底给陆景深灌了什么迷魂汤他从没为谁破过例,可你一开口说要个工作室,他二话不说,直接批了寸土寸金的陆氏产业园A栋。
我笑了笑,没回答。
大秀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落幕,模特们依次返场,最后,该我上台谢幕了。
我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踏上那条通往光明的T台,全场的灯光,却骤然熄灭。
尖叫和议论声在黑暗中像潮水般涌起。
一片死寂中,一道沉稳的男声透过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各位,请稍安勿躁。接下来不是走秀,是一场我的私人声明。
话音刚落,一束追光灯猛地亮起,打在了T台中央。
陆景深身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高定西装,从黑暗中缓步走出。
他平日里那双清冷锐利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温柔的星光,而他手中,郑重地捧着一只紫檀木盒。
他走到台前,当着全场的媒体和嘉宾,打开了木盒。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滞了。
盒子里,赫然是我送他的第一块手帕,那块绣着安神助眠草药的安神手帕。
它如今被精心装裱在天鹅绒的底座上,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陆景深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落在我身上,灼热得惊人:三个月前,这块帕子治好了我多年的失眠。但后来我发现,真正让我心安的,不是它,是它的主人。
全场哗然。
在无数闪光灯的疯狂追逐下,他单膝跪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另一只小巧的丝绒盒子,打开。
一枚钻戒静静躺在里面,而托起那颗璀璨钻石的,竟是用金银丝线以双面异色绣工艺打造的微缩缠枝莲图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坚定:姜念,你用一针一线,唤醒了沉睡百年的东方美学。现在,我想用我的余生,陪你绣完生命里的每一寸光阴。嫁给我,好吗
时间仿佛静止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眼里的星辰和我擂鼓般的心跳。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给了我新生和底气的男人,忽然就笑了。
我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拿起话筒,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你确定我可是很贵的。
陆景深仰头看着我,笑了,那笑容足以让冰川融化:我陆氏集团,买得起全世界。
那……成交。
当晚,庆功宴结束,我刚走出宴会厅,一个憔悴的身影就从角落里冲了出来,拦住我的去路。
是宋哲远。
他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再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念念,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哀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你现在有了品牌,我可以帮你做市场,我可以……
我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没有一丝波澜,淡淡开口:你连抄袭都抄不全。我当初给你的每一张设计图里,都藏着七处只有我自己知道的苏绣暗记。你敢说,你懂吗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哑口无言,脸上血色尽失。
我没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陆景深早已等在车边,见我出来,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为我披上那件在秀场上引起世界轰动的惊鸿旗袍改良款大衣。
车子平稳地驶入城市的璀璨灯火中,那些闪烁的霓虹如星河般在车窗外倾泻而过。
我靠在他肩上,轻声说:你说得对,我不是为了复仇活着。我是为了,让苏绣,重新活过来。
陆景深握住我的手,手机在他口袋里疯狂震动,屏幕的光透过薄薄的西装布料,将他的侧脸映得明暗不定。
我知道,今晚这场发布会掀起的波澜,才刚刚开始。
第7章
网络的发酵速度远超我的想象。
陆景深在发布会上的惊天一跪,连同他眼底不加掩饰的深情,被剪辑成无数个版本的短视频,一夜之间血洗了各大平台。
我的名字,姜念,也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从一个仅在时尚圈内小有名气的设计师,被粗暴地推上了热搜榜首,后面跟着一个刺眼的爆字。
可热度带来的并非祝福,而是淬了毒的利箭。
笑死,一个靠摆旧货摊起家的退学女,凭什么一步登天嫁进陆家
陆总是不是被下了降头放着门当户对的周曼琳不要,去扶贫一个穷鬼
很快,就有营销号扒出了我早年最落魄时,在桥洞下裹着旧报纸栖身的黑白照片,配上耸人听闻的标题:《草根逆袭
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情感绑架》。
舆论的烈火上,周曼琳又浇了一桶油。
她以陆景深老友的身份接受了一家主流媒体的专访,镜头前的她妆容精致,语气里满是恰到好处的惋惜:景深他……是个追求极致美学的人,眼里揉不进沙子。可这次……也许是他最近太累了,需要一些……嗯,质朴的东西来放松一下吧。
她每一个字都像棉花,组合起来却是一把淬毒的软刀子,句句都在暗示我借作品博取同情,靠婚姻攀附高枝,是个不入流的货色。
韩薇气得把最新款的手机都摔在了地毯上,屏幕瞬间碎裂:这帮眼瞎的键盘侠!自己活在泥里,就见不得别人干干净净地站在云端发光!
我捡起她的手机,平静地关掉电源。
与这些人隔空对骂,只会拉低我自己的格调。
我没有在任何平台回应一个字,而是回到工作室,反锁了门,悄然启动了系统面板上一个从未被点亮过的隐藏功能——【记忆回溯绣】。
这是我晋升为大师级绣娘后,系统首次解锁的高阶能力。
它能通过特定的刺绣针法,还原并读取一件物品上承载过的最强烈的情绪与记忆片段。
我从保险柜里取出那块曾被陆景深高价拍下、又被他装裱起来的安神手帕。
在手帕背面一个几乎无法被察觉的极小角落,我用一根特制的银线,补上了一道系统给出的复杂符纹。
当我最后一针落下,指尖仿佛触到了电流。
我闭上眼,刹那间,无数画面与情绪碎片涌入脑海。
我看到了陆景深在无数个深夜里,因头痛而辗转反侧的焦躁;我看到他第一次拿到这块手帕时,指尖摩挲着上面纹路,紧锁的眉心奇迹般舒展的瞬间;我甚至听到他在某个浅眠的午后,握着帕子,于梦中发出一声极轻的低语: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就好了……
原来,在他冰冷的外表下,藏着如此汹涌而孤独的渴望。
我将这些由刺绣唤醒的、最纯粹的情绪波动,通过系统的转化功能,编译成了一段时长仅有一分钟的可视化艺术影像。
画面里没有具体的人或物,只有流动的光影和变幻的色彩,但其中蕴含的焦灼、渴望与最终的宁静,却仿佛能穿透屏幕,直击人心。
我给它命名为《心绪之痕》,匿名投给了正在举办的国际数字艺术双年展。
展览开幕当天,我的作品被投影在主展厅的巨幕之上。
整个展厅鸦雀无声,观众们仰着头,仿佛被那无声的画面攫住了心神,竟能清晰地感受到画中人那剧烈起伏的情绪。
有外媒记者当场惊呼:这简直是东方的巫术!一种能让人共情的魔法!
《心绪之痕》一夜封神,国内外的艺术评论家不吝赞美之词。
舆论的风向,也在这绝对的实力面前,悄然逆转。
我的天,她连一个人的心跳和渴望都能绣出来,我们凭什么说她不配
周曼琳彻底坐不住了。
她私下里联系了早已销声匿迹的宋哲远,试图高价买下他手中所谓姜念抄袭证据的残余资料,做最后一搏。
她不知道,我早已委托赵工,从我当初那个出租屋的废品堆里,翻找出了一台被宋哲远丢弃的损坏硬盘。
经过顶尖技术人员的连夜抢修,里面一份被格式化的录音备份,被奇迹般地恢复了。
录音里,宋哲远和林薇薇密谋的声音清晰可辨:……等她名声彻底臭了,咱们再把那批‘破茧’系列的设计稿包装成原创复刻款,绝对能卖个高价!
我将这段录音剪辑出最关键的三十秒,附上无法伪造的时间戳和IP地址验证报告,匿名发给了韩薇。
第二天,《风尚志》的头版位置,刊登了一篇由韩薇主笔的深度调查——《谁在贩卖羞辱
一场针对天才设计师的精准围猎》。
文章抽丝剥茧,矛头直指周曼琳的公关团队深度参与了这次抹黑链条。
在《风尚志》紧急召开的媒体发布会上,韩薇站在聚光灯下,举着平板电脑,直接公放了那段录音。
她对着台下无数闪光灯冷笑:有些人,嘴上说着追求极致美学,背地里却在干着踩碎别人尊严和心血的龌龊勾当。
所有的镜头在那一瞬间,齐刷刷地转向了嘉宾席上脸色煞白的周曼琳。
然而,就在当晚,我清理着邮箱里的垃圾邮件时,一封加密邮件却悄无声息地躺在了收件箱里。
发件人的署名,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法文标识——未来之家。
邮件标题更简单,只有两个英文单词。
一个赌约。
第8章
我和周曼琳的赌约,是拿下这次国际联名的最终合作权。
她笃定我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设计师,敌不过她在圈内盘根错节的人脉。
可她不知道,我的设计稿,早已让对方品牌总监惊为天人。
会议室里,气氛正好,合作意向几乎就要敲定。
门,却被人猛地推开。
一个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的中年女人冲了进来,一把抱住我,哭得梨花带雨。
念念!我的念念!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她叫姜玉兰,原主的生母。
我脑中系统冰冷的声音瞬间响起:[人物身份确认:姜玉兰。
亲缘关系:生物学母亲。
情感连接:已断裂。
]
当年原主父亲早逝,她嫌贫爱富,火速改嫁富商,便与尚在读小学的女儿切断了一切联系。
如今,她大概是从哪听说了我的品牌声名鹊起,立刻就找上门来演这出母女情深的戏码。
媒体的闪光灯快得像是在打雷,姜玉兰对着镜头哭诉自己多年的思念与悔恨,我亏欠她太多了,现在只想用余生来弥补!
公众的情绪瞬间被点燃,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对伟大母爱的赞歌。
只有我知道,系统刚刚扫描过她递来的那份所谓权威机构出具的亲子鉴定书,冰冷的电子音在我脑中回荡:[叮!
检测到伪造文件,DNA比对数据存在人为篡改痕迹。
伪造成本:十万人民币。
]
真正的母亲,原主的妈妈,早在大一那年就因积劳成疾,病逝在出租屋里。
这出戏,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还没来得及动作,姜玉兰已经变本加厉。
她趁我不备,竟以品牌联合创始人的身份,擅自出席了一场业内知名的慈善晚宴。
在台上,她含泪宣布,为了庆祝母女重逢,我的品牌将推出母女联名款苏绣丝巾,全球限量九十九条,单价九万八。
消息一出,满座哗然。
我的手机瞬间被打爆,连一向赏识我的陈导都打来电话,语气严肃地警告:姜念,你的背景故事是你品牌的一部分。如果涉及虚假宣传,你之前拿的所有奖项,都会被重新审视公正性。
我正想着如何反击,工作室的门被敲响了。
王奶奶提着一篮子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新鲜莲藕,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那是我第一次送她手帕时,她说自己最爱吃的东西。
丫头,她拉着我的手,压低了声音,我托人打听了,我认识你妈以前的老邻居,她说啊,那女人十多年前就跟着个有钱人跑了,街坊邻居都戳她脊梁骨,哪有什么骨肉情深
更重要的,是她从一个旧饼干盒里翻出了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年幼的原主穿着洗得发白的舞蹈裙,孤零零地站在舞蹈教室外,眼巴巴地望着里面。
而玻璃窗内,年轻漂亮的姜玉兰,正巧笑倩兮地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将这张照片扫描进电脑,与系统记录里那份真实的、盖着钢印的死亡证明并列,制成了一页触目惊心的PPT。
标题,我只用了六个字:《她不配让我叫妈》。
当晚,我没有预告,直接在品牌直播间开启了一场临时直播。
我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坐在镜头前,背后的大屏幕上循环播放着那张PPT,以及一段被系统修复的老旧监控录像:十二岁的原主,抱着湿透的作业本,在瓢泼大雨里站了整整四个小时,直到天黑,才终于放弃,一个人淋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家。
直播间的弹幕,从最初的姜念你什么意思快给你妈妈道歉!,慢慢变得稀疏,最终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对不起的弹幕飘过,像是点燃了引线,满屏的对不起瞬间刷爆了整个直播间。
最后,我摘下腕间一支最朴素的素银镯子,那是创业初期王奶奶怕我没钱吃饭,当掉自己嫁妆换钱,后来我赎回来送还给她,她又硬塞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我将它轻轻放在镜头前,声音平静却清晰:真正的家人,不会等你功成名就时,才拿着剧本出现。
那一夜,姜玉兰的社交账号因涉嫌欺诈被平台永久封禁,刚谈下的几个代言品牌连夜发布解约声明。
风波平息时,工作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陆景深走了进来,一身清冷,他将一份文件放在我桌上,是私人侦探的调查报告。
报告显示,姜玉兰背后有一整个公关公司在运作,而其中最大的一笔资金流向,最终指向了周曼琳的首席助理。
他看着我,眸色幽深,像藏着一片沉沉的夜海:下次,别一个人扛。
他顿了顿,又从公文包里拿出另一个烫金封口的信封,递到我面前,语气意味深长。
这是给你的,也是给她的。
第9章
陆景深将那份协议推到我面前,机舱外的晨光给他俊朗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你说过,要让苏绣重新活过来。现在,我们一起。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巴黎时装周那惊心动魄的九十分钟,仿佛还在昨天。
当时,后台的空气凝固如冰。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和惊呼声混杂在一起,我冲过去时,只看到赵工通红着眼,死死盯着那片狼藉。
为压轴秀准备的核心展品,那件复刻了惊鸿特效的云肩旗袍,被砸落的灯架撕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金丝银线断得七零八落。
完了。赵工的声音都在抖,备用料根本不够修这么大的口子,重新染色至少要七天!
后台瞬间炸了锅,几个年轻的绣娘甚至当场就哭了。
前场,衣香鬓影。
坐在头排的时尚界女魔头伊莎贝尔·杜邦正和身边人低语,嘴角那抹轻蔑我隔着屏幕都看得见。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等着看我们所谓的东方高定又一次沦为西方审美里猎奇的异域风情表演。
她会如愿吗我绝不允许。
就在这时,柳婕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她额上带着薄汗,眼神却亮得惊人:念念!我听说了!我有两匹月华丝库存,就是你上次教我调染的那个配方,颜色对得上!
她身后,还跟着五个精神抖擞的年轻徒弟。
人手我也带来了,随时能上手补绣!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就是我们手艺人,一脉相承,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时间,九十分钟。
我深吸一口气,大脑飞速运转,最后下达指令:启用应急方案——瞬影绣。
这是我最后的底牌,一种能在极限状态下将刺绣速度提升十倍的辅助模式,代价是结束后会陷入短暂的脱力晕眩。
但现在,我顾不上了。
我戴上特制的绣绷,整个世界在我眼中瞬间变得缓慢而清晰。
断裂的金线,撕裂的丝绸,每一个破损的细节都被无限放大。
我的指尖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穿针引线,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赵工,你带人修复裙摆的缠枝莲纹!
柳婕,你和你的人负责云肩部分的盘金绣!
其他人,立刻检查所有配饰,确保万无一失!
我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话,恐慌和混乱被强行压下,整个后台在我的调度下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
陆景深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撑开一把黑伞,为我挡住了头顶刺眼的灯光,也隔绝了外面记者们探头探脑的镜头。
伞下的方寸之地,成了我最安稳的堡垒。
最后一针落下,我将断裂的金线与新补的丝线完美融合,那道狰狞的伤口,赫然变成了一幅浑然天成的裂帛云纹。
仿佛天幕被撕开一道缝隙,露出了后面璀璨的锦绣山河。
完成的瞬间,巨大的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我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接住了我。
陆景深扶着我,目光落在我亲手再造的旗袍上,眼底有我看不懂的深沉。
他没有问我任何问题,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件旗袍从我手中接过,亲手为首席模特披上。
秀场音乐响起,全场陷入黑暗,唯有一束追光打在T台入口。
当模特身着那件裂帛云纹旗袍走出的瞬间,整个秀场鸦雀无声。
那道曾经的伤痕在灯光下流转着惊心动魄的光华,破而后立,宛如神迹。
我的天……伊莎贝尔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这不是修补,这是再造!是艺术的重生!
国内的直播弹幕彻底疯了。
我靠!她用一场灾难,绣出了一部神话!
这他妈才是真正的中国高定!文化输出的正确方式!
谢幕时,我牵着赵工和柳婕的手,一同走上T台。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我拿起话筒,对着全世界的镜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不是奇迹,这是中国手艺人的手,是我们一代又一代,用时间和心血熬出来的光。
三天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邀请函送到了我的手上,邀请我作为特邀顾问,参与全球濒危手工艺复兴计划。
而现在,回国的航班上,陆景深递给了我一份更沉甸甸的未来。
我接过那份《陆氏×姜念
联合非遗孵化基金》草案,指尖微微发烫。
巴黎的晨光正好,我以为这已经是故事最完美的结局。
然而,第二天一早,我被手机的疯狂震动吵醒。
陆景深走过来,关掉了我的闹钟,脸色却有些复杂。
他看着我,递过他的平板电脑,沉声说:巴黎时尚圈的头版头条都出来了,全是赞誉。但是……国内这边,出了一点意外。
第10章
我接过平板,指尖划过冰冷的屏幕。
头条是法文版的《VOGUE》,标题加粗,语气堪称狂热:当结构崩塌,她却用针线重建了美学秩序。下面配着高清大图,是我在T台尽头谢幕时,背后的旗袍残片在灯光下折射出破碎光翼的瞬间。
赞誉如潮水般涌来,可在这片浪潮的底下,一股暗流正悄然涌动。
我切换到国内的社交媒体,热搜榜上赫然挂着几个刺目的词条。
中国设计师巴黎卖惨
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
苏绣的投机取巧
点进去,是铺天盖地的质疑。
营销号们言之凿凿,分析我的旗袍撕裂得恰到好处,角度过于完美,一口咬定我是为了博眼球,故意上演了一场悲情叙事的戏码。
他们说,真正的匠人精神,绝不允许作品以破损的姿态面世。
我,玷污了苏绣。
比舆论更致命的,是另一则消息。
助理赵工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这位跟了我十年的刺绣老师傅,此刻眼圈通红,声音都在发抖。
那件主秀款,找不到了!他说,那件承载着惊鸿特效升级版,耗费了我三个月心血的旗袍,在昨晚的混乱中被当成了舞台废料,清运到了后台的垃圾暂存区。
他带着人翻遍了三辆回收车,连一根金线都没找到。
赵工急得捂住胸口,血压飙升:那是你三个月的心血啊!是苏绣现代转化的里程碑!我看着他几近崩溃的样子,心中反而沉静下来。
我沉默片刻,戴上口罩和手套,转身独自走向秀场后巷那个阴冷潮湿的封闭仓库。
就在我推开铁门的一瞬间,只有我能看到的系统界面在眼前悄然浮现:【检测到高价值材料残留能量波动,建议启动‘溯源回绣’辅助定位】。
我没有立刻依赖这个金手指。
我先是调出了昨晚的布控记录,一行小字吸引了我的注意——安保主管安托万,曾在凌晨两点下令,将一箱疑似贵重织物碎片单独封存,暂存于B7区的冷藏柜。
他不懂刺绣,但他军人出身的职业素养让他对任何异常材质都保持着高度警觉。
我在B7区的深处找到了那个贴着封条的编号箱。
打开它,一股冷气扑面而来,里面是一块被厚重油布包裹的东西。
我的指尖触上去,隔着布料,摸到了一段熟悉的、带着微光的柔光金线纹路。
心,瞬间定了下来。
当天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派人送来了一封手写便笺。
是伊莎贝尔·杜邦,时尚界的女魔头,执掌评论界生杀大权三十年。
便笺上是她标志性的花体字:若你愿向世界展示修复过程,我可为你争取一场临时加场——在卢浮宫装饰艺术馆的‘明日之艺’特别展。这是金字塔尖的设计师才能享有的殊荣,更是洗清我身上侥幸成功污名的最佳机会。
但她的条件近乎苛刻:四十八小时内,必须让作品重生,并且要能通过红外扫描验证无替代材料拼接。
这意味着,我不能用任何新布料去填补缺口,只能用残存的碎片,以最原始的工艺和材料,让它在撕裂处重新生长。
我回到临时工作室,将那堆残片在巨大的工作台上平铺开来。
它们像一幅破碎的地图,诉说着昨夜的惊心动魄。
系统提示再次弹出:【主能量回路断裂,需重构‘惊鸿’视觉增幅路径;可用‘断云引针法’借力残纹走势,成功率73%】。
我深吸一口气,转头问我的得力助手柳婕: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调试月华丝时,你说的那种‘露水凝光’的染前处理吗她眼睛一亮,立刻会意:还剩半缸母液!我这就去租冷链车运来!与此同时,赵工也找回了状态,他连夜拆解我以前的几件旧作,从中小心翼翼地提取出同批次未使用过的底衬丝缕,确保所有修复材料的纤维年龄都完全一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第三十六小时,我即将完成最后一步。
我采用了苏绣中早已失传的双面异色破丝绣里的禁忌针法——影穿针。
在旗袍背后那道最深、最狰狞的裂痕处,我用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金线,绣出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凤凰轮廓。
它并不显眼,在白日的自然光下仿若无物,唯有在强光斜斜照射的某个特定角度,那凤凰才会像一道金色的魂魄,从织物的撕裂处悄然浮现。
凌晨五点,作品终成。
在送去卢浮宫检测封装前,我特意邀请了安托万到场,请他作为第三方见证人。
他盯着高清显微影像下那细密到令人发指的针脚,喃喃自语:这种缝合密度……根本不像人类的手指能做到的。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次日,卢浮宫装饰艺术馆。
聚光灯缓缓亮起,那件被我重新命名为《涅槃》的旗袍悬于展厅中央。
昨夜的裂纹,如今已化作凤凰羽翼上最华丽的脉络,那些残损之处,正流转着比初版更摄人心魄的、破碎而重生的光华。
伊莎贝尔·杜邦站在展柜前,良久,良久。
最终,她转过身,缓缓摘下自己佩戴了三十年的那枚银质胸针,亲手、轻轻地别在了我的衣领上。
现在我知道了,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中国人常说的‘绣魂’,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