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雨夜订单】
23:47,雨像一层被撕碎的塑料膜,罩住整座城。
林晚把工位最后一盏台灯摁灭,才听见自己胃里空洞的回响——一整天就啃了半片吐司。她打开手机,外卖图标右上角浮着一枚血红色的小气泡：午夜红包补贴,最高立减20元。
她皱眉。公司规章严禁加班过零点,可主管在下班前五分钟甩给她一摞报表,明早八点董事长要看。她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
焦虑像电流顺着尾椎爬上来。她点开外卖页面,指尖微颤。
顶部Banner滚动着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
温馨提示：00:00后下单,可能遇见惊喜骑手哦～
林晚打了个寒战,却下意识把地址定位到出租屋,备注照旧：
【放门口即可,勿打电话,谢谢。】
她连打三遍,才按下提交订单。
屏幕闪白,像老式电视跳台。
订单编号：Y-09270001
骑手：阿酉（已接单,距离您0.1km）
0.1km她探头看向走廊——灯是声控,黑得能听见自己睫毛扇动的声音。
错觉吧……她安慰自己,却抓起背包冲进电梯。
二
00:00,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
数字红屏一跳到1,整栋楼的灯同时熄灭。
应急灯亮起的一瞬,她看见镜面里多出一张外卖纸袋,悬空立在自己肩后。
啊——！
她猛地回头,纸袋却消失,只剩冷雾在梯厢里盘旋。
电梯门开,大雨声灌进来。
公司大堂空无一人,保安亭黑着灯。
雨幕在玻璃门外拉出一层银灰色的帘。
她深吸气,拉开大门——
风像一只手推在她后背,伞面被掀起。
雨点砸在额头,冰凉得不像雨水,更像某种黏稠的、稀释过的奶油。
三
路边没有一辆出租车。
手机打车软件转圈,最终显示：附近暂无空闲车辆。
她只能往地铁站走,脚步越来越快,积水溅在小腿,像被无数冷唇吮过。
转过巷口,她突然停住——
前方路灯下,站着穿黄色外卖服的男人。
雨衣是干的,颜色旧得像被反复漂洗过,胸口LOGO：美味速递。
那家平台早在2008年就倒闭。
男人提一只暗红色纸袋,袋口用麻绳捆了死结,雨滴在绳结上抖落,却渗不进去。
他微微躬身,像老式服务员。
林小姐,您的订单。
声音平板,没有起伏。
林晚后退半步,我……我还没到家。
外卖准时送达,请签收。
他抬头。
那张脸在路灯光里像一张被水泡过的身份证：五官模糊,唯独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到毫米。
林晚注意到,他脚下没有影子。
雨声忽然静音,世界像被按下暂停。
外卖员朝前一步,纸袋递到她鼻尖。
一股陈年的冰冷甜腻从袋口溢出——
熊猫奶油包
她童年最爱的停产款式。
记忆像被撬开一条缝,母亲把热乎乎的奶油包掰成两半,递给她：晚晚不怕,吃完噩梦就飞走啦。
鼻尖一酸,她鬼使神差伸手。
指尖碰到纸袋的一刹,路灯嘭地炸裂。
黑暗里,只剩外卖员那句机械重复：
请——签——收。
四
林晚猛地缩手,转身狂奔。
雨声恢复,像无数细针追着她脊背。
她不敢回头,却能听见纸袋摩擦雨衣的嚓嚓声,贴身跟着。
地铁站入口亮着惨白灯管。
她冲下去,刷卡闸机滴滴两声,屏幕显示余额：0.00。
她明明上周才充了五十。
后面脚步声停住。
她回头——
闸机外,外卖员把纸袋轻轻放在地面,对她鞠了一躬,像完成某种仪式。
订单已送达,剩余两小时内补签有效。
说完,他转身走入雨幕,背影被水气一点点擦掉,像有人用橡皮在夜空涂抹。
纸袋留在原地,袋底渗出圆形水渍,却不是雨,而是一粒粒冰渣。
五
林晚喘着气,看地铁电子钟：00:09。
她给闺蜜苏小雨发微信：
我又出现幻觉了,好可怕。
发出去才想起——小雨三年前车祸去世。
她盯着消息已发出前面的红色感叹号,对方已不是好友。
她喉咙发紧,像被无形手指掐住。
电子钟跳到00:10,屏幕闪了一下,浮现一行白字：
温馨提示：您有一份待签收订单。
她低头看脚边——
那只纸袋,竟透过闸机,出现在她台阶下。
麻绳自动松开,纸盖啪地弹起。
里面躺着一只塑料餐盒,盖子裂一条缝,一只黑白相间的奶油包鼓出来,像被塞得太满的小兽。
奶油从裂缝渗出,颜色暗到发灰。
林晚再次后退,背抵墙壁。
她打开手机想拍照留证,屏幕却一片雪花,音量键失控咔嚓咔嚓连拍——
相册里,所有照片都是同一张：
她自己站在空荡地铁站,低头签收那只红色纸袋,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
可她明明没有碰它。
她手指颤抖,长按关机——
屏幕最后跳出一行扭曲小字：
违约金：1单位记忆。
六
列车呼啸进站。
林晚跳上车,车门合拢瞬间,那只纸袋被留在站台。
她松口气,却透过玻璃看见——
列车起步,纸袋旁多了一道影子：外卖员去而复返,拾起纸袋,抬头对她比了个2的手势。
第二趟送达预告。
列车灯闪,车厢陷入短暂黑暗。
黑暗里,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外,还有水滴落铁皮的声音。
低头——
座椅上,多了一滩水渍,形状像被拉长的奶油包。
她抬手摸脸,指尖沾满冰冷奶油。
恐惧终于冲破喉咙：
——！！
七
01:15,林晚逃回出租屋。
她反锁门,拉保险链,把所有灯打开。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灯泡钨丝膨胀。
她冲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拼命搓脸。
奶油味却越来越浓,像从毛孔里溢出来。
她抬头看镜——
镜面里,自己嘴角沾着一圈黑白奶油,正对她缓缓上扬。
那不是她的笑。
她尖叫一声,抄起漱口杯砸向镜子。
哗啦！
镜片碎成蛛网,碎片里每一张她的脸都在笑。
与此同时,门铃响了。
00:00。
不,墙上电子钟明明01:16。
门铃却固执地滴——滴——两声长,像午夜倒计时。
她贴着浴室门,不敢呼吸。
门外传来外卖员平板的声音：
林小姐,第二单已备好,请及时签收。
否则,将收取违约金。
林晚捂住嘴,指甲陷进掌心。
她低头看掌心——
不知何时,多出一条黑色签字笔迹：
倒计时：02:00:00
墨迹像活物,顺着掌纹缓缓爬行。
八
门铃停止。
走廊重归寂静。
她颤抖着打开手机,想报警,屏幕却先弹出外卖平台推送：
您的骑手正在门口等您,请勿超时。
订单详情依旧空白。
她点开客服图标,输入：我遇到了危险,帮我报警。
客服自动回复：
亲,外卖问题请拍照上传哦～
她崩溃地按下语音：
他要收走我的记忆！他根本不是人！
语音条发送,前面却出现红色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她愣住——
这明明是客服窗口,却像被谁拉黑。
门外,再次响起机械提醒：
还剩一小时五十八分。
林晚抬头,看向屋内唯一还算坚固的储物柜。
她冲过去,拖柜子抵门,背脊死死顶住。
灯光忽地熄灭。
黑暗里,她听见纸袋摩擦地面的嚓嚓声——
从屋内,从她脚边,一路贴到她耳后。
外卖员的声音近在咫尺：
雨很大,别忘了给五星好评。
下一秒,冰凉手指覆上她手背。
她尖叫骤起,整栋楼声控灯同时炸裂。
世界沉入漆黑。
九
凌晨第一声雷鸣,雨停了。
对面楼栋传来早班闹铃。
天光微亮。
林晚蜷缩在门厅地板,手里攥着一张泛黄收据。
上面一行扭曲文字,像被水泡过又烘干：
美味速递
收：林晚
费用：1单位欢愉
剩余：2单
违约金：1段记忆/灵魂
她眼神空洞,嘴角却带着轻松到陌生的弧度。
她忘了什么
她不知道。
只隐约记得,有人曾掰开一只热乎乎的奶油包,对她说：
吃完噩梦就飞走啦。
那个人是谁
她怎么也想不起来。
十
07:30,公司群里弹出主管@所有人：
报表提前到九点,迟到扣绩效。
林晚木然起身,洗漱,化妆。
镜子已碎,她对着碎片涂口红,每一块都映出她上扬的嘴角。
出门时,她低头换鞋——
门垫上,放着一只全新红色纸袋,麻绳捆得漂亮。
旁边,黑色签字笔写着：
今晚00:00,第三单。
她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像卸掉一块背负多年的石头。
她弯腰拾起纸袋,随手放进玄关抽屉,关门上班。
楼梯间,感应灯一盏盏亮起,又熄灭。
最后一盏灯,把她的影子拉得极长——
影子在墙上,对自己比了个3。
【第一章完】
【第二章　冰冷的外卖】
08:55,地铁二号线上,林晚对着车窗玻璃敷面膜。
面膜纸是昨晚剩下的,这会儿干得像第二层皮肤,随着列车晃动,一点点错位。
她却毫无知觉,指尖反复摩挲掌心里那行倒计时：
02:00:00
墨迹已褪成淡灰,却仍在皮下蜿蜒,像一条不肯愈合的静脉。
对面座位的小孩指着玻璃大喊：
妈妈,那个姐姐没有影子！
孩子母亲尴尬一笑,顺着手指看去——
清晨阳光斜射,车厢里每一道影子都清晰,唯独林晚脚下,空出一个人形。
母亲把人往怀里揽,小声训斥：别乱指。
林晚抬眼,对小孩做了个嘘的手势,嘴角扬起得恰到好处。
列车进隧道,黑暗一瞬。
灯再亮起,小孩已哭着躲进母亲胸口。
林晚低头,脚下影子回来了,却比她本人慢半拍,像被什么人拖着走。
二
公司电梯里,同事顾婧冲她打招呼：
早呀,昨晚加班到几点
不记得了。林晚答得轻快,顺手把碎发别到耳后。
她真的不记得。
记忆像被拔掉插头的幻灯片,最后一格停在——
一只热乎乎的熊猫奶油包被掰开,奶油流了满手。
是谁递给她
味道在口腔里复苏,甜到发苦。
电梯叮一声,19层到。
林晚抬脚,却听见咔嗒轻响——
鞋底踩碎了一只塑料叉子,和昨晚外卖袋里那一模一样。
她俯身,叉子尖端裹着干涸奶油,印着褪色小字：美味速递。
电梯门合拢,金属壁映出她惊愕的脸。
那张脸却对她露出一个不属于她的微笑。
三
工位上,报表堆成小山。
林晚打开Excel,屏幕闪了一下,列标题全部变成Y-0927。
她眨眨眼,标题又恢复正常。
主管在身后拍她肩：九点准时发我。
掌心倒计时忽然灼痛,她低头——
数字跳到01:30:00,像有人在皮下按了秒表。
她莫名心慌,跑去茶水间,用冷水冲手腕。
手机震动,弹出一条平台消息：
【您的骑手已到店取餐,预计00:00送达】
店名空白,商品空白,只有配送地址：
林晚的记忆·玄关抽屉。
她手一抖,手机掉进水池,屏幕朝上——
客服头像闪烁,发出语音：
亲,今晚想吃点什么我们推荐『愧疚套餐』哦。
声音是平的,像机械,又像极了她自己。
四
12:30,午休。
顾婧拉她下楼吃饭,她婉拒：我点外卖。
其实不饿,只是想知道——
如果她现在主动点一份正常外卖,能否把午夜那个订单顶掉
她打开主流平台,首页却弹出同款血红色气泡：
午夜红包补贴,最高立减20元。
唯一可选商家：美味速递（已打烊）。
打烊的店,为何还能下单
她点进去,商品栏只有一项：
空餐盒·专为收藏回忆
价格：0
配送：00:00
她颤着手指,把商品加入购物车,结算页却提示：
您已有一份进行中的订单,请先完成签收。
屏幕下方,灰色小字：
违约金：1段记忆。
林晚猛地摁灭手机,胸口冰凉。
原来,她根本逃不掉。
五
14:00,她请假提前下班。
理由：身体不适。
主管看她惨白脸色,痛快批准,还补一句：
报表我让别人做,你回去好好休息。
林晚道谢,转身却听见主管小声嘟囔：
这人谁啊怎么在我部门
脚步顿住,回头——
主管正茫然翻着员工名册,笔尖在某一格来回点,像找不到她的名字。
林晚喉咙发紧,快步离开。
六
15:30,她到家第一件事,是打开玄关抽屉。
那只红色纸袋安静躺着,麻绳自动松开,像欢迎主人回家。
她戴上一次性手套,把袋内物品一件件取出——
1.
空餐盒,透明塑料,盒壁贴着一张指甲盖大的便签：
收：母亲亲手做的熊猫奶油包
2.
塑料叉子,尖端缺齿,沾灰白奶油。
3.
一张收据,复写纸质地,蓝字模糊：
美味速递
收：林晚
费用：1单位欢愉
状态：已签收
她盯着已签收三个字,头皮发麻。
什么时候签的
她怎么不记得
便签上的字迹却越看越熟——
是她自己的笔迹。
七
17:00,她带着纸袋去物业,要求查电梯监控。
保安队长认识她,爽快调出中午录像。
画面里,她13:55进电梯,双手空空。
14:01出电梯,依旧双手空空。
纸袋从未入镜。
队长笑：林小姐,您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掌心倒计时忽然跳到00:30:00,刺痛让她弯下腰。
队长忙扶她：要不要叫救护车
她摇头,踉跄离开。
走出门卫室,她回头——
监控屏幕闪了一下,雪花屏里,外卖员站在她背后,对她比2。
八
18:30,天色暗得像打翻的墨。
林晚把家里所有灯打开,拿出红笔,在客厅墙壁写下：
林晚,别忘,今晚00:00,第三单。
写完后,她盯着那行字,却觉得陌生。
红笔在手中融化,变成奶油,顺着指缝滴在地板。
她尖叫一声,扔下笔,冲进洗手间。
镜子昨晚已被砸裂,碎片里,每一张她的脸都在笑。
她抬手想砸第二下,却看见最大那块碎片里——
背景不是自己浴室,而是一条幽暗走廊。
外卖员站在走廊尽头,左手提纸袋,右手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猛地后退,背脊撞墙。
镜中,外卖员却向前一步,像要从碎片里走出。
她扑过去,用毛巾盖住镜子,死死按住。
毛巾下,却传出平板声音：
还剩十分钟,请准备签收。
九
23:30,她抱着膝盖坐在玄关,眼睛死死盯着电子钟。
倒计时00:10:00开始跳动,每一秒都像钉子敲进指骨。
屋内安静得能听见灯泡钨丝膨胀。
忽然,所有灯同时熄灭。
黑暗里,她听见纸袋摩擦地面的嚓嚓声——
从卧室,从厨房,从阳台,四面八方。
她不敢动,泪水把袖口浸湿。
叮咚——
门铃响得温柔。
电子钟跳到00:00:00。
黑暗像被拉开的舞台帷幕,玄关的灯啪地亮起。
门缝下,塞进一张崭新收据：
美味速递
收：林晚
费用：1单位愧疚
状态：待签收
她颤抖拾起,翻面,极小的一行血字：
下一次,收走你的声音。
门锁自己转动,咔嗒一声,开了。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红色纸袋,端端正正放在门垫。
袋口敞开,里面躺着——
一只熊猫奶油包,和一只用线缝住的嘴。
她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掌心倒计时归零,墨迹像退潮,渗入血脉。
她抬头,看见对面楼栋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又熄灭。
最后一盏灯,把她的影子拉得极长——
影子在墙上,对自己比了个3。
十
00:01,雨停了。
林晚站在门口,弯腰拾起纸袋。
动作安静,熟练,像早已重复千遍。
她转身进屋,关门,落锁。
门合拢的瞬间,屋内所有镜子同时碎裂,却无声无息。
碎片里,每一张她的脸都在微笑,嘴角缝着黑线。
她走进厨房,把奶油包放进餐盘,用刀切成两半。
奶油流出,却不是白色,而是墨汁般的黑。
她拿起叉子,叉尖缺齿,沾灰白奶油。
她送入口中,一口一口,咀嚼得仔细而温柔。
脸上,泪水与奶油混成灰色溪流,顺着下巴滴落。
最后一口咽下,她抬头,看向客厅墙壁。
那行红笔大字：
林晚,别忘,今晚00:00,第三单。
字迹正慢慢淡去,像被谁偷偷擦掉。
她抬手,想阻止,却发现自己手指也开始透明。
她怔住,然后笑了。
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里面漆黑的、没有舌头的口腔。
无声的笑容里,她听见自己心跳——
咚,咚,咚。
像午夜敲门声。
【第二章完】
【第三章　空白监控】
00:27,物业保安亭。
陈尉把警车停在地库入口,远光灯扫出一道雨雾。他今晚值夜班,刚在片区群里看到19
栋
1401
报噪音扰民,报警人：林晚。
他皱眉——三个月内,这名字出现三次,每次都是午夜敲门声,可监控却神奇地坏掉。
保安队长老周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陈队,您自己看,录像我调出来了,真没人。
陈尉接过鼠标,把时间轴拖到
23:55。
画面里,19
栋一楼大厅灯火通明,电梯口空无一人。
00:00,屏幕右上角时间一跳,整幅画面瞬间雪花,持续
3
秒
12
帧,恢复后——
大厅依旧空无一人。
陈尉把进度条来回拖,雪花前后帧对比：
照明灯亮度、绿植叶片角度、电梯门缝隙,完全一致。
设备被脉冲干扰
可同一时间,18
栋、20
栋监控都正常。老周压低声音,更邪门的是,林小姐说自己
00:01
出门追外卖员,可电梯里愣是没拍到她进出。
陈尉指尖敲桌,把
18
栋电梯监控也给我。
画面分割：
左：18
栋电梯,00:00-00:10,林晚没有出现。
右：19
栋电梯,同一时间,依旧没有林晚。
陈尉抬眼,走廊监控呢
坏了,昨晚打雷,整层跳闸。
又是打雷
老周苦笑,陈队,说实话,这姑娘再报一次警,我都想辞职了。
二
01:10,陈尉按响
1401
门铃。
门开一条缝,防盗链没卸。林晚半边脸藏在阴影里,陈……警官
听说你又听见敲门
不是听见,她声音沙哑,是签收。
陈尉注意到,她左手缠着绷带,指缝渗着墨汁一样的黑。
手怎么了
写字,笔漏墨。她让开身,进来吧,反正……也快了。
什么快了
还有二十二小时三十三分。她抬头看墙上的钟,下一轮。
陈尉顺着她目光——
电子钟显示
01:11,可表盘背景竟是一张外卖订单截图：
商家：美味速递（已打烊）
商品：空餐盒
倒计时：22:33:00
他眨眨眼,屏幕又恢复成普通表盘。
林晚给他倒水,玻璃杯壁映出她自己的脸——没有嘴。
陈尉再看,一切正常。
林小姐,你最近有没有服用助眠药物
我倒是想睡,可它不许。
它
林晚指向门口地毯。
那里,放着一只红色纸袋,麻绳捆得漂亮,像刚送来。
陈尉戴上手套,打开——
空餐盒,塑料叉,一张复写纸收据：
收：林晚
费用：1
单位愧疚
状态：已签收
他翻到背面,极小一行血字：
下一次,收走你的声音。
他眉心直跳,这袋子,你什么时候拿的
它什么时候出现,我就什么时候拿。林晚语气平静,陈警官,你信我吗
陈尉没答,只把证物袋套住纸袋,我先带回去化验。
林晚苦笑,没用的,它认得路,会自己回来。
三
02:05,警车回所里。
陈尉把纸袋送进技术室。
值班小赵戴上口罩,陈队,这材质……像十年前的防油牛皮纸,可又防水,烧不着。
打火机凑近,火苗自动偏斜,像被风压。
小赵皱眉,我先做指纹。
十分钟后,报告出来：
仅检出林晚本人指纹,大量,新鲜；纸袋内部,零指纹、零
DNA、零纤维。
陈尉攥着报告,忽然想起林晚那句话——
它认得路。
他抬头,监控室钥匙给我,我再去一次。
四
03:20,19
栋天台。
陈尉举着强光手电,俯瞰整条小区主干道。
雨停了,路灯像排暗黄灯泡,灯下空无一人。
他却莫名觉得,有无数只眼睛在背光里看他。
手机震动,技术室小赵发来信息：
【陈队,纸袋——不见了！】
配图：证物台只剩空托盘。
陈尉低骂一句,冲下楼。
五
03:40,他再次敲
1401。
门没锁,虚掩。
林小姐
客厅灯全亮,却没人。
他拔枪,缓步进入。
浴室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
林晚跪在碎镜前,正用红笔在地面写：
别忘
00:00
字却一个个倒转,像被镜中世界的人书写。
陈尉喊她：林晚！
她回头,嘴角撕裂到耳根,黑线缝合,血珠渗出。
手里却举着那张已签收收据,对他晃了晃。
陈尉瞳孔猛缩,抬手揉眼——
一切正常,林晚只是脸色苍白,嘴角并无伤痕。
陈警官,她声音轻得像尘埃,它回来了,是吗
陈尉这才注意到——
她脚边,那只红色纸袋,安安静静躺着,麻绳甚至打了个新蝴蝶结。
六
04:00,他把林晚带回派出所。
值班民警面面相觑——
第一次见报案人住派出所的。
陈尉给她倒了热水,天亮我送你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林晚摇头,没用的,它只在
00:00
找我。
那就今晚
00:00
之前,我陪你。
林晚抬眼,眸子里浮出一点光,又迅速熄灭,你会害死自己。
陈尉笑,我命硬。
他在表格上填：
【陪伴申请,见证人：陈尉】
写完最后一笔,灯泡滋啦闪了一下。
他抬头——
天花板的监控探头,正对着他,慢慢扭转
15°,像无声注视。
画面里,他背后空无一人；
可探头信号指示灯,却从绿变红,像眨了一下眼。
七
白天
08:00-18:00,一切风平浪静。
陈尉带林晚吃早点、做笔录、跑技术室,甚至去看了心理医生。
医生诊断：急性焦虑伴现实解体,建议住院。
林晚拒绝,住了院,它也会把账单送到病房。
陈尉无奈,只能让她在所里休息。
傍晚,他买来两份外卖——
真·人类骑手,真·纸质小票。
林晚盯着那份热腾腾的牛肉面,忽然哭了。
我很久没点过正常外卖了。
她拿筷子,手抖得夹不起面。
陈尉帮她掰开一次性筷子,今晚
00:00,我替你签收。
林晚抬眼,泪水在眶里打转,你会看见自己的噩梦。
陈尉耸肩,人民警察的噩梦,顶多
KPI
不及格。
他想让气氛轻松,自己却先苦笑。
八
23:30,派出所二楼备勤室。
门窗关死,监控开着,记录仪架在墙角。
陈尉把那只红色纸袋放在桌中央,来吧,我守着。
林晚坐在他右侧,双手攥着水杯,指节发白。
电子钟跳到
23:45。
纸袋无风自动,麻绳滋啦松开。
陈尉打开执法仪,对准,不管你是谁,全程记录。
23:50,屋灯开始闪烁,像电压不稳。
23:55,记录仪画面出现雪花,与小区监控如出一辙。
陈尉用力拍机器,无济于事。
23:59,纸袋膨胀,像有什么在里面吸气。
00:00——
滴！
门铃响。
派出所的门铃,竟然响。
值班同事都在一楼,二楼走廊空荡。
陈尉拔枪,谁！
无人回答。
门缝下,塞进一张新收据：
收：陈尉
费用：1
单位好奇心
状态：待签收
林晚猛地抓住他手腕,别碰！
陈尉本能后退,可肩膀一沉——
一只苍白的手,从纸袋里伸出,搭在他肩头。
手指冰冷,带着雨夜与奶油混合的味道。
陈尉侧头,对上一张脸——
他自己的脸。
苍白,无表情,嘴角却上扬到极限。
签收,或支付违约金。
那张脸说话,声音却是林晚的。
陈尉心脏仿佛被冰水灌入,枪管抬起,却指了个空。
肩上的手、纸袋里的脸,同时消失。
只剩收据,飘落在地。
00:01,灯亮,监控恢复。
记录仪画面：
陈尉独自站在桌边,肩膀微侧,像被谁拍了一下。
林晚缩在角落,抱膝发抖。
地上,没有收据。
陈尉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多出一行黑色倒计时：
23:59:00
九
凌晨
01:30,陈尉开车送林晚回家。
雨又下了起来,刷雨器来回摆动,像催眠节拍器。
等红灯时,他看后视镜——
后座上,林晚安静坐着,嘴角没有缝痕,却苍白得近乎透明。
你……还好
林晚没回答,只抬手,指了指他方向盘。
陈尉低头——
仪表盘时钟,秒针疯狂倒转。
他再抬头,前方红绿灯数字同样倒着跑。
操！他猛踩油门,却听见车载广播滋啦跳频：
美味速递,温馨提示,下一单配送时间：00:00。
骑手：阿酉
距离您：0
米。
副驾座椅上,一只红色纸袋,不知何时出现。
袋口敞开,里面躺着——
一只熊猫奶油包,和一副手铐。
奶油包被掰开,奶油漆黑,像墨汁。
手铐内侧,刻着一行小字：
curiosity
kills
陈尉打方向盘,想靠边停车。
方向盘却自己锁死,车速飙升。
林晚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却像贴着耳廓：
陈警官,你信我了吗
陈尉咬牙,我信！
那就——签收吧。
不签！
他猛拉手刹,轮胎摩擦声刺破雨夜。
车横在空旷十字路口,红灯倒计到00:00。
整个世界,像被按下暂停。
雨点悬在空中,车灯照亮每一滴雨,却照不到前方。
陈尉侧头——
副驾纸袋,空了。
手铐,铐在他自己手腕。
钥匙孔里,插着一只塑料叉子,叉柄缺齿。
林晚的手,从后排伸出,轻轻覆在他手背。
违约金,先收利息。
她指尖冰凉,像浸泡雨夜的奶油。
陈尉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十
02:00,雨停。
警车停在
19
栋楼下,车门大开,空无一人。
车载记录仪,最后一段画面：
陈尉独自坐在驾驶位,右手铐在方向盘,头抵气囊,昏迷。
后排,没有林晚。
镜头角落,时间戳
00:00——
一只苍白的手,从副驾驶伸出,在镜头前,比了个3。
画面雪花,结束。
【第三章完】
【第四章　收据背面】
02:11,19栋楼下。
陈尉在驾驶座猛地呛醒,雨刷静止,世界安静得像被拔掉电源。
右手冰凉,他低头——手铐不见了,方向盘只剩一圈淡淡的水痕,带着奶油与铁锈混合的味道。
车载时钟停在00:00,秒针抽搐,无法前行。
他摸出警用终端,信号零格,定位显示：
您当前位置：美味速递（已打烊）。
推开车门,地面干燥,像雨从未下过。
他抬头,19栋14楼01户的窗,亮着一盏赤红的落地灯,灯光一眨一眨,频率——摩尔斯Y。
二
同一时间,1401室内。
林晚跪在客厅,正把红色纸袋里的东西一件件摆上茶几：
1.
空餐盒（盖子上用黑笔写着陈尉）
2.
塑料叉子（叉柄新刻了一行小字：curiosity
kills）
3.
一张新收据,背面朝上
她手指颤抖,却像被无形线牵住,不得不掀开收据——
背面,极小血字,一段完整的契约：
美味速递,专为心灵缺口者服务。
配送方式：每日00:00,一次。
收费规则：
①签收人可自愿支付情绪/记忆/时间/运气/人际任一项；
②拒签者,七日内一次性支付违约金——灵魂或等值存在；
③转赠、丢弃、毁坏餐盒,视为默认同意升级套餐；
④见证、干预、调查者,自动列为下一顺位客户。
——欢迎再次下单。
血字最后一行,像刚写完,尚未干透：
见证人：陈尉（已绑定）
林晚指尖沾上血,血立刻顺着指纹爬成一只极小熊猫,对她咧嘴。
她崩溃地想撕碎收据,纸张却像生进掌心,纹丝不动。
灯光骤灭,黑暗里,只有收据上的血字发光,一点点浮起,悬在她眼前——
距离违约金收取,还有
05:59:59
倒计时,跳动。
三
02:30,陈尉破门而入。
链条锁被他一枪崩断,火星溅到墙壁,照亮那行红笔大字：
别忘
00:00
林晚回头,泪痕在血光里发黑,你也被写进去了。
陈尉冲过去,一把握住她手腕,那就一起毁约。
他拖着她奔向厨房,打开燃气灶,蓝色火苗窜起。
收据被移到火舌上方,血字却像被冰包住,毫无损伤。
火光照出两人扭曲的影子——
影子的肩膀上,各趴着一只熊猫奶油包,正低头啃他们的脖子。
陈尉咬牙,把收据揉成团,塞进嘴里,生吞。
喉结滚动,纸团却卡在食道,不上不下。
他窒息般跪地,手指抠喉咙,抠得满嘴血。
林晚哭喊,没用的！规则不在这里！
那在哪里他嘶哑。
林晚抬眼,看向碎镜。
镜面雪花,像坏掉的监控,雪花里,一条幽暗走廊,无尽延伸。
外卖员站在尽头,左手提纸袋,右手举着——
一张新收据,正面写着：
林晚＋陈尉
费用：1
单位存在
状态：待支付
镜面下方,裂开一行白字：
入口已开启,00:00
前有效。
四
03:00,碎镜前。
陈尉用灭火毯盖住火,进去,也许能找源头。
林晚摇头,进去,就再也回不来。
留下来,五小时后魂飞魄散,区别
林晚沉默,半晌,至少,留一个人在外面。
她指向
receipt（收据）下方小字：
见证人干预,可转移订单给第三方。
陈尉秒懂,你想让我把你推出去,自己扛
你本就不该被卷进来。
陈尉嗤笑,我警察,天生爱管闲事。
他掏出随身笔记本,翻到空白页,用血写：
自愿承担林晚全部债务——陈尉
血字刚落,笔记本纸面立刻浮现熊猫水印,把血吸干。
镜面里,外卖员微微歪头,似在欣赏。
下一秒,林晚掌心的倒计时消失,而陈尉右手背,血数字暴涨：
05:29:59
林晚扑过去抢笔记本,还给我！
陈尉一把推开她,听着！我进去,你留外面,想办法把消息递出去——给媒体、给网安、给任何能曝光的人！只有公开,才有活路！
林晚哭到无声,没用的,它不怕曝光……
那就让它怕。
陈尉深吸一口气,抄起碎镜最大一块,像举盾牌,朝镜面猛撞——
哗啦！
玻璃碎成白雨,却没有碎片落地,而像被反向吸走,组成一扇旋转的雾门。
门内,是那条无尽走廊,天花板滴落黑色奶油。
陈尉回头,最后一次冲林晚笑：
00:00
之前,如果我回不来,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他抬脚,跨入雾门。
雾气立刻收拢,像巨兽闭嘴。
镜面消失,墙壁只剩一个黑洞洞的框。
林晚扑到框前,只抓到一把冰冷空气。
地板上,留下陈尉的执法记录仪,指示灯红得倔强。
五
03:40,林晚独自坐在客厅,看记录仪回放。
画面最后一段：
陈尉第一视角,走进走廊,灯光一明一暗。
两侧墙壁,贴满照片——
每一张,都是林晚。
1
岁、7
岁、18
岁、25
岁……
以及,她从未见过的——
26
岁、27
岁、40
岁、60
岁……
照片里的她,越来越老,眼神越来越空洞。
最后一张,是白发苍苍的林晚,抱着一只红色纸袋,坐在
1401
的废墟里,对镜头微笑,嘴角缝着黑线。
镜头下移,陈尉的手,正变成黑白相间的熊猫毛。
他喘着粗气,操,老子才不要变吉祥物！
他拔枪,对着最后一张照片开火——
照片碎,背后露出暗门,门牌：Y-0927
调度室
他一脚踹门,画面雪花。
记录仪到此结束,屏幕跳出提示：
是否继续观看费用：1
单位记忆
林晚手指悬在确认上方,颤抖如秋叶。
六
04:00,天最黑的时刻。
林晚把记录仪连上电脑,尝试拷贝。
文件大小：0
字节。
USB
口却传出外卖提示音：
滴——骑手已到店取餐。
电脑屏幕被强行切换成外卖平台,店铺：美味速递（已打烊）
商品栏,只有一项：
陈尉·半成品,需加辣
价格：0
配送：00:00
收货地址：林晚的记忆
她拔掉电源,屏幕仍亮。
她索性抱起电脑,走到阳台,朝楼下花坛狠狠扔去——
啪！
机器碎裂,却传出机械语音：
损毁餐盒,视为升级套餐。
语音回荡的下一秒,楼下所有路灯同时熄灭。
黑暗像潮水涌上楼,挤进客厅。
林晚背抵墙,缓缓滑坐。
掌心,忽然一热。
新倒计时浮现：
19:59:59
——距离
00:00,还有二十小时。
——对象：林晚＋陈尉（联名订单）
费用栏,血字闪烁：
1
单位存在,或
2
条灵魂,二选一
黑暗中,她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像敲门。
七
04:30,林晚做出决定。
她翻箱倒柜,找出所有与陈尉有关的东西：
笔录复印件、签字笔、他喝过的纸杯、留在门口的指纹粉末。
她把东西堆进红色纸袋,用麻绳捆好,像准备退货。
然后,她拿出手机,打开直播
App,注册房间：
深夜外卖员·实时跟拍
简介：
如果我没下播,说明我还活着。
她给房间设置预约开播,时间：23:30。
封面：倒计时截图＋陈尉警官证。
预约一发出,平台立刻弹窗：
【该题材涉及迷信,建议修改】
她叉掉弹窗,继续。
下一秒,后台收到官方私信：
欢迎与美味速递合作,已为您开通流量扶持。
头像：熊猫奶油包。
林晚冷笑,想玩,那就公开玩。
她给通讯录所有人群发：
今晚
00:00,来我直播间,看都市怪谈真相。
包括媒体、同事、心理诊所、甚至
110
接警邮箱。
发完最后一条,她抬头看墙。
黑洞洞的镜框里,似有人对她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陈尉,我一定拉你回来。
八
05:00,黎明前最冷的时刻。
林晚坐在客厅,把唯一完好的镜子——化妆镜小圆镜——摆在对墙。
镜里,她背后空无一人。
她却开口：
阿酉,我们谈谈。
镜面雪花一闪,一张苍白面孔浮现,五官像被水晕开,唯独嘴角清晰上扬。
谈规则,还是谈折扣声音平板,男女莫辨。
谈交易。林晚咬牙,我替陈尉支付,但我要升级见证人权限。
见证人无权升级。
那我要兑换『调度室』入口坐标。
代价：1
单位声音。
林晚愣住——她明天还要直播。
阿酉似笑非笑,或者,用你母亲唯一一段视频,换坐标。
林晚脸色瞬间惨白。
她手机加密相册里,存着母亲去世前最后一条语音：
晚晚,别怕,吃完奶油包,噩梦就飞走啦。
那是她仅剩的安慰。
她攥紧手机,指节发白,你怎么知道——
美味速递,知你所爱,更知你所怕。
阿酉伸出手,苍白掌心向上,交易
林晚闭上眼,泪水滚落,交易。
阿酉指尖在她手机屏一划,加密相册里,母亲语音瞬间灰掉,文件大小：0
字节。
镜面吐出一枚黑色二维码,像干涸血痂。
扫码,获取坐标。
林晚扫码,手机自动跳出地图,定位：
【美味速递（总部）】
地址：00:00
巷
0927
号
导航按钮：立即出发
她抬头,镜子里,阿酉对她鞠躬,欢迎再次下单。
镜面恢复,映出她无声大哭的脸。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的声音,被收走了。
九
05:30,天光微亮。
林晚站在阳台,无声地对日出做口型：
陈尉,等我。
她身后,墙壁上的红笔大字,不知何时被改成：
00:00
巷
0927
号,不见不散。
红色纸袋,静静躺在门口,麻绳自动松开,像无声邀请。
掌心倒计时,继续走：
18:29:59
每一秒,都是她抢回来的命。
【第四章完】
data-fanqie-type=pay_tag>
【第五章　00:00巷】
18:29:58。
林晚把手机导航投到电脑屏幕,路线一闪即逝——
【00:00巷】只在凌晨出现,导航有效时长：59分59秒。
她无声地张嘴,像笑,也像咬紧牙关。
背包里装着：
1.
陈尉的执法记录仪（外壳龟裂,指示灯仍红）
2.
空餐盒（她自己的订单）
3.
一面化妆镜（镜面上留有阿酉的二维码残影）
4.
一把保安值班用的强光手电（尾端绑着红色麻绳）
5.
最后一只熊猫奶油包——正常版,白色奶油,用来钓鱼
倒计时跳到18:00:00,导航自动点亮：
出发！全程9.7公里,预计需要——00:00:00。
里程与时长同为零,像空间被折叠。
林晚拉开门,走廊灯随着她步伐逐盏熄灭,像剧院落幕。
二
17:45:00,小区主干道。
夜摊刚收,路灯却反常熄灭,只剩红绿灯独自闪烁。
林晚站在斑马线前,导航提示音直接在她颅内响起：
前方直行,进入00:00巷,请注意——时间逆行。
她抬脚,落脚的一瞬,世界像被抽帧：
雨倒着回天空,汽车倒驶,破碎的玻璃跳回车窗。
唯有她,正向行走。
斑马线尽头,原本是一堵围墙,此刻却裂开一条窄巷——
招牌霓虹拼出00:00巷,字形像被拉长的秒针。
巷口立着老式外卖箱,黄漆剥落,锁孔形状是熊猫头。
箱面贴A4纸：
取餐请扫码,取路请签字。
林晚用手机扫二维码,屏幕跳出电子收据：
客户：林晚
商品：调度室单程票
数量：1
费用：已预付（1单位声音）
注意事项：
①巷内禁止逆行；
②巷外禁止记忆；
③听到钟声,立即捂耳。
她点确认,熊猫头锁孔咔嗒弹开,箱里只有一张老式餐券——
硬纸板,背面印着陈尉的警官证件照,黑白,嘴角被涂成上扬。
三
17:30:00,逆向时间。
林晚踏入巷内,身后入口立刻合拢,像拉链拉上。
脚下是黑白相间的瓷砖,与熊猫奶油包的花纹一致。
每走一步,瓷砖翻转,露出背面——是一张张监控截图：
00:00、00:00、00:00……
主角全是她,背景却各不相同：
婴儿房、高考考场、小雨车祸现场、1401废墟……
截图里的林晚,齐刷刷抬头,对现实的她露出无声口型：
快跑。
林晚不敢停,因为瓷砖在塌陷,慢一秒就会坠入黑暗。
前方出现分岔,导航却沉默。
路口立着一个外卖骑手头盔,头盔里插着电子指示牌：
左边＝支付记忆,右边＝支付运气
她想起母亲被删的语音,毫不犹豫选左——
记忆,她已没什么可失去。
四
17:15:00,记忆收费站。
巷壁变成老旧放映厅,幕布播放她的童年：
母亲把奶油包掰开,递到她掌心——
画面定格,放映机旁出现投币口,写着：
投入即删除
林晚把手中唯一的正常奶油包递过去。
机器咬住食物,屏幕里的奶油包瞬间黑白、发霉、消失。
同时,她脑海关于母亲味道的那根弦,嘣地断了。
她忘了那个味道,却清楚记得自己忘掉了什么——
这比遗忘更残忍。
投币口吐出一张新餐券：
单程票已激活,调度室前方
200
米
瓷砖路重新合拢,她继续向前,眼泪无声却止不住。
五
17:00:00,调度室外围。
巷尽头出现一扇安全门,门楣闪着红光：Y-0927
门旁立着外卖员——阿酉,或者无数个阿酉：
统一黄色雨衣,工牌模糊,全都低着头,像待机程序。
他们脚边,堆满红色纸袋,袋口渗出不同颜色：
黑奶油、白奶油、血色奶油、银色奶油……
每一种,对应不同口味的代价。
林晚迈步,所有外卖员同时抬头——
每张脸,都是她自己：
婴儿、小学、中学、大学、如今……
无数张林晚面无表情,对她齐声开口,声音平板叠加：
欢迎回家。
她咬破舌尖,用痛感稳住神智,举起执法记录仪,对准人群。
镜头里,原本密密麻麻的自己消失不见,只剩一条空旷走廊。
记录仪红灯闪三下,像陈尉在回应。
林晚深吸一口气,推开安全门。
六
16:30:00,调度室。
巨大地下空间,像被挖空的地铁枢纽。
天花板悬挂无数倒计数字钟,00:00同步跳动。
中央是一台老式收银机,键盘沾满干涸奶油。
收银机旁,立着透明舱——
陈尉被困其中,手脚被黑白奶油固定,只剩眼睛能动。
他看见林晚,瞳孔猛缩,嘴型：
快走——
林晚冲过去,却撞上一层无形墙。
墙外,收银机自动打印小票：
联名订单结算
客户：林晚＋陈尉
费用：1
单位存在（已收
0.5）
补差额：0.5
存在
/
1
条灵魂
打印机旁,有键盘,可输入支付方式。
屏幕提示：
可选：
1.
林晚全部记忆
2.
陈尉全部寿命
3.
第三方见证人灵魂（推荐）
林晚颤抖着,把手指放在1上,却听见陈尉隔着舱壁大喊——
没有声音,只有口型：
不要忘！
她闭眼,收回手,转向收银机侧边——
那里有一个手动模式拉杆,像老火车换挡器。
她握住拉杆,用尽全力——
啪！
整个调度室灯光熄灭,倒计时钟全部暂停。
透明舱出现裂纹。
七
16:00:00,系统重启。
天花板投下血色提示：
手动干预,触发违约金条款
违约金：调度室
1
次清空
四周墙壁开始收缩,像巨胃蠕动。
无数红色纸袋被挤压破裂,不同颜色奶油喷涌,汇聚成一条黏稠河流,朝林晚脚边涌来。
她踹开收银机,从机箱里拽出核心——
一张老式软盘,标签：Y-0927
她把软盘塞进兜里,转身跑向透明舱。
奶油河流卷住她脚踝,冰冷刺骨。
她用执法记录仪猛砸舱壁,裂纹扩大,终于哗啦一声碎开。
陈尉跌落,被她扛住——
男人浑身奶油,重量却轻得诡异,像被抽走一半骨头。
她拖着他,朝来时的门狂奔。
身后,调度室收缩成黑洞,把所有外卖员、熊猫奶油包、倒计时钟,一并吞没。
最后一刻,她踏出门槛,安全门自动闭合,背后只剩咔哒一声——
像有人合上外卖箱。
八
15:45:00,巷口出口。
时间仍在逆行,却开始剧烈抖动,像信号不良的录像。
导航声音恢复,却变成陈尉的嗓音：
前方直行,离开00:00巷,请捂耳——钟声即将响起！
林晚刚把陈尉放下,就听见当——
一声钟响,从巷尾滚滚而来,所过之处,瓷砖炸裂、记忆碎片四散。
她双手死死捂住陈尉耳朵,自己却无法遮挡——
钟声穿透颅骨,她眼前走马灯：
小学领奖、母亲葬礼、小雨车祸、1401夜雨……
画面每被钟声扫一次,就褪一层色。
第三声钟响,她口鼻涌出鲜血,却发不出喊声。
第四声钟响,她膝盖跪地,仍固执地抬头——
出口就在十米外,却像被黑布蒙住,看不到城市灯火。
第五声钟响——
陈尉忽然睁眼,反手捂住她耳朵,用沙哑却坚定的声音,替她喊出：
跑！
这一声,像给世界按下播放键。
时间恢复正向,出口黑布撕裂,露出凌晨五点灰蓝的天空。
林晚拽起陈尉,冲出巷口。
身后,00:00巷像被擦除的拼图,连同招牌、熊猫外卖箱,一并化作雪花,消散。
九
05:00,城市黎明。
他们跌坐在马路边,车流恢复,早班公交驶过,水花溅起。
林晚大口喘气,却听见自己喉咙发出呵——呵——
没有声音。
她的声音,仍被锁在阿酉的收款箱。
陈尉看她口型,瞬间明白,伸手握住她肩,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在我这儿。
他指自己心脏,以后,我做你的扩音器。
林晚红着眼,点头。
她从兜里掏出那张软盘,递给陈尉。
软盘标签缓缓渗出血字：
违约金：Y-0927
一次重启
倒计时：18
小时后
陈尉握紧软盘,像握住定时炸弹,却笑了：
证据到手,接下来,轮到我们起诉。
十
05:30,派出所门口。
值班民警看见两人满身奶油加血迹,吓一大跳。
陈尉把软盘高举,技术室,马上做数据恢复——
话音未落,软盘外壳咔嚓裂开,里面没有磁盘,只有一滴凝固的黑白奶油。
奶油表面,映出缩小版的00:00巷,巷口招牌一闪一闪,像在说：
欢迎再次光临。
林晚低头,看掌心——
新倒计时,已悄然浮现：
17:59:59
她抬眼,与陈尉对视。
两人同时开口,无声与有声重叠：
还有十八小时,端了它。
【第五章完】
【第六章　双线反制】
17:59:58。
派出所技术室,台灯把黑白奶油照得发亮。
陈尉用镊子夹起那滴凝固巷,它却像活物,顺着镊子爬向他的虎口。
生物污染！技术员小赵惊叫,抓起酒精喷灯。
火焰灼烧,奶油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噼啪声,最终缩成一粒纽扣大的熊猫徽章,背面焊死倒计时：17:45:00。
陈尉把徽章别在警用马甲内侧,留在我身上,比乱跑安全。
他转向林晚,接下来,我们打一场证据战。
林晚无声张嘴：直播＋数据。
陈尉点头,对,让全城帮咱们签收。』
二
16:30:00,市融媒体中心。
陈尉靠老关系争取到一档深夜实验节目《零点追击》直播时段：
23:30-00:30,信号覆盖全网,台里预留备用服务器抗流量。
导演只提一个要求：节目结束必须给出科学解释,否则台长要背锅。
陈尉亮出熊猫徽章,解释就在这粒奶油里,全国观众帮我们一起化验。
林晚把写好的文案递过去：
都市怪谈真人秀,百万奖金悬赏破解。
——用魔法打败魔法。
三
15:00:00,证据链准备。
1.
数据：陈尉把纽扣徽章放进液氮,冷冻后撬开,提取出微小芯片,型号：Y-0927,封装日期：2008-09-27。
2.
影像：执法记录仪虽碎,但SD卡残留11段雪花视频,通过冗余校验修复出3帧——出现00:00巷路牌。
3.
人证：林晚手写证词（失语后只能写）,附心理评估报告,医生签字确认无药物致幻。
4.
物证：红色纸袋残片、复写纸收据,经检验,纸张含大量脱氧胆酸——人类胆汁成分,来源不明。
所有材料,同步上传云端,生成区块链指纹,防止篡改。
四
14:00:00,网络预热。
《零点追击》官博放出预告：
【今晚直播！午夜外卖员真实存在】
配图：修复后的雪花路牌＋熊猫奶油包特写。
评论区瞬间爆炸：
营销号滚！蹲一个官方打脸！如果是真,我直播吃鞋！
热度冲榜一,服务器开始卡顿。
与此同时,各城市外卖App同一时间弹出小广告：
午夜红包补贴,最高立减20元
图标：熊猫奶油包。
用户点进去,店铺名：美味速递（已打烊）。
恐惧开始像病毒裂变。
五
13:00:00,台里演播厅。
布景还原林晚客厅：碎镜、红笔字、红色纸袋。
灯光可切换正常/雪花/全黑。
机位八台,其中一台热成像,一台紫外线。
嘉宾名单：
A.
陈尉——刑警
B.
林晚——当事人（白板写字作答）
C.
蒋博士——神经学教授
D.
小赵——技术员
导播把流程递给陈尉：23:30
开场,00:30
前必须收官,警方形象就靠你了。
陈尉比了个OK,低头看徽章——倒计时
13:30:00,正一秒秒走。
六
20:00-23:20,设备自检。
热成像发现：红色纸袋温度低于环境温度
5℃,形状随时间轻微蠕动,像呼吸。
紫外线灯照出空气里漂浮无数00:00符号,持续
3
秒后消失。
蒋博士解释：可能是集体幻觉触发器,次声＋光频组合影响大脑颞叶。
林晚在白板上写：不是幻觉,它能实体伤害。
她抬起手——掌心被倒计时数字烙成暗红凹陷。
蒋博士哑口。
七
23:30,直播开始。
全网在线人数
380
万,弹幕瀑布。
主持人开场：科学精神,就是敢于面对无法解释的现象。
镜头给林晚特写,她无声对镜比手语：
如果我沉默,请替我发声。
弹幕刷屏：小姐姐别怕！
陈尉展示徽章,这是今晚的‘炸弹’,我们一起拆。
技术台把徽章放入扫描电镜,画面投大屏——
芯片表面刻着微缩字母：
curiosity
kills
弹幕瞬间爆炸：真·死亡芯片
就在此时,演播厅灯全灭,雪花屏霸占主监视器。
耳机里,导播吼：备用电源！三秒！
黑暗中,传来平板男声：
美味速递,温馨提示——
违规曝光,将收取违约金：1
条信号。
声音在直播麦里同步播出,全网观众都听见了。
弹幕瞬间清空,屏幕右上角,倒计时浮现：
00:30:00
——距离信号被收走,只剩半小时。
八
23:35,应急灯亮。
热成像机位捕捉到一团人形冷雾,站在林晚身后,工牌闪：阿酉。
林晚看不见,却能感觉耳后奶油味。
她一把扯下自己领带,用牙咬住,在白板上疾书：
在我背后！
陈尉拔枪,对准冷雾中心,警察！双手抱头！
冷雾抬手,手里是一叠新收据,随手一撒——
漫天纸蝶,落在镜头前,每一张都写着：
收看者,即见证人
弹幕瞬间爆炸：卧槽,我屏幕也飘收据！
不止演播厅,全网观众的手机、Pad、电脑,同步弹出半透明收据,无法关闭。
收据背面,血字统一更新：
违约金：1
单位注意力
状态：待签收
千万人同时变成见证人,集体幻觉
服务器开始报警,CPU
占用
100%。
九
23:45,蒋博士提议：切断信号！保命！
陈尉吼：不能切！切了它就赢！
他转向镜头,各位,不想被收走注意力,就跟我做——
把屏幕亮度调到最高,把收据对准光源,撕碎它！
弹幕刷：撕了！撕不掉啊！
林晚举起白板：
备份记忆＝拒绝支付
她把自己的收据贴到镜头前,用记号笔在上面写：
我记住我自己——你永远收不完！
写完后,她当众把收据揉成团,吞进嘴里,干咽。
观众炸锅,纷纷效仿：截图、拍照、录屏,然后撕掉收据。
服务器压力骤降。
血字开始变淡,像被稀释。
十
23:55,冷雾逼近陈尉。
徽章倒计时
00:05:00。
陈尉把徽章扯下,高高举起,想要自己来拿！
他转身,把徽章插入演播厅主控电脑
USB
口——
那是直播推流核心机。
屏幕立刻跳出代码瀑布,后台被陌生程序接管,文件名：Y-0927.exe
陈尉对小赵吼：逆向追踪！找到它的服务器！
小赵键盘噼啪,在境外跳板上亿次,根本追不到——等等,它自己在回连！
代码行里,出现一行汉字：
违约金,收取倒计时
00:01:00
陈尉冷笑,好,我签收——但让全网一起见证！
他打开命令提示符,输入：
`format
/fs:fat32
c:`
——格式化系统盘,同归于尽。
回车！
进度条
1%……10%……
冷雾发出婴儿啼哭,整个演播厅灯管炸裂。
林晚扑过去,把陈尉的手硬拽离键盘,对他摇头：
不是硬盘,是人心。
她指向镜头——
千万观众正同步观看,有人哭,有人笑,有人骂,有人祈祷。
情绪像洪流,通过直播信号,反向灌进主控机。
进度条停在了
99%。
屏幕弹出最后提示：
违约金,情绪洪流过载,系统崩溃
错误代码：0927
是否重启Y/N
陈尉用最后力气,敲下：N
回车！
整个演播厅,瞬间安静。
灯管恢复,雪花屏消失,收据无火自燃,化作青烟。
徽章啪一声碎裂,倒计时归零。
十一
00:00,全网黑屏三秒。
随后,画面恢复,直播信号仍在。
演播厅一片狼藉,却无人受伤。
弹幕刷疯：我们活下来了！刚才是集体幻觉吗警察叔叔牛X！
陈尉瘫坐地上,大口喘气。
林晚走到镜头前,无声开口,一字一顿：
我、们、还、在。
弹幕齐刷：你在！我们都在！
微博热搜瞬间第一：全民拒签违约金
后面跟个火红的爆。
十二
00:10,技术台汇报：
Y-0927.exe
自我删除,留下一行日志：
‘系统故障,18
小时后重启’。
陈尉与林晚对视——
18
小时,正好与软盘曾显示的倒计时同步。
他们赢了上半场,却只是把终场哨声,往后推迟。
陈尉对镜头,举起右手,敬礼：
全体见证人,今晚,我们拒绝支付。
明晚
00:00,继续拒绝——
直到它破产。
弹幕齐刷：拒绝支付！明晚我还来！
林晚把白板翻过来,巨大红字：
不见不散
【第六章完】
【第七章　重启前夜】
一　17:58:59
直播间散场,融媒体中心灯光一盏盏熄灭,只剩安全通道绿光。
陈尉把碎裂的熊猫徽章残渣扫进证物袋,密封条刚合上,袋子滋地鼓胀,像有人往里吹了一口气。
标签栏自动浮现圆珠笔迹：
error
0927
等待修复。
林晚递来白板：它没死,只是休眠。
字迹下方,她画了条倒计时刻度——18:00:00,正一秒秒流失。
二　01:20:00
技术室走廊。小赵把主控服务器硬盘拆下,准备做镜像。
硬盘托架刚抽出,接口处滴下一滴黑白奶油,凝固成微型巷口。
放大镜下,奶油巷里微缩路灯闪出摩尔斯：
R
U
READY
小赵手一抖,托架落地,硬盘啪碎成粉末,粉尘升腾,组成熊猫头形状,对他无声大笑后消散。
监控里,他的影子被留在原地,本人却踉跄后退——
影子对他竖起食指,比1。
三　02:00:00
城市另一头,废弃的美味速递中央厨房。
黑暗中被月光切成棋盘。
地面Y-0927图案亮出幽绿线条,像巨型电路板。
电路中央,老式收银机自动吐舌——
一条长长的小票,不断延伸,纸上快速打印ID：
所有在直播间弹过拒绝支付的用户昵称,一一在列。
每出现一个ID,收银机叮一声,对应位置亮起红点。
当名单滚到最后一行,时间停在17:00:00。
收银机屏幕闪出代码：
`restart
-f
00:00:00`
四　02:30:00
派出所临时宿舍。
陈尉冲完冷水澡,对着镜子擦头发。
镜面忽闪雪花,他以为受潮,用手抹——
掌下触感冰凉,像摸到另一张脸。
雪花散尽,镜里出现的不是浴室,而是融媒体演播厅。
画面里,他自己正背对镜头,举枪对准林晚。
假的。陈尉低声骂,挥拳砸镜。
碎片落地,每一片都映出不同场景：
他吞枪、他跳楼、他掐死林晚……
碎片越拼越完整,最终组成一扇镜门。
门内,熊猫工牌版陈尉冲他微笑,用他本人的声音说：
明晚00:00,轮到你签收。
陈尉抄起漱口杯砸过去,镜门碎,场景消失。
地板却留下一枚工牌：
骑手：陈尉（已接单）
倒计时：14:29:59
五　03:00:00
林晚回到1401,把所有灯打开。
无声世界让她加倍敏感——墙里水管每一次鼓动,都像有人在敲。
她摊开写满计划的白板：
①找到Y-0927物理服务器
→
②公开源代码
→
③让所有人看见拒绝可被量化
写完,她用手机录影,给自己打手语：
我不会再忘。
视频刚保存,屏幕被强制分屏：
左侧是她日常相册,右侧却实时播放——
未来的她正在这间屋子里,用记号笔在墙上写：
你注定失败
镜头拉近,未来林晚回头,对她无声大笑,嘴角缝合黑线。
林晚一把扣下手机,抬头看墙——
雪白,什么都没有。
可她知道,倒计时结束后,那行字就会出现。
她必须在那之前,把计划完成。
六　08:00:00
市网安支队。
陈尉提交《异常信号事件报告》,申请调用超级计算机对0927进行全域扫网。
领导皱眉：因为一段自我删除的病毒,就要占用超算
陈尉把熊猫工牌拍桌上,如果这只是病毒,我脑袋拧下来给您当U盘。
工牌倒计时跳到13:00:00,像替他回答。
领导沉默三秒,批准,但18:00前必须给初步结果。
陈尉敬礼,转身那刻,听见领导小声嘟囔：
陈尉哪个陈尉档案里怎么没照片……
他脚步顿住,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节边缘,出现黑白像素格,像图像没刷完。
七　10:00:00
超算机房。
冷却风扇轰鸣,屏幕墙投射全城IP热力图。
搜索关键词：美味速递、Y-0927、熊猫奶油包。
结果瞬间爆表——
过去24小时,全市出现17万条相关搜索,对应17万个设备UUID。
更诡异的是,每个UUID都反向发送心跳包,目标地址：
`time://00:00巷:0927`
超算尝试追踪,该地址解析到一段不存在的时间戳——
`1970-01-01T00:00:00.000000000-00:00`
Unix零时,计算机里的时间起点。
技术员苦笑：它把服务器藏在‘时间诞生之前’
陈尉眯眼,那就把时钟往回拨——用虚拟机伪造1970环境。
屏幕立刻雪花,跳出行绿色字：
禁止溯源,违者支付违约金：1
单位存在。
超算主板警报灯红闪,机房天花板渗出黑白奶油,滴进服务器机柜。
陈尉怒吼：断电！
技术员拉闸,整个机房黑屏。
奶油凝固,变成一只只倒挂的熊猫,齐睁眼,倒计时：
11:00:00
八　12:00:00
正午,城市最亮的时刻。
林晚戴着鸭舌帽,无声穿行在旧城区。
她手里拿一张2008年的城市地图,对比现在——
美味速递当年门店地址,如今是一家盲人按摩院。
她推门进去,用写字板问老板：
2008年,这里是否当过外卖仓库
盲人老板愣住,我…看不见,但老听老员工说,厨房总在凌晨炸油锅,却从没香味。
他指向地下室,下面有冷库,早就封了。
林晚顺着楼梯往下,铁门被锈锁缠死。
她用执法记录仪砸锁,门开——
一股陈旧的奶油味扑面而来。
地下室墙皮剥落,露出背后黑白瓷砖,与00:00巷同款。
中央,一台老式收银机静静矗立,型号：Y-0927
屏幕闪着倒计时：
11:59:59
与她掌心同步。
收银机旁边,有一摞尚未使用的红色纸袋,最上面一张已预打印：
客户：林晚＋陈尉
费用：1
单位存在
状态：待支付
林晚把纸袋抽出,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只纸飞机,用力扔向黑暗。
飞机回旋,又回到她脚边。
她不再理会,打开执法记录仪,对准收银机——
镜头里,收银机屏幕竟显示直播信号连接中
她无声冷笑：想直播我们的失败那就让全网看你怎么死。
她按下连接按钮。
九　14:00:00
陈尉赶到按摩院地下室。
两人对视,无需语言。
陈尉把一瓶液氮泼在收银机上,机器外壳瞬间龟裂。
林晚用记号笔在裂壳写下大大的N
——Unix系统里,No的指令。
裂缝里,渗出最后一条小票：
违约金,18:00
收取
对象：所有见证人
方式：集体遗忘
陈尉把纸条撕碎,我不会忘,也不会让任何人忘。
他把碎屑塞进证物袋,密封,贴签：
Y-0927
重启前
04:00:00
然后,他看向镜头,对全国正在收看直播的观众说：
记住,00:00
不是结束,是我们反击的开始。
弹幕齐刷：记住！拒签！等你到十八点！
屏幕右上角,倒计时继续：
04:00:00
十　14:01:00
陈尉与林晚并肩走上地面。
阳光刺眼,像世界第一次天亮。
他们身后,地下室的门自动闭合,老旧收银机在里面发出最后叮——
像营业结束,也像开幕提示。
倒计时,还在走。
大战,将在
00:00
爆发。
【第七章完】
【第八章　00:00
总攻】
一　18:00:00　城心大屏
巨型
LED
倒计时归零,天地像被按下静音。
没有风,没有车鸣,只剩霓虹秒针嗒——重叠心跳。
陈尉站在融媒体大楼屋顶,俯视广场——
两万人聚集,手机屏幕连成银河,齐刷弹幕：
拒签！拒签！
林晚立于天台边缘,手持扩音器——
她仍发不出声,却把扩音器对准颈侧动脉,心跳被放大成擂鼓,砰—砰—盖过寂静。
这是他们的战鼓。
二　18:01:00　系统重启
熊猫徽章碎屑在同一秒自燃,灰烬拼成巨大二维码,悬在夜空,遮挡月亮。
任何人扫码,都会跳入同一页面：
美味速递·终极订单
客户：全体见证人
费用：1
单位存在
配送地址：地球
Online
状态：待签收
下方只有一枚按钮：【确认收货】
二维码投下的阴影里,黑白奶油像雨落下,触地即化为迷你外卖员,头戴黄盔,工牌清一色：Y-0927。
他们列队,朝人群走去,递上红色纸袋——
袋内空无一物,却写有不同名字。
被叫到名字的人,手机瞬间黑屏,记忆开始删减：
父母、恋人、面孔、名字……
人群恐慌,却无路可退——
广场四周升起奶油墙,高十米,隔绝外界。
三　18:10:00　第一道防线
陈尉通过对讲,低吼：按计划,亮灯！
楼顶探照灯齐开,紫外光束扫向奶油墙。
奶油遇紫外,表面迅速硬化、龟裂,人群找到缺口,向外涌。
然而墙裂瞬间,即自我修复,且每一次愈合,厚度翻倍。
技术员小赵在控制台喊：它在学习！
陈尉咬牙,换频段！
灯阵切换为红蓝光交替,频率
9.27
Hz——
这是软盘芯片的时钟频率,他们提前测算。
奶油墙出现短暂呆滞,像
CPU
卡死,愈合速度骤降。
人群趁机冲出第一道缺口,记者们边跑边直播：
观众看见了吗这是真的！
弹幕爆炸：墙怕频闪！大家一起闪！
全网观众同步打开手机手电,9.27
Hz
频闪模式由
App
自动生成。
城市变成光之海洋,奶油墙开始大面积脆化,崩塌成碎渣。
四　18:20:00　第二道防线
迷你外卖员见奶油墙失守,集体抬头,露出同一张脸——
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嘴,嘴角到耳根。
他们齐声开口,声音叠加成海啸：
请——签——收！
声波所过,手机、广告牌、汽车导航屏,全部跳出无法关闭的收据。
陈尉戴降噪耳罩,把林晚推上高空作业篮,上！
篮筐升至五十米,对准夜空二维码中心。
林晚打开背包,捧出一台老式收音机——
正是母亲生前送她的最后礼物,被删语音的那台。
她提前拆下扬声器,改接超高频发射线圈,把母亲原声从磁带还原,频率调至
27.9
MHz——
紫外与声波的中和波段。
她按下播放键。
磁带转动,却没有声音,只有一道纯净载波,像雪夜里的灯塔。
三秒后,载波里浮出母亲被删的那句语音：
晚晚,别怕,吃完奶油包,噩梦就飞走啦。
声音不大,却在全频段压过请签收海啸。
广场上,人们听见各自记忆里最重要的安慰：
父母、恋人、朋友、老师……
那是被
Y-0927
偷走却未及删除的备份。
人群泪崩,却不再恐慌,齐刷刷举起手机,把音量开到最大。
迷你外卖员像被真空抽走颜色,从脚到头褪色、龟裂、化为纸屑。
五　18:25:00　总控现身
纸屑旋风中,天空二维码扭曲,化作一扇倒悬的00:00
巷入口。
阿酉的本体,终于出现——
没有雨衣,只有一张巨大工牌悬在夜空,高十米,姓名栏空白。
工牌下方,垂下一条收银小票,长度直达地面,纸上打印：
最终订单
客户：林晚
费用：母亲最后一句语音
状态：拒签违约
小票末端,系着一根红线,连向林晚手腕。
只要她向前一步,语音就会被抽走,成为永久沉默。
陈尉抓住她肩膀,已经够了,让技术台来。
林晚摇头,指了指自己心脏——
声音,只能活在这里。
她掏出那把曾刺破母亲奶油的塑料叉,对准红线,轻轻一割。
嘣——
红线断裂,小票自燃,火光照出阿酉工牌上的名字——
赫然是林晚二字,正一点点褪色。
工牌出现裂纹,裂纹蔓延成二维码碎块,从天坠落。
碎块在半空化为奶油雨,落地前,已蒸发成光点。
六　18:27:00　系统崩盘
所有屏幕同时弹出蓝底白字：
Y-0927
遭遇致命异常,即将重启
是否保存当前订单　Y/N
光标在
Y
与
N
之间疯狂闪烁,像挣扎呼吸。
陈尉夺过键盘,对小赵吼：物理断电！
小赵拉出总闸,高压火花四溅。
然而屏幕仍亮,像自带电源。
林晚走上前,把母亲磁带从收音机取出,高高抛向空中。
磁带盒在阳光下折射彩虹,落地前,自行粉碎,磁粉被风吹散。
她对着全城,用无声口型,一字一顿：
N——O——
磁粉随风卷入每一台屏幕,像病毒反向感染。
蓝屏瞬间静止,光标停在
N。
下一秒,全球同时黑屏。
黑暗只持续三秒。
灯再亮起时,所有设备桌面,只剩一行字：
订单已取消,感谢拒签。
七　18:30:00　归零
黑云散去,月亮复出,广场奶油残渣融化成水,渗进下水道。
人们面面相觑,手机恢复,记忆完好。
有人大哭,有人大笑,有人亲吻身边人。
陈尉瘫坐天台,汗水湿透警衬。
林晚走来,无声对他伸出拳头。
他笑着碰拳,赢了。
然而,两人掌心同时一热——
最后一枚倒计时浮现：
00:00:01
跳秒结束,数字化作一只极小熊猫,伸懒腰,然后——
啪一声,像气泡,破灭。
风掠过,再无痕迹。
八　18:35:00　尾声
直播平台恢复,信号自动连接。
镜头里,主持人嗓子沙哑：
观众朋友们,如果刚才是一场梦,请掐一下自己——会疼。
弹幕刷过亿万句：疼！是真的！我拒绝支付,我赢了！
微博热搜第一：全民拒签成功
后面,没有爆字,只有一个月亮表情。
九　19:00:00　天台边缘
陈尉与林晚并肩看城市灯火。
他点燃一支烟,又掐灭,接下来,写报告写到秃头。
林晚抬手,在夜空中写无字签名——
她用指尖,把母亲语音留在风里的频率,重新哼成调子。
没有声音,却能让陈尉听见。
他笑着,学她哼同一拍子。
两人背后,早秋的风吹过,再无奶油味。
十　20:00:00　城市某处便利店
收银机叮一声,吐出小票：
美味速递（测试版）
订单编号：Y-0927-β
状态：待机
温馨提示：
当城市遗忘恐惧,我们再见。
小票被一只戴手套的手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镜头拉远——
便利店时钟,指向
20:00:00。
而墙上的熊猫广告,嘴角微微上扬。
【第八章完】
【第九章　待机不等于结束】
一　20:01:00　便利店门外
手套的主人推门而出,夜灯在头顶闪两下,像眨眼。
那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手——
指节有旧茧,腕口印着美味速递　临时工蓝色印章。
印章下方,一行小字：
测试版　工号：000
手套摘下,扔进垃圾桶,露出虎口黑白胎记——
熊猫脸型。
二　20:30:00　网安支队
陈尉把最后一份简报塞进档案盒,伸懒腰。
电脑右下角弹窗：
垃圾清理完成,已卸载：Y-0927.exe
他松口气,合上盖子。
屏幕黑屏一瞬,倒映背后——
垃圾桶里,那张被揉的小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键盘旁。
摊开,空白处浮现圆珠笔迹：
β版上线,需要骑手吗
陈尉猛地回身,办公室空无一人。
再转回,小票已消失,只剩键盘缝隙,一点黑白奶油渍。
三　21:00:00　1401室
林晚冲完澡,擦镜子——
镜面干净,却映不出自己。
她愣住,伸手摸玻璃,指尖直接穿过,像探进水面。
镜子那边,是便利店货架,一排熊猫奶油包,包装印着测试版。
她想缩手,却被一股力量猛地拽进去——
整个人跌进货架与货架之间,狭窄的过道,头顶广播响起：
欢迎入职美味速递,请领取工牌。
过道尽头,自动售货机吐出一张新卡片：
骑手：林晚（测试）
工号：000
状态：待机
她抬头,售货机玻璃映出自己——
嘴角被黑线缝成营业微笑。
她拼命扯线,线却化奶油,滴在鞋面。
四　21:30:00　全城广播
所有FM频道,同时插入同一段招工广告：
美味速递测试版,招募骑手,零门槛,日结高薪。
要求：午夜00:00可上线,自备交通工具。
报名方法：默念‘我接单’三遍。
声音,是林晚的——
被删的那一份声音,此刻成为诱饵。
正在开车的陈尉,猛地踩刹车,对收音机吼：
闭嘴！
广告却像听见,换成他的声音,继续：
报名方法：默念‘我接单’三遍。
陈尉一拳砸在收音机,屏幕雪花,跳字：
已为您生成预订单,工号：001
五　22:00:00　网安应急群
全市收音机被劫持！
Wi-Fi音箱也中招！
车载蓝牙同频插入！
技术台追踪信号源,定位显示：
经度：00°00′00″　纬度：00°00′00″
那是地球的本初子午线交汇点——
时间坐标：1970-01-01T00:00:00Z
技术员骂娘：它把发射台安在Unix元年！
六　22:30:00　便利店
陈尉推门而入,他要确认那张小票源头。
店员在打瞌睡,监控红灯闪。
冷柜里,熊猫奶油包排成Y字。
陈尉掏出证物袋,把奶油包全部装走。
收银机自动亮起,打印小票：
取餐：陈尉
数量：∞
费用：稍后结算
陈尉拔电源,小票仍不断吐出,像无止境地龙。
他一把扯断纸带,却发现——
纸带另一端,连着自己手腕,红线深深勒进皮肤。
收银机屏幕跳字：
骑手招募成功,工号：001
状态：待机
打卡地点：00:00巷（将于
00:00:00
开启）
红线收缩,把他往冷柜里拖。
冰柜内壁变成巷口,黑白瓷砖延伸。
陈尉反手拔枪,砰击碎冷柜玻璃。
奶油与玻璃渣齐飞,红线断裂,小票燃成青烟。
店员被枪声惊醒,只见满地黑白奶油,人影已消失。
七　23:00:00　1401室
林晚从镜子跌回浴室,满嘴奶油味。
她冲到客厅,把能写字的纸全铺开：
它用我声音招工！
我被标记为工号：000
她拿起手机,给陈尉发消息——
输入框却自动跳出文字：
我接单
我接单
我接单
消息自己发出。
下一秒,屏幕跳出接单成功页：
欢迎加入美味速递测试版！
您有新的配送任务：
收件人：林晚
地址：00:00巷
商品：母亲最后一句语音
送达时间：00:00:00
林晚怒吼,却发不出声,只能把手机狠狠扔出窗外。
手机在半空解体,却化作一只红色纸袋,飘回窗台,安静落在她脚边。
袋内,是那卷已被销毁的磁带——
母亲语音,完好无损。
纸袋上,新小票：
费用：1
单位存在
状态：待配送
八　23:30:00　天台汇合
陈尉驱车赶到1401,把林晚接上天台。
城市灯火尽收眼底,却安静得诡异——
所有红绿灯,同时闪黄,频率
9.27
Hz。
他们把各自遭遇写在白板,对视一眼,明白一件事：
测试版要的不是个人,而是
——一座城的集体签收。
收音机、Wi-Fi、蓝牙、红绿灯……
所有公共信号,都在播送同一段招工。
报名人数,实时投射在云层：
已招募：65,421/100,000
倒计时：
00:30:00
陈尉把最后一枚弹夹压入枪机,打信号源。
林晚无声张嘴：信号源是时间。
他苦笑,那就打时间。
九　23:45:00　最终计划
1.
劫持云层投影——插入反码频闪,让全城看到真实倒计时。
2.
用超算垃圾数据冲击1970时间戳,制造Unix元年崩溃。
3.
公开直播：再次拒签,让65万人一起点N。
设备：一台直播车、一台便携信号塔、一瓶液氮、一把塑料叉。
陈尉把熊猫奶油包摆成N字,浇上液氮,这就是我们的拒签按钮。
林晚把母亲磁带放在N字中心,
——那是他们今晚要保护的存在。
十　23:59:00　云层倒计时
直播车信号插入,全城大屏切换：
00:00:10
人群仰头发愣。
陈尉对镜头,举起塑料叉,
各位,按下你们心里的N——
拒绝,成为骑手！
拒绝,忘记所爱的人！
拒绝,让城市变成外卖箱！
林晚把扩音器贴到地面,心跳声放大成鼓点,与9.27
Hz对抗。
00:00:03
她用手语,对65万人打出：
一起说——N！
00:00:02
陈尉用叉子,刺穿奶油包中心。
黑白奶油溅成N字轨迹。
00:00:01
全城,同时响起无声的怒吼：
N——O——
没有音频,却让云层投影闪红,数字定格。
00:00:00
世界,像被按暂停。
十一　00:00:01　暂停之后
风停了,灯光黄得发冷。
所有人保持仰头姿势,却仍能思考。
他们看见,自己头顶飘出小小红色纸袋——
那是被招募的待机状态。
纸袋刚成形,就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写上N。
随后,纸袋自燃,化为光点。
光点汇聚,变成一条巨大N字河流,逆流而上,冲向天空。
云层背后,传来玻璃碎裂声——
仿佛某块巨大工牌,被折断。
十二　00:00:10　恢复
风继续吹,车灯闪绿。
人群发现自己能动了,却什么都不记得——
只记得一件事：
如果以后再收到00:00的外卖,就点‘N’。
直播信号中断,屏幕显示：
连接已丢失　错误代码：N
天台,陈尉与林晚相视而笑。
他们脚下,奶油N字被风吹散,最后一粒熊猫头徽章碎屑,滚进下水道。
林晚张了张嘴——
一个沙哑却清晰的音节,突破缝合：
晚……
她愣住,眼泪夺眶。
陈尉揉她头发,欢迎回家,林晚。
十三　00:10:00　城市角落
便利店,最后一盏灯熄灭。
收银机屏幕闪了一下,跳出最终小票：
美味速递·测试版
订单状态：永久待机
备注：
当人类记住拒签,
我们,将不再营业。
小票缓缓淡出,屏幕黑掉。
一只黑白熊猫广告灯,啪一声,熄灭。
【第九章完】
【第十章　余烬与暗火】
一　00:11:00　空荡便利店
卷帘门半拉,月光劈进明暗交界。
收银机黑屏里,忽现一行幽绿字符：
`standby=0x0927
//
触发条件：遗忘率＞阈值`
字符闪烁三次,隐没。
冰柜最底层,一只被遗漏的熊猫奶油包轻轻鼓动,包装滋啦裂开,吐出微型工牌：
工号：000-β
状态：待机
倒计时：——
没有数字,只有一根极细红线,沿冰柜内壁游走,爬进插座。
整座城市电网,微不可察地脉动一下。
二　08:00:00　网安支队
陈尉递交结案报告,标题：《Y-0927
传播链已被全民拒签打断》。
领导盖章,结案,保留观察组。
印章抬起瞬间,印泥渗出黑白奶油,在结案上盖出一个模糊的熊猫头。
陈尉皱眉,却被告知：印泥换新品牌,可能质量不好。
他拿纸巾擦拭,奶油渗进纸纤维,擦不掉。
三　12:00:00　林晚
失声症状恢复大半,但仍沙哑。
她去康复中心做语言训练,
therapist
让她朗读：
我拒绝支付任何抽象费用。
读到第三遍,录音笔回放却变成：
我拒——签收——
声音平板,男女莫辨。
therapist
脸色微变,设备可能坏了。
林晚看向录音笔屏幕——
波形图里,夹着一个极小的熊猫头剪影。
四　14:00:00　超算机房
技术人员做例行巡检,发现凌晨有一段空载运算：
占用率
92.7%,持续
7
分
27
秒,运算结果：
`NULL`
日志里,唯一异常是一条时间戳：
`1970-01-01
00:00:00.000000000`
技术员想删除日志,光标刚移到Delete,屏幕跳出提示：
违约金：1
单位存在
是否支付Y/N
他愣住,下意识敲N。
提示消失,屏幕恢复,但他发现自己的影子,留在显示器里,没有跟着人走。
五　17:00:00　城市大数据面板
今日关键词云：
拒签熊猫00:00占据前三。
但第四名悄然出现：
好像忘了什么
搜索量每小时指数级上升。
遗忘,像涟漪扩散。
六　19:00:00　晚高峰地铁
车厢电视播新闻：
Y-0927事件全民拒签成功,城市安全。
画面切到广场欢呼人群。
镜头扫过一名戴耳机的少女,她盯着屏幕,突然拔下耳机,对旁边陌生人问：
我们为什么欢呼
陌生人愣住,……忘了,但应该是好事。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低头刷手机。
地铁窗玻璃倒影里,他们的影子,嘴角被黑线拉成上扬。
七　20:00:00　1401室
林晚用记号笔在墙壁写：
不要忘记‘拒绝’的原因。
写完后,她拍照设为手机壁纸。
十分钟后,她低头看手机,壁纸竟自动换成默认风景图。
她再检查相册——
原照片消失,连最近删除也空白。
墙壁上的字,褪色成淡灰,像被橡皮擦过。
她心跳加速,冲到客厅,把拒绝支付四个字写在最大一面玻璃。
写完后,她后退一步,玻璃映出自己——
影子没有嘴。
八　21:00:00　便利店仓库
陈尉带搜查令重返地下冷库。
收银机已搬走,只剩空墙。
但在搬走位置,地面用黑白瓷砖拼出微小熊猫头,轮廓灯一闪一闪。
他蹲下测量,频率
0.927
Hz。
用螺丝刀撬起瓷砖,下方是旧式电路板,焊着一枚纽扣电池,维持
RTC
时钟——
时间显示：1970-01-01
00:00:00
电池旁,刻一行小字：
当遗忘=100%,重启=1
陈尉掏出证物袋,却发现自己影子俯身,先一步把电路板捡起。
影子对他鞠躬,转身走进墙壁——
消失。
九　22:00:00　融媒体中心
《零点追击》重播数据异常：
收视率曲线在
00:00:00
处出现尖峰,随后断崖归零。
技术台发现,重播文件大小为
0
字节。
所有备份硬盘,只剩同一文件名：
N.mp4
点击播放,画面全黑,时长
9
分
27
秒,波形图却是巨大熊猫头轮廓。
导播想删除,电脑音箱传出机械语音：
违约金：1
单位记忆
是否支付Y/N
全机房同事齐喊：N！
语音消失,文件自删。
但所有人,同时忘记《零点追击》曾播过什么。
只剩一台显示器,右下角闪动：
遗忘率：12%
十　22:30:00　天台风声
陈尉与林晚再次汇合。
城市灯火如常,却像蒙着一层薄雾。
他们用手机对视——
镜头里,彼此的脸,边缘出现黑白像素。
陈尉低声说：它在用‘遗忘’充电。
林晚把写好字的贴纸贴满天台地面：
记住　拒签　N
风把贴纸一张张吹走,像撕创可贴。
她沙哑开口：
我们得把‘N’写进城市硬件,让硬件替我们记住。
陈尉抬头,看向最高建筑——
信号塔顶,航空障碍灯一眨一眨,频率
0.927
Hz。
他眯眼,那就从灯塔开始。
十一　23:00:00　信号塔
两人爬上塔顶,把最后一张N字贴纸贴在灯罩。
贴纸背面,是那枚曾被冷冻的熊猫芯片。
芯片触点与灯座相连,红灯频率被强制改写：
长亮
9
秒,熄灭
2
秒,循环——
N的二进制摩尔斯。
塔下,车流如织,无人抬头。
但所有车载收音机,同时插入一句话：
N
短促,有力。
城市电网数据板,遗忘率曲线陡然止住上升,回落
1%。
陈尉长吐一口气,记住,只要灯不灭,它就收不走。
林晚把额头抵在灯杆,轻声说：
妈,这次换我守夜。
十二　23:59:00　最后一分钟
航空灯持续闪烁,像城市脉搏。
陈尉与林晚坐在塔顶,脚边空奶茶杯被风吹得旋转。
他们掌心,同时浮现最后一行小字：
待机率：0.1%
然后,字迹像被风吹散,消失。
00:00:00　到来。
世界安静,灯仍在闪：
长亮
9
秒,熄灭
2
秒。
没有其他异常。
陈尉抬手,对空气比了个中指,晚安,熊猫。
林晚笑出声,沙哑却自由。
十三　00:01:00　塔下阴影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只流浪猫路过。
它低头舔了舔被风吹落的N字贴纸。
贴纸背面,熊猫芯片最后一格触点,微光一闪。
猫瞳孔瞬间变成黑白双色,尾巴竖起,走向黑夜。
灯,还在闪。
故事,还在风里。
【第十章完】
【第十一章　灯塔与猫】
一　00:02:00　信号塔下
流浪猫停在一滩积水前,瞳孔倒映航空灯——
9
秒长亮,2
秒熄灭,循环。
它低头,似在聆听某种频率,喉咙发出咔嗒声,与灯同步。
积水表面,浮出极细黑白像素,拼成微缩二维码,仅指甲盖大。
猫伸爪,一拍,二维码碎成光粉,粘上胡须。
它转身,尾巴扫过空气,留下一条
0.927
Hz
的波纹,像看不见的尾迹。
二　00:10:00　城区电网
配电调度中心,屏幕跳黄：
航空障碍灯电流异常,占空比
9:2,谐波
92.7%
值班员嘀咕：再这么闪,变压器要过热。
他伸手调低电压,灯应声暗了一度,却仍坚持
9-2
节奏。
与此同时,所有居民电表,背光同时闪出熊猫头,一秒后消失。
总电量曲线,悄悄爬升
0.0927%。
三　06:00:00　清晨新闻
《灯塔异常闪灯,专家称：鸟类驱离实验》
镜头里,陈尉站在塔下,面对记者：
确实在做实验,请市民勿担心。
他侧过脸,对耳麦低声：技术台,给灯换回路,别引起恐慌。
耳麦回传：收到,已派维修队。
然而维修车刚出车库,导航就跳成00:00巷,司机眼前一黑,再睁眼,车已回到原地。
调度台记录：GPS
时间戳
1970-01-01。
四　08:00:00　1401室
林晚醒来,发现窗沿坐着那只流浪猫。
猫嘴里叼着一枚旧式软盘,正是她在调度室抢来的那枚。
软盘外壳已被咬碎,露出里面磁片——
却不再是褐色磁粉,而是一条极细红线,像血管。
猫把软盘放在地板,用爪按下,磁片自动卷起,拼成一只微缩熊猫头,对她歪头。
林晚拿起手机拍照,镜头里,猫身后拖着一条半透明收据：
客户：林晚
费用：1
单位好奇心
状态：待配送
她立刻把照片发给陈尉,附加文字：
猫是快递袋。
五　10:00:00　网安实验室
软盘被送进无尘柜。
电子显微镜下,红线竟是无数首尾相连的00:00符号,像DNA双螺旋。
技术员尝试读取,仪器屏幕跳出提示：
是否加载
00:00
驱动
Y
→
支付
1
秒寿命
N
→
保持待机
技术员骂了句鬼才Y,伸手去拔电源。
指尖刚触插头,整个人定格——
手表秒针停住,呼吸暂停,心跳空白一秒。
仪器自动选
Y,红线顺着
USB
口爬进电脑,系统时间被改成
1970-01-01
00:00:00。
一秒后,技术员恢复,却忘记自己是谁,也忘记为何站在这里。
他低头,看见胸牌姓名栏,慢慢淡出,变成空白。
六　12:00:00　城市遗忘曲线
大数据中心发布午间简报：
今晨全市短时记忆断层增加
0.927%,原因：尚不明确。
配图：遗忘率折线,形状与航空灯闪频完全一致。
陈尉盯着曲线,背脊发凉——
塔灯每闪一次,就有人丢一秒记忆。
他拨通林晚：得让灯灭,哪怕几秒。
林晚哑声答：灭灯,它会找别的载体。
她看向脚边,流浪猫正舔爪子,瞳孔里倒计时
11:59:59。
七　14:00:00　信号塔维修
工人爬上塔顶,拆开障碍灯外壳,却找不到灯泡——
灯座里,蹲着一只黑白双色瞳孔的猫,嘴里叼着发光二极管。
工人骂娘,伸手去抓,猫纵身跃下,半空化作一张软盘,飘落。
灯,彻底熄灭。
整个城市,同时黑屏一秒。
一秒后,所有屏幕亮起,桌面统一跳出对话框：
灯已灭,费用：1
单位注意力
是否现在支付Y/N
光标自动移向
Y,速度越来越快,像被吸气。
八　14:01:00　全民弹窗
地铁、商场、车载屏、智能手表……
无论点
Y
或
N,对话框都无限复制。
有人怒摔手机,屏幕碎裂,碎片却映出熊猫头,继续提问。
网安支队群发指令：
强制断电！拔电池！
可设备即使拔掉电源,仍在屏幕上闪对话框——
像时间被冻在那一秒。
遗忘率曲线陡直上升：5%→10%→15%……
每上升一格,就有人忘记自己名字。
九　15:00:00　陈尉
他驾车冲上市中心UPS总控,抡起消防斧,砍向主电闸。
火花四溅,全市断电。
屏幕终于黑,可黑暗里,城市上空投下巨大软盘阴影——
月光把软盘边缘照得锋利,像铡刀。
阴影所盖区域,人们抬头,目光瞬间空洞,齐声开口,用同一频率：
Y
声音叠加,震碎附近玻璃。
软盘中心,缓缓降下一根红线,垂到地面,像邀请。
十　15:30:00　林晚
她赶到总控,看见陈尉被红线缠住手腕,正被拖向软盘阴影中心。
他拼命回头,对她做口型：
N——
林晚把那只流浪猫塞进背包,拉上拉链,冲向红线。
猫在包里炸毛,瞳孔射出两道
9.27
Hz
频闪光,与空中软盘同步。
林晚用塑料叉割向红线——
叉子瞬间黑白化,化为奶油。
她转而把背包打开,猫跃出,一口咬住红线,频闪光骤变：
9
秒长亮
→
2
秒熄灭
→
停止
空中软盘出现裂纹,像老旧唱片被卡针。
人们目光恢复清明,却集体失忆刚才
30
分钟。
红线松脱,陈尉跌落。
软盘阴影迅速收拢,变成一张普通软盘,落进猫嘴里。
猫回头,看两人一眼,纵身跳进旁边垃圾桶,消失。
十一　16:00:00　来电
全市恢复供电,所有屏幕不再弹窗。
技术台报告：
遗忘率曲线停止上升,定格
18.37%
——意味着约
18
万人,永久丢失
30
分钟记忆。
陈尉与林晚坐在UPS机房台阶,气喘吁吁。
他看她手背：
猫抓痕形成微小工号：000
林晚苦笑：它把工牌转给我了。
陈尉抬自己手腕——
被抓位置,同样浮现工号：001
两人对视,明白一件事：
测试版被击退,却把他们登记为
永久待机骑手。
十二　17:00:00　航空灯再亮
维修队换上新的障碍灯,白光常亮,不再闪。
然而灯座内壁,用黑白胶带贴出小字：
当遗忘
=
100%,重启
=
1
——猫留
风吹,胶带边缘掀起,像微笑。
【第十一章完】
【第十二章　最终订单】
一　17:59:59　航空灯白光常亮
陈尉盯着灯座里的黑白胶带,耳旁似有猫的低喘。
林晚把胶带撕下,对折,再对折,直到它变成一块微小工牌：
工号：000-001
联名
状态：永久待机
触发条件：遗忘率≥81.63%
还差
63.63,城市就会重启为外卖箱。
二　18:00:00　全网弹窗
所有屏幕同时黑底白字：
最终订单
客户：蓝星-人类
费用：1
单位文明记忆
配送：此刻
是否签收Y/N
没有倒计时,只有两枚按钮,悬浮在每个人瞳孔正中。
点Y,遗忘30分钟；点N,保持记忆,但按钮每点一次就分裂复制,铺满视野。
网安频道被刷爆：无法关闭弹窗！按钮会生孩子！
超算中心给出绝望数据：按当前点击速度,23分27秒后,N按钮数量将超人类总视网膜像素,视觉噪声等同于集体失明。
三　18:05:00　解决方案
陈尉把林晚拉进UPS总控隔爆室,反锁。
只剩一个办法：让它自己点N。
林晚写：它不会自杀。
陈尉掏出那卷母亲磁带残片,它会点——为了这句语音。
计划中译：
①把母亲安慰语音封装成一份记忆商品
②告诉系统：只要点N,就能立即收取这份商品
③系统点击瞬间,商品内容却是——
吃完奶油包,噩梦就飞走啦
噩梦飞走=需求归零=订单自我取消。
林晚沉默一秒,写下：母亲的声音,我来录。
四　18:10:00　录音
隔爆室有备用广播麦,直连城市应急频带。
林晚调频,深吸一口气,用仍在恢复的沙哑嗓音,缓缓说出那句曾被删除的安慰：
晚晚,别怕,吃完奶油包,噩梦就飞走啦。
声波被采样、压缩、加密,封装为一条
0.927
秒长度的音频文件。
文件名：mum.wav
属性：只读,不可复制,不可删除。
陈尉把文件拖进弹窗核心——
城市广播总线。
瞬间,每人眼前的Y/N按钮下方,出现领取安慰选项。
系统提示：
点击N,即可立即收取‘母亲安慰’1份,无需额外费用。
五　18:15:00　诱点
有人尝试点领取安慰,按钮要求必须先点N。
成千上万的人,出于好奇、出于想念、出于自救,按下N。
每点一次,mum.wav
播放一次：
吃完奶油包,噩梦就飞走啦。
系统日志显示：
收费需求下降
0.01%
按钮继续分裂,但颜色从黑白变成奶油黄,弧度不再尖锐。
六　18:20:00　饱和
点击速率突破每秒十万次。
mum.wav
被重复播放超九百万次,声波叠加成
0.927
Hz
的载波,反向灌入广播总线。
弹窗核心开始卡顿,按钮生成速度减缓。
系统提示更新：
当前收费需求：63.63%
→
持续下降
是否继续收取文明记忆Y/N
这一次,Y
按钮灰掉,无法点击；
N
按钮高亮,系统自己把光标移过去。
机械语音在城市上空响起,却用的是林晚的声线：
噩梦……飞走……啦……
七　18:22:00　自点
光标落下,点中
N。
全城屏幕同时黑屏,一行白字缓缓浮现：
最终订单状态：已拒签
费用：0
原因：需求归零
随后,所有像素像雪崩,坍缩成一只巨大熊猫头,头骨裂开,喷出漫天光粉。
光粉落在大街小巷,却不再是奶油,而是细碎纸屑——
每一张,都是
18
万人在30
分钟遗忘里丢失的记忆。
纸屑落地即化,人们茫然抬头,忽然想起：
自己的名字、爱人的脸、昨天未说完的话……
他们捡起无形记忆,眼眶发热。
八　18:25:00　碎裂
熊猫头骨崩塌中心,掉出一枚物体——
老式软盘,外壳裂痕里透出白光。
软盘落在
UPS
总控楼顶,陈尉上前一步,用塑料叉撬开外壳。
里面没有磁盘,只有一根红线,系着一张最终收据：
最终订单
客户：Y-0927
费用：自我存在
状态：已支付
收据背面,手写一行,墨迹未干：
当噩梦飞走,我也该飞走。
——母亲
林晚伸手,红线自动脱落,绕到她腕上,化作一条平安绳,随后隐入皮肤。
软盘碎成光点,随风消散。
九　18:30:00　灯灭
航空障碍灯最后一次闪黄,随即永久熄灭。
城市电网负荷骤降
0.927%,像拔掉一根暗刺。
所有车载收音机,自动播放同一句话,随后静音：
噩梦已飞走,别忘了拒签。
播放完毕,设备集体重启,时间恢复正常。
十　18:35:00　归零
陈尉与林晚站在天台边缘,远望城市。
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影子有嘴,有耳,完整无缺。
他点燃一支烟,又掐灭,结案报告,终于能写了。
林晚用恢复的声音,轻声说：
不,是开场白。
她抬手,对夕阳比出N。
十一　19:00:00　城市角落
流浪猫从垃圾桶探出头,瞳孔不再双色,只剩普通琥珀。
它脚边,躺着那枚被咬碎的软盘残骸,磁片空白,没有红线。
猫伸爪,拍了拍残骸,像在确认猎物死亡。
然后,它转身走入人群,尾巴晃了晃,消失。
十二　20:00:00　新闻播报
今日
18
时,全城大规模幻视事件结束,原因：太阳耀斑干扰。
专家建议：减少屏幕时间,多陪伴家人。
画面切到广场,人们抬头看灯,灯不再闪。
记者随机采访：
你还记得拒签吗
被采访者挠头,笑：
忘了,但好像是很重要的事……
反正,点
N
就对了。
十三　00:00:00　新一天
城市入眠,霓虹安静。
无人注意到,某只智能手表,屏幕悄然闪了一下：
待机结束,感谢使用。
——Y-0927
随后,黑屏,再不亮起。
【第十二章完】
【尾声　灯不灭,猫不回头】
一　三个月后,深秋
城市把那场集体幻视写进年鉴,只用一句话：
太阳耀斑引发大面积电子设备异常,现已恢复。
1401
的房租涨了两成,林晚搬去更高的楼层,把旧屋钥匙扔进河里。
钥匙落水,没有涟漪。
二　航空灯
信号塔换了新灯,白光常亮,再没闪过一次
9.27
Hz。
维修工每月例行检查,灯座内壁干净,黑白胶带像从未存在。
只是每次关箱盖,总听见咔哒一声轻响,像猫合嘴。
三　陈尉
他升了职,却申请调入档案科,负责整理异常警情。
没人知道,他在等一个也许永远不会再来的编号：Y-0927。
下班路上,他习惯抬头——
如果灯突然开始闪,他就按下胸前的录音笔,说一句：
N。
四　林晚
她在聋哑学校教手语。
第一课,只教一个手势：
食指与中指交叉,其余三指伸直——
拒签。
孩子们学得很认真,课堂安静,却像有雷声。
五　流浪猫
再没人见过它。
只在某些凌晨,便利店收银机会无故打印一张小票：
美味速递　测试版
订单：空
状态：待机
纸带末端,有细小的牙印。
六　录音笔
陈尉的录音笔里,保存着最后一条文件：
时长
0.927
秒,波形图是N。
每次播放,背景都有极轻的女声,像母亲,又像林晚：
噩梦飞走啦。
播放结束,录音笔自动复位,准备下一次拒签。
七　城市
它继续长高、扩宽、堵车、狂欢。
人们偶尔会在深夜听见咔嗒一声,像有人对不上时间。
但没人回头——
因为灯还亮着,猫不回头。
八　你
如果你在某天
00:00
收到一条空白外卖通知,
请把屏幕亮度调到最高,
对准光源,
在心里默念——
N
然后关灯,睡觉。
别担心,
只是有人在替你把噩梦,
重新关进外卖箱。
灯不灭,猫不回头。
故事结束,拒签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