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归乡遇邪事
现在想起1996年那个暑假,我脑子里头一个冒出来的,还是外婆家院门口那股子玉米秸秆的味儿,还有表弟小柱蹲在墙角抠泥巴的样子——那时候我哪能想到,就这么个寻常的暑假,能缠上那么档子邪乎事儿。
那年我刚上大专,放暑假就急着回河湾村看外婆。坐了仨小时绿皮火车,又在镇上搭了辆蹦蹦车,颠得我骨头都快散了。刚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就看见外婆踮着脚往路上瞅,手里还攥着块热乎的玉米饼,见了我就往我手里塞：阿远可算回来了！快吃,刚烙的！
往家走的路上,外婆嘴就没停,说今年雨水足,玉米长得比人还高,又说村口王婶家的母猪下了八只崽,个个壮实。可一进院子,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往常我一进门,小柱准得蹦蹦跳跳地扑过来抢我的包,今儿却安安静静蹲在墙根儿,背对着我们,手指头一个劲儿抠地上的砖缝。
我走过去戳了戳他后背：小柱,哥给你带了城里的糖！他猛地回头,我心里咯噔一下——才半个月没见,这孩子瘦得颧骨都突出来了,眼窝陷进去一大块,眼神直勾勾的,像蒙了层灰,哪还有半分往日的机灵劲儿
外婆叹了口气,拉着我进了里屋,声音压得低低的：别提了,邪门得很！打上周开始,这孩子太阳一落山就跟中了魔似的,非要往河边老槐树下跑,抱着树干哭,嘴里就翻来覆去念叨‘还我锁、还我锁’,几个人都拉不回来。
我愣了愣：啥锁他捡着啥东西了
哪儿知道啊！外婆急得直搓手,眼角的皱纹堆得更深了,我问了他八百遍,要么不吭声,要么就翻着白眼胡咧咧。我实在没法子,找了邻村的神婆来跳大神,烧了纸人,撒了糯米,一点用没有,反而这几天更蔫了,饭都吃不下几口。说着就抹起了眼泪,我就这一个外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咋活啊……
我看着外婆急得满嘴燎泡的样子,又瞥了眼院子里依旧蹲在那儿的小柱,心里头堵得慌。村里人大都没读过啥书,我这大专生在他们眼里就是文化人,外婆更是把我当成了主心骨。
我把玉米饼放在桌上,拍了拍她的手：婆您别慌,神婆那套都是骗人的。小柱肯定是遇到啥事儿了,不是撞邪,咱得找到根儿。
外婆抬头看着我,眼里总算有了点光：对,你是读过书的,比那些装神弄鬼的靠谱！阿远,小柱就靠你了。
我点了点头,心里头暗暗打定主意。那时候我只想着赶紧把小柱的怪病查清楚,让外婆宽心,哪能料到,这事儿会扯出二十年前的旧账,还跟河边那棵阴森森的老槐树,缠得死死的,到现在想起来,后脖子还冒凉气。
第二章
李伯透隐情
第二天一早我就琢磨开了,小柱这事儿邪乎,村里年轻人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啥都不懂,要打听老底儿,还得找那些蹲在村口晒日头的老人。思来想去,头一个就想到了李伯——他是我爹年轻时拜把子的老伙计,打了一辈子猎,走南闯北见的怪事多,为人又实诚,从不瞎编排闲话。
现在想起来,那天的太阳特别毒,我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找着李伯的时候,他正蹲在块青石板上抽旱烟,烟袋锅子吧嗒吧嗒响,眼睛直勾勾盯着河对岸,跟有啥心事似的。我凑过去递了根从城里带的过滤嘴烟,笑着说：李伯,歇着呢尝尝我这烟,比您那旱烟顺溜。
李伯接过烟夹在耳朵上,指了指旁边的石头让我坐,眯着眼瞅我：你小子刚回村就来找我,准没好事。是不是为你表弟小柱的事这老爷子眼真毒,一瞅我神情就猜着了。
我也不绕弯子,把小柱日落就去抱槐树哭、喊还我锁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末了叹口气：婆找神婆折腾半天也没用,我想着您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李伯吸了口旱烟,吐出的烟圈慢悠悠飘到河面上,过了好半天才压低声音说：阿远,你是读书人,可能不信这些邪性事儿,但小柱这毛病,怕是跟河对岸那‘槐仙’缠上了。
槐仙就是河边那棵老槐树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点发毛——头天晚上外婆还说那树邪乎,出过人命。
就是它。李伯往左右扫了扫,见没人凑过来,才接着说,二十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你才几岁,哪记得。有个外乡姑娘,跟着爹娘来投奔亲戚,就住在河对岸的坡上。那姑娘勤快,每天天不亮就挎着木盆去河边洗衣服。有一天早上,村里人看见她的棒槌和木盆漂在水上,人却没影了,捞了好几天都没捞着,都说掉进河里淹死了。
我往前凑了凑：那跟‘还我锁’有啥关系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李伯磕了磕烟袋锅子里的烟灰,那姑娘下葬的时候,她娘给她脖子上挂了个槐木锁,说是用河边老槐树根雕的,能‘锁魂’,让她安安稳稳走黄泉路。可没出几天,有人发现她坟头让人刨过,那槐木锁没了踪影。打那以后,河边就不太平了——有人半夜路过,听见槐树下有姑娘哭；还有个后生摸鱼时,脚脖子被啥东西缠了一下,差点拖进深水里,吓得再也不敢去了。
说到这儿,李伯突然盯着我：前几天我听人说,小柱那小子去河边摸鱼,从泥里摸出个发黑的小锁,巴掌那么大,上面还刻着些歪歪扭扭的花纹,他拿在手里玩了好几天,后来不知丢哪儿了。你说这巧不巧
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对上了——小柱喊的还我锁,肯定就是这个槐木锁！
李伯,您确定那是槐木的我追问,那锁能丢哪儿去啊
谁知道呢。李伯摇了摇头,小柱那孩子皮实,说不定随手扔在河边草窠里了,也可能让哪个过路的捡走了。但我得提醒你,那老槐树和那锁都邪门得很,你查归查,可别往河边凑太近,尤其是晚上,别跟自己过不去。
我谢了李伯,往家走的时候,心里又惊又乱。原来小柱的怪病不是啥撞邪,是跟二十年前那姑娘的槐木锁勾上了。可那锁到底在哪儿小柱捡了锁之后又遇到了啥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但好歹有了线索,总比瞎猜强。只是那时候我没意识到,李伯说的别往河边凑,我后来压根没听进去,才惹出了更大的麻烦。
第三章
夜探遇诡影
从李伯那儿回来,我头一件事就是找小柱问那槐木锁的下落。现在想起来,我当时也是急糊涂了,哪能指望一个魂不守舍的孩子说清楚话呢
我端着碗外婆刚煮的糖水鸡蛋凑到小柱跟前,尽量放软了语气：小柱,吃口鸡蛋呗跟哥说说,你前阵子在河边捡的那小锁,长啥样啊丢哪儿了可他就跟没听见似的,头埋得低低的,手指头一个劲儿抠墙根的泥。我又往前凑了凑,把碗递到他面前：你告诉哥,哥明天就带你去买糖吃,好不好
没成想他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那眼神空洞洞的,一点神采都没有,吓得我手里的碗差点晃洒了。他啥也没说,转身就往柴房跑,哐当一声把自己反锁在里头,任我怎么敲门喊他,里头都没半点动静。
外婆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一看这情形就叹了口气：我就说别问了吧！这孩子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还有你,可别打去河边的主意！我刚想反驳,外婆就拽着我的胳膊往屋里拉,声音都发颤：你忘了我跟你说的前几年村东头的二愣子,半夜贪嘴去摘老槐树的槐花,刚爬上树就掉河里了,捞上来的时候都没气了！那树邪性得很,你可不能去蹚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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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嘴上应着知道了,心里却跟猫抓似的痒痒——小柱的病越来越重,不找到那锁根本没辙。等到后半夜,听着外婆和小柱都睡熟了,我摸出枕头底下的手电筒,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夜里的风凉飕飕的,吹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村里静得很,只有河边的蛙鸣呱呱地叫着,反而显得更冷清。离那老槐树还有十几步远,我就觉得浑身发毛——那树长得歪歪扭扭的,枝桠伸得老长,月光底下看,跟一只只黑乎乎的手似的,张牙舞爪地抓着天。
我打开手电筒往树干上照,就见树皮裂着一道道深缝,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正打量着,忽然听见树后传来一阵细细的啜泣声,呜呜咽咽的,像是个姑娘在哭。我心里一紧,壮着胆子绕到树后,手电筒的光往河面上一扫——好家伙,水面上飘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圆乎乎的,可不就像李伯说的那槐木锁嘛！
我蹲下身,伸手就想把它捞上来,刚碰到水面,就觉得手心里多了个冰凉凉、滑溜溜的东西,像是人的手！啊！我吓得尖叫一声,猛地缩回手,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光一下就灭了。我也顾不上捡,转身就往家跑,心脏砰砰跳得快蹦出来了,后背的汗一下子就把衣服湿透了。
跑回家里,我靠在门上喘了好半天粗气,才觉得后颈有点痒。我伸手一摸,摸下来一片槐树叶——那叶子上还沾着湿泥,跟河边的泥一模一样！我举着那片叶子,看着窗外黑漆漆的河面,浑身打了个冷颤。这时候我才明白,李伯说的邪乎,根本不是吓唬人。可小柱还在柴房里锁着自己,那锁要是找不回来,他的病咋好呢我攥着那片槐树叶,一夜都没合眼,又怕又急,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第四章
求访陈先生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合眼,手里攥着那片带泥的槐树叶,脑子里全是河边那冰凉的触感和女孩的啜泣声。天刚蒙蒙亮,我就揣着俩外婆烙的白面馍,又往村口老槐树下跑——除了李伯,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帮上忙。
李伯还是蹲在那块青石板上抽旱烟,见我满眼红血丝,就知道我准是没睡好。你小子是不是不听劝,昨晚去河边了他把烟袋锅子往石头上一磕,语气带着点埋怨。我也不隐瞒,把夜里的遭遇一五一十说了,末了急得快哭了：李伯,小柱一天比一天蔫,再找不到那锁,我真怕他出事！您就再帮帮我吧！
李伯皱着眉沉默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谁让你爹当年救过我一命。邻村有个陈先生,年轻时走南闯北学过些‘老法子’,还攒了本记怪事的笔记,说不定他能有辙。不过这老头脾气怪,不一定肯见人,你得有耐心。
接下来三天,我天天跟着李伯去陈先生家。头两天连门都没进去,第三天早上,我特意从外婆家抓了只下蛋的老母鸡提着,陈先生才总算开了门。这老爷子头发胡子全白了,背有点驼,眼睛却亮得很,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进来吧,看你这模样,是被邪祟缠上了
我赶紧把小柱的事说了,李伯在一旁帮腔：陈老哥,这孩子是个实诚人,你就帮着看看吧。陈先生点了点头,让我把小柱带来。等小柱被外婆拽到跟前,陈先生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翻了翻他的眼皮,突然转身从里屋拿出个旧布包,打开里面是本泛黄的线装笔记。
他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字说：这槐木锁不是普通物件,是‘魂器’。那姑娘死得冤,魂没散,锁又丢了,就只能抓个活人‘认主’才能安稳。要救你表弟,就得找到那姑娘的坟,把锁还回去,让她的魂归位。
我心里一喜,赶紧问：那她的坟在哪儿陈先生想了想说：二十年前那姑娘是外乡人,没入祖坟,应该埋在河对岸的乱葬岗,没立碑,找起来得费点劲。
当天下午,我和李伯就揣着铁锹去了河对岸的乱葬岗。那地方荒草比人还高,到处是破石碑,风一吹呜呜响,听得人心里发毛。我们找了快两个小时,终于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发现了一座小土坟,坟前的土是松的,像是有人动过,最关键的是,坟头摆着块碎石头,石头上有个圆圆的空锁扣——跟陈先生说的一模一样！
我心里一阵激动,刚想喊找到了,突然反应过来：坟找到了,可槐木锁在哪儿呢小柱捡的那把锁,到底丢哪儿了我蹲在坟前,看着那个空锁扣,心里又凉了半截——眼看有了希望,又卡在了最关键的地方。李伯拍了拍我的肩膀：别急,咱再慢慢找,总能找到的。可我知道,小柱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了。
第五章
急变跳河劫
从乱葬岗回来后,我心里跟压了块石头似的——坟找到了,可锁的影子都没见着,小柱的脸一天比一天白,连站都快站不稳了。外婆每天唉声叹气,煮的粥小柱也就能喝两口,我急得满嘴起燎泡,天天在村里转来转去,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发黑的槐木锁,可谁都说没瞅见。
现在想起来,那天傍晚的风都带着股不安稳的劲儿。我正帮外婆烧火做饭,小柱突然从柴房里走了出来——他这几天几乎不怎么动,突然出来反倒让我心里一紧。他走到灶台边,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哥……锁……锁在王婶那儿……供销社柜台底下……
我手里的烧火棍啪嗒掉在地上,又惊又喜：小柱！你清醒了真的在王婶那儿他点了点头,眼神却还是有些恍惚,没等我说更多,就晃了晃身子,差点栽倒,我赶紧扶住他,让外婆看着,自己拔腿就往村口的供销社跑。
供销社里就王婶一个人在算账,见我气喘吁吁冲进来,愣了一下：阿远你咋了这是我也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问：王婶,小柱说你把那槐木锁藏在柜台底下了,你拿出来吧,那东西关乎小柱的命！
王婶的脸唰地一下白了,手里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掉了几个,她赶紧蹲下去捡,支支吾吾地说：啥……啥槐木锁啊小柱那孩子胡言乱语呢,我哪儿见过什么锁……您就别装了！我往前凑了一步,小柱都跟我说了,就在柜台底下！
我俩正争执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尖叫：不好了！有人跳河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也顾不上跟王婶纠缠,拔腿就往外跑。刚出供销社,就看见河边围了好几个人,指着河面喊：是小柱！是小柱跳下去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啥也顾不上了,扒开人群就往河边冲。河水因为刚下过雨,浑浊得很,浪头打着旋儿,小柱的脑袋在水面上露了一下,又沉了下去。我连鞋都没脱,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河里——七月的河水看着热,底下却凉得刺骨,我呛了好几口浑水,拼命往小柱沉下去的地方游。
好不容易抓住了小柱的胳膊,刚想往岸边拖,突然觉得脚脖子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股巨大的力气往水下拽！我低头一看,吓得魂都快没了——水里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头发飘在水里像水草,她正抓着小柱的脚往下拉,脖子上光秃秃的,赫然缺了一块戴锁的位置！
放手！我急得大喊,使出浑身力气拽小柱,可那姑娘的力气大得吓人,小柱的身子一个劲儿往下沉。我咬着牙,腾出一只手去掰她的手指,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像块石头。就在我快撑不住的时候,岸上有人扔下来一根竹竿,我赶紧抓住,拼尽全力把小柱往岸边拖,那姑娘的手终于松了,我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脸在浑浊的水里若隐若现,眼神直直地盯着我,看得我浑身发寒。
等我把小柱拖上岸,他已经没了力气,瘫在地上吐着水。我喘着粗气回头,看见王婶也跑了过来,她看着浑身湿透的小柱,又看了看浑浊的河面,突然噗通一声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第六章
真相终大白
外婆闻讯赶过来时,腿都吓软了,扑在小柱身边哭个不停。小柱缓过点劲儿,靠在树根上喘气,脸色还是惨白。这时候,坐在地上的王婶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瘫在那儿呜呜地抹眼泪,越哭越凶,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愣住了。
都怪我……都怪我胆小啊！王婶捶着胸口,声音嘶哑,那锁……那槐木锁确实在我这儿！说着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往供销社跑,没一会儿就拿着个黑乎乎的小锁回来,那锁巴掌大,上面刻着模糊的花纹,正是李伯说的模样。
我盯着那锁,心里又急又气：王婶,您为啥要藏着它您知道这锁差点害死小柱吗
王婶抱着锁蹲在地上,眼泪噼里啪啦掉：我不是故意的……那姑娘,二十年前死的那个外乡姑娘,是我远房表妹啊！这话一出口,我心里咯噔一下,周围的人也都炸开了锅。
当年我表妹跟着她爹娘来投奔我家,天天去河边洗衣服。有天早上我去找她,远远看见村里的光棍赵老憨跟她在河边吵,好像是盯着她脖子上的槐木锁——那锁里头嵌了块碎银,是她娘给她的嫁妆。我正想过去,就看见赵老憨推了她一把,她‘扑通’掉进河里,再也没上来……王婶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眼睛瞪得溜圆：您看见是赵老憨推的那为啥不告诉别人
我怕啊！王婶捂着脸哭,赵老憨那时候在村里横得很,谁都不敢惹他。他后来还警告我,说要是敢说出去,就把我也推下河。我吓得夜里都睡不着,只能看着村里人以为她是失足落水……
后来小柱在河边摸鱼捡着那锁,玩了几天随手丢在供销社门口,王婶看见后赶紧藏了起来：我想着等赵老憨死了,再把锁偷偷还给表妹的坟,让她安心。可我没想到,她的魂一直没散,还缠上了小柱……
正说着,李伯不知啥时候也来了,站在一旁红着眼圈。他走过来拍了拍王婶的肩膀：妹子,不怪你,当年我也没敢站出来。我愣了愣：李伯,您……
那姑娘,是我亲外甥女。李伯叹了口气,声音发颤,当年我在外打猎,回来才知道她没了,王婶偷偷告诉我真相,我气得想找赵老憨拼命,可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只能忍了。后来我找到邻村的陈先生,让他把这事儿记在笔记里,就盼着有朝一日能真相大白,还我外甥女一个公道。
我这才明白过来,难怪李伯一直帮我,难怪陈先生对这事儿那么清楚。周围的人听了都骂赵老憨不是东西,外婆也抹着眼泪说：造孽啊！这赵老憨藏得也太深了！
小柱靠在我身上,虚弱地说：哥……我刚才跳河,好像听见有人叫我……我摸了摸他的头,心里又酸又气：现在真相是清楚了,可赵老憨还在村里逍遥法外,这槐木锁也得赶紧还给姑娘的坟,不然小柱和河边都别想太平。我看了看李伯,又看了看王婶手里的锁,一个主意慢慢在心里冒了出来。
第七章
河边设局捕
我把李伯和王婶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把主意说了：赵老憨贪财,肯定还惦记着锁里的碎银,咱就说要在河边把锁还给‘槐仙’,骗他过来,到时候人赃并获,再把警察叫来！李伯一拍大腿：好主意！这老东西藏了二十年,也该露馅了！王婶也点着头,把槐木锁紧紧攥在手里：我配合你们,一定要让我表妹瞑目！
我们商量好分工：王婶去给赵老憨传话,就说槐仙显灵,让她把锁送到河边老槐树下,还说锁里的碎银是谢礼,要是赵老憨愿意来帮忙还锁,能分他一半；我和李伯提前去河边等着,李伯带上他那把猎枪——不是真要开枪,是为了镇住赵老憨；我则偷偷把陈先生叫过来,让他赶紧去镇上派出所报信,还把王婶说真相的话用录音机录了下来——那录音机是我大专学采访时买的,没成想在这派上了用场。
傍晚时分,河边的风有点凉,我和李伯躲在老槐树后面等着。李伯把猎枪靠在树干上,手一直摸着枪托,眼睛盯着村口的方向,嘴里念叨着：这老东西可别不来。我握着那盘录音带,手心全是汗,时不时往河对岸的乱葬岗瞅——那姑娘的坟就在那儿,等着锁归位。
没等多久,就看见赵老憨晃悠晃悠地来了,嘴里还哼着小调,看见王婶手里的槐木锁,眼睛一下子就直了：锁呢碎银在哪儿王婶往老槐树下指了指：得在这儿还了锁,碎银才肯出来。赵老憨搓着手凑过来,伸手就想抢锁：哪那么多讲究,给我看看！
就在他碰到锁的瞬间,李伯噌地站起来,把猎枪端了起来,对准赵老憨：赵老憨！你还认得我吗赵老憨吓得一哆嗦,抬头看见李伯,脸色瞬间白了：李……李老头你咋在这儿
我为我外甥女找你算账来了！李伯的声音气得发抖,二十年前你把她推下河,抢她的槐木锁,还威胁王婶不许说,你以为这事儿能瞒一辈子赵老憨还想狡辩：你胡说！那姑娘是自己掉下去的！
我没胡说！王婶走过来,指着他骂,我亲眼看见你推她！当年我怕你,现在我不怕了！我都录下来了！说着就把录音机举了起来,里面传出她哭诉真相的声音。赵老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转身就想跑,李伯把枪往前递了递：你再动一下试试！
我趁机抢过槐木锁,往河对岸的乱葬岗跑,跑到那姑娘的坟前,把锁挂在了坟头的空锁扣上。刚挂好,就觉得河边的风突然停了,刚才还浑浊的河水慢慢变清了,连空气都好像松快了不少。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一半,转身往回跑。
等我跑回老槐树下,就听见远处传来了警笛声——陈先生把警察带来了！村支书也跟在后面,指着赵老憨骂：你个畜生,藏了二十年的坏心眼！警察冲过来,掏出手铐把赵老憨铐住,赵老憨挣扎着喊：我没杀人！你们冤枉我！可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被警察押着往村口走。
李伯放下猎枪,蹲在老槐树下,抹了把眼泪：妹子,哥给你报仇了。王婶也松了口气,手里的锁没了,脸上却露出了笑。我看着河对岸的坟,又看了看被押走的赵老憨,心里总算踏实了——这档子缠人的事儿,总算要结束了。
第八章
槐下有余音
赵老憨被警察带走后,没过两天,小柱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之前蔫头耷脑的样子全没了,能跟着村里的小孩跑着玩了,也不再蹲墙角抠泥巴,吃饭能吃两大碗,晚上也不往河边跑了,倒头就能睡。外婆见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天天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一会儿煮红薯,一会儿蒸南瓜,说要好好补补。
有天早上,外婆从鸡窝里抓了只最肥的老母鸡,麻利地褪了毛,炖了一大锅鸡汤,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她给我盛了满满一碗,又往我碗里塞了个鸡腿：阿远,这次全靠你,不然小柱这孩子就毁了。这鸡汤你多喝点,补补身子。我喝着热乎的鸡汤,心里也暖烘烘的,这阵子的担惊受怕,好像都随着鸡汤的热气散了。
又住了几天,学校快开学了,我得回城里了。外婆把我送到村口,塞了满满一袋子煮鸡蛋,还有她自己织的粗布袜子,嘴里不停地念叨：到了城里记得给外婆打电话,天冷了别忘加衣服,有空再回来看看。我点头应着,心里有点舍不得——这趟暑假,虽然闹了不少邪乎事儿,可也让我跟外婆、小柱更亲了。
走的时候,我特意绕到河边,想再看看那棵老槐树。那树还是歪歪扭扭的,枝桠伸得老长,可不知咋的,看着没之前那么阴森了。我正盯着树干看,突然瞥见树底下站着个人——穿蓝布衫,头发长长的,手里攥着那把槐木锁,正是我之前在水里看见的那个姑娘！
我心里一紧,刚想开口,她却冲我笑了笑,那笑容淡淡的,一点都不可怕。我揉了揉眼睛,想再看清楚点,可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只剩下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风一吹,那声音像极了有人在说谢谢。
后来我回了城里,每隔半个月就给外婆打次电话。外婆总说,自从赵老憨被抓走,河边就再没出过怪事,晚上也没人听见姑娘哭了。有次她还说：今年老槐树开的槐花,比往年白多了,闻着也香,村里的小孩都去摘来玩呢。
我挂了电话,望着窗外的天,想起那把槐木锁,想起穿蓝布衫的姑娘,心里暖暖的。有时候我会想,那姑娘是不是真的安心了说不定啊,她就守着那棵老槐树,看着河湾村平平安安的,看着小柱健健康康的,就够了。这档子事儿,也成了我心里最特别的回忆,每次想起,都觉得又神奇,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