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公的白月光酷爱吃鱼。
中秋节那天,她带人闯进我的实验基地将我研究十年的池中鱼一网打尽。
她边捞边怪:好东西只留给自己吃,也不知道分享!
我冲上去阻拦,却被老公一脚踹翻在地。
他骂我小题大做,几条鱼都不舍得给他们吃。
可那根本不是鱼。
而是根治他们整个家族遗传病的药。
我擦掉嘴角的血渍,冷眼旁观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抬走所有的濒危种鱼。
中秋节的全鱼宴香气四溢,可老公却跪着求我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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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阳光毒辣。
老公周明轩执意要在山顶和朋友聚会。
车开不上去,我只能徒步。
十八弯的山路,我爬了将近一个小时,手中的食物盒子变得越来越沉。
我咬紧牙关,背上驮着两人份的沉重渔具包,手里还提着冰冷的保温箱和饵料桶。
崎岖的山路像没有尽头,每向上一步都无比艰难。
汗水早已浸透了我的衣衫,额上、鬓角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淌,有几滴狠狠砸进我的眼睛里,泛起一阵辛辣的刺痛,视线瞬间模糊。
我甚至空不出手去擦。
只能拼命眨眼,任由生理性的泪水混着汗水一起流下。
看着前方,周明轩体贴地搀着林薇,两人步履轻快,谈笑风生,仿佛身后这个负重前行、狼狈不堪的我,只是一个与他们毫不相干的挑夫。
心脏像是被泡在冰冷的碱水里,涩涩地发疼。
我早就明白他不喜欢我,从这场婚姻开始的那一天就明白。
我也曾试图理解过他身为周家继承人的身不由己。
可十年婚姻,整整十年,我掏心掏肺,任劳任怨,做小伏低,处处忍让,最终换来的,竟是这样一个荒唐又可笑的结局。
在他的生日,被他为了讨好另一个女人,丢在烈日灼烤的荒山野岭。
他说林薇身体弱,半夜心悸不舒服,想吃城西那家百年老店的养生粥,我就能顶着寒冬凌晨的冷风,开车往返二十公里,只为了把一碗滚烫的粥送到她手上。
他说不喜欢我身上总带着实验室的鱼腥味,嫌恶地皱眉推开我,我就能一天之内反复搓洗五次澡,用刷子把皮肤擦得通红甚至破皮脱落,只求他能偶尔施舍一个不带嫌弃的眼神。
他说家族聚会需要打点,将我精心准备数月的研究资料随手扔在一边,让我放下一切去给那些挑剔的亲戚端茶倒水、赔笑应酬,我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
他说我穿白大褂的样子死板又无趣,比不上林薇的妩媚生动,我便能将所有的实验服压进箱底,换上他可能喜欢的裙装,哪怕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别扭。
我一退再退,一忍再忍,磨平了所有的棱角,湮灭了所有的自我,只求能在他身边拥有一寸立足之地。
可最终,我所有的付出和牺牲,在他眼里,都成了廉价又可笑的理所当然,甚至成了他肆意践踏、用来讨好新欢的筹码。
汗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抬头望了一眼他们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脚下那漫长而灼热的山路。
我突然觉得累了。
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冰凉瞬间席卷了我。
所有的期待,所有的热情,所有为这段感情付出的努力,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可笑。
这份感情,我不要了。
五天之后的中秋节,帮周家治好那纠缠了他们家族几代人的遗传病,还了他们家资助多年的恩情,我就再也不欠了。
三天后,我像往常一样去郊区外的实验室。
然而,车刚驶近基地外围,我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基地门口原本紧闭的电动栅栏被人为破坏了,歪歪斜斜地敞开着。
我的心猛地一跳,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我。
2
我猛地踩下油门冲进去,甚至顾不上停好车,就推开车门踉跄地奔向位于基地核心区域的生态模拟鱼塘。
越靠近,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鱼腥味就越是浓重。
当我终于跑到鱼塘边时,眼前的景象让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鱼塘几乎空了。
原本清澈的池水变得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着数十条翻着白肚皮的死鱼,大小不一,有些甚至是我精心培育多年、仅存不多的亲本种鱼!
它们原本闪烁着独特光泽的鳞片,此刻变得灰暗无光,毫无生气。
更让我悲愤交加的是。
周明轩站在池塘边上,手里拿着基地用于紧急捕捞、控制极强电流的电击捕鱼器!
强大的电流不仅击晕了鱼,更直接烧焦了附近的水草和小型鱼类!
几个基地的临时工站在一旁,面面相觑,却不敢阻止。
住手!我失声尖叫,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你们在干什么!
我冲过去,想要抢夺周明轩手中的电击棒。
周明轩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惯常的不耐烦:嚷嚷什么吓到薇薇了!
林薇躲到他身后,扯着他的袖子,小声说:明轩哥,你看这些鱼,长得奇奇怪怪的,丑死了,还好臭啊。一点也不好看。
听到没周明轩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把推开我,薇薇不喜欢这些破鱼!丑了吧唧的,留着有什么用占着这么大个池子!
我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差点摔进浑浊的池塘里。
这不是普通的观赏鱼!我强忍着眼泪和怒吼,试图保持最后一丝理智跟他好好沟通,这是实验室研究了十年的鱼!也是你们周家遗传病基因测序和靶向药研发的关键!这里的鱼关乎你们整个家族的命运!
够了!周明轩粗暴地打断我,脸上满是轻蔑和不屑,遗传病苏青青,你编故事还没有编够吗
他搂紧林薇:幸亏微微心细,早就带我去做了最全面全身检查,我的基因好得很!什么遗传病,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他们家族的遗传病极其特殊且隐秘,并不可以通过普通的医疗手段检测出来,唯有当其活性在特定年龄激发之后才会显现出来。
他看向我的眼神愈发冰冷:你就是一个骗子,每年从我们家拿走上亿的科研经费,居然只是养几条鱼!
他指着池塘,对那几个临时工下令: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些丑东西都给我捞干净!一条不许剩!
不行!
不能捞!这些鱼是无数病人的希望!是世界级的新药项目!
我扑过去想阻止,却被周明轩一脚踹翻。
顾不得胸口的疼,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用电流肆意破坏鱼塘,脑中一片空白。
下一秒,身体已先于意识,猛地扎进浑浊冰冷的水中。
什么仪态,什么尊严,我全都顾不上了。
我只想救我的鱼,救那些承载着无数生命希望的研究成果!
我徒手在漂浮着死鱼和残渣的水里摸索,试图找到哪怕一丝存活的迹象,泪水混着泥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求求你们,住手!停下!我声音嘶哑,几乎是在哀嚎。
可岸上的林薇,只是冲我露出一个残忍而甜美的笑容。
明轩哥,我刚才好像看到这里有禁制游泳的牌子,还说了违者必究呢。
青青姐带头违反,是不是也该受到惩罚
周明轩笑得宠溺:想怎么罚,都听你的。
林薇拍了拍手,一个男人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竹筐走来。
筐盖掀开,里面赫然是数十条扭曲蠕动、色彩斑斓的毒蛇!
3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我认得那种蛇!它们毒性虽不致命,但神经毒素极强,一旦被咬,身体会彻底麻痹三至五天!
不要!!求你们!我歇斯底里地尖叫,疯狂地想往岸上爬,却被滑腻的池壁一次次绊倒。
好不容易即将爬上岸。
林薇一个眼神,立刻有男人心领神会,掰开我的手指再次将我推了下去。
我狼狈的跌在泥水里,满脸泥泞。
周明轩皱着眉,看着我这副丑态,语气充满了厌烦:你又发什么疯薇薇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她心善,早就让人把蛇牙都拔了!你只要乖乖不动,它们怎么会咬你装模作样给谁看!
林薇立刻依偎进他怀里,委屈地撇嘴:用这种谎言来诅咒你我实在是太心疼了,所以就想给她一点教训。
这话更是点燃了周明轩的怒火,他搂紧她,看向我的眼神如同看一堆令人作呕的垃圾:毒蛇我看最毒的是你的心肠!扫兴!
就在这时,几条冰冷的、滑腻的蛇体被倾倒入水,瞬间缠上我的小腿和手臂!
我吓得魂飞魄散,疯狂地甩动挣扎!
尖锐的刺痛猛地从手臂和小腿传来!
两条蛇受惊后,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它们显然完好无损的毒牙,狠狠咬了下去!
麻痹感瞬间沿着伤口蔓延!
我崩溃地看向周明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哭求:明轩!救救我!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求你了!它们有毒!真的有毒!
可他却只是嫌恶地别开脸,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戏真多,我现在就把他们全部打回去煲鱼头汤!
悲愤、绝望、心痛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我,几乎将我彻底淹没。
我站在原地,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悲伤而微微颤抖。
汗水混着之前爬山的尘土,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但我没有哭,也没有再争辩。
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们,盯着周明轩那张我曾经深爱过,此刻却无比陌生的脸。
我冷眼看着他们指挥人将最后几条奄奄一息的种鱼捞起扔进垃圾桶。
林薇拍手称快,周明轩搂着她许诺明天就送孔雀鱼来。
可他不知道,他的未来也即将止步在明天了。
好戏,才刚刚开场。
周家老宅的中秋宴,从来都是排场极大,规矩极严。
雕梁画栋的大厅里,红木圆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但围坐的周家核心成员们,此刻却都有些心不在焉。
所有人都在等待每年这个时候,由我亲手交给老爷子的那瓶淡蓝色药剂。
那是周家人的命。
周家有一种罕见的伴Y染色体遗传病,家族中的男性一旦过了二十五岁生日,身体机能就会开始不可逆地衰退。
并且这种病在当前普通的医疗水平是没有办法察觉的。
皮肤如同干旱的土地般龟裂,肌肉和骨骼会诡异缩水,脏器衰竭,最终在极度的痛苦中陷入植物人状态。
直至死亡。
唯一能延缓这个过程,维持基本生理功能的,就是每年中秋,必须服用一次以中华鳇性腺提取物为核心成分的特效药。
而周明轩,今年刚满二十五。
今天,就是他第一次服药的日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宴席已开,但那瓶熟悉的、能安抚所有人神经的药剂,却迟迟没有出现。
几位已显病容的中年男性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
周明轩却浑然不觉,他正殷勤地给旁边的林薇剥着虾,低声说着什么,逗得她掩嘴轻笑。
4
林薇今天打扮得格外光鲜,仿佛她才是这场合的女主人。
可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缓缓站起身,对着主位上的老爷子,以及在场所有眼含期待的周家人,深深鞠了一躬。
对不起。我的声音清晰却沉重,实验基地的鱼塘,在几天前被彻底破坏了。所有的鱼,一条不剩。
短暂的死寂后,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爆发开来。
什么!
一条不剩!
这怎么可能!
在场所有知情人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们太清楚一条不剩意味着什么了!那不仅仅是周明轩一个人的药,更是他们所有人未来几年的希望,是根除这恶疾的唯一钥匙!
苏清清!你!一个叔叔猛地站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是我失职,没有守护好最重要的研究成果。我再次道歉,语气沉痛,目光却扫过周明轩和林薇。
他嗤笑一声,环视一圈惊慌的族人,语气充满了不屑: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至于吗不就是几条鱼吗死了就死了!苏清清就是小题大做,危言耸听!没了张屠户,还就得吃带毛猪了
他搂住林薇的腰,得意地炫耀:这桌全鱼宴,就是苏青青实验室里的鱼,已经全部都上桌了!还是我们薇薇亲手下的厨!
林薇依偎在他怀里,娇声附和:明轩哥你喜欢就好,以后我一直给你做饭。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旁若无人的亲昵。
却丝毫没注意到,周围族人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恐慌,逐渐变得阴沉、冰冷,甚至带上了一丝怨毒。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周明轩。
想到他曾经救过我的份上,终究没忍住,最后一次提醒:明轩,家族的病历档案你是看过的,这不是玩笑,过了中午十二点,药效衔接不上,后果不堪设想。
我虽然无法提供今年的新药,但为了以防万一,家族里每位二十五岁以上的成员,往年我都多预留了一颗应急。
我将一颗淡蓝色的药丸递到他面前。
林薇轻捂着鼻子,身子微微后仰,嫌弃道:好臭啊,熏得人家食欲都没有了。
眼看周明轩又要被她蛊惑,我劝道:周明轩,你最好相信我,不然你真的会……
话未说完,周明轩粗暴地打断我:够了!
他的脸上是全然的厌恶和不信任。
苏清清,你还有完没完咒我是吧什么后果不后果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和薇薇好,存心在这特殊日子给我找不痛快!什么破药,老子不吃又能怎么样我好得很!
他一挥手,将我手里的药丸打落在地。
在众人震惊又心疼的眼神后,不屑的一脚踩了下去。
弥足珍贵的药丸碎成了渣。
与此同时,大厅角落那座古老的落地钟敲响了。
中午十二点整。
钟声如同丧钟,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就在钟声余韵未绝之时,桌上那些原本惊慌失措的周家男人们,包括主位上面无表情的老爷子,都像是听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
动作异常整齐划一地,从西装内袋或是袖口暗袋里,掏出了一个个小巧的玉质或金属药瓶。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犹豫。
他们默默地倒出里面仅存的一颗淡蓝色的药丸,迅速仰头吞服下去。
甚至没有人多看周明轩一眼,更没有一个人,将自己那份宝贵的备用药分给他。
空气里只剩下药丸滑过喉咙的细微声响,以及一种令人窒息的、心照不宣的冷漠。
周明轩看着这诡异的一幕,脸上的嚣张和不屑终于慢慢凝固,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不确定和恐慌。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这是假的,你们都被她骗了!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仅仅过了十分钟。
周明轩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变得蜡黄,他猛地捂住胸口,呼吸变得极其急促,像是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眼球不受控制地向上翻。
他发出痛苦的嗬气声,身体一软,直接从椅子上滑瘫在地,手脚开始轻微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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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轩!周夫人第一个扑过去,哭喊着摇晃他,药!谁还有药!救救我儿子!
她绝望地环顾四周,可接触到的是族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冷漠目光。
他们刚刚吞下的,是这个世界最后一批能延缓周家遗传病的药。
谁会拿出来谁敢拿出来
周母猛地看向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踉跄着冲过来,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裙摆,声泪俱下:清清!清清!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你研究了这么多年!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明轩!他是你男朋友啊!
我看着地上痛苦蜷缩、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周明轩,又看了看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周母。
作为一名医生,我的职业道德不允许我见死不救。
但我确实,已经没有药了。
阿姨,您先起来。我扶起她,声音疲惫冷静,实验室里还剩下最后一批原料,也许可以赶制出一颗。
周夫人像是见到了希望,马上扬起一个笑容:清清,我就知道你最懂感恩了。
可我却举起我的右手,形状弯曲:昨天被他们放毒蛇咬了,现在没法拿起配药,至少得等十天。
周夫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看着站在人群中一副毫不相干模样的林薇。
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抓住她的头发目眦欲裂,边扑边打:都是你这个贱人唆使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明轩是因为什么!
我看着躺在担架上艰难呼吸的周明轩,到底还是不忍。
拿起一杯清水,又从随身的针灸包里取出一个极小的密封玻璃管,里面是仅存的一点用于实验缓冲的基底液,呈淡黄色。
我将两者混合,捏开周明轩的嘴,将这股味道刺鼻的液体给他灌了下去。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痉挛得更厉害,但几分钟后,他那骇人的喘息竟然真的慢慢平复了下来,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急性衰竭期。
医护人员冲进来,迅速将瘫软如泥的周明轩抬上担架。
周母哭喊着跟了上去。
大厅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弥漫着酒菜和一丝未散的诡异药味。
自始至终,主位上的周老爷子都没有动,甚至没有多看被抬走的孙子一眼。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用热毛巾擦了擦手,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啜饮一口。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深邃得看不到底。
仿佛刚才那个生死一线、又被他亲手放弃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清楚地知道,一个无法延续血脉、甚至需要耗费巨大资源维持生命的继承人,已经毫无价值。
周家这座庞大的家族机器,从不养废人。
弃子,已成定局。
周明轩被粗暴地抬上担架,他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极度的痛苦和前所未有的恐慌淹没了他。
他努力地想睁开眼,视线却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天花板上晃动的、冰冷的水晶吊灯光影,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
他徒劳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想向那些熟悉的家人求救。
爸、爷爷三叔……
他的声音微弱、嘶哑,含混不清。
然而,没有回应。
6
他所能触及的视野里,那些平日对他笑脸相迎、极尽奉承的叔伯兄弟,此刻要么刻意地别开脸,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杯盏;
要么垂下眼皮,仿佛地上有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
甚至有人微微侧身,与旁边的人低声交谈起来,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
一种比身体衰竭更刺骨的寒意,瞬间窜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些往日环绕着他的恭敬与热络,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他所依仗的继承人身份,在失去健康这个基本筹码后,薄得像一张纸,一捅就破。
而林薇,她没有看痛苦的他,也没有看冷漠的周家人。
反而像是局外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磐石的老爷子,微微侧头。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首席助理立刻俯身过去,低声而快速地汇报了几句。
显然,关于鱼塘被毁的详细经过,包括周明轩如何纵容林薇、如何亲自下场电鱼、如何羞辱我并执意要改养孔雀鱼的荒唐行径,都被完整地呈报了上去。
老爷子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他只是用那双深邃得令人心悸的眼睛,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视了一圈大厅里的所有周家子弟。
那目光所及之处,人人屏息,噤若寒蝉。
短暂的死寂之后。
先前那位首先发问的堂叔站了起来,语气沉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父亲,明轩这次实在太令人失望了!竟将全族的安危置于儿戏!幸好老爷子您早有安排,我们才侥幸过关。但是明轩手里的那个项目关乎整个集团,眼下也必须要有人接手。
是啊,爷爷。周明轩堂弟周明常立刻接话,语气恭敬却难掩野心,我去年负责的海外矿业项目,利润增长了三十个百分点,这是详细报告。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恭敬地呈上。
大伯,又一位中年男人开口,我们旗下的生物科技公司,刚刚和国外顶尖实验室达成了战略合作,或许对家族未来的需求,能开辟新的思路。
一时间,方才还因恐慌和冷漠而寂静的大厅,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竞职现场。
世家大族便是如此,金字塔顶的位置永远只有一个,下面无数双眼睛盯着。
一旦坐在上面的人显出颓势,甚至不需要你完全倒下,只是晃一晃,就会有无数自认为有能力的能人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拉下来,自己坐上去。
周明轩躺在担架上,还没有被完全抬出去。
他看着这幕赤裸裸的权力更迭前戏,看着那些平日里对他卑躬屈膝的嘴脸此刻变得如此急切而贪婪,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他不是病了,他是出局了。
巨大的愤怒和屈辱感冲击着他,他猛地挣扎起来,眼球布满血丝,死死地瞪着那些争先恐后表功的族人。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吼声,似乎想咒骂,想咆哮,想将他们虚伪的面具撕碎。
可他虚弱的身体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像困兽一样发出无意义的嘶鸣。
医护人员连忙按住他,给他戴上了氧气面罩。
透明的面罩迅速被他的急促呼吸蒙上一层白雾,隔绝了他所有不甘和怨恨的视线。
7
林薇看着这一切,既没有跟周夫人一同上救护车陪护,也没有大吵大闹,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救护车的声音远去。
老宅大厅里的气氛却更加凝重。
老爷子始终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子侄们的汇报,手指偶尔在龙头拐杖上轻轻敲击一下。
半天后。
周家庞大的能量开始运转。
不计成本,不惜代价,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一批新的、品相相对完整的中华鳇种鱼被以惊人的天价秘密送达我的实验基地。
同时送达的,还有老爷子的一句话:苏博士,周家需要你的成果。一切资源,随你调用。
我知道,这不是请求,是命令,也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点了点头,重新穿上白大褂,走进了消毒室。
废墟需要清理,新的研究必须立刻开始。
而周家的风暴,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第二天,周氏集团发布了一则简短的人事任免公告。
因个人健康原因,原集团副总裁、继承人周明轩先生,即日起卸任一切职务。
由其堂兄周铭远接任副总裁,并暂代行使相关管理权。
公告措辞严谨客气,却冰冷彻骨,彻底将周明轩踢出了权力核心。
医院VIP病房里,刚刚恢复少许清醒的周明轩看到这则消息,目眦欲裂,猛地将平板电脑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苏清清!贱人!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把你碎尸万段!他嘶哑地咆哮着,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又要喘不上气。
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已经出局了。
失去了继承人的光环和周家的实权,他只是一个需要靠昂贵药物维持生命的废人。
他再也没有能力动我分毫。
更何况,新的接班人既然已经上位,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轻易退下来
这个位置的诱惑足以让人泯灭亲情。
他只会坐得更稳,铲除一切潜在的威胁,包括他这个前朝太子。
仿佛是为了彻底钉死棺材板,就在任命公告发出后的几小时内,网络上开始大规模涌现关于周明轩的黑料。
飙车、酗酒、私生活混乱、项目亏空……
一桩桩一件件,图文并茂,细节详尽,显然蓄谋已久。
而其中一枚最重磅的炸弹,是一起被压了下去的陈年旧事。
三年前的一场深夜交通事故,周明轩醉酒驾驶,在城郊撞死了一对骑电动车回家的母子,事后周家动用巨额财富和权力,将事情悄无声息地摆平,受害者家属得到封口费,不了了之。
而周家居然默许曾经受害人的子女重新上诉,推动了旧案的启动。
新闻角落里,附上了当年模糊的事故现场照片和受害者家属那苍白绝望的哭脸特写。
而那个失去母亲和弟弟的家属名字,被有心人特意圈了出来。
那个名字是林薇。
我看着这则爆料,再想起中秋宴上林薇那抹快意而冰冷的笑容,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释。
仇恨的种子,早已埋下。
周明轩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周明轩像一头困在陷阱里濒死的野兽,双目赤红,头发凌乱,昂贵的病号服被他挣扎得皱巴巴。
他死死盯着站在床尾的我,声音因虚弱和激动而尖利扭曲:
苏清清!你给我回来!你必须给我制药!听见没有!这是我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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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喘着粗气,试图用往日的权威压垮我:你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没有我,你早就死在那个下水道里了!你现在敢不管我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吗!忘恩负义的贱人!
语言依旧恶毒,却苍白无力得像秋后的蚂蚱,只能做最后的蹦跶。
我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冷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视我如草芥的男人,如何一步步褪去所有光环,变成眼前这个只能无能狂怒的可怜虫。
我的沉默和冷漠似乎彻底激怒了他,或者说,击碎了他最后的侥幸。
他的语气骤然一变,从威胁咒骂变成了哀哀乞求,带着哭腔:清清!苏清清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对,是我眼瞎,是我混蛋!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无力地跌回去,只能伸出颤抖的手,像是想抓住一根根本不存在的稻草:你救救我,我有钱!我还有很多私房钱,周铭远他们不知道!我都给你!全都给你!只要你给我药,让我能像正常人一样,求求你了!
他的母亲站在一旁,早已泪流满面,却只能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看着儿子,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悯和痛苦。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儿子哀求的东西,已经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新的继承人已经上位,老爷子默许,家族不会允许一个废掉的前继承人重新拥有健康,去挑战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新秩序。
周明轩能活着,已经是老爷子看在最后一点血脉亲情上的仁慈。
轩儿,别求了。周母的声音破碎不堪,没用的,我们得走了。
周明轩猛地一愣:走去哪里
离开京城,越远越好。周母闭上眼,泪水滚落,你堂兄他们,不会容下你的。留在这里……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
留下,可能就是意外的提前来临。
周明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像是无法消化这个事实,呆滞了半晌。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猛地迸发出一丝微弱的光。
薇薇呢他急切地四下张望,抓住母亲的手,妈,薇薇怎么没来看我你去把她找来!一定要把她找来!我要带她一起走!
他到了这般山穷水尽的地步,竟然还念着那个女人,甚至还在为她考虑。
鱼塘是她和我一起毁的。他喘着气,逻辑混乱却异常坚持,老爷子肯定不会放过她!她留在京城太危险了!我必须带她走!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他竟然,还有一分自以为是的真心。
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周明轩的爱到底是什么。
我也才明白,他其实从未爱过我。
这一切就像莫比乌斯环,所有人都被困在这个环里惶惶度日。
周母看着儿子这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蠢模样,积压的愤怒、心疼、绝望终于爆发了。
够了!她猛地甩开儿子的手,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周明轩!你醒醒吧!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就是被她害成这样的!那个林薇,她从接近你的第一天起,就没安好心!她根本不爱你!她恨你!她是在报复你啊!
9
不可能!周明轩猛地摇头,拒绝相信,她那么单纯,她说她是个孤儿,她只有我了!
孤儿周母气得浑身发抖,从带来的包里抽出一叠文件和一个平板电脑,狠狠摔在他床上,你自己看看!看看你掏心掏肺护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平板电脑屏幕上,正是那则关于三年前车祸的详细报道,受害者信息被放大,林薇当年哭得几乎晕厥的照片清晰无比。
文件则是私家侦探查到的,关于林薇如何改名换姓,如何处心积虑接近周明轩的所有证据。
她就是为了她妈和她弟弟来报仇的!她等着一天等了多久了!看着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她不知道有多痛快!你还想带她走她早就不知道拿着周家给她的封口费跑到哪个国家逍遥快活去了!她只会觉得你蠢!觉得你可笑!
周明轩呆滞地看着那些证据,手指颤抖地触摸着屏幕上林薇那张绝望而年轻的脸,又看看旁边文件中那个笑容妩媚、心机深沉的女人。
他的世界观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不是真的。他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像是无法将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重叠在一起。
他信仰的、维护的、甚至不惜为此毁掉自己根基的爱情,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和报复。
巨大的荒谬感和彻底的绝望,终于将他最后一丝精神击垮。
他不再嘶吼,不再哀求,只是瘫软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破布娃娃。
我冷眼旁观了这出闹剧的终场。
看着他如何从嚣张到乞求,从怀揣最后一丝可笑的真情到彻底幻灭。
心里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烂泥终究是烂泥,即使曾经被镀上金边,也改变不了内里的腐朽肮脏。
我的未来,是实验室里即将重启的研究,是攻克那道困扰了无数人的基因难题,是浩瀚无垠的星辰大海。
至于周明轩。
他只会在这摊他自己亲手搅浑的烂泥里,慢慢发臭,最终被所有人遗忘。
我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白大褂衣领,转身,没有任何留恋地走向病房门口。
身后,传来周母压抑的哭声和周明轩如同死寂般的沉默。
门在我身后轻轻合上。
离开京城的调令已经下达,如同最后的通牒。
曾经的周家太子爷,如今只能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被悄无声息地送走,美其名曰静养。
病房里,最后一点属于他的东西也被收拾干净,空荡得只剩下弥漫的消毒水味和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
周明轩躺在病床上,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不属于他的天空。
几天之间,他尝遍了从云端跌落泥沼的滋味,众叛亲离,健康尽毁,连恨意都变得无力。
可就在这无尽的绝望深处,却还顽固地烧着一簇小小的、不肯熄灭的火苗。
他想见她。
那个把他推向深渊的女人。
他几乎是魔怔般地,用尽最后的人脉和手段,甚至不惜以残存的那点关于家族的秘密作为交换,只求能再见林薇一面。
10
他嘶哑地哀求着中间人,语气卑微得不像他自己。
连周母都彻底死了心,不再劝他,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悲伤看着他做最后的挣扎。
出乎意料的是,林薇竟然答应了。
她来得悄无声息,推开病房的门时,没有带起一丝风。
周明轩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复杂到极点的光。
有恨,有怒,有不甘,有质问,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唾弃的、残存的希冀。
他张开口,所有恶毒的咒骂、愤怒的质问几乎要冲口而出。
他想撕碎她虚伪的面具,想拉着这个毁了他一切的女人一起下地狱!
可是,所有的话,都在看清她模样的瞬间,死死噎在了喉咙里。
没有想象中的光鲜亮丽,没有胜利者的趾高气扬。
她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甚至能看到细微线头的蓝色毛衣,和一条同样旧得褪色的牛仔裤。
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眼眶红肿,像是哭了很久,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到极致的灰败。
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而周明轩就无可救药的爱她。
周明轩准备好的所有恶毒言辞,在对上她那双红肿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决绝恨意的眼睛时,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一个眼里是翻江倒海的缱绻与痛楚交织,另一个眼里是冰冷彻骨的厌恶与毫不留恋的决绝。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周明轩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干涩嘶哑的声音: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林薇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不近人情。
当然。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一字字钉进他心里,我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着怎么把你碎尸万段。
周明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林薇却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洪水,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恨意汹涌而出。
周明轩,你以为你是什么不过是个投了个好胎、仗着家世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你嚣张,你残忍,你视人命如草芥!你喝醉酒撞死我妈妈和弟弟的时候,有想过会有今天吗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看着你那张虚伪的脸,我都觉得恶心!想吐!
她的声音不高,却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剧烈颤抖。
她猛地从那个旧帆布包里掏出两张叠得整整齐齐、却已然泛黄的纸,狠狠摔在他身上。
那是两张医院的通知单。
一张是早孕诊断。
一张是人工流产手术记录。
日期,就在三年前那场车祸发生后不久。
看见了吗林薇笑了起来,眼泪却同时从红肿的眼眶里滚落,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是你的种。
她的笑容变得无比惨然和厌恶:可是只要一想到他身体里流着你的血,我就觉得无比的肮脏和恶心!我怎么可能把他生下来我怎么可能让你这种人的血脉延续下去
周明轩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两张纸上,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他猛地捂住胸口,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心率瞬间飙升又混乱的跌落。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眶猩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就那样死死地看着眼前这个他曾经真心爱过、此刻却陌生如魔鬼的女人。
恨吗
恨极了。
可那恨意深处,竟然翻滚着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剧痛和悲哀。
11
长时间的窒息般的沉默后,他忽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缓缓地、缓缓地靠回床头。
警报声还在响,他却仿佛听不见了。
他只是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极其缓慢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我爱你。
他说。
就算你是来报复我的坏女人,我也还是爱你。
这句话耗尽了他最后的生机。
林薇脸上的恨意和冰冷,在这一刻,骤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看着他,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荒谬又最悲伤的话。
她开始笑,低低地笑,笑着笑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以身入局,步步为营,她以为自己足够冷硬,足够无情。
可到底还是动了情意。
她猛地转过身,不再看他,肩膀微微颤抖。
周明轩闭上眼睛,两行浑浊的眼泪终于从他眼角滑落。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门口守着的、他仅剩的心腹低声吩咐:安排送她出国,给她一笔钱,足够她安稳过完下半辈子的钱。
心腹沉默地点头。
林薇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谢谢,只是用力地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埋葬了所有的病房。
几天后,周明轩在一行人的护送下,秘密离开京城,前往一个遥远的、无人知晓的南方小城。
车队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时,其中一辆车意外失控,冲破了护栏,翻滚着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山涧。
搜救队搜寻数日,只找到一些汽车的残骸碎片。
周明轩,下落不明。
消息传回,周家一片静默,无人深究。
一个废子的意外,或许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我是在实验室收到消息的。
手中的试管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稳。
窗外,阳光正好,新的鱼苗在模拟生态池里缓缓游动,充满了生机。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
爱恨痴缠,惊天动地,最终也不过,尔尔。
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而我的未来,在前方。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