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即将临盆时,身为法医的老公终于调休成功,答应陪我生产。
可在我刚开三指即将踏入手术室时,他的手机响了。
简简单单的两条微信,见惯大场面的老公却慌了神。
老婆,河岸边发现一具高度腐败的无头女尸,身为法医,我必须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他说完甚至没来得及看我一眼,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捏着床单的指节已然发白。
挺着硕大的肚子抬手让护士拿来电话,直接打给父亲。
呵,无头女尸
性质这么恶劣的案子身为警察局长的父亲都没有收到消息,他一个法医倒是急吼吼的去了。
我倒要瞧瞧,究竟是哪个女尸,值得他抛下即将临产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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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产房我就收到了好友发来的调查结果,辛河没有去酒店,也没有去警局而是去了我和他的婚房。
可一周过去,我即将出院,也没见辛河的影子,甚至没收到他一条短信。
我忍着怒气,安慰好爸妈后,直接打车去了婚房,一个半山别墅。
刚到门口。
就被一条长长的婚车挡住去路,正当我疑惑之际,我看到辛河穿着西装抱着一个穿婚纱的女人从车上下来。
四周人来人往,我的脑子嗡地炸开。
正要跟进去,却被门卫拦了下来:
没有邀请函不能进。
我一愣,白着脸解释,我辛法医的太太。
没想到,门卫却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谁都知道辛法医今天结婚,你要是辛法医的太太,那辛法医刚刚抱进去的新娘是谁,赶紧走!
一瞬间,我浑身僵硬愣在了原地。
新娘辛河居然在我的婚房里接新娘。
回过神,不顾门卫阻拦,我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冲进别墅。
一进去就看到大厅里,全是他在警局的队友,端着酒杯欢声笑语。
我那总是爱躲清静的的婆婆,此刻正穿着红色旗袍招呼客人。
而我的丈夫辛河,破天荒的穿着礼服,与身旁娇小女人笑得一脸幸福。
那个女人我认识,是周玲玲!
一个父母车祸身亡的孤女,当初她父母的案子就是辛河尸检的....
一瞬间,心口像是攥紧,连带着刚生产完的肚子都传来阵痛,让我难以呼吸。
当初我还刚怀孕的时候,周玲玲经常提着东西来我家感谢辛河,辛河对她的态度很不好。
看着周玲玲红彤彤的眼眶,我心生同情,给她介绍了工作进了警局做文员,后面她不再来的时候,我甚至还时常让辛河带吃的给她。
我从未想过,辛河竟会背叛我,甚至要在这里和周玲玲举办婚礼。
这别墅,本是我和他结婚时,母亲特意为我准备的婚房。
只因离警局较远,婚后为了方便辛河工作,我就和他搬去了八十平的老破小,已经近一年没来过这了。
谁料到,这反倒顺理成章地成了他与别人明媒正娶的家。
他们竟还办了婚宴……
恭喜,辛法医,夫人这么漂亮,你可真是事业家庭两不误啊!
要我说,还是玲玲眼光好,选中辛河这样体贴的男人,真是好福气呀!
一旁警局队长夫人挽着我婆婆的手不断恭维,婆婆眼中写满对周玲玲的喜爱,高声应道:
能娶到玲玲这样的好媳妇,才是我们辛河的运气呢。
辛河就在众人面前,毫不避讳地贴近周玲玲耳边低语,不知说了什么。
周玲玲脸上浮起一抹羞红,举起酒杯向大家示意:
主要也是我考虑,在单位公开对辛河影响不好,才一直没办仪式,请大家见谅。
今天是我们结婚喜宴,各位一定要尽兴,不醉不归!
周玲玲话音一落,四周宾客纷纷笑着捧场。
哪儿的话,辛太太太客气了,该我们补一句新婚大喜!
要我说,干脆今天再走个仪式,接个吻,怎么样
辛河那帮同事也跟着起哄,宴席气氛一下子热到极点。
周玲玲假装推辞,辛河却一把搂过她的腰,两人双唇快要贴在一起——
他的目光猛地撇到门外的我。
顿时推开怀中的人,周玲玲猝不及防,被酒泼了一身。
小雪…
我抹去脸上的泪,用尽产后还未恢复的力气冲上前,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啪!
响亮的耳光声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辛河!
周玲玲尖叫一声,扑向辛河,指着我大骂:贺雪!你疯了
我想也没想,反手又一巴掌狠狠甩向她——
啪!
她整个人被打得歪进辛河怀中,半边脸颊顿时红肿起来,眼泪直流。
我缓缓收回发麻的手,冷冷地看着他们。
贺…辛河猛地回过神,正要开口吼我。
辛河——!
我却用更高的声音压过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就是你手上要调查的‘无头女尸’
2
辛河一时语塞。
满场的宾客——他的同事、领导——也都愣住了,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就在气氛凝固到极点时,一道尖锐的瓷器碎裂声骤然响起,惊得所有人一颤。
是婆婆失手打翻了酒杯,指着我恶狠狠道:
贺雪!你这个疯女人,婚都离干净了,还敢来我儿子的新婚宴上闹
队长夫人也立刻板起脸,厉声帮腔:
就算你是辛法医的前妻,也不能在这里动手打人,成何体统!
我的身份被点明,大厅里瞬间一片哗然,人们交头接耳,议论和指责声纷纷涌向我。
我却死死揪住辛河的衣领,声音发颤:离婚我什么时候跟你离的婚你给我说清楚!
周玲玲立刻柔弱地缩进辛河怀里,梨花带雨地看向我:
闻姐姐…你和辛河早就办好手续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们呢…
她眼泪掉得又急又凶:都是我的错,我把辛河还给你,总行了吧…
话音刚落,辛河脸色猛地一沉,仿佛压抑着极大的怒火,对我低吼:
贺雪!我再说最后一次,我绝不会跟你复合!你立刻给我出去!别逼我叫人把你轰走!
他一个眼色,几名穿着保安制服的人便朝我走来。
挣扎推搡间,我一个踉跄撞到了旁边的展示台。台上放着一本精美的婚礼相册,被我一撞摔在地上散落一地——那里面贴满了辛河和周玲玲的婚纱照,每一张都笑得刺眼。
而在相册第一页,竟夹着一份清晰的《离婚协议》复印件,末尾处,赫然是我那被模仿的签名!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辛河…他不仅出轨,不仅用一纸假协议将我变成前妻,他甚至早就处心积虑地布好了这个局,只为了名正言顺地让周玲玲取代我!
假的!这签名是假的!
我声音嘶哑,眼底是滔天的痛楚和愤怒。
辛河!你伪造离婚协议!你不得好死!
周玲玲顿时慌了神,哭喊着冲过来想抢走相册:
贺雪你胡说!你就是接受不了辛河不爱你了!你就算疯了也不能血口喷人啊!
她转而向宾客哭诉,声音凄切:
各位,实在对不起…她是辛河的前妻,之前受了些刺激,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总是幻想自己还没离婚,还一直纠缠辛河…
是辛河心善,一直私下接济她、帮她找医生,没想到她今天竟追到这里来毁我的婚礼,还污蔑我们…
这番话立刻煽动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贵妇们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厉声指责:
真是疯得不轻!保安呢赶紧把这个泼妇拖出去!
我看着她精湛的表演,忽然冷冷笑出了声。
我目光如刀,直射向周玲玲:
是谁疯了周玲玲,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当初是怎么跪在我面前,求我帮你找工作,又是怎么卖惨,让我借钱给你
拿了我二十万,求着我帮你进警局的人,难道不是你
周玲玲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我步步紧逼:
怎么,现在攀上了高枝,就迫不及待想把我踩进泥里你这碗软饭,吃得还香吗
我话未说完,身后突然被人狠狠推了一把,整个人猛地向前倒去。
3
你才是那个插足我儿子婚姻的第三者!
婆婆尖厉的咒骂声刺破空气。
我后背被她猛地一推,狠狠撞上冰冷的墙壁,还没彻底恢复好的肚子顿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紧接着,她粗暴地将我手中那份作为证据的《离婚协议》复印件抢了过去,迅速塞回周玲玲手中。
辛河在法医中心的几位同事也纷纷站出来,语气愤慨:
整个警队谁不知道辛河和小玲才是一对!
要不是小玲经常照顾辛河,嘘寒问暖,那么多疑难检案能那么顺利解决辛河能有今天的成就
你个早就离婚的前妻,除了会拖后腿还会什么还有脸在这里闹!
嘘寒问暖解决疑案
要不是我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资源,在背后为辛河托底,他今天能这么羞辱我。
他夺走了我的身份还不够,竟然连这些学术和工作上的声誉,也都全部算在了自己头上。
就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凭什么!
破坏别人家庭就是犯法!在这里撒泼你还有理了
这种疯女人就别再痴心妄想了,辛河就是太心软才让你蹬鼻子上脸……
四周充斥着难听的指责与谩骂。
在这片寒意中,我脸色苍白地望向那个始终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男人。
辛河。
我声音微弱却清晰。
你亲口告诉大家……你这个法医队长的位置,到底是怎么坐上去的
辛河的手指骤然收紧,他转过头冷冷地看我,一向平静的眼底竟翻涌起罕见的憎恶。
我笑了,忍着痛继续开口:
你说你不喜欢被打扰,只想安心工作,我信了,工作时间从不敢给你发消息,连警局我都不去了。
你说评职称需要论文和项目,我熬夜替你查资料、写报告,甚至求我父亲关照你。
现在你就是用这些——用我帮你挣来的一切,在这里和别人结婚
闭嘴!
辛河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吼。
他大步上前,一把死死掐住我的脖子,眼底布满骇人的红血丝,对着我咆哮:
你胡说八道!我所有成就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跟你这个疯子有什么关系
颈间传来剧痛,强烈的窒息感让我眼前发黑,脸颊充血。
我艰难地维持着冷笑,而辛河这突如其来的失态暴怒,反而让在场的宾客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周玲玲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猛地冲到我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贺姐姐!你平时胡说,我们都忍了……但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你说这些谎话,是要彻底毁了辛河啊!
我求求你,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给你磕头,你清醒一点,别再闹了行不行……
她抓着我的裤腿,作势就要重重磕头。辛河脸色大变,立刻松开掐着我的手,弯腰想去扶她。
可就在这时,周玲玲自己猛地向后一仰,重重摔倒在地!
同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贺姐姐,你就这么容不下我吗!
根本没给我任何反应的时间,下一秒,辛河充斥着怒火的巴掌已经狠狠扇在我的脸上:
贺雪!你别给脸不要脸!
右脸一阵麻木的剧痛,我下意识想还手,后腰却被婆婆从背后狠狠踹了一脚!
我整个人失去平衡,猛地撞向一旁的香槟塔!
玻璃碎裂声、惊叫声瞬间响起。
我踉跄着摔倒在地,碎玻璃划破了皮肤,小腹的刺痛变为钻心的剧痛,一股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我的衣裤。
我瘫坐在一片狼藉中,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疼……辛河……我好疼……眼泪混着可能的血迹滑落,我艰难地朝辛河伸出手。
可婆婆却上前一步,狠狠踩住我的手腕,碾得我骨头咯吱作响:
贱人!还装!都和我儿子离婚还敢对我摆谱!
视线因疼痛而模糊,我嘴唇颤抖:辛河……送我去医院……我真的……
但辛河只是小心翼翼地护着周玲玲,连头都没回,声音冷硬如铁:
贺雪,你的戏还没演够吗立刻向玲玲道歉!
每次都来这一套,你以为我还会上当吗!
然而,当他终于不耐烦地回头瞥见我身下那片鲜红血迹时,他脸上所有的厌恶和愤怒瞬间凝固,转而露出无法掩饰的惊惧。
辛河比谁都清楚我的身体状况,也绝不敢承担让我在这里受重伤的后果。
我死死盯着他慌乱的眼睛,强忍着几乎要撕裂身体的剧痛,从齿缝间挤出声音:
辛!河!如果我今天因为你这婚宴有什么三长两短……
你就是罪魁祸首!
我爸绝不会放过你!现在!送我去医院!
4
辛河看着我眼底的怒火,听着我一字一句的控诉,脸色越发苍白。
人群中那些有头有脸的宾客们窃窃私语,怀疑的目光在他和周玲玲之间来回扫视。
看这情况……贺雪说的不会是真的吧那周玲玲岂不是……而且局长就姓贺吧!
辛河这反应太不对劲了,要是心里没鬼,至于这么失态吗
宴厅里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让辛河脸上的心虚无所遁形。
感受着小腹持续加剧的刺痛和温热的湿濡感,我知道必须立刻离开。
我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盯着辛河:
辛河,现在立刻送我去医院!只要我没事,今天的事我可以当作没发生。
我们之后……好聚好散。
然而,好聚好散四个字还未完全落下,婆婆抓起手边的酒杯就狠狠砸向我的头!
飞溅的玻璃碎片瞬间在我脸颊划开一道血口。
她尖声咆哮,试图盖过所有质疑:
闭嘴!你这个疯子的话谁敢信!
我告诉你们所有人,玲玲才是我们辛家堂堂正正娶进门的媳妇!
是受法律保护的!
她说完,猛地从周玲玲的包里抽出两本崭新的结婚证,像展示战利品一样向四周宾客亮了一圈。
然后,她嗤笑一声,狠狠将结婚证摔在我的脸上。
红色的本子散落在地,那上面辛河与周玲玲的名字,以及刺眼的民政部门钢印,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我的眼睛。
我的大脑一片轰鸣,所有疑团瞬间解开——
为什么最近他总以上班不方便为由,不让我回到这栋别墅……
原来,我才是那个被圈养在外、见不得光的人。
周玲玲早已取代了我的一切。
我忽然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猛地咳出一口淤血,腰侧的鲜血渗出得更多。
辛河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推开怀里的周玲玲,语气慌乱:贺雪…我…我不是故意的…
眼看辛河动摇,周玲玲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怨毒,她指着我身下那片鲜红,声音带着哭腔:
闻姐姐…你这血的颜色…太假了…是故意弄了血包来骗大家
她甚至好心地劝诫:姐姐…求你别这样了,就算不顾自己,也要顾惜一下身体啊…
说着,她假意俯身来扶我,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恶毒地低语: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份你签了字的‘自愿捐献’协议,可是能让我名正言顺接手你所有东西呢……
至于你所拥有的一切……呵呵,我收下了。
我耳中嗡鸣,整个人如坠冰窟,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什么协议我什么时候签过
你对我做了什么!回过神来,我像疯了一样朝她扑去,死死掐住她的手臂,周玲玲!你这个毒妇!你算计我!
周玲玲立刻爆发出惊恐的尖叫:辛河!救命!姐姐她要杀了我——!
贺雪!你闹够了没有!
辛河面色剧变,一把将周玲玲拽到身后,暴怒之下,一脚狠狠踹向我受伤的腰腹!
我被他踹得再次撞向墙壁,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腰间的出血量陡然加剧,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衣料,带来一阵阵令人眩晕的虚弱。
可比身体更痛的,是辛河那张扭曲狰狞的脸,和他脱口而出的冰冷话语:
敢动玲玲,这都是你自找的!
来人!赶紧把她带到地下室!别在这丢人显眼了。
辛河,你敢!我猛烈地咳嗽,嘴角溢着血沫,嘶声怒吼。
你看我敢不敢!他厉声回应。
他话音一落,旁边几个保安立刻上前,粗暴地伸手撕扯我早已被血浸透的衣衫。
让你发疯,自找难看!
无数双手在我身上粗暴地推搡、撕扯。
滚开!
疼痛、羞辱、以及彻骨的绝望瞬间将我淹没。
我父亲是贺振东!你们动我要付出代价的!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和更刻薄的嘲讽。
那位队长夫人尖声讥讽:骗谁呢谁不知道局长的女儿在国外,真是疯了什么谎都编得出来!赶紧把她拉下去!
那几个动手的人也跟着附和:
疯子的戏码还真多!
你要是局长的女儿,我还是市长呢!
我能感觉到力气正随着血液快速流失。
我挣扎着还想怒吼。
可下一秒,我的嘴被辛河用手死死捂住,他俯视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警告:
你根本不是局长的女儿!
贺雪,还有力气编故事,我看你伤得也不重!
赶紧把她关到储物间去,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那几双手拽着我的胳膊,我身下被带出来一条血路。
我死死咬住牙,用尽最后力气蜷缩身体,护住自己。
可我的心已经彻底沉入深渊——
住手!
突然,一道冷厉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自门口炸响:
我贺振东的女儿,你们谁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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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门口的安保被人撞开,沉重的声响让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一队装备整齐的特警迅速涌入,以压倒性的控制力瞬间封锁了整个现场。
空气仿佛凝固了,方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此刻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因那一声怒喝而屏息,脸色发白。
周玲玲和婆婆僵在原地,刚想动作,就被冰冷的枪口无声抵住,再不敢动弹。
训练有素的队员迅速挡在我身前,几下就将先前动手的人彻底制服。
带队队长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最终像锁定目标般牢牢钉在面色煞白的辛河身上。
辛河嘴唇哆嗦,强撑着最后一点底气冲我嘶声道:
‘贺雪……你还要胡闹!这些人——你从哪儿找来的!’
我没有回应,一名队员将外套轻轻披在我上。透过人墙,我望向那个从门口逆光走来的高大身影,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辛河僵硬地转过身。
当他真正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双腿一软,几乎瘫跪下去:
局…局长……您怎么会来……
一个站在不远处、不明就里的贵妇仍皱着眉扬声说:
你们什么人没看见辛法医正在处理——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辛河惨白的脸色吓得噎住了。
我父亲面色铁青,甚至无需言语,队长已上前一步,凛然喝道:
警察局长执行公务,闲杂人等退后!
他手中证件一亮,警徽与局长字样清晰可见。
那贵妇顿时脸色大变,哆哆嗦嗦地向后缩去,再不敢出声。
四周的人群也彻底寂静,每一个看向我的眼神都写满惊骇与后悔。
父亲大步走向我,俯身仔细查看。看着我身下的血,脸色变得格外恐怖。
他缓缓转向瘫软在地的辛河,声音低沉却如刀锋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辛河!
我女儿敢生产完,你居然敢这么对她!
辛河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地试图解释:
局长…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只是一时冲动……
冲动父亲猛地打断。他一把将我稳稳抱起,察觉我疼得吸气,眼中瞬间卷起风暴。
他猛地抬腿,一脚狠狠踹在辛河的膝弯!
惨叫声中,辛河重重跪倒在地。
父亲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
你的冲动,就是欺瞒她、背叛她,跟这种贱人厮混!
是用伪造的协议逼她离婚,在她的婚房里任由她被人羞辱!!
是眼睁睁看着她被撕扯衣服、被打得鲜血淋漓都无动于衷!
辛河!你凭什么!谁给你的胆子——这样作践我贺振东的女儿!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办公室里威严从容的局长,而是一个被激怒的父亲。
辛河想着自己过去的成就,周围的恭维,彻底被恐惧压垮。
他瘫跪于地,不顾膝盖上的剧痛,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沉闷的撞击声是他唯一的绝望。
6
岳父,您误会了…实在是贺雪性子太倔,我只是想让她收敛些脾气,真的没想伤害她…就算您不来,我也正准备送她去医院……
我贺振东的女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你算个什么东西!
没等辛河说完,父亲抬脚就将他狠狠踹翻在地。他强忍着泪水,眼眶通红。
察觉我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父亲咬着牙,最后丢下一句:
畜生!要是小雪今天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让你走不出这个大门!
他抱起我转身就要离开。
我靠在父亲肩头,用尽最后力气扫视婆婆、周玲玲和每一个曾经附和伤害我的人,声音嘶哑却清晰:
你们最好记住今天——对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会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父亲抱着我大步离去,警卫严密护送,再没人敢出声阻拦。
辛河仍瘫在原地,望着我们离去的方向,眼中一片死寂的绝望。
满厅宾客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后悔。
我被父亲以最快速度送进了市第一医院。
妇产科、外科的专家医生们早已候命,迅速对我进行抢救。
我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但最严重的,是腰腹——辛河那几脚毫不留情,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大片淤青发紫,惨不忍睹。
更严重的是内部,出血始终未止,甚至已有组织损伤迹象,状况危急。
父亲看着医生们紧张的神色,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医生,求你们…一定要救我女儿……她要是出事,我也活不下去了……
主治医生凝重地点头,跟着推床跑向手术室:我们一定尽力!
七小时后,手术室灯熄。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面色沉重地看向父亲和刚刚赶到的哥哥:
贺小姐腹部的伤是重力猛烈击打所致。子宫严重撕裂损伤,今后恐怕…很难再受孕了。
闻局长,请多宽慰她。只要人平安,未来总还有希望。
医生离开后,空荡的走廊里只剩下压抑的沉默。
父亲和哥哥——两个从来冷静从容、顶天立地的男人,第一次在我面前哽咽出声。
再次醒来时,我浑身缠满绷带,每一下呼吸都牵扯着疼痛。
笙笙!你醒了!
没事的,小雪,你没事就好,反正我们已经又舟舟了。
舟舟是我一周前生出的孩子。
哥哥一拳砸在墙上,指节瞬间通红,眼底尽是血丝:
辛河那个杂碎…我绝不会放过他!
小雪…先喝点水,慢慢来…
父亲眼圈泛红,急忙凑近。哥哥将吸管杯轻轻递到我嘴边。
爸…哥…我看着他们,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看向他们,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小雪没事了,爸爸会帮你报仇的。
养伤期间,父亲和哥哥将我护得严严实实。
辛河几次试图闯入医院,却连走廊都进不了。
甚至有一次深夜,他企图从四楼窗口爬入,被哥哥安排的保镖一把拽下,毫不留情地扔了出去。
整整两个月,我再没见过他。
直到出院那天,细雨朦胧。
父亲与哥哥一左一右护着我走向车门,我无意间抬眼——
街对面,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瘦得几乎脱相的男人正远远望着我。
是辛河。
他孤零零站在雨里,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沉腐朽的气息,后来我从父亲的警卫那儿得知,短短两个月,辛河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当年辛河能年纪轻轻坐上法医中心主任的位置,是因为他独立破获了那起轰动全国的医学院标本失窃案,及时挽回了机构的声誉,还因此受到表彰。
可没人知道,真正追踪到关键证据、带队封锁现场实施抓捕的,其实是我哥。
辛河当时吓得躲在后车厢一动不敢动,全程靠我哥冒险周旋,才将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也是我哥身负重伤被送进手术室,而辛河,却顺势顶了他的功。
因为我那时深爱辛河,哥哥始终沉默,从未提过一个字。
现在回想,辛河的卑劣,或许早已刻进骨子里。
真是可笑,当年父亲与哥哥都坚决反对这桩婚事,说他人品不堪、心术不正。
我却一意孤行,甚至为此与他们大吵、疏远。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警卫语气愤慨,最要命的是,城哥查出来他这些年借职务之便贪污科研经费、收受贿赂篡改鉴定结果——天知道他篡改过多少报告、害过多少无辜的人!
哥哥将所有证据整理提交,高层震怒。
辛河当即被撤职查办,收押待审。
全部家产充公,所有亲属连带接受调查。
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判和漫长的刑期。
至于周玲玲则是辛河的同伙,两人足足贪了八百万,周玲玲对罪行供认不讳,最终被判终身监禁,再无自由。
独留辛河的母亲在警局门口拉横幅抗议,因多次暴力抗法、袭击警务人员,被强制送入精神病院接受监管。
哥哥曾说:如果一家人默许甚至助长其中一人作恶,那这全家就都是恶的。
辛家正是如此。
如今恶果自食,无人怜惜。
7
半个月后,就在我给孩子喂奶时,监狱打来电话,说辛河多次提出请求,希望能在服刑前见我最后一面。
父亲和哥哥坚决反对,但我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去。
六年纠缠,或许需要一个真正的句点。
在探监室里,我再次见到了他。
他穿着囚服,胡子拉碴,眼神浑浊,早已不见昔日英俊矜贵的模样,只剩一身狼狈与落魄。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拿起通话器,声音沙哑得几乎难以辨认:
小雪……你来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红着眼眶,开始一遍遍道歉:
对不起,小雪…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不该背叛你,更不该和周玲玲一起那样伤害你……
他的眼泪掉了下来,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但我始终面容平静,心中再无波澜。
辛河,你真正错的,不是对不起我。
是你身为法医,本该秉持公正,却利用职务篡改鉴定报告、陷害无辜的人。
你对不起的是被你亵渎的职业和你亲手破坏的公义。
他浑身一颤,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继续说道,语气冷静得像在陈述事实:
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从你选择欺骗、伤害、背叛的那一刻起,就一点余地都不剩了。
我放下通话器,准备起身离开。
他却突然激动地拍打玻璃,被一旁的狱警迅速按住。他挣扎着对着话筒嘶喊:
贺雪!我知道我罪有应得!但我求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帮我求求情…我不能一辈子待在监狱里…我妈她也疯了…我只有你了…
我重新拿起话筒,只觉得无比讽刺。
到了这个时候,他想的仍旧是如何脱罪、如何利用我。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辛河,你醒醒吧。我不会帮你,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说完,我彻底放下话筒,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传来他绝望的咆哮,隔着玻璃模糊却狰狞:
你们贺家永远高高在上!从来就没看得起我!现在我废了,你满意了吧!既然不肯救我…那你就记住我这副样子!我恨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未落,他突然猛地用头狠狠撞向面前的钢化玻璃!
一声闷响,鲜血顿时从他额前涌出。
狱警迅速冲上前控制住他,现场一片混乱。
他被拖拽着向后,却仍在拼命抬起头,隔着血污望向我,嘴唇嗫嚅着,像是用尽最后力气挤出几个字。
我没有看清,但谁在乎!
探视在混乱中戛然而止。
后来得知,辛河因情绪失控自残被转入医疗监区隔离,但那一撞并未危及生命,他依然要在牢狱中度过余生。
我走出监狱,阳光有些刺眼。
父亲和哥哥的车就在不远处等着我。
哥哥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都结束了,小妹。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为我拉开车门,目光沉稳而温暖。
我知道,一切都真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