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师,这店你一周内必须搬走!教老头老太玩手机这也算正经生意房东刘建国把钥匙摔在桌上,溅起的灰尘迷了老周的眼。中年破产,店面被收,他抱着最后两箱教材站在街边,连回家的勇气都没有。
妻子把电费账单拍在他面前:天天对着手机鬼喊鬼叫!电费你交吗邻居路过嗤笑:老周当网红了他缩在阳台角落直播,屏幕那端只有7个沉默的头像,和无数误点广告被扣费的投诉电话。
一年后,央视镜头对准了那个曾驱赶他的房东。刘建国对着话筒满脸尴尬:我…我一直很支持小周的…而老周正站在千人会场中央,望着台下无数学会视频通话的老人轻声说:我们卖的从来不是课程,是通往新时代的船票。
第一章
绝境逢生
周建军,也就是老周,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可能就是四十八岁这年,还把理想两个字挂在嘴边。他蹲在地上,把那些印着智能手机入门的传单一张张捋平,摞成一叠。纸边割得他手指生疼,却远不及心里那万分之一的难受。
这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小店面,是他过去两年的全部心血。当初租下来时,房东刘建国拍着他的肩膀,笑得一脸和气:老周,有想法!教老人家玩手机,这是好事儿!可现在,同样是这个刘建国,却像换了个人。他身后跟着个穿潮牌卫衣的年轻人,那是准备接手店面开奶茶店的。
老周啊,不是我说你,你这班……唉,吵吵嚷嚷的,一天也进不了几个账。刘建国叉着腰,皮鞋尖不耐烦地点着地,人家小老板这可是正经生意,租金比你这高出三成!你体谅体谅我,一周,就一周,赶紧搬了吧。
那奶茶店小老板没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这间屋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看一个失败的标本。老周只觉得一股血往头上涌,脸上火辣辣的。他这两年,耐心教每一个老人怎么发微信、怎么看新闻、怎么扫码付款,听他们絮叨家里的琐事,他觉得自己做的是一件有人情味的正经事。可到了别人眼里,却成了不正经的生意,成了占着茅坑不拉屎。
刘哥,我们这租约……老周试图讲道理,声音干涩。
租约刘建国嗤笑一声,打断他,我那合同里可写了,乙方不得从事喧闹扰民经营。你这儿天天‘老师这个怎么点’、‘老师那个怎么按’,还不算喧闹赶紧的,别磨叽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争辩就是自取其辱。老周闭了嘴,低下头,把最后几本书塞进纸箱。那沉重的咚一声,像是给他这段创业生涯钉上了棺材板。
晚上,他把那点家当拖回那个同样逼仄的家。妻子王梅看着那几大箱东西,脸立刻沉了下来,像是能拧出水。
我就知道!早就跟你说不行不行!你偏不听!这下好,两年时间,那点家底全赔光了不说,还得倒贴!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像刀子一样刮着老周的耳膜,周建军,你都快五十的人了,能不能现实点明天就去找我姐夫,跟他干装修去!好歹是份现钱!
老周没吭声,默默地把箱子推到墙角。中年男人的失败,就像是掉进井里,连扔下来的石头都是身边最亲的人给的。尊严在生存面前,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怎么活下去,怎么才能把这掉在地上的脸面,再捡起来一点点。哪怕就一点点。
第二天,他回到已经清空了的店面做最后的打扫。阳光透过空荡荡的玻璃窗照进来,灰尘在光柱里翻滚。这里曾经充满了老人们学会新功能后的笑声,现在却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他靠在墙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疲惫。
就在这个时候,他那台旧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在空屋里显得格外刺耳。来电显示是张阿姨——一位七十多岁、学得最慢但也是最坚持的学员。
他接起电话,还没开口,那头就传来张阿姨带着哭腔、焦急万分的声音:周老师!周老师救命啊!我这手机,它…它突然就黑屏了!怎么按都不亮!我儿子在国外,说好了今天要跟孙子一起给我视频的……这看不到可怎么办啊!周老师,店……店还在吗求求您,最后再帮我一次,行不行啊
老周握着电话,听着老人那几乎绝望的求助,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冰冷的、一无所有的空屋。
店没了。
但手机还在。
电话那头,一个老人最迫切的需求还在。
猛地,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浓重的迷雾——
线下店没了,为什么不能通过线上教!
第二章
磕绊的起步
那一道闪电带来的激情,仅仅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
老周抱着他那台用了三年的旧手机,蹲在空店面的墙角,连上了隔壁米粉店的Wi-Fi,开始了他的第一次线上教学。视频通话一接通,张阿姨那张写满焦急的脸就挤满了屏幕,背景里还能听到她絮絮叨叨的埋怨声。
周老师啊,这可咋整啊,它就是不亮……
阿姨,您别急,先按一下旁边那个长的键,对,就是音量键上头那个……老周尽量把声音放柔放缓,像以前在店里一样。
可线上和线下,完全是两回事。屏幕里的张阿姨手忙脚乱,摄像头晃得厉害,老周根本看不清她手指的位置。哪个是音量键啊周老师,这上边就两个坨坨……
不是‘坨坨’,阿姨,是按键。您左边摸摸……老周的话还没说完,视频画面突然卡住了,张阿姨的脸定格在一个模糊的哭相上,声音也变成了断续的电流杂音。喂阿姨听得到吗张阿姨
过了十几秒,画面才重新流畅,张阿姨都快哭出来了:没声音了呀!周老师你还在吗它是不是彻底坏了
老周心里一阵烦躁,他知道,这是网络不稳定。他只好让张阿姨把手机镜头对准手机侧面,他像拆弹专家一样,隔着屏幕指挥:对,再往下一点…好!就是那个!按下去!别松手!
这个过程,足足折腾了二十多分钟。当手机屏幕终于亮起,传来开机的音乐声时,张阿姨在电话那头激动得像个小孩子:亮了亮了!周老师你太神了!真是救了我的命了!
老周长长吁了口气,感觉比在店里教一天课还累。但他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好像又被吹亮了一丝。他没收钱,张阿姨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
然而,这点成就感在他回到家后,瞬间就被击得粉碎。
他想着能不能用同样的办法帮到更多人,于是就在家里,对着手机研究怎么用群视频功能。王梅下班回来,看见他一个人窝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嘴里还念念叨叨点这里、再划一下,活像个自言自语的精神病。
她把包往沙发上一扔,声音冷得能掉冰渣:店都没了,还对着个破手机魔怔了这玩意儿能当饭吃这个月的电费你交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老周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电费这两个现实无比的字眼前,都苍白得可笑。他默默闭上嘴,那股刚被张阿姨点燃的热情,被彻底压进了心底,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灰烬。
但他没放弃。他骨子里有股中年男人特有的倔强,或者说,是走投无路后的偏执。视频通话效率太低,一对一根本不成规模。他听说现在流行直播,谁都可以播。他心想,要是直播,一次就能教很多人,说不定……说不定真能行
他偷偷研究了几个直播软件,最后选了一个操作最简单的。他没敢露脸,怕被熟人看见笑话,只把手和手机屏幕放进去。第一次直播,他准备了好久,讲的是如何清理手机内存,让手机不卡顿。
他提前在几个老学员微信群里发了链接,结果开播十分钟,直播间里只有7个人。除了张阿姨,另外几个头像他都陌生,不知道是不是平台塞的机器人。
他紧张得手心冒汗,咳嗽一声,开始讲:各…各位叔叔阿姨好,今天我们讲怎么给手机加速…首先,我们点开这个‘设置’…对,就是那个小齿轮的标志…
他讲得口干舌燥,把自己认为最简单的步骤拆解得不能再拆解。但直播间里死一样的寂静,没有人提问,没有人互动,甚至连个收到都没有。那七个人数,像七个冰冷的数字,无声地嘲讽着他的异想天开。
他讲完了,看着屏幕上那个结束直播的按钮,手指头像是灌了铅。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羞愧感包裹了他。他感觉自己像个哗众取宠的小丑,表演了半天,台下却空无一人。
原来,离开了那间小小的实体店,他周建军什么都不是。线上世界这么大,却似乎没有他能发出的声音。
第三章
微光与冷水
人要是倒起霉来,喝凉水都塞牙。但有时候,转机也来得毫无道理。老周那场失败至极的直播,自己都没脸再看回放,却偏偏被一个人看进了心里——他那个刚工作不久的女儿,周倩。
周倩周末回家,看见自己父亲整个人耷拉着,对着电脑屏幕上那可怜的个位数观看记录发呆,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没说什么,只是偷偷用手机录了一段老周直播的片段——恰好是他讲解如何快速存电话号码的那一分钟。那天晚上,她把这个一分钟的片段,加上大大的字幕和箭头指示,用软件剪辑得清晰又直观,随手发到了本地的几个小区业主群和家庭群里,配文:我爸搞的,教爷爷奶奶用手机,讲得还行不
她本意只是想给父亲一点小小的鼓励,让他知道还是有人觉得他讲得还行。没想到,这个一分钟的视频,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漾开的波纹远超想象。
这个老师讲得清楚!比我儿子强多了,我问多了他就嫌烦!
是啊是啊,这个存号码的办法好,简单!
怎么跟着学啊有群吗
视频在那些由中年人组成的群里悄然传播,他们正为自己越来越跟不上时代、却又没耐心教父母用手机而烦恼。现在突然出现一个专门解决这问题的老师,简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第二天,老周的微信炸了。一连串的好友申请,备注都是张阿姨女儿推荐来学手机、老李儿子让加的。他的直播间再次打开时,人数竟然晃晃悠悠地突破了一百人。虽然大多数老人还是沉默,但偶尔蹦出的听懂了、谢谢老师,都让老周激动得手微微发抖。
口碑,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竟然真的开始发酵了。甚至有几位学有所成的老人,主动给他发来了几块钱的红包当学费。钱不多,但这个把月加起来,竟然也有了三五百块。老周把手机上的收入记录递给王梅看,心里带着一丝久违的、想要证明什么的期待。
王梅扫了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一边晾衣服一边头也不回地说:这个月赚了三百块了不起啊,够交水电燃气费吗那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根针,把他刚刚鼓起点气的心,又扎瘪了。是啊,三百块,在这个城市里,能干什么呢连他失败的证据都掩盖不了。
出门买菜,碰见邻居老吴。老吴上下打量他几眼,脸上堆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哟,老周,最近挺忙啊天天见你在家捧着个手机。怎么着,当上网红了啥时候带我们也发发财啊那语气里的调侃和不信,像油腻的污渍,粘在人身上,甩都甩不掉。
老周只能讪笑两声,应付过去。外头的冷水,家里的低温,让他刚刚暖和过来的身子,又凉了半截。
然而,麻烦远不止于此。人多了,事就杂了。线上教学看不见摸不着,问题比线下多了何止十倍。
有位大爷兴奋地告诉他:周老师!我按你说的点了一下,说我中奖了!让我填身份证和银行卡号领一万块呢!老周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打电话过去阻止,嗓子都快急哑了。
第二天,老人的儿子电话就追了过来,口气极其不善:你怎么教老人的差点被骗好几万!你们这什么破课!老周只能低声下气地道歉,解释,保证以后一定加强防骗宣传。
还有位阿姨,学了三四遍还是不会发朋友圈,直接在群里抱怨:啥也学不会,净耽误时间,还不如去跳广场舞!负面情绪像瘟疫一样,很容易就传染开。
老周白天要准备新的教学内容,晚上要直播,中间要回复无数个微信提问,要处理各种突发状况,要安抚学员情绪,还要对付那些莫名其妙的投诉。他一个人活成了一支队伍,讲师、客服、技术员、心理辅导员全是他自己。
每天深夜,当他回复完最后一条老师这个怎么弄,放下发烫的手机时,只觉得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身体是极累的,但脑子却停不下来,各种事情在里面打转。那一点点因为学员增加而带来的微光,似乎快要被无穷无尽的冷水和琐事浇灭了。
他像一头被蒙上眼拉磨的驴,不停地走,却不知道这条路,到底能不能走得通。
第四章
危机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老周被那铺天盖地的琐事和冷水逼得没了办法,反倒逼出了一点小聪明。他不能再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教了。他咬着牙,把那些最常见的问题,怎么加好友、怎么发照片、怎么清理内存,录制成一个个三五分钟的短视频,存在群里,让老人们随时能看。他又把几个最活跃、学得最好的老人设成群管理员,帮忙回答些简单问题。
这么一弄,秩序竟然好了不少。群里开始有了点其乐融融的味道,老人们互相帮助,有时还聊聊家常。老周肩上的担子,总算轻了一点。
看着这几个满员的群,他心里活络了一下。总是用爱发电,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电费、网费、他的时间,都是成本。他犹豫再三,试探性地推出了一个基础包——把十个最核心的课程视频打包,只卖九块九。他在群里发公告时,心里直打鼓,生怕大家觉得他变了味,唯利是图。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许多老人,甚至他们的子女,都觉得这钱花得值。九块九,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比问儿女看脸色强!
周老师辛苦了,应该的!
红包一个个发过来,虽然数额很小,但那份认可,比金子还珍贵。那个月,他居然赚了一千多块。钱打到王梅微信上时,她破天荒地没再冷嘲热讽,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晚上炒个肉丝。
这点微小的成功,像寒夜里一根小小的火柴,光亮微弱,却真真切切地让他暖和了一会儿。他甚至开始琢磨,是不是可以租个更便宜的小房间,专门做直播用,免得在家总碍着眼。
可老天爷好像就见不得他好。就在他刚觉得能喘口气的时候,一记闷棍,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最先是一个老学员私信他,发来一张截图:周老师,这个‘快学网’是不是你的新号讲的跟你一模一样啊老周点开一看,心里咯噔一下。那是一个看起来就很专业的公众号,里面推送的课程视频,从选题到内容,甚至他习惯说的口头禅各位叔叔阿姨看好喽,都被原封不动地抄了去。人家画面更清晰,还有字幕,推广更是铺天盖地,一看就是花了重金。
抄袭老周一股火冲上来,想去理论,却发现自己连别人的客服电话都找不到。这种被明目张胆剽窃却无力反抗的感觉,像吃了只苍蝇一样恶心。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真正的致命打击,发生在第二天早上。他一睁眼,发现好几个群都炸了锅。点进去一看,群里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一些陌生的账号,正在疯狂地刷屏,传播着同一条信息:
大家注意!‘周老师课堂’是骗钱的!收了费马上就拉黑!已经有好多人上当了!
对对对!我二姨就是交了九块九,直接被踢出群了!骗子不得好死!
快去‘快学网’吧,那边是正规公司,免费学!老师还更专业!
这些话像毒蛇一样,在群里疯狂撕咬。老周看得手脚冰凉,浑身发抖。他赶紧打字澄清:我是周老师!这是谣言!大家不要信!我从来没有拉黑过任何人!
可他一个人的辩解,瞬间就被更多的刷屏淹没了。恐慌和不信任像瘟疫一样蔓延。
真的假的啊周老师
怪不得最近群里有陌生人……
我昨天刚交了九块九,不会有事吧
退了退了,太吓人了。
一个个熟悉的头像,接连不断地退出了群聊。那些曾经真诚的谢谢老师,此刻变成了冰冷的xxx已退出群聊的系统提示,像一个个耳光扇在他脸上。更可怕的是,微信开始接连收到投诉提醒,甚至还有之前学员子女打来的质问电话,口气严厉,要求退钱。
他手忙脚乱地解释、截图、试图挽留,但一切都是徒劳。他苦心经营了几个月,刚刚建立起的那点脆弱的信任,在有心人策划的恶毒攻击下,不堪一击,瞬间崩坍。
看着飞速减少的群人数和满屏的污言秽语,老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猛地瘫坐在椅子上。完了,这一次,是真的完了。不是因为他做得不好,而是因为他太弱小,弱小到别人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把他碾死。愤怒、委屈、不甘、绝望……种种情绪像巨石一样压在他心口,堵得他喘不上气。
就在周建军百口莫辩,眼看所有心血就要付诸东流,甚至可能背上骗子的骂名时,他那个屏幕已经裂了几道的旧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起来。
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在屏幕上执拗地闪烁着。
这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是雪上加霜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绝境中的一线生机无依无靠的老周,要如何面对这资本碾压式的围剿他能否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事业,又该如何挽回老人们失去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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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贵人天降
手机在桌上震个不停,嗡嗡声像催命符。老周看着那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心里一片死灰。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呢大概是又一个投诉电话,或者,是微信官方发来的封号通知他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贴到耳边,准备承受又一波狂风暴雨。
喂……是周老师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他绝没想到的、有点熟悉又带着急切的老人的声音。
是张阿姨。
老周的心猛地一缩,是来兴师问罪的吧群里那些谣言,她肯定也看到了。
张阿姨,我……老周喉咙发干,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周老师!你别说话,先听我说!张阿姨的语气不是质问,而是带着一种压不住的激动和愤怒,群里那些杀千刀的胡说八道,我都看到了!气得我饭都吃不下!我女儿正好回来看我,我就跟她说了这个事!她听了也气得不行!她说这明摆着是有人使坏,欺负老实人!
老周握着电话,有点发懵。他没想到,第一个打来电话的不是骂他,而是替他抱不平的。
周老师,你等等啊,我让我女儿跟你说!她就是在那个很大的互联网公司上班的,她懂这些!张阿姨那边一阵窸窣作响,电话似乎换了人。
一个清晰、干练、透着沉稳的年轻女声传了过来:周老师您好,我是张丽华,张阿姨的女儿。
您…您好……老周下意识地应着,脑子还是乱的。互联网公司跟他现在这烂摊子有什么关系
周老师,您的情况我妈都跟我说了。包括您之前怎么耐心帮她,包括您现在做的这个教老人用手机的事,还有刚才群里发生的。张丽华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很有力量,首先,您别慌。这很明显是遭遇了有组织的恶意竞争和水军攻击,不是您的问题。
这句话,像一根坚实的棍子,瞬间撑住了快要瘫软下去的老周。几个月来,他听到的不是抱怨就是嘲讽,不是冷水就是质疑。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真正懂行的人,如此肯定地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
我大致看了下那个‘快学网’的内容,完全是赤裸裸的抄袭。张丽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他们无非是仗着有点资本,搞推广、买水军,搞的都是流量变现的那一套脏东西,根本不懂也不在乎老人真正需要什么。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真诚而坚定:周老师,您做的这件事,非常有意义。这不是一个九块九的生意,这是一个能解决巨大社会需求的事业。让我妈她们能跟上时代,不被甩下,这里面的价值,不是用钱能衡量的。
老周听着,鼻子突然有点发酸。他磕磕绊绊、摸爬滚打所做的一切,所有的委屈和坚持,在这一刻,似乎终于被一个人真正地理解了。而且这个人,看起来还很不一般。
周老师,如果您信得过我,张丽华继续说,我想我可以帮您一点小忙。我本身是做产品设计的,正好最近项目间隙有点时间。我可以帮您做一个专门的小程序,或者一个简单的APP。
啊老周彻底愣住了,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您听我说,张丽华显然早就想好了方案,这个东西,可以彻底解决您现在的痛点。我们可以设置严格的实名验证入群门槛,挡住绝大部分水军。可以把您的课程视频系统化地上传,设置成付费课程,明码标价,交易清晰,谁也诬陷不了。还可以开发一键防骗提示功能、超大字体模式、语音读屏……总之,就是给您一个干干净净、安安稳稳、只属于您和学员们的‘线上教室’,让那些脏东西再也进不来!
老周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他脑子里那团乱麻,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理顺了,并且勾勒出了一幅他不敢想象的清晰蓝图。专业化、系统化、能防御攻击……这些词,对他这个刚刚还在手忙脚乱对付水军的中年男人来说,简直就是来自另一个维度的降维打击。
绝境之中,他以为自己就要无声无息地倒下了。却万万没想到,伸过来的不是踩踏的脚,而是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这只手,来自于他曾经种下的一颗小小的善意的种子——帮助了一位孤独的老人。
电话那头,张丽华还在说着什么技术细节。老周已经听不太清了,他只是用力地握着手机,仿佛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这不是稻草。
这是通往新世界的船票。
第六章
王者归来
希望这东西,一旦实实在在地攥在手里,带来的力量是惊人的。老周挂了张丽华的电话,感觉自己像被打了一剂强心针。之前的愤怒、委屈、绝望,并没有消失,但它们被一股更强大的劲头压了下去——他得对得起这份天上掉下来的信任和帮助,他得争口气!
那段时间,他家客厅的灯总是亮到后半夜。他和张丽华拉了个小群,虽然隔着屏幕,虽然他对那些UI设计、后端逻辑、迭代开发的术语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拼尽了全力去配合。张丽华问老人通常怎么操作,会遇到哪些障碍,他就把过去几个月积攒的经验和教训,一点不落地倒出来。他成了张丽华和真实用户之间的那座桥。
这个过程,也让老周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过去那种土法炼钢的模式,和真正的产品之间,隔着多么巨大的鸿沟。人家考虑的,是他根本想象不到的细节:字体要大到什么程度颜色对比度多少才最清晰支付流程怎么才能最简单怎么防止恶意注册
大概一个多月后,一个叫做老周课堂的微信小程序,悄无声息地上线了。图标是个朴素的、微笑着的老花镜图案。
老周怀着虔诚又忐忑的心情,把这个链接发到了剩下的、还没解散的几个群里。他生怕大家觉得麻烦,不愿意用。
结果,反馈好得超乎想象。
最先冒泡的是张阿姨:哎哟!这个好!点进去字老大老清楚的!一点都不费眼!
是啊是啊,一点那个‘播放’就开始了,简单!
这里头还有个‘一键防骗’按钮呐真好!周老师想得真周到!
最让老周惊喜的是亲友联动功能。老人注册后,可以绑定子女的账号。子女能随时看到父母学了什么课,还能远程帮忙操作、付费。这一下子就把很多担忧的子女也变成了推广者。妈,你就用这个学,我看着呢,错不了!这样的话,开始在各个家庭群里出现。
口碑,曾经被轻易击碎的口碑,以一种更坚实、更迅猛的速度重新凝聚起来。那些曾经退群离开的老人们,又被子女或者老伙伴们拉了回来。他们一比较就发现了,快学网那边虽然广告多、推广凶,但课程花里胡哨,动不动就跳出付费陷阱,客服永远机器人回复。而老周课堂这里,干干净净,一切都是为老人量身定做,每一步操作都透着用心。
高下立判。
有了这个强大的工具,老周自己也像是鸟枪换炮。他不再需要同时应付几十个群的混乱。他把课程精心编排成系列:防骗专题成了镇山之宝,网上挂号课让无数老人拍手叫好,地图导航课更是被称作出门自由的第一步。他把课程明码标价,几块钱一堂,童叟无欺,交易记录清清楚楚,再也没人能污蔑他骗钱。
他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了。以前是不敢想,现在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希望和收入,他心一横,在小程序公告里贴了个招聘启事:招两名课程顾问,要求就一点——有耐心,愿意跟老年人打交道。
没想到,还真有几个刚毕业的年轻人来应聘。他们觉得这事挺酷,有意义。老周选了一个学社工专业的姑娘和一个自家奶奶就是铁杆学员的小伙子。小团队就这么搭起来了。有人专门回复留言,有人整理常见问题,老周终于可以专心打磨他的课程内容。
至于那个快学网它那些雇水军、刷差评、抄袭课程的老手段,在这个封闭、干净、自带信任体系的小程序面前,彻底失灵了。他们能污染开放的微信群,却再也钻不进老周课堂的门。就像一阵狂风,能吹散地上的沙土,却撼动不了深深扎根的大树。
老周有时候会点开那个越来越冷清的快学网公众号看看,心里已经没了愤怒,只剩下一点淡淡的感慨。原来,真正的反击,不是去和对方对骂,而是埋头把自己的事情做到极致,好到让所有肮脏手段都失去用武之地。
他这条差点被踩死的泥鳅,借着贵人的东风和自己的力量,竟然真的快要跃过那道龙门了。
第七章
全面胜利
老周以为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就是事业的巅峰了,可他没想到,命运把他推上前台的方式,会如此具有戏剧性。最先找上门来的,是本地晚报的一位记者。据说是家里老人是老周课堂的铁杆粉丝,硬逼着子女来采访这个好老师。一篇题为《从被驱逐到被需要:一位48岁程序员和他的适龄数字桥梁》的报道,悄无声息地登在了市民版块。
老周没当回事,只觉得是件新鲜事,剪下来那份报纸塞进了抽屉里。
可这篇报道,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的波纹一圈比一圈大。先是本地的电视台民生频道来找,做了个五分钟的短片。然后,这波纹竟然一路漾到了北京。
那天,老周正在和团队商量新开手机摄影课的事,一个来自北京的固定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对方自称是中央电视台财经频道《经济半小时》的编导,说看到了相关报道,认为老周课堂的故事极具代表性,是银发经济和数字鸿沟议题下最生动的样本,希望能做一个专题采访。
老周接着电话,手心里全是汗,只会机械地重复:啊……好……可以……谢谢领导……挂了电话,他对着几个年轻的员工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刚……刚才……央视说……要来了。
整个小办公室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那个社工专业毕业的小姑娘甚至激动得跳了起来。央视啊!那是多么遥远和神圣的存在它代表的不是流量,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认可。
央视团队的到来,像一阵旋风。他们采访了老周,采访了张阿姨这样的老学员,采访了绑定账号、对此赞不绝口的子女们,甚至还提出,想去他当初起步的那个店面看看。
于是,浩浩荡荡的采访队伍,跟着老周,又回到了那条他一度再也不想踏足的街。房东刘建国正叼着烟,在自家店门口晃悠,一眼看到这阵仗,尤其是那印着CCTV标志的话筒和摄像机,眼睛都直了。
记者何等敏锐,立刻捕捉到这个细节,顺势就将话筒递到了措手不及的刘建国面前:您好,请问您是这间店面的业主吗您作为周总创业起点的见证者,看到他如今取得的成功,有什么感想
摄像机红灯亮起,像一只冰冷的眼睛盯着他。刘建国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抽搐了几下,那份惯有的倨傲和势利眼在国家级媒体的镜头前被碾得粉碎。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嘴唇哆嗦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挤出一句话:我……我一直……很支持小周的……真的……他,他有想法……
这句话,通过后来播出的节目,传遍了全国。所有熟悉当初那段公案的人,看到刘建国那尴尬至极的表情,都感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舒畅。这才是最高级的打脸,不需要任何争吵和辩白,只需让事实和权威站在这里,让曾经的轻视者在你巨大的成功面前,无地自容。
那天晚上,老周回到家,王梅做了一桌子菜。吃饭时,她沉默了很久,终于低声说:以前……是我不对……目光短浅……你别往心里去。没有更多的话,但这份迟来的道歉,老周等了太久。他嗯了一声,心里那块最后的冰块,也终于化了。
第二天,他发现自己几乎成了小区的名人。以前笑话他的邻居,见面远远就热情地打招呼,拐弯抹角地打听公司还缺不缺人,能不能让自家孩子来实习。就连那个奶茶店小老板,也托人递话,问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商业上的成功也随之而来。区政府专门派人来考察,将老周课堂列入智慧养老重点扶持项目,给予了政策和资金支持。之前观望的风投机构纷纷主动找上门,最终,一家专注于社会企业的投资基金给出了令人咋舌的估值,投下了真金白银。
甚至,那个曾经抄袭诬陷他的快学网,也腆着脸发来了收购要约,价格开得还不低,美其名曰整合资源,共同发展。
团队里的年轻人都很兴奋,觉得终于扬眉吐气了。老周却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他对团队成员说:有些路,开始走得是窄了点,是难看了点,但方向不能错。咱们吃的就是‘信任’这碗饭,不能跟脏水搅和在一起。
他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这一路,他从谷底爬上来,被嘲笑,被驱逐,被抄袭,被诬陷,也获得了帮助,赢得了认可。他失去过很多,但最终守住了最宝贵的东西——那份问心无愧的初心,和那群老人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胜利。这是一个普通人,用坚持和善良,撬动的关于整个时代的、温暖的胜利。
第八章
初心与格局
时间这东西,你埋头做事的时候不觉察,等抬起头一看,往往已是沧海桑田。老周课堂这个小程序,像一颗被埋进沃土的种子,遇上了恰到好处的春雨和阳光,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速度生长起来。用户数突破一百万的时候,老周和团队小小庆祝了一下;突破五百万时,他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而当那个数字最终晃晃悠悠地跳过一千万大关时,老周心里反而是一片平静。
公司早已搬出了那个居民楼里的小办公室,在一栋崭新的写字楼里占下了整整一层。窗明几净,工位整齐,年轻的员工们穿梭忙碌,敲击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充满了生机勃勃的节奏感。老周有了一间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但他大部分时间还是喜欢坐在外面的开放区,说这样接地气,能听到真实的声音。
他不再是那个会被房东一句话就噎得说不出话、被妻子抱怨就抬不起头的老周了。几年的风浪摔打,加上肩上扛着上千员工的饭碗和上千万用户的期待,硬生生把他的脊梁骨锤炼得更加挺直,眼神里多了沉稳和决断力。人们开始称呼他周总,但他自己心里明白,他骨子里还是那个想帮老人解决点实际问题的周老师。
财富和名声像潮水一样涌来,但他没被淹没。最早的那笔融资到位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张丽华(她现在已是公司的特聘产品顾问)和核心团队,商量成立一个公益基金。名字就叫桥基金,取意搭建数字鸿沟之桥。基金的钱,全部用来给偏远地区、贫困家庭的老人免费赠送简易的智能手机,并组织志愿者提供最基础的教学。咱们是从泥地里长出来的,不能忘了根。老周这话说得很朴实,却成了公司上下最高的行事准则。
年底,公司举办了盛大的年会。包下了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灯光璀璨,衣香鬓影。老周穿着女儿帮他挑的、稍微有点拘束的新西装,站在舞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有他年轻的员工们,有从全国各地请来的优秀学员代表——那些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还有张阿姨、王梅、女儿……许多熟悉的面孔。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追光灯有些晃眼,老周恍惚了一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被房东赶出店面、蹲在墙角接电话的落魄中年男人。
他深吸一口气,凑近话筒,声音透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沉稳而清晰。
各位同事,各位叔叔阿姨,各位朋友。今天站在这里,我有点像是在做梦。台下响起善意的轻笑。
很多人说,‘老周课堂’成功了。成功了的标准是什么是咱们的用户数上了千万是咱们拿到了几个亿的估值还是我周建军现在被叫做‘周总’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那些苍老却充满求知欲的面孔。
我觉得都不是。
前几天,我们收到一封信。一位山东的大娘写的,她说,她七十岁了,第一次自己用手机挂上了医院的号,没麻烦在国外工作的儿子。她说,那天她觉得自己还没老,还能行。老周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还有一位西北的老爷子,发来了他和重孙子视频的截图,笑得像个孩子。
我们做的,看似是教人怎么点亮屏幕,怎么滑动解锁,怎么发一个表情包。但我们心里都明白,我们递过去的,不只是一部手机,我们教的,也不是那几个简单的操作。
他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目光变得灼灼:我们给的,是让他们在超市能自己扫码付款、不用再看收银员脸色的那点底气;是让他们在医院能独立挂号、不用凌晨就去排队的那份便利;是让他们想孩子了,就能随时看到笑脸、听听声音,排解那漫长孤独的一剂良药!
我们卖的,不是课程。他斩钉截铁地说,像是在宣布一个宣言,我们卖的,是通往新时代的船票!一张不让任何人掉队的船票!
台下寂静无声,许多老人眼里闪烁着泪光,用力地点头。
所以,咱们成功的标准是什么老周看着自己的员工们,一字一句地说,不是财报上的数字增加了多少。而是咱们的平台背后,又多帮助了多少位老人,又多挽回了多少份孤独!这个数,才是咱们真正该天天盯着、念着、拼了命要去把它做大的‘KPI’!
话音落下,几秒钟的沉寂。随即,雷鸣般的掌声海啸般响起,经久不息。许多员工一边用力鼓掌,一边偷偷抹着眼角。他们此刻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做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
老周站在光里,微微鞠躬。他知道,故事还远未结束。但他已经找到了那条对的路,并且会带着这一船的人,继续稳稳地走下去。路的尽头,是一个更温暖、更包容、没有人被遗忘的时代。而他,周建军,曾是差点被生活抛下的人,如今正亲手为更多像他一样的人,牢牢握紧那张珍贵的船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