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又看见了他。
沈千帆,国公爷家的嫡长子,我青梅竹马的前未婚夫。
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将手搭在新收侍从的臂弯就走了。
六年前身负婚约的沈千帆跟着了魔一样追求绥宁公主,世人道他慧眼识珠,迷途知返。
六年后总算解除婚约的沈千帆回头向我示好,每日只求我同他多说几句话,世人却说小公爷疯了。
而我的妹妹,大周子民敬爱的绥宁公主,即将前往北狄和亲。
这其中不乏我的手笔,却与他沈千帆毫不相干。
1
沈千帆
不过片刻,沈小公爷又到锦瑟阁去寻绥安公主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
那侍从上前为我整理发髻,我随意捏着他的手腕,看着他手上做工粗糙的金钗弯了弯唇,这好像不是本宫的钗子。
侍从面色微红,颤着声音,奴见殿下便心生欢喜情不自禁,这是奴为殿下亲手制作的。
哦绥宁公主与本宫相貌相似且才名俱佳,我拿上那支金钗挑起他的下颌,你怎么不喜欢绥宁呢
侍从涨红了脸,公主自在恣意,奴心向往。
我挑了挑眉,挺会说话,顺手将钗子插在发间,将门外候着的女官叫了进来。
把这人一同带回府吧。
公主,还未验明身份,怕是不合适。
本公主说的话都不管用了我冷眼扫去,女官立刻低头称是。
下了楼,沈千帆还立在那处,我目不斜视扶着侍从的手上了轿辇。
绥安......他在楼下站了一夜,声音格外嘶哑。
我一个眼神过去,女官立刻上前将他拦下,沈小公爷,直呼公主名讳不合礼数。
他依言行礼,弯身时腰间晃动的红玉映射出冷光,让我晃了神。
我不再和绥宁并称大周双姝的那一天夜里,外祖常家的地砖也被染上那样冰冷刺骨的暗色。
此后十年,我成了大周皆知行为荒唐只知玩乐的废物公主。
长公主,我没搭理他,他便一直俯着身,声音艰涩,夜夜宿在锦瑟阁于凤体有碍。
话音一落,不用我开口,随行的侍卫已亮出刀刃。
道路两侧俯跪的百姓不敢抬头,我觉得好笑,沈小公爷这是以什么身份同本宫说话
本宫的前驸马还是......我抬眼望向路口出现的那驾马车,唇角勾起点弧度,本宫那好妹妹的追随者
绥宁一张俏脸总没有年轻女子的娇态,譬如此刻,她掀了帘子板着脸看我。
长姐,你失了皇家仪态。
我嗤笑一声,直视绥宁,皇妹只管顾着自己便好,何须管我
绥宁不为所动,那双与我九分相似的眼眸中藏着只有我能看懂的神色,让我极为不爽。
既如此,我会通禀父皇。她放了帘子,车驾与我背道而驰。
我沉了脸色,连带着对沈千帆更没耐心,滚吧,沈小公爷别脏了本宫的路。
说罢,轿辇稳稳前行,往公主府而去。
2
金钗密信
回到府中,我径直往卧房走去。那侍从则被带下去梳洗更衣,而我需要尽快查看那金钗中的信息。
旋开金钗,一卷细小纸条从中掉落。
太子下月西山围猎,欲借机试探沈国公所握兵力。
我冷笑一声,将纸条置于烛火,见它燃烧干净才笼上灯罩。
太子果然坐不住了,宫内已经把持在手,眼下怕是更忍不了朝野上下对绥宁的赞誉。
也是,一国太子每每说起总要落于公主之后,换我大概也忍不了。
公主,人带来了。
女官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我稍稍将衣衫扯松,让她把人送进来。
那侍从已换上一身素衣,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我抬眸看向本应退下的女官,笑意不达眼底,怎么,你要留下来
女官忙俯身,婢子不敢,只是殿下白日点上这许多灯盏怕是传到陛下耳中不好。
不好我近前,脚尖抬起她的下颌,本宫何时在父皇面前好过更何况,本宫如何几时轮到你置喙了,莫忘了前些日子被你顶了位置的女官是怎么没的。
我满意地看着她脸上布满惊恐,不想死就滚出去。
待她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将门关上后,我才示意那侍从靠近,帷幔层层落下。
我压低声音。
绥宁让你来的
偏头看见侍从眼中的讶异,我心情极好,说吧,她还有什么话
二公主让小的护长公主安危,殿下您府中太危险了,二公主让您务必小心。
我轻笑,她倒是关心我,回去告诉......
话未说完,一声鸟鸣传来,我沉声吩咐他,弄出点动静。
侍从面色微红,别开眼,口中提高声量,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我满意地瞧了他一眼,脚上直接勾着榻边小几砸向门口。
声音戛然而止,仅剩门口欲敲门的公公抱着头倒在地上呼痛。
掀了帷幔我走到门前,将破了一道洞的门推开。
扫了一眼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的众人,脸上是不带掩饰的怒气,你们几个脑袋敢扰本宫!
女官忙膝行上前,俯首禀报:公主,是陛下传了口谕。
呼痛的公公也不顾自己头上的伤,连连磕头:公主饶命,奴才奉陛下口谕前来,未曾想公主白日......
我瞥了他一眼,对女官开口:公主府什么时候连待客之道都没了你也不用留了。
赶来的侍卫将面色惨白的女官拖了下去,身后侍从慌慌张张下榻搬来一张椅子。
我一撩裙摆坐了下来,问那公公,怎么本宫在御前没见过你
奴才是皇后宫中的,海公公这会儿在御前正忙,奴才代海公公跑一趟。
父皇什么口谕
他擦了擦滚落脸侧的血珠,颤颤巍巍开口,绥安荒唐,即日禁足公主府直至下月。
话落,我将手中茶盏直接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本宫倒是小瞧皇妹,居然真向父皇告状!
底下人大气不敢出,侍从柔柔地帮我按着太阳穴,公主,不过一月,奴在府中陪公主解闷。
我顺势,看着等我回话的公公,滚吧,本宫知道了。
3
太子试探
太子来时,我已坐在正堂,身边正簇拥着公主府内几名侍从,丝竹声声,酒香四溢。
皇姐好不快活,弟弟我还怕父皇的禁足让皇姐心中不快。
说着,他将身后几人露了出来,这不,亲自带些伶人来送给皇姐解闷儿。
我咽下侍从喂的葡萄,扫了眼他身后的人,语气淡淡:太子眼光委实不太好,这种货色也称得上俊俏
见他脸上笑意僵住,我心中发笑,牵过为我捏肩的侍从,不过太子送的凌竹倒是颇会讨本宫欢心。
能被皇姐看上也是他的福气,太子坐在一侧,眼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凌竹身上,转言道,不过这几个也会些新花样,皇姐倒可试试。
是吗我稍稍提起些兴趣,既然太子这么说了,那便留下吧。
皇姐旁边那个素衣的往日怎么没见过
我随着他的话看向一侧端着果子的侍从,玉尘,今日刚从锦瑟阁带回来的。
皇姐可有查一下家世,莫让有心之人混了进来。
本宫一个无权无势只图玩乐的公主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无所谓道,抬眼看着他面上表情,忽的笑出声。
倒是今日本宫的女官也和太子想法不谋而合了,可惜啊。
我没错过他眸中一闪而逝的狠厉,见他状似疑惑地开口:可惜什么
我勾起一抹笑,轻声道:可惜她管不好公主府,刚刚被本宫处置了,太子来早一点还能和知己见上一面。
太子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皇姐说笑了。
说完放下茶盏,起身看向我,既然人也送到了,那孤便走了,毕竟禁足期间,孤也不便久留。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笑容明媚,先前同太子开个玩笑罢了,不若太子殿下也从公主府挑几个伶人带回去
多谢皇姐好意,母后正在为孤挑选太子妃人选,此时不宜进新人。
那便不送了,太子慢走。
目送着太子出门,我指了指玉尘,你留下,晚些有事问你。
公主,凌竹上前,垂着眼帘失落道:您已经几日没让奴伺候笔墨了,莫不是厌弃奴了
玉尘在他身后刚想开口,被我一个眼神扫过去闭了嘴。
我拉过凌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刚还夸了你呢,晚些你也一同过来。
入夜,玉尘房中已经熏上熏香。
凌竹随我进来就不满道:新来的就是不懂规矩,公主一向不喜浓香。
玉尘呐呐应下,立在一旁。
我靠在他身侧,笑道:无妨,偶尔一次倒也新奇,往后你多教教他便是。
凌竹气息微促,那奴现下先为公主整理书案
我被凌竹带着行至榻前,我转过身见他眼神有些迷离,轻推了一下,人便软倒在地闭上了眼。
公主。紧随其后的玉尘忙将人扶到榻上。
我拉下帷幔边一根不起眼的流苏,青石板缓缓移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看好他。
4
密室谋略
密室内烛火摇曳,墙上映照着两道拉长的人影。
绥宁褪去白日里刻板的模样,看着姗姗来迟的我问道:长姐,出事了
我摇摇头,被太子的人拖了会儿,让你的人看着了。
长姐,近日太子对你过于关注了,怕是起了疑心。
无妨,公主府都成筛子了,打探这么多年还在往里面安插人手,真是没用。
我面色沉沉,缓缓吐出一口气,自十年前我性情大变让陛下不喜出宫开府后,身边就全是他们的眼线了。
卸下头上金钗,我点了点摊在桌面上的地图,岔开话题。
北疆军权慕家怕是拿不稳了,得早日找人去那边一趟趁机掌控在我们手里。
绥宁跟在我身侧,沉声道:他想趁西山围猎下了沈国公的军权拿在自己手上。
我侧头对上绥宁的目光,与她相视一笑。
急了便好,就怕他不急。
宫里慕皇后已经把控了布防,我今日借机去寻皇帝也是被慕皇后带过去的。
我挑眉,她手伸得这么长,皇帝没有半点表示
这可是他煞费苦心娶到的皇后,绥宁面色沉郁,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恨意,踩着我们常家三百多人的性命。
我搭上绥宁的肩膀,轻声道:再等等,下个月先收点利息。
太子在西山置了个别苑,里面养着虎贲骑中郎将的妹妹,她低声道,从袖中拿出卷图纸,这是别苑布局图,那女子已有身孕,太子极为重视。
我接过图纸,怪不得能拿捏虎贲骑,日间太子说慕皇后已经在为他挑选太子妃了。
现任虎贲中郎将是民间上来的,虽不够做太子妃想必也有个侧妃位置,真是打了手好算盘。绥宁语气嘲讽,太子这是把自己卖了换皇城护卫的兵权。
宫内羽林军有许多子弟世家都已暗中站队了,剩下那些人态度暧昧不清的。
我沉思片刻,指尖点在西山位置:他们既要拿围猎做文章,那我们不妨添一把火。
待商议完细节,已至夜深。
出了密道,我倚在窗前,抬头便是高悬的明月。
月光洒在身上太冷了,同十年前常家被灭那晚一样冷。
我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地暗色,外祖父最终倒在我与绥宁躲藏的床榻前,无法合拢的双眼直直对着我们。
外面的呼救声混着刀剑的声音在我脑中拧成乱麻,我控制不住地颤抖却只能紧紧捂着绥宁的嘴转头从密道回去。
想快一点通知母后,想找一向疼爱我们的父皇,想......
所有想法在看见母后被按在地砖上时都消散了。
我能看见母后看见我和妹妹从密道时紧缩的瞳孔,看见她突然挣脱开身上的宫婢,看见她奋力扑向床榻,手无力地拽下一缕流苏。
石板在我们头顶悄声合上。
上方传来那个新任尚书慕家的大小姐慕欣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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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郎,姐姐好像疯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片刻后停在了我们头顶。
反正常家也没了,皇后之位是为你留的,她一个罪臣之女不必活了。
我目眦欲裂,一只手捂上我的嘴,是绥宁。
我侧头看去,她大睁的眼眶有水珠不断滑落,黑眸中倒映着我与她别无二致的面容。
5
围猎惊变
快活数日,陛下的禁足在西山围猎那日解了。
我斜倚在马车内,露骨的目光从到场的世家子弟脸上一一划过,众人纷纷别开脸唯恐躲闪不及。
长姐。隐含警告的声音自后传来。
我闻声望去,见绥宁从身后马车下来。
鼻腔溢出一声轻哼,我下了马车,愤愤拂开宫婢的手,骂道:真是什么人都敢碍本宫的眼了。
太子驾马上前,同绥宁打了招呼后打量着我,冲我挑了下眉,长姐,禁足这些日子过得可舒心,看气色红润不少。
若是不用见着晦气的人那便更舒心了。我不耐地瞥了身后一眼,回答他。
太子眸光闪动,正想开口,御驾到了。
皇上携皇后行至高座方才让底下一群人平身。
我挑挑拣拣着案几上摆放的果子,目光还是在人群中搜寻,丝毫没注意上方陛下在讲什么场面词。
直到坐在我身侧的绥宁加大声音,长姐!父皇叫你。
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起身向陛下行礼:父皇唤儿臣何事
高台上端坐的皇上好似被我气到,偏过头去,慕皇后贴心地在一旁为他顺气。
还顾得上回应我,安儿,是母后想起你颇通骑艺,提议让陛下许你去围猎。
听见她唤我,我忙低头,遮掩住眼中无法控制的恨意。
绥宁的声音响起,母后,你说的颇通骑艺是指皇姐每隔几日在上京城纵马误伤百姓被告上刑部的事情吗
绥宁话音一落,台下便响起不大不小的嘲弄议论声。
皇后娘娘还是太给绥安公主面子了。
要我说,绥安公主这些年早该收敛些,免得绥宁公主民间树立的皇室形象被绥安抹黑了。
可不是,那些百姓提起绥安都摇头。
我一鞭甩向绥宁案几,卷起酒盏砸向身后,空气一下沉寂下去。
孽女,朕还在这你就对亲妹妹出手!缓了半天的皇帝颤着手指向我,怒喝:不把朕放在眼里,这个位置给你坐得了!
一行人又跪了下去,独留我单单站在原地。
我漫不经心地收起鞭子,抬头时已带上笑容,父皇息怒,再如何儿臣也是正经皇室,有些人管不住嘴妄议皇家岂不是对父皇不敬,儿臣只是借皇妹的杯盏教训一下。
陛下,慕皇后在一旁安抚道,今日围猎百官皆在,安儿也是顾及皇家颜面。
她真要顾及皇室,她就不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皇帝余怒未消,指着绥宁,但凡她有宁儿三分,朕也不至于将她撵出宫去。
看见太子脸上的表情沉了一瞬,我笑得多了几分真心,俯首道:父皇莫气,儿臣等会儿给您猎些新奇玩意儿。
场内气氛稍缓,慕皇后闻言脸色稍霁:安儿有心了。
母后说得是,太子语气不太好,长姐还是莫要逞强,免得伤了自个儿,还得劳烦太医署。
我冷哼一声,不再多言。
6
别苑营救
围猎号角响起,世家子弟纷纷策马入林。我扬鞭策马,直奔西山深处,按计划甩开跟随的一行侍卫。
恰好与从另一侧小径转出的绥宁碰面,长姐,小公爷那边带着太子往北坡去了。
我唇角微勾,很好,那我们就去会会那位虎贲中郎将的妹妹。
按着沈千帆提供的图纸,我们迅速找到密林一侧的别苑。这里的护卫比预料中多上数成,一眼望去皆是好手。
太子的私兵,绥宁面色凝重,他竟敢在皇家围场安排这么多人。
我倒是不意外,面色沉沉,狗急跳墙,皇城护卫他志在必得,自然要不惜代价保住手中筹码。
我同绥宁隐在林间许久始终没等到之前得到情报中那队运送食物的侍卫。
绥宁看了眼天色,眼中有一丝焦躁:阿姐,再等不到我们就回去,太子那边拖不了太久。
来了。绥宁话刚说完,我就看见一队推着推车的侍卫,与绥宁对视一眼,迅速潜伏到队伍末尾解决掉两个侍卫后套上他们的衣物。
别苑内部守备更加严密,几乎十步一岗。我与绥宁交换一个眼神,心沉了下去,太子对此女过于重视。
好不容易来到主屋附近,屋内忽然传来女子凄厉的哭喊:让我死!你们休想用我要挟兄长!
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机会来了。
我当即作出决定,低声对绥宁道:制造混乱,我趁机进去。
绥宁会意,悄然退了回去。不过片刻,别苑另一侧突然冒出浓烟,顿时一片走水了的惊呼响起。
侍卫一时慌乱,眼见只剩一人留在屋内,我趁机从窗户翻了进去,一个手刀利落地敲上侍卫后颈。
屋内,一名面容憔悴且难掩秀色的女子站在碎瓷中,见我突然闯入,吓得后退一步。
你是谁她颤声问,手中瓷片却捏得更紧。
我摘下面巾,抬眼沉默地看着她。
她瞪大眼,显然认出了我,声音压得极低:绥安公主......
是我。我脸色稍缓,背在身后的手将银针收了起来。
你是被太子软禁在此
女子眼中毫无预兆地涌出泪来,三月前太子就将我带到这里断了我与外面的所有联系,说着轻抚上小腹,就连这个孩子......也是他强行......
她哽咽难言,我心中怒火翻涌,压着声音怒斥: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
本宫会将你救出去,只是需要筹划一番。
她眼中闪过希望,却还是惶惶不安,公主殿下为何帮我,也是为了哥哥手中的兵权
我惊叹于她的聪慧,坦言道:是,不过你若不是中郎将的妹妹,本宫见到也不会坐视不管。
她还想说什么,窗外传来绥宁急促的声音:阿姐,没时间了!
我快速凑近她,若答应了明日将窗台的花盆撤下。没时间等她回复,我转身从窗户翻了出去。
脚刚触及地面,就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太子的质问传来:柳姑娘,这侍卫怎么在你房间晕过去了
我与绥宁趁着混乱迅速潜出别苑。
林子里却也是一片混乱,一众侍卫疾步向外赶去。
公主,北狄混了人进来!
沈千帆在一片忙乱中装作不经意越过我们。
刚出猎场,就听皇帝的怒喝传来。
皇家围场也能让敌国刺客混进来!朕养你们做摆设的!
底下人大气不敢出,皇帝看得怒气更甚,直接踢翻了案几:愣着干什么!去查!
身后姗姗来迟的太子上前,父皇,西山围场一向是沈国公在负责,只是不知国公爷这么多年怎会出此纰漏。
跪在皇帝下首的沈国公闻言一震,陛下!老臣必定查出......
话未说完,一旁安抚马匹的仆人袖中银光一现刺向帝王。
电光火石间,绥宁扑了上去,我愣愣地看着那片衣角从掌心滑过。
再抬眼时,绥宁已经软倒在皇帝身前,背心处绽出大朵血红的花。
耳边一片嗡鸣,我站在原地挪不动脚,十年前的暗色和她背后的血花重叠。
我脑中昏昏沉沉,倒下前最后的意识里是沈千帆慌忙奔来的身影。
7
昏迷日
意识在一片红色与刺骨的寒意中浮沉。
从骨髓里渗透出来的钝痛,让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十年来未曾愈合的伤口。
耳边的的声音像隔了水幕,模模糊糊传来。
......惊惧过度......静养......
我试图睁开眼,灵魂却像被拽入深渊。恍惚间又回到十年前,高台上端坐的帝王轻飘飘定下常家一系列罪名,毫不掩饰的恶意压得我喘不过气。
阿姐,阿姐!
少女温和的声音破开梦魇,我费力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入眼是熟悉的丝绸华盖,鼻尖萦绕着公主府惯用的冷香。
公主!一个面生的宫婢跪在榻前,她慌忙起身要去叫人。
等等......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听不清,水......还有,闭嘴。
小丫头瞬间噤声,颤颤巍巍地端来一盏温水。
温润的液体划过喉咙,稍稍缓解了灼痛,也让我的思绪清晰了些。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本宫昏迷了多久
回公主,眼下是申时,从围场回来公主已经昏迷三日了。
闻言,我心下一沉,三天能做的事太多了,我盯着她:妹......绥宁公主呢
她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奴婢......奴婢不知。只听闻二公主至今昏迷,皇后娘娘将她挪到中宫休养。
我紧紧捏着身下锦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如往常一般:呵,倒是好命,能让母后照顾她。
强压下翻腾的情绪,我环视一周。除了这个小宫婢,门口处还垂手立着两个内侍,皆是生面孔。
之前伺候的人呢我装作不经意地问。
皇后娘娘忧心公主,说先前伺候的人不尽心,才让公主受惊病倒,都已发卖了。
我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再睁眼已是一惯骄纵跋扈的神情:一群没用的奴才!罢了......本宫饿了,传膳吧。
那小宫婢如蒙大赦,急急退了下去。
待布好膳,我勉强用了几口便挥手命人撤下。
一番折腾下来,已至夜深,小宫婢正在为我续上熏香,我蹙紧眉,换另一匣的浓香,这味道闻久了腻了。
是。小宫婢喏喏应下,我又借口屋内烛火晃眼,让她将烛火都熄了。
假意睡下后,听着她逐渐平缓的呼吸,我在黑暗中睁开眼。
摸索着寻到床榻内侧的暗匣,见里面的东西还在,提了一天的心总算松了一点。
微微推开一点后窗,我学了一道鸟鸣。不过片刻,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窗前。
公主。
朝中现在什么情况绥宁如何了我声音压得极低,顿了顿,还是问道:沈千帆呢
回公主,围场一事陛下震怒,当场将沈国公收押。绥宁公主两日前便醒过来被软禁宫中,目前没有传出消息。
当日公主昏迷后,北疆八百里急报,北狄趁换防大举进攻,北疆防线崩溃退守雁门关,沈小公爷当场请命前往北疆戴罪立功。
我捏了捏眉心,北疆出乱子在计划之中,却没想到北狄会在这个时候发难。
慕家拿不稳北疆军权定然会找个明面上与慕家结仇实则站在己方阵营的人前去接手。
沈千帆六年来得罪两个公主,沈国公又因太子身陷囹圄,是他们必然的人选。
只是北狄如今掺和进来,让计划中的沈千帆危险许多。
我压下心头不安,吩咐他:想办法告诉绥宁,我明日会去见她。
是,公主。他默默隐回黑暗。
8
和亲阴谋
翌日,我病体未愈,却强行摆驾入宫。
慕皇后坐在凤仪宫上首,仪态万方,见我闯进去,只是慢条斯理地吹着手中茶盏。
安儿怎么来了身子没有好全,该在府中好生歇着才是。
我随手行了一礼不等她让我起身便径直走到她下首坐下,揉着额角,一脸烦躁:府里过于无趣,母后你把我那些人都打发了,儿臣都没乐子了。
慕皇后放下茶盏,笑得温婉,如今多事之秋,你也别只知玩乐惹得你父皇不快。
是啊,我挑着眉,轻笑起来,所以我来看看我那皇妹,让父皇看看我们姐妹还是很友爱的。
胡闹!你妹妹重伤未愈还需静养,这段日子不见人。慕皇后笑意不减,看着我的眼睛却冰冷刺骨。
我可不吃这套,站起身来,母后这么关心绥宁,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才是她亲娘呢。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宫人们噤若寒蝉。
慕皇后脸上的笑淡了下去:绥安,注意分寸。
母后您也知道,儿臣一向是不知分寸的。我脚下未停,径直往内殿走去。
站住。身后慕皇后的声音冷了下来,宁儿谁也不见。
我回头,冲她勾起一个笑,那得让她自己来说啊,母后急什么,她如今可是为父皇挡刀的大功臣。
四目相对,最终,她缓缓地笑了:也罢,你们毕竟是亲姐妹,去看看也好,莫要吵着她了。
我如愿进了内殿。
绥宁苍白着一张脸斜靠在榻上,手中还捧着一卷书。
啧,这种时候还摆出一副勤奋刻苦的模样给谁看我面带嘲讽,瞥了她一眼。
绥宁不说话,手顺势从下往上摩挲三下翻到下一页。
我眸光微闪,语气刻薄,捡了条命回来还是个木头模样,无趣。
我拂袖离开,转身时正对上站在身后的慕皇后。
不多同你妹妹说会儿话她又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我们二公主如今可是父皇面前的大红人,都不舍得搭理我。我越过她,语气散漫地告退。
出宫时几个行色匆匆的宫婢与我擦肩而过。
窗边花盆没了。一道气声随风传入我的耳中,我面色不改地往外走去。
百无聊赖地在府中待了数十日,太子一脸喜气地上门来了。
我略略抬眼,让他随意,太子这是有什么好事如此高兴
可不是我的好事,他笑得灿烂,弟弟这是来给皇姐送礼来了
哦我稍稍提起兴趣往门外瞧了一眼,人还是物我怎么没看见。
都不是,是一件喜事。
什么喜事
如今北疆兵力不足,北狄可汗传信若是能让我们德才皆备的绥宁公主前去和亲,便可撤军。
指甲瞬时掐进掌心,我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他,见他正打量着我:解决个平日与皇姐作对的绥宁,怎么皇姐看起来不大高兴呢
我语气淡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父皇那么宠她,她又才为父皇挡了一刀,怎么舍得让她去和亲。
今日朝上大多朝臣都提议如此,兵力集中在西南,北疆的确撑不了太久,父皇已经应允了。
闻言,我总算笑了起来,绥宁也不过如此,我还以为她能在父皇心中地位更深,去到北狄不过一个玩意儿罢了。
太子也附和着,那些朝臣往日对她可是赞不绝口,这不是说和亲就送去和亲了。
倒真是给我送了份大礼,我缓缓行至太子身前,俯身凑近他耳侧,我得好好想想如何给太子殿下回礼了。
太子退后一步,回礼倒不必了,皇姐病中心情好了便也痊愈得快些。
礼已送到,弟弟还得回去处理杂事,便先走了。
送太子出了门,我唤来宫婢,心情极好地叫她开了私库。
本宫听闻喜事心情极好,府里每个人都有赏,各自去挑一件记上册。
夜间,趁婢子内侍都在互相炫耀自己所得的好东西,层层帷幔里,女暗卫扮做我的模样在榻上歇下。
我迅速转进密道,玉尘已在里面候着了。
公主,他一见我便急忙上前,陛下还未下和亲圣旨,允二公主在宫中休养一月后再行定和亲日子。
我不再掩饰心中怒气,好得很,太子拿了军权还想把绥宁推出去,本宫不给他备份厚礼都难以感谢他!
柳擎那边什么情况
玉尘忙将图纸奉上,中郎将府中人丁稀少,一人独居院中,公主此前从宫中回来后我们的人就去见他了,但是他不太相信我们。
我收了图纸冷静道:那我便亲自去见见他。
9
最后半日
刚落地,一道掌风袭来,玉尘急忙挡在我身前接下一掌。
中郎将,我吹燃手中火折子,语气平静:看来不太欢迎本宫啊。
柳擎一怔,忙行礼道:末将不敢,长公主这是
来让你看看本宫的诚意,中郎将此时叫人来便可将本宫拿下扭送御前。我直直看向他。
柳擎在我的目光中跪了下去,急切道:舍妹真的被太子软禁了
我沉声道:中郎将不信也没关系,过几日本宫自会让你妹妹来同你解释。
长公主需要末将做什么他嗓音艰涩,末将绝不会做出有负陛下之事。
我没有回答他,反问道:素来听闻中郎将与妹妹相依为命,怎的妹妹消失这么久也没见中郎将寻一寻。
舍妹离去前曾派人送书信一封,信上说她思念家乡要回乡小住些时日。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我。
这是那日送来的书信,的确是舍妹的字迹。
我展开来一看,娟秀小楷映入眼帘,细看下去才发现信末最后一笔有太子习惯性的一点。
中郎将当真心大,我嗤笑一声,你未曾派人回乡查看
他面色沉郁,时间久了末将曾派了两次亲卫前去,他们回来都说舍妹还想多住一段时间。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看来虎贲骑也不太干净啊。
不等他辩解,我回答他先前的话:中郎将什么都不用做。
我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开口,本宫帮你只是为了虎贲骑别因为中郎将妹妹而偏帮太子。
他郑重行了一礼,虎贲骑末将会查,若舍妹回来真如长公主所说,末将会在不涉及皇城安危的情况下支持长公主行动。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希望中郎将言出必行。
自那夜回来后,我又开始出府寻乐子去了,但北疆一事让上京城人心惶惶,锦瑟阁也无甚新奇玩意儿。
没过几日,绥安公主在西郊打猎救下一名被追捕的有孕女子,众多猎户在场,有眼尖的认出此女正是虎贲骑中郎将家柳小姐。
众目睽睽之下,此事在上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此时,我正在御前看皇帝发脾气。
砚台笔架砸了一地,皇帝在上首来回踱步,猛地停下后又问跪在下方的柳小姐。
你确定是太子将你软禁在西山
柳小姐跪在下首,泪珠不停滑落,语带哽咽:民女不敢欺瞒陛下,太子每隔十日就会来见一次民女。
我立在一旁,疑惑道:父皇,西山围场怎么会有那么多护卫儿臣救下柳姑娘时看他们都像正经练过的样子。
无视皇帝看向我的狠厉目光,我又添了把火,莫不是太子私设的......
话未说完,一个茶盏砸了过来,我稍稍往旁边一挪,任由茶盏在脚边炸裂开。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内侍中唯一留下的海公公匍匐在地,看那样子恨不得与地砖融为一体了。
孽女!你还嫌不够乱!
我低垂着头,遮掩住唇角笑意,儿臣只是觉得太子向来重规矩,怎会......未尽之语留下无限遐想。
海大富!上方传来皇帝怒喝。
老奴在!海公公连滚带爬地上前。
去!立刻带羽林军封了西山别苑!给朕彻查!一个都不准放过,给朕撬开他们的嘴!
是!是!海公公连声应下,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退了下去,撞上应召前来的柳擎。
我瞧他来了,知道这种事皇帝不想让自己掺和,喏喏开口:父皇......若无事,那儿臣,先告退了
皇帝怒气未消,滚!
儿臣告退。我低眉顺眼地应下,出了殿门。
快走至宫门时与匆匆赶来的太子恰好碰上,他不再是往常笑意盈盈的模样。
见到我,语气阴沉地开口,朝中风雨飘摇,长公主倒是有兴致前去西郊狩猎。
事到如今,大家都不必装了,我笑得格外真心,缓缓向他走去。
朝中自有太子和各位股肱之臣操心,本宫一个公主有何忧心的。
与他擦肩而过时,我轻声道:本宫前些日子不是说要给皇弟备份大礼吗,太子殿下可还满意
身后是他咬牙切齿般低沉的怒喝,周绥安!
我听着甚是高兴,觉得这皇城今日顺眼了许多。
不过收个利息太子就急了,这才哪到哪,十年来的账我们会一笔一笔清算。
次日朝堂,风云突变。
绥宁呈上在慕皇后处发现的勾结北狄密信,引发朝野震荡。
以几位清流老臣为首,言官们慷慨激昂,痛斥太子私德有亏、居心叵测、排除异己不折手段不惜通敌卖妹,甚至有人喊出国本动摇,国之将倾!
太子一党奋力辩解,然而在铁证如山的密信和西山私兵面前,所有辩解都苍白无力。
慕家如今自顾不暇,府中监视愈发松散。
我心情颇好地喂着池中锦鲤,听站在阴影处的暗卫汇报。
皇帝怎么说
暗卫顿了下,低声道:陛下口谕,太子德行有失,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出东宫半步。
我顿时没了笑容,一把将鱼食扔了,周恒做出这些事,他还舍不得这个儿子,当真是父爱如山!
告诉绥宁,最后一把火该烧起来了,陪他们玩下去太倒胃口了。
我冷声吩咐,拂袖离去。
10
皇权更迭
在沈千帆深入敌营取下北狄主将首级的消息传来时,宫中又变了天。
太子未立正妻纳了柳小姐为侧妃,羽林军大半被架空,虎贲骑封锁皇城。
宫内皇帝身体不适由慕皇后亲自照料,太子监国。
有老臣上书:北疆安定下来,北狄作为败方,让公主和亲失了战胜国威严,应撤下公主和亲的旨意。
我又被限制在公主府,光是房中就立了十名宫婢。
太子正坐在我往常爱坐的位置,闲话家常般给我描述近日朝堂上的事。
两名宫婢将我按在下首,我不在意道,太子给本宫说这些做什么
他凑近我,学着我那日的语气:孤来告诉皇姐,和亲圣旨已下,你那好妹妹后日便要北上了。
无权无势的公主,他抬手捏着我的下颌,语气狠厉,拿什么跟孤斗
我别开脸,她既要去和亲,本宫做姐姐的自当去见一面。
太子不会不敢让本宫和绥宁相见吧
我盯着他,知晓周恒自小狂妄自大,否则皇帝不会专门将绥宁立于人前做他的磨刀石。
想到这,我语气嘲讽,我们无权无势你又何必担心呢
太子笑了,周绥安,你以为你还有个大将军外家吗
听他提起常家,我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恒,你不配提我外祖家!
周恒被我骂了反而笑意加深,周绥安啊,本来你们还有个沈千帆,奈何你们把人沈小将军伤透了心。
忘了告诉你,沈千帆立下奇功封了定北将军,他顿了顿,接着道:瞧孤这记性,罪臣常远曾经就是定北将军啊。
我目光阴沉地瞪着他,太子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公主府不接待狗。
周绥安,孤再留你两日,让你亲眼看着孤荣登大宝把你妹妹送到北狄可汗手里!
周恒一下甩开我的脸,大步向外走去。
脚步声渐远,我抚上泛红灼痛的脸颊,垂眼遮住笑意。
蠢货,本宫只留你半日。
第二日一早,我便进宫去见绥宁。
慕皇后的凤撵立于宫道正中,胜券在握的声音从微掀的帘子传出来。
周绥安,本宫当年留你们一命就是要看看两个依靠皇恩的蝼蚁给本宫表演。
我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地从一侧走过。
绥宁一早被慕皇后送到皇帝跟前,美其名曰出嫁前在父皇跟前尽下孝。
进入殿内,一众内侍鱼贯而出。
我嗤笑,周恒定是觉得自己这出请君入瓮做得极好。
绥宁被限制在皇帝榻前的檀木椅上,我赶紧上前。
阿姐。绥宁声音发颤,是激动的。
我拍拍她的肩,目光落在榻上只能瞪眼看着我,却口不能言的皇帝身上。
周宣容,我满意地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怒火,这十年来,每叫你一声我们都反胃。
说完,我不再看他,将裙下藏着的明黄圣旨递给绥宁。
你来吧,我去外面守着,看见他倒胃口。
绥宁点点头接过。
我退回殿门,身后传来她冰冷的声音。
父皇,十年前你怕常远大将军功高震主,扶持慕家灭了常家三百六十一口人,午夜梦回间可见着了
有呜咽声传来,我靠在门框上,抬眼看着没有一丝云的天空,逼退眼眶的湿意。
绥宁的声音还在继续。
如今,你扶持的慕家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还要保你的废物儿子。
也不算废物,慕家这不是敢直接给你下药,扶持周恒登基吗
这难道不是父皇心中想看见的吗在周恒面前夸赞我,在百官面前夸赞我,拿我给周恒练手,才养出了他的心狠手辣、狼心狗肺啊!
父皇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呢
宫道上的兵队逐渐逼近,身后绥宁的声音低了下去。
忘了告诉你,为什么你只有太子一个儿子,她笑了起来,因为你的鸢儿早就给你下了药!
周绥安!周恒立在虎贲骑后方,扬声道:你同周绥宁赶紧放了父皇!孤会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从轻发落!
我手中拈了块石子,在所有人不备的情况下砸了过去,满意地看着一抹红出现在周恒额角。
大胆!周恒怒喝,指着柳擎:你瞎了吗!她袭击储君还不把她拿下!
柳擎默默走到虎贲骑前方,在周恒势在必得的眼神做了个手势,一众虎贲骑迅速护在我身前与羽林军对峙。
周恒目眦欲裂:柳擎!你疯了!周绥安犯了谋逆大罪!
柳擎沉声道:末将只认君主。
在我们身后,是拿着圣旨和玉玺出来的绥宁。
不待我们开口,原处有羽林军疾驰而来,报!定北将军率军归来,已入皇城!
周恒顿时笑了出来,柳擎!你现在把她们拿下孤便既往不咎,别忘了你妹妹还在我府中!
见他不为所动,周恒直接下令羽林军捉拿叛臣贼子。
一时间刀光剑影,乾清宫前的地板上留下痕迹。
我捂住绥宁的眼睛,将她交给暗卫。
顺手夺了一个羽林军的刀割下碍事裙裾,踏着人流肩头向周恒冲去。
宫门处马蹄阵阵,我抬眼看去,沈千帆一马当先直冲乾清宫。
沈将军!周恒大喜,公主携虎贲骑谋逆快将他们拿下!
我勾唇笑了起来,已到周恒近前,两支箭从他身后射来,穿透他身侧侍卫。
不等周恒反应,我一脚踢向他心口处。
倒飞出去的人正好砸在沈千帆马前。
空气一时沉浸下来,只有我信步上前拖起捂着心口喘气的周恒,将刀架上了他的脖子。
看着他喘着气说不出话来,我自他身后附耳道:周恒,你忘了,沈千帆是跟着我舅舅习武的。
我偏过头去看他瞳孔紧缩,满脸惊恐,笑道:蠢货。
沈千帆翻身下马,走上前来,我见他一直盯着我身上的痕迹,解释着:不是我的。
紧随而至的部队护着一驾马车近前。
柳小姐被小心搀扶了下来,而后是玉尘手执匕首带着慕皇后下来。
我看着慕皇后被堵住的嘴,向玉尘投去赞赏的眼神。
玉尘默默别开脸,我心头疑惑时,沈千帆走上前接过玉尘的位置,将慕皇后带了过来。
绥宁此时也被暗卫护着来到了我身侧。
人齐了。我的声音像一声轻叹,手下的刀果断划过。
猩红的痕迹染了慕皇后一身,映得她的脸格外惨白。
慕欣鸢,绥宁眼也不眨地为我擦拭着身上痕迹,你也要亲眼看着至亲死在眼前才能下去向我们母后谢罪。
随着太子死去,身后羽林军纷纷缴械投降。
我见百官被安排的人带了过来,忙拉着沈千帆冲绥宁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后沈千帆带的部队,柳擎所领虎贲骑、投降的羽林军纷纷跪拜。
百官心惊胆战不认同的话见了这些军士,也都俯跪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抬起头,与场中唯一站立着的绥宁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