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公主。
琼林宴上,我的驸马沈斯白丢下我和他的表妹坐在一起。
当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替表妹布菜时,我便猜到他的心不在我这里了。
为了皇家脸面,我没有当众发作。
事后我告诫他,本朝驸马没有纳妾,只有休夫。
他指责我玷污他和表妹的纯洁亲情。
可我生辰那天,他当着全京城所有世家的面丢下我,只因他的小表妹崴了脚。
我成了众人的笑话。
我面带微笑地送走了客人,让婢女将休夫的帖子递给父皇。
不知道天家的怒火,他一个小小的沈家能否承受得住。
1
耳边是其他世家小姐的议论声。
我看着沈斯白离开的背影,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他为了他那个表妹让我下不来台。
第一次是在相府举办的赏花宴上。
苏雨嫣因为一只野猫吓得慌了神。
沈斯白为了替苏雨嫣出气,不顾我的阻拦,强行让手下搜遍相府找出那只野猫,将其打死。
因此,我与相府小姐交恶,更是连着被大臣弹劾了三天。
第二次是在琼林宴的宴席。
他担心苏雨嫣被人看不起,特地丢下我和她坐在一起。
堂堂驸马竟不与公主同坐,任谁看了都会猜测两人感情出了问题,但偏偏沈斯白就这么做了。
他替他的表妹挡酒,小心翼翼地为她剔去鱼里的细刺,全然不顾我黑透的脸色。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明显,苏雨嫣端了杯酒来,怯生生地向我道歉。
都怪雨嫣身子弱,从小到大,事事都要劳烦表哥照顾,想必公主殿下金尊玉贵,不会为这点小事责怪表哥吧。
她说得楚楚可怜,可字字句句都在给我戴高帽。
我若是发作,便是善妒,狭隘,失了皇家风范。
众目睽睽之下,我只能咽下满腹的委屈,勉强说一句：无妨。
第三次便是这次我的生辰宴。
宴会开始前我曾再三叮嘱沈斯白,让他注意分寸,不要为了苏雨嫣再将我的脸面丢在地下。
可听了我的话,他却满脸屈辱,指责我心思龌龊。
你真是有完没完,我都说了多少次了,雨嫣是我的表妹,你怎可吃她的醋,若不是你自己心脏,怎会把我和雨嫣之间纯洁无瑕的亲情,玷污成这般不堪的模样。
质问的声音犹在耳边,人却已经被苏雨嫣的婢女叫走。
他的好表妹为了给我准备生辰礼,不慎崴了脚。
宴席还未开始,便丢下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看着满座宾客看好戏的神情,心中一片冰凉。
曾几何时,我和沈斯白也是京城有名的恩爱夫妻。
他上战场杀敌,几乎拼了一条命,只为获得求娶我的机会。
我也会因为他的真心,违背父皇的意愿,强行嫁给他。
如今看来,父皇的话才是对的。
沈斯白此人善于心机,不为良配。
我维持着得体的微笑,继续主持生辰宴,待到宾客散尽后才让自己泄露出难过的情绪。
公主,您没事吧。婢女在一旁担心道。
我摇了摇头,让她取来纸笔。
雪白的宣纸上,我一笔一划写下休夫书三个大字。
或许是这些年来我给沈斯白的好脸色太多,他忘记了一件事。
大周朝的驸马没有纳妾,只有休夫。
我将写好的休夫书仔细折好,贴身保存。
父皇外出狩猎,三日后才会回来。
不知到时,天子震怒,他沈斯白能否承受得住。
2
生辰宴上的消息很快就传到沈父的耳中。
第二天一早,他便押着沈斯白来到公主府,向我赔罪。
我让人将他请到正厅。
沈父一见到我,便立刻跪了下来,公主殿下,老臣教子无方,让那个逆子冲撞了您,老臣给您赔罪。
沈斯白虽然跪在地上,却是一脸的不服气。
他梗着脖子,眼神倔强地瞥向一边,不拿正眼看我。
沈大人请起,本宫可受不起你这一拜。我端坐在主位上,语气淡漠。
沈父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转头对着沈斯白就是一脚,你这个逆子,还不快给公主认错！
沈斯白被踹得一个踉跄,却依旧不肯低头。
我何错之有,雨嫣是为了给公主准备生辰礼才受的伤,于情于理,我去看她都是应该的,反倒是公主善妒成性,才会如此小题大做。
父亲,您看看京城里其他世家,谁家正妻像她这样,为一点小事就乱吃飞醋,这么多年也不给我沈家生个一儿半女,换寻常人家,这样的女子早就被人休了。
你！
沈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沈斯白,仿佛突然认不得他了。
当年他上战场杀敌,因为担心他,我瞒着父皇偷偷跟了过去。
彼时,他只是个普通军官,不被手下信服。
我偷偷变卖了身上的所有首饰替他上下打点。
因为过度劳累坏了身子,这才生育有碍。
这些事他都是知道的,如今竟是口不择言,拿我不能生育的事来伤害我。
我看着堂下还在争吵的两人,心中微微刺痛。
沈斯白早已不是我心中的那个少年将军了。
我轻笑一声,打断了他们,所以驸马的意思是,本宫就应该在你为了别的女人弃我而去时,笑脸相迎,为你准备好马车,再夸你一句重情重义
我说了,我只把雨嫣当亲人看,是公主你心脏,所以看什么都脏。沈斯白激动地反驳。
放肆！沈父气急败坏,扬起手就要打他,你这个畜生,是要害死我们全家吗
巴掌还没落下,一个娇弱的身影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拦在沈斯白面前。
正是苏雨嫣。
她脸色苍白,额上沁着冷汗。
公主殿下,求您息怒。她一开口,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千错万错都是雨嫣的错,是雨嫣不该让表哥担心的,求您不要责怪表哥,您要罚,就罚雨嫣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含泪看向我。
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也怪不得沈斯白心里惦记。
我刚想开口,苏雨嫣却身形一晃,向旁边倒去,正正好倒在了沈斯白的怀里。
雨嫣！沈斯白惊呼一声,瞬间慌了神。
他将苏雨嫣紧紧抱在怀里,又是掐人中,又是呼喊她的名字。
一番手忙脚乱后,苏雨嫣这才悠悠转醒。
她虚弱地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表哥,公主她原谅你了吗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就是外面戏班里最出名的戏子都没她表演的好。
偏偏沈斯白最吃这套。
他心疼地无以复加,抱着苏雨嫣恶狠狠地看向我。
李长安,你满意了吧,非要把雨嫣逼死你才高兴,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向雨嫣道歉,我就休了你。
我看着他狰狞的表情,冷笑一声,随便。
沈斯白恶狠狠瞪着我,李长安,你给我等着。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苏雨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主府。
我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可笑。
3
沈斯白的报复来得很快。
那日,我奉母后之命,前往寺庙祈福。
回城的路上,我的马车行至大街,却突然被一群义愤填膺的百姓拦了下来。
掀开帘子,只见苏雨嫣一身素衣,满脸伤痕,正对着周围的百姓哭诉。
各位父老乡亲,求求你们为我和表哥做主啊,公主殿下她要逼死我们表兄妹了。
她这一哭,立刻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苏雨嫣用手帕轻轻擦拭眼角,小女子和表哥自小关系就好,不知为何惹怒了公主,她派人伤了我的脸,让我离表哥远点。
我知道公主是皇家,不是我这种普通百姓可以撼动的,可、可是表哥他。
沈斯白从人群中走出,缓缓脱下自己的外衫,露出后背来。
苏雨嫣几乎泣不成声,可、可是表哥竟然也遭到了毒手,连着在家里躺了好几天,我们实在忍受不了公主的虐待,这才迫不得已揭露。
众人看去,只见沈斯白的后背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红痕,俨然是被鞭子抽打所至。
沈斯白有些哽咽,像是遭受了莫大的委屈。
大家看,这就是公主的所作所为,只因我与表妹多说了几句话,她便心生妒意,对我滥用私刑,我堂堂七尺男儿,在她眼中,竟连一条狗都不如。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天啊,这伤是真的。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我大周朝的公主竟是如此人面兽心之人。
太歹毒了,连自己的夫君都下得去如此毒手,亏她还是公主,简直不配受民众跪拜。
指责和谩骂声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
我坐在马车里,透过纱帘看着外面的这场精心准备的表演。
沈斯白背上的伤,想必是他们自己弄出来的苦肉计,但百姓不知,他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
公主滚出京城！
毒妇！不配为公主！
有人开始朝我的马车扔烂菜叶和臭鸡蛋,场面一时间陷入了混乱。
我没有露面,只吩咐车夫避开人群回府。
没有证据,现在回应只会让事情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马车在护卫的开路下,艰难地冲出了人群。
我回过头去,看到了沈斯白得意的神色。
4
当天下午,关于我的谣言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有人说,公主天性善妒,因为不能生育而心态扭曲,不允许驸马身边有其他的女子；还有人说,公主嚣张跋扈,经常虐待驸马,驸马浑身上下连块好肉都没有。
这些谣言编的有鼻子有眼,将我塑造成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而沈斯白则是一个迫于皇权压迫,饱受欺凌的苦命人。
当我的名声即将在京城彻底烂掉时,沈斯白带着苏雨嫣上门了。
他站在我的面前居高临下,李长安,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不把我的当人的下场。
我神色未变,只轻轻喝了口手中的茶。
沈斯白忍不住了,想要说些更难听的话,却被苏雨嫣拦下。
她依偎在沈斯白的身边,柔柔地说：公主殿下,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要你答应我们两个条件,我们立刻就帮你辟谣。
我眼皮都未抬一下,所以呢,说来听听。
沈斯白清了清嗓子,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同意我纳妾,谁家没个三房四妾,你不给我生孩子,总不能断了我沈家的根吧。
第二。他顿了顿,看了眼身边的苏雨嫣,眼中满是柔情,你要为雨嫣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作为你这段时间对她造成伤害的赔礼,而且这份嫁妆的规格,必须和你当年嫁给我时准备的一模一样。
我听到这这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简直是在做梦。
我放下茶杯,看着面前不知廉耻的两人,我堂堂公主,她苏雨嫣一个平民也配和我一个规格。
见我毫不领情,沈斯白当即怒道：李长安,我给你脸,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如今名声尽毁,父皇就算再疼你,也要顾及皇室声誉,你以为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有没有选择,不是你说了算。我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衣摆上的灰尘,本宫乏了,送客。
护卫得了命令,就要上前将两人赶出去。
沈斯白挣脱开护卫的钳制,连说了三个好,李长安,是你非要走到这一步的,到时候别哭着求我原谅。
说完便领着苏雨嫣向门口走去。
我本来以为沈斯白今天只是来跟我耀武扬威的,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他不要脸的程度。
刚一出公主府大门,沈斯白就故意摔倒在地,弄得灰头土脸。
苏雨嫣当即哭诉起来,大家快来看啊,本想着都是一家人,我和表哥好声好气地想和公主沟通,她却让侍卫将我丢了出来,如此行径,难道就没有人可以处置她吗我们普通百姓就只能忍气吞声吗
苏雨嫣的话极具煽动性,很快人群就呼喊起来。
要求大理寺处罚公主！
请愿声一浪高过一浪,我在公主府内都能听到。
沈斯白见目的达到,站了起来向围观的百姓作揖,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天我会上告大理寺,请大理寺卿为我们主持公道,届时,各位父老乡亲一定要来捧场。
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驸马状告公主,这可是大周朝开天辟地头一遭。
我站在门后,冷眼看着外面的这一出戏。
既然他沈斯白非要找死,那么便如他所愿。
在沈斯白的操作下,事情越闹越大,已然从一桩皇家丑闻,演变成动摇国本的大事。
父皇回京的当天,大理寺卿的奏折就和御史台的弹劾奏章一起,堆满了他的御案。
深夜我去了一趟宫里。
第二天,一道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圣旨传了出来。
公主殴打驸马一案兹事体大,三日后,将在大理寺公开审理,允许百姓旁听。
圣旨一下,整个京城彻底沸腾了。
整个大周朝谁人不知,皇帝最是宠爱这个唯一的公主,如今竟然要亲自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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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审理当日,大理寺内外被看热闹的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父皇身穿龙袍,高坐于公堂之上,神情威严。
我与沈斯白,苏雨嫣三人,则跪在堂下,等着审判。
升堂！
随着惊堂木落下,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理寺卿看向沈斯白,道：原告沈斯白,你有何冤屈,速速道来。
沈斯白仿佛等待这一刻许久。
他先是恭敬地对父皇磕了个头,随即声泪俱下地开始了他的控诉。
草民状告公主,善妒,恶毒,不仅污蔑我与表妹之间的感情,甚至目无王法,动用私刑,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们。
他说的情真意切,悲愤交加,引得旁听的百姓们一阵唏嘘,纷纷对我投来鄙夷的目光。
大理寺卿听完,面无表情地问：原告,你所言可有证据。
有的,大人。沈斯白朗声道：我的父亲,礼部尚书沈睿,可以作证,他亲眼看到公主对我恶语相向,打骂虐待。
随着沈斯白话落,沈睿被带了上来。
他一进来,便连磕三个响头,臣以性命担保,我儿所言皆实。
我冷冷开口打断,沈大人是你的父亲,其证言不足为信。
大理寺卿点头,他看向沈斯白,问道：公主所言在理,你可有其他人证
沈斯白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似乎就在等着我这句话。
他转过头,目光投向我的身后,高声道：我还有一位人证,他就是公主殿下的贴身婢女,小桃,她可以证明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我不可思议地回过头,正对上小桃闪躲的眼神。
她是我从人牙子手上救下的,跟了我五年,我一向待她不薄。
小桃颤颤巍巍地从人群中走出,跪在堂下,连头都不敢抬。
小桃。大理寺卿语气严肃,皇上在此,欺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实话实说,沈驸马所言是否属实
小桃的身子抖了抖,沉默半响,这才回应：回、回禀大人,驸、驸马所言句句事实,公主的确经常责罚驸马。
她的话音刚落,围观的百姓便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哗然。
天啊,连贴身婢女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没错了。
本来我就觉得公主不是好人,驸马一个男人,哭成这样,肯定受到莫大的委屈。
沈斯白脸上得意之色更浓了,他挑衅般看向我,仿佛结局已定。
父皇高坐于上,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
他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等到人群议论声小了下去,这才缓缓开口。
长安,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我迎着父皇的目光,缓缓站起身,父皇,儿臣也有一个人证。
说着我指向跪在沈斯白身边的苏雨嫣,今天的她格外安静。
儿臣的人证便是和沈斯白一起的苏姑娘。
6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斯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身边的苏雨嫣,语气有些不安。
李长安,你疯了不成,雨嫣是我的表妹,她受你迫害,怎么可能为你作证。
我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只是静静地看着苏雨嫣。
苏雨嫣的脸色比纸还要白,她紧咬下唇,眼神里满是纠结。
苏雨嫣。大理寺卿厉声道：公主指你为证,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苏雨嫣的身子猛地一颤,她抬起头看了眼沈斯白。
沈斯白正用一种威胁的眼神死死地瞪着她,仿佛只要她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便会立刻上前打她。
最终,苏雨嫣闭了闭眼,像是豁出去一般,对着皇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回禀大人,民女有罪。
她的声音都染上了哭腔,民女状告沈斯白污蔑公主,是他想要纳妾,所以逼迫民女与他一同捏造事实,故意毁坏公主殿下的名声。
一瞬间,公堂内外陷入一片死寂。
沈斯白整个人都懵了,她冲着苏雨嫣,咬牙切齿,雨嫣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是不是公主胁迫你了,你不要怕,皇上会为你出头的。
苏雨嫣没有看他,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叠厚厚的信件,高举过头顶。
陛下明鉴,这些都是沈斯白写给民女的信,里面详细记录了他如何计划散布谣言,如何收买公主府的婢女,如何伪造伤口,陷害公主的全过程,请陛下过目。
立刻有衙役上前,将信件呈给了父皇。
父皇一封封地翻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周身的气压低地让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沈斯白彻底疯了,他想要冲过去抢夺信件,却被衙役拦下。
贱人,苏雨嫣你这个贱人！他嘴里疯狂地咒骂着,我还不是为了你,你竟然敢背叛我,我要杀了你。
见一人拦不住,另外几个高大的衙役立刻上前,将他死死按在地上,以防伤人。
证据确凿,一切都真相大白。
旁听的百姓们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当成了傻子。
一瞬间,风向转变,之前朝向我的咒骂都悉数还给了沈斯白。
原来我们都被骗了,真不要脸,明明自己就靠着公主才有如今的地位,竟然还恩将仇报,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是啊,要不是公主,他能有如今的日子,可怜的公主,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小桃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她面无血色,膝行到我的面前,磕头求饶。
公主殿下,是奴婢鬼迷心窍,听了沈斯白的诱惑,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奴婢这次吧。
我没有理她,从她的手指缝里拽出了我的衣角。
我朝着父皇跪下,声音决绝,父皇,沈斯白品行败坏,心思歹毒意图构陷皇室,实在不堪为大周驸马,儿臣恳请父皇恩准,允许儿臣休夫,清理门户。
父皇将手中的信件重重摔在案上,看着我,满眼心疼。
准了。
我俯身叩谢,站起身来走到沈斯白面前,将早已准备好的休书丢在他的脸上。
今日我李长安在此休夫,从即日起,沈斯白不得入我公主府,不得以驸马之名自居,若有违背,杖责五十。
沈斯白满脸绝望,再也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苏雨嫣,嘴唇翕动。
我知道他是在问为什么。
7
思绪回到了昨夜。
公主府的书房里,灯火通明。
我看向面前坐立不安的苏雨嫣,挥手让一旁的婢女全都下去。
苏小姐,不必紧张,此次深夜请你来,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苏雨嫣显然不想和我有过多的交流,她戒备十足,后退几步和我拉开距离。
公主殿下,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好聊,我是不可能背叛表哥的。
我笑了笑,从手边的匣子里拿出一张陈旧的户籍文书,轻轻推到她的面前,苏小姐,话别说的那么绝对,你可以先看看这个。
文书边缘泛黄,看起来已经有了不少年头。
然而在看到那张文书的瞬间,苏雨嫣脸上血色尽褪。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鬼,话都说不利索,你......你怎么会找到这个。
我保持着笑容,缓步向她靠近
其实之前我就有些奇怪,和沈斯白成婚五年,倒是从来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一起长大的表妹,所以就好奇调查了一下,你猜给我查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苏雨嫣的身子开始剧烈颤抖。
五年前,江南有个富商,他新娶了名妾侍叫苏婷,富商很爱这个妾侍,甚至为了她将自己的发妻休了,可惜好景不长,富商破产,不得已他只能带着母亲和疼爱的妾侍,搬到了个破茅草屋里继续过日子。
我盯着苏雨嫣,继续说道：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茅草屋突然起了大火,富商没有逃出来命丧火中,妾侍幸运,被一个路过寻亲的少女搭救,少女心思单纯将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妾侍,原来她是京城沈家的远房亲戚,父母离世,不得已前去寻亲,当妾侍得知沈家人并不知道少女相貌时,心中生出了歹念,她想取而代之。
我凑近苏雨嫣,一字一句道：所以,你到底是苏雨嫣,还是苏婷呢
这些消息,早在我决定休夫的那一刻便调查清楚。
我李长安怎么可能被人欺负了去。
你想怎么样。苏雨嫣的声音里都带着绝望。
我不想怎么样。我靠回椅背,语气轻松,我只是听说,那富商的母亲恰好捡回一条命,还在到处在找你,她似乎认定是你故意放火烧死了她儿子,你说,如果我把你的消息透露出去,不光她要杀你,恐怕沈家也不会放过你吧。
苏雨嫣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我看着她,说出了今晚请她过来的目的。
现在,你有两条路,要么,明天在公堂上帮我指认沈斯白,将他给你写的那些信件呈上去,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一笔钱,送你到一个谁都不认识你的地方。
要么,你继续帮沈斯白,明天公审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保证,你的所作所为一定会传遍大街小巷,到时候,你将会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我静静看着她,不再说话。
我知道,对于苏雨嫣这样自私自利的人来说,她的选择只会有一个。
良久,她朝着我跪下,民女,全听公主殿下的吩咐。
8
公审结束后,父皇震怒。
他革了沈家父子的官职,贬为庶民。
沈家百年积累的家产尽数充公。
沈斯白更是因为构陷皇室,德行败坏,被罚游街示众,承受所有百姓的咒骂。
一夕之间,他从人人敬重的驸马变成被人嘲笑的弃夫。
这样的落差让沈斯白接受不了,他开始想方设法寻求我的原谅。
起初,沈斯白还尚存一丝幻想,以为只要能见到我,向我认错,一切就有转机。
结果他连公主府的大门都不能靠近。
罪人沈斯白,求见公主殿下。他放下了所有骄傲,朝着府门叩拜,长安,是我错了,我不该伤害你的,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见我一面吧。
府门内毫无动静,回应他的只有公主府的护卫。
沈公子还是请回吧,公主有令,沈斯白和狗不得入内,违规者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几个字像盆凉水,兜头浇下。
沈斯白终于明白,我对他已经毫无半点情分可言。
他无计可施,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家。
沈府被封,如今他和父亲住在郊外一个漏雨的破屋子里。
看到他回来,沈睿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脸回来。沈睿抓起身边的破碗,狠狠朝他砸过去。
瓷碗在他的额角碎裂,划开一道口子。
你这个不孝子,若不是为了你,我沈家何至沦落到如此境地,我沈家百年清誉,全都毁在你的手里了,这让我如何有脸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啊。
沈斯白捂着流血的额头,喃喃道：父亲,我......
我没你这个儿子。沈睿激动地站起身,用尽全身的力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从今往后,你我父子恩断义绝,你给我滚,我就算是死,也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
就这样,沈斯白被自己的父亲赶出家门。
他身无分文,又因为之前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客栈愿意收留他,不得已,沈斯白整日只能靠乞讨为生。
他蓬头垢面,与城中乞丐为伍,每日苟延残喘。
某天傍晚,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的沈斯白路过家酒楼的后门。
他看见一个发了馊的馒头滚落在泥水里。
沈斯白的眼睛瞬间亮了,想也不想就扑了上去。
可就在他即将碰到馒头时,不知从哪窜出了条野狗。
那野狗龇着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沈斯白无奈,只得离开。
深夜,他蜷缩在巷角,饿得眼冒金星。
他看着漆黑的天空,两行悔恨的泪水流了下来。
他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为了苏雨嫣伤害李长安,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尾声
沈斯白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迎面碰上了许久未见的苏雨嫣。
这些天来,她过得也不好。
虽然她帮公主澄清了,但周围人异样的眼神还是让她心力憔瘁。
沈斯白早就将苏雨嫣当做自己的仇人,如今见她没受影响,心中恨意滔天。
他冲上去,一把揪住苏雨嫣的头发,高声责骂：好啊,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都是你害了我,要不是你,我能变成现在这样吗
苏雨嫣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尖叫着反抗,用指甲去挠沈斯白的脸。
怪我做什么,是你自己蠢,妄图拿捏公主,竟然还能怪到我的头上。
两人当街厮打起来,引来无数路人的围观。
他们像看耍猴一样,对着两人指指点点。
就在两人扭打在一起时,一个身穿粗布衣衫,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她拄着拐杖挤进了人群,本想看看热闹,却一眼看见了苏雨嫣。
女人的容貌一点都没变,甚至比记忆里的看起来还要好上几分。
苏婷！老妇人喊着,浑浊的眼睛里露出精光。
苏雨嫣看见妇人,吓得魂飞魄散,急忙用袖子挡住自己脸。
什么苏婷,你认错人了。
老妇人哪管这些,她径直冲了上去,用拐杖狠狠地打在苏雨嫣的身上。
你这个天杀的狐狸精,你还我儿子命来,要不是你放火我儿子能死。
苏雨嫣被打得抱头鼠窜,老妇人则一边打一边哭嚎。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她嫌我儿子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一把火把我儿子烧死,自己跑了出来,我可怜的儿子,至今都没有全尸。
人群哗然,就连沈斯白都愣在原地。
他紧盯着苏雨嫣,顿时恍然大悟,好啊,原来你压根就不是我表妹,你这个贱人。
苏雨嫣被沈斯白和老妇人联手殴打,脸都毁了容。
这下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我坐在不远处的茶楼里,将一切尽收眼底。
婢女为我添上新茶,轻声道：回禀公主殿下,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我点点头,端起茶杯,吹开上面的浮沫。
茶香清冽,入口微苦,回味却很甘甜。
从此,天高海阔,我李长安不受任何人的束缚。
我依旧是大周朝最尊贵的公主。
而那些企图将我拉入泥潭的人,这辈子都会在泥潭里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