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奶奶的遗照
小凯的工装是深蓝色的,洗得发白,左边内兜磨出了一圈毛边,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过。那里面总揣着张巴掌大的黑白照片,边缘已经起毛,背面还用红毛线缝了个小布边——这是奶奶生前亲手缝的,说是耐磨也防丢。
照片是他十岁那年冬天在赵园村村头拍的。那年头村里穷,照相师傅一年才来一次,奶奶把攒了半年的鸡蛋卖了,才换来这次拍照的机会。小凯记得那天特别冷,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剩的红薯。奶奶搂着他,笑得满脸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像一朵盛开的菊花。照相师傅喊一二三的时候,小凯正好打了个喷嚏,照片上的他眼睛半眯着,嘴角还沾着点红薯渣。
这张照片他带了整整十年。从老家赵园村的黄土坡,带到千里之外的红星煤矿。井下潮湿的水汽浸过,汗水一次次洇透,照片表面已经泛黄,但奶奶的笑容依然清晰。每次歇工坐在井口抽烟,他都会小心翼翼地掏出来,用袖口轻轻擦拭,然后盯着奶奶的笑脸出神。
【二】
井口的思念
红星煤矿掘进队的活计是最苦的。小凯每天要在井下待八个小时,头灯的光只能照亮眼前三尺地,风镐突突地震着,虎口经常被震得裂开血口子。煤矸石的碎渣无孔不入,往衣领里钻,往指甲缝里嵌,浑身永远洗不掉的煤黑,只有眼睛和牙齿是白的。
这天收工后,小凯照例坐在井口掏照片。同队的老王凑过来,递给他一根烟：又想你奶奶呢
小凯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好：王叔,你说人在下面会不会冷我奶奶最怕冷了。
老王吐了个烟圈：放心吧,你每年烧那么多纸钱,老太太在下面肯定过得舒坦。
小凯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烟抽完。晚上回到工棚,他打水洗澡,浑身的煤灰要搓好几遍才能洗干净。工棚是简易板房,八个人一间,冬天漏风夏天闷热。小凯的床铺在最里面,墙上贴着一张年历,上面圈着他计划回家给奶奶上坟的日子。
【三】
梦中的奶奶
夜里,工棚外的风刮得跟鬼哭似的。小凯躺在床上,又一次摸出照片,借着床头昏黄的灯光仔细端详。照片上奶奶的笑脸似乎动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回到了赵园村的旧屋。土炕凉得像冰,灶房里没有一点烟火气,奶奶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身上还穿着那件打补丁的蓝棉袄,手里捧着个空碗,肩膀一抽一抽地抖,眼泪砸在碗底,嗒嗒响。
小凯啊,奶奶抬起头,眼睛红得像烂桃子,声音发颤,奶奶这儿冷得很,连口热乎的都没有,你快回来给奶奶送点钱,奶奶快撑不住了……
小凯的心像被煤矸石砸了,他想跑过去给奶奶递碗热水,可脚像粘在地上,怎么也动不了。他想喊奶奶,嗓子却像被煤尘堵了,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看着奶奶的身影越来越淡,小凯猛地坐起来,浑身汗湿,工装内兜的照片硌得胸口发疼。
【四】
请假风波
第二天一早,小凯揣着照片去找张管事。张管事正蹲在井口抽烟,烟蒂扔了一地,看见他就皱眉头：有事快说,掘进面还等着人呢。
张叔,我想请假回趟家,我奶奶托梦了,说她缺钱花……小凯的话还没说完,张管事就把烟蒂往地上一踩：托梦你当我三岁小孩现在工期赶成这样,你想偷懒就直说,编这种瞎话糊弄谁不准去！
小凯脸涨得通红,手攥着照片,指节都发白了。他知道张管事仗着是矿长的远房亲戚,在矿上说一不二,可还是想再争一争：张叔,我没骗你,我奶奶从来没跟我要过东西,这次肯定是真的……
少废话！张管事打断他,再提请假,这个月奖金你也别想要了！
回到工棚,老王凑过来递给他个热馒头：咋了没批老王跟小凯一起进的矿,知道他跟奶奶的事,平时总多照顾他。
小凯咬了口馒头,眼泪差点掉下来：王叔,我梦见奶奶哭了,我怕她在底下受委屈……
老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焦,可张管事那德性你也知道。再等等,顶多半个月,这茬活干完,咱们一起回去,我陪你给你奶奶烧纸。
【五】
泪湿工装
那天夜里,小凯翻来覆去睡不着,照片揣在怀里,凉得像块冰。后半夜好不容易眯过去,又梦见了奶奶。这次旧屋的窗户破了个洞,风灌进来,把奶奶的棉袄吹得飘起来,她手里的空碗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奶奶坐在地上哭,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小凯啊,奶奶真的熬不住了,你就回来一趟吧……
小凯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想起小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奶奶天不亮就去捡破烂,回来把热乎的稀粥端给他,自己啃干硬的窝头；想起冬天他冻得睡不着,奶奶把他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脚；想起奶奶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小凯,奶奶对不起你,没让你过一天好日子。
奶奶,我这就回去！小凯大喊着醒来,工装都被眼泪打湿了。他摸出照片,发现照片上奶奶的眼角似乎多了些水渍,像是真的流过泪。
【六】
决意归乡
第二天一早,小凯没去上工,直接堵在张管事办公室门口。张管事正在算账,见他进来,脸立马沉了：你咋没来上工想旷工
张叔,我必须回去,小凯的声音发哑,却很坚定,我奶奶要是出了事,我这辈子都不安心。
张管事把笔往桌上一摔：你是不是疯了为了个梦,你连工作都不要了行,你要走可以,这个月工资扣一半,你自己掂量！
一半工资,差不多是小凯两个月的生活费。他在井下凿一天煤,手上能磨出好几个水泡,肩膀被风镐震得又酸又疼,才能赚这么点钱。可一想到奶奶在梦里的样子,小凯就觉得,这点钱跟奶奶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扣就扣吧,小凯说,我现在就走。
他回工棚收拾了个背包,把照片贴身揣好。老王听说他要走,赶紧跑过来,又塞给他一个布包：这里面是几个煮鸡蛋,还有俩馒头,路上吃。穷家富路,多带点干粮。我给你查了,矿上到市里的高铁最早一班是七点半,到了市里转长途汽车,下午就能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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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凯接过还有着老王体温的布包,眼圈瞬间就红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王叔……谢谢您。等我回来,咱爷俩……咱爷俩一定得好好喝一杯。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老王于他,早已是如父如叔般的亲人。
老王重重地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快走吧,别误了车。家里事办妥了再说。
【七】
神秘老太太
去高铁站的路上,小凯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回头看了几次,却只看到一个穿蓝棉袄的老太太的背影,很像奶奶,但一眨眼就不见了。
高铁上,小凯邻座是个穿着蓝棉袄的老太太,手里也拿着张旧照片。老太太主动跟他搭话：小伙子,你这是要回家啊
小凯点点头。老太太又说：是去看奶奶吧你奶奶是个好人,她在保佑你呢。
小凯一愣：您怎么知道
老太太笑了笑,露出仅剩的几颗牙：看你面相就看出来了。你印堂发黑,本来是有大灾的,但有一道金光护着,应该是有至亲在保佑你。
小凯正要细问,一转头,老太太已经不见了,座位上只留下一张黄纸符,上面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图案。小凯把符纸收好,心里更加不安。
【八】
坟地异象
到了市里,转长途汽车时,小凯又看到了那个蓝棉袄老太太,这次她站在车站门口,朝小凯招了招手,就不见了。小凯觉得自己可能是太想奶奶,出现幻觉了。
到县城时已经下午三点多,小凯在汽车站遇到了同村的李大爷。李大爷听说他回来看奶奶,硬是不收他的钱,开三轮车把他送回了赵园村。
路上,李大爷说：小凯啊,你回来得正好。前几天村里来了个看风水的先生,说你奶奶的坟有点问题,要家人赶紧来看看。
小凯心里一紧：什么问题
说是坟头长了刺槐,树根都快扎进棺木了,老太太在底下不安生啊。
【九】
村口重逢
到村头时已经下午四点多,小凯先去了村口的小卖部。老板大婶见了他就笑：小凯好些年没回来了吧你奶奶还好不
小凯鼻子一酸：婶,我奶奶走好几年了,我回来给她烧点纸。
大婶叹了口气：多好的老太太,当年还总给你送糖吃。纸钱在里屋,你自己拿,要多少拿多少,算婶送你的。
小凯谢过大婶,拿了两大捆纸钱,直奔村后的坟地。奶奶的坟孤零零地立在山脚下,坟头上果然长了一棵刺槐,树根已经露出了地面,像一只只枯手抓着坟土。
【十】
坟前祭拜
小凯先用手把刺槐连根拔起,发现树根已经有些发黑,带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他又蹲下来,用袖子把墓碑上的泥擦干净,指尖蹭过显祖妣三个字,想起当年立碑时的情景——他攥着凿子和锤头,手因为连日的疲惫和悲伤而不住颤抖,每一锤下去,石屑飞溅,都像是在他心上敲击。村头的老木匠蹲在一旁抽着旱烟,看不下去他歪歪扭扭的手艺,接过工具说：傻小子,孝心不是这么使的。‘显祖妣’是给奶奶的尊称,字要是刻歪了,老太太在下头叫人笑话,那才真不安生。最后是老木匠帮着他,一凿一凿地,才把这七个字端端正正地刻了上去。
擦完碑,小凯又仔仔细细拔了坟头上的杂草,这才把纸钱铺开,一张一张点燃。天阴沉沉的,风刮得纸钱灰打着旋儿乱飞,却不散开,反而绕着坟堆缓缓旋转,像一个个沉默的、黑色的漩涡。
奶奶,我回来了,小凯跪在坟前,刚开口声音就哽住了,孙子不孝,回来晚了。给您送钱来了,您别省着,可劲儿花,别再受冻挨饿了……
他一边烧纸,一边断断续续地跟奶奶说话,说矿上的活儿累但钱不少,说他现在能吃饱穿暖了,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没让奶奶活着的时候享上一天福。纸钱烧了很久,火苗跳跃着,映得他脸上亮一道暗一道,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直到最后一沓纸钱化作灰烬,小凯的膝盖已经跪得失去了知觉,他才对着坟堆,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奶奶,我走了,您放心,我会常回来看您。
转身的时候,山风似乎带来一声极轻微的叹息,又像是奶奶的叮嘱：小凯,路上小心。他猛地回头,坟地依旧空荡荡,只有风吹过草丛的簌簌声。可他怀里的照片,却在这一刻突兀地暖了起来,温热而踏实,就像奶奶那双粗糙却温暖的手,正稳稳地贴在他的心口上。
【十一】
旧屋夜话
那天晚上,小凯住在奶奶的旧屋。他扫了扫炕上的灰,铺了层稻草,就着月光摸出照片看。照片上的奶奶似乎笑得更慈祥了,眼睛好像一直在看着他。小凯对着照片说：奶奶,您要是真在天有灵,就保佑矿上的工友们都平平安安的。
说完这话,照片突然闪过一道金光,虽然很快消失了,但小凯确信自己不是眼花。
【十二】
铜钱护身
第二天一早,小凯五点就起了床,搭李大爷的三轮车去县城。临走前,他又去奶奶坟前磕了三个头,发现昨天烧的纸灰不见了,坟前多了一串脚印,很小,像是奶奶的脚大小。
赶最早一班长途汽车回市里,再转高铁去矿上。一路上,小凯总觉得心神不宁,右眼皮一直跳。高铁上,他又看到了那个穿蓝棉袄的老太太,这次她坐在小凯对面,朝他笑了笑,递给他一个红布包：孩子,把这个戴在身上,能保平安。
小凯接过红布包,正要道谢,老太太又不见了。红布包里是一枚铜钱,用红绳系着,铜钱上刻着看不懂的符文。
【十三】
矿难惊魂
下午两点多,小凯到了矿门口。还没走近,心就猛地沉了下去。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发冷：几辆庞大的挖掘机像僵死的巨兽般停在井口,红蓝警灯无声却刺眼地闪烁,穿着橙色救援服和迷彩服的人员步履匆匆,扛着液压支架和各种设备往井下跑,矿门口黑压压地围满了人,压抑的哭泣和议论声嗡嗡地汇成一片。
小凯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几乎是小跑着冲过去,一把抓住一个相熟工友的胳膊,声音都在发颤：李哥！咋了！这、这是出啥事了！
那工友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像是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看清是小凯,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发出声音：塌……塌方了！昨天、昨天夜里的事！轰隆一声,跟地塌了似的……掘进面全完了,里面……里面还有二十多个人啊……他死死攥住小凯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张管事、老王……他们都在里面……救援队挖了整整一天了,还没、还没消息……
小凯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高速旋转的风镐直接砸中了眉心,整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他昨天下午在奶奶坟前烧纸,今天下午赶回矿上——塌方发生在昨天夜里！如果他当时没有因为奶奶的托梦而果断回来,那么昨天夜里,他就会被埋在几百米深的地下！
他想起奶奶那泣血的托梦,想起怀里突然变暖的照片,想起高铁上那个神秘出现又消失的老太太……一切都有了答案。奶奶不是缺钱花,是预知了这场灭顶之灾,拼尽全力用这种方式救他逃出生天！
巨大的后怕和汹涌的感激瞬间击垮了他。小凯猛地转身,朝着老家的方向,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煤渣地上,双手死死攥着胸口的照片,眼泪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奶奶——！奶啊！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救了我啊——！
他的哭喊声在混乱的矿场上空回荡,带着煤尘的风吹过他颤抖的脊背,可怀里那张照片传来的暖意,却像奶奶无声的拥抱,将他紧紧包裹。
【十四】
老王的遗物
救援进行了三天,希望越来越渺茫。第三天下午,救援人员终于抬出了第一具遇难者遗体,是张管事,他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被煤灰染黑的账本。紧接着,更多的遗体被寻获。
老王的遗体被抬上来时,小凯就在旁边。一位救援人员默默地从老王胸前内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了小凯,声音沙哑：兄弟,节哀。这……应该是重要东西,贴身收着的。
小凯双手颤抖着接过那个布包。只看了一眼,他的呼吸就几乎停止了——那布包的布料、颜色、甚至打结的方式,竟然和他昨天早上离开时,老王塞给他装干粮的那个布包一模一样！他猛地想起,老王当时递给他布包后,似乎又低头在自己那个破旧的工具包里摸索了一下。难道……难道王叔是特意准备了两个一样的布包一个给了他路上吃,另一个……或许是想等他回来,怕他饿着,再给他备着的老王就是这样,话不多,却总是默默地替别人想着。
可如今,这个还没来得及送出的布包,却以这种方式,回到了小凯手里,上面沾满了冰冷的煤泥和凝固的暗色。
小凯紧紧攥着那个布包,鸡蛋粗糙的壳硌着他的掌心,也硌着他的心。他想起老王递给他热馒头时憨厚的笑容,想起他蹲在工棚门口笨拙地查手机帮自己看车次,想起他拍着自己肩膀说家里事办妥了再说……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将他淹没,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那个沾满煤灰的布包上。如果当时他能再坚决一点,哪怕拖着老王一起走呢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矿上给遇难的工人发了抚恤金,小凯替老王领了,托人转交给老王在老家的儿子。他自己领了这个月的工资——新管事知道他的事,没扣他的钱,还多给了他两百块,说算给你奶奶烧纸的。
【十五】
超市新篇
小凯没再留在矿上。他带着工资和照片,回了赵园村,用攒下来的钱,在村里开了个小超市,卖些日用品和农资。超市的生意不错,村里的人都来照顾他,说小凯是个孝子,老太太在天有灵,该着他好。
他把奶奶的旧屋修了修,墙上挂着翻拍放大的和奶奶的那张合影,照片旁边摆着老王那个没送出去的布包。每天晚上关店后,他都会坐在屋里,跟奶奶和老王说说话,把一天的事都告诉他们。他还会在照片前放一碗热粥,说：奶奶,王叔,你们趁热吃,别饿着。
说来也怪,每天早上,碗里的粥都不见了,像是真的有人吃过一样。有一次小凯特意在碗底做了记号,第二天发现碗被移动过,粥确实少了。
超市开业后,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小凯一个人忙里忙外,有时难免顾此失彼。但他发现,每当他要忙晕头的时候,总会遇上好事——要么是村东头的陈婶来买酱油,顺便帮他把门口散落的纸箱捆好了；要么是李大爷来买烟,看他手忙脚乱,就坐在收银台前帮他盯了一小会儿,让他能去后院喘口气。甚至有一次,他明明记得某种便宜的糖果快卖断货了,正想着要去进货,却在清点仓库时,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整箱未拆封的货,像是早就备好了似的。他挠挠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进过这批货。
村里人来买东西,常常念叨：小凯,你这店开得好,东西实在,跟你奶奶为人一样。还有人说,有时清早或者傍晚,好像看见一个穿着蓝棉袄的老太太在店门口慢悠悠地转,一眨眼又不见了,看背影,像极了小凯他奶奶。
小凯听着,只是摸摸内兜里的照片,心里又暖又酸。他知道了,奶奶从来没离开过。她不是在用那种变出东西的神通帮他,而是用她一辈子积攒的善良和人情,默默地在乡亲们心里种下种子,如今这些种子发芽开花,都化成了对他这个孙子的照应。奶奶是用另一种方式,在守着她的孙子,守着她的家。
每年清明、中元,他都会提前关门,去奶奶坟前烧纸说话,每次去都发现坟前已经有人来过的痕迹,像是早就有人来祭拜过。
【十六】
奶奶的新照
有天晚上,小凯又梦见了奶奶。这次,奶奶穿着新棉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拿着张新照片——照片上是他的超市,门口挂着小凯超市的牌子,他站在门口,笑得很开心。
小凯,你长大了,奶奶放心了,奶奶说,以后你要好好的,奶奶会一直陪着你。
小凯接过照片,照片暖暖的,像阳光一样。他扑进奶奶怀里,奶奶的怀里暖暖的,跟小时候一样。
醒来的时候,小凯摸了摸怀里,真的多了一张新照片——正是梦里奶奶给他的那张,照片背面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小凯,好好活。
【十七】
蓝棉袄身影
从此以后,小凯总是把两张照片都揣在内兜里。旧照片用红毛线缝着边,新照片用红布包着。村里谁家有困难,他都尽力帮忙,像是替奶奶积德行善。
奇怪的是,自从超市开业后,村里人都说经常看到一个穿蓝棉袄的老太太在超市附近转悠,有时是清晨,有时是黄昏,但走近一看又不见了。大家都说是小凯的奶奶还在保佑着他。
小超市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小凯又雇了两个帮手,把旁边的店面也租下来,扩大了规模。每年清明、中元,他都会提前关门,去奶奶坟前烧纸说话,每次去都发现坟前已经有人来过的痕迹,像是早就有人来祭拜过。
【十八】
风水宝地
三年后的一个清明,小凯在奶奶坟前遇到了一个风水先生。先生看着奶奶的坟说：这坟风水很好,后有靠山前有案,左青龙右白虎,是个宝地。而且看得出来,有高人在此做过法事,保佑子孙平安富贵。
小凯想起当年在高铁上遇到的老太太,和那个红布包着的铜钱,这才恍然大悟。他从内兜掏出两张照片,阳光照在照片上,反射出温暖的光泽。
先生看了看照片,惊讶地说：这照片上的老太太,我在很多地方都见过她。她总是在灾难发生前出现,提醒那些心地善良的人避祸消灾。
小凯抚摸着照片上奶奶的笑脸,轻声说：奶奶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风吹过坟头的青草,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奶奶在轻声回应。小凯知道,奶奶一直在看着他,保佑着他。而他也一定会好好活着,连带着奶奶和王叔的那一份,活出个人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