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四十岁生日刚过第三天,我被确诊了乳腺癌伴发骨转移。
从医院出来,我发现停在门口的新自行车——刚买不到一周,还没陪我骑过两个路口——不见了。
那一刻,我眼前又一次浮出那该死的选项：
【A.
打妖妖灵报警】
【B.
前往500米处综合警务室】
明明穿了合适的鞋子,脚趾头却疼得厉害。
不想走动,我犹豫着选了A。
妖妖灵让我挂上电话。几分钟后辖区派出所打来电话,让我去做笔录调监控。
没舍得打车,我忍着脚疼步行了两公里。
一个年轻的警察接待了我,监控屏幕里,偷车贼竟是个看起来像是半身不遂、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头儿。
警察劝我：自行车价值没到三千,这老头儿看着得有七八十,不够立案标准,治安处罚也罚不了他。大姐你消消气,认倒霉算了。
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
我扫了个共享单车,一路打听着找到监控消失的地方,一座正在改造中的城中村。
废墟中唯一屹立不倒的破旧小院,倒是不难找。
我的车躺在院子里,大卸八块,被拆开的车架上我手绘的my
feathers
are
flawless赫然只剩下flaw,其他的部分扔在地上,沾了土,掉了漆,要多惨有多惨。
院里没人,屋子里传来混浊的打电话声。
我探头去看,发现拆掉车座的那半截钢管里露出一卷黑色的塑料袋。
这是,有人用自行车运输违禁品
我悄悄退开,想找个地方拨打妖妖灵。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脑后一疼,眼前金星乱冒,倒下去的瞬间,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人生试错系统1.0
正在记录剧情线索……】
密密麻麻的分支图谱在黑暗中展开,所有我没选的分支灰暗阴沉,而我真实走过的每一步,亮晶晶的光点汇聚成了一条岌岌可危的发着蓝色幽光的线。
我的人生,从成年开始,就早已进入某种被迫不断选择的混乱模式。
这次,我大概又选错了。
1、
我猛地惊醒,后脑勺一跳一跳地疼,提醒着我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我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对面是两位面色严肃的警察。不像是医院病房,倒像是派出所的问询室。
冯芸芸,别装傻充愣,好好回答问题。一个年长的警察开口,语气沉重,你要如实交代,为什么私闯民宅,并试图盗窃财物。
我动了动手腕。
好消息是,我的手并没有被铐在椅子上。
坏消息是,我整个人都被拘在了椅子里。
老实点儿,别乱动。
我费劲地伸手,揉着后脑勺上的包,震惊地辩解道：警官,我自行车丢了,顺着监控我好不容易找到小偷,都没进院子就被人打晕,我从哪私闯民宅盗窃财物就算我把我车子拿出来,那也算是物归原主,更何况我根本就没进去！
我们接到小院主人的报案,赶到时发现你倒在地上,后脑有击打伤。但小院主人声称是你先进院偷东西被他父亲发现,推搡中他父亲心脏病发作摔倒在地,他是在阻止你的过程中与你发生拉扯,不小心把你推倒撞到了工具架上。警察说：老人目前还在医院抢救,如果没事还好,如果有事你的麻烦会很大。
我彻底呆住了,本就疼得抽抽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炸锅了！
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
他胡说！是他偷了我的车！还把它拆了！我看到他们往我车架里塞了东西！我激动地喊出来,因为愤怒和委屈,声音都在发抖。
警察看着我：冷静点。冯芸芸,你上午报案的自行车我们确实在院子里找到了,确实已经被拆解。对方的解释是,车是他父亲捡来的,正准备拆解后当废品处理。他的父亲有老年痴的,往往分不清偷和捡的区别。至于你说的往车架里塞东西……警察顿了顿,眼神锐利起来,我们的痕检同事检查过现场,整个小院和切开的车架并没有发现你说的‘那卷黑色塑料袋’。
怎么可能！
我如坠冰窟,瞬间迷茫了。
也对,在我昏迷期间,他们有充足的时间转移那包东西,我又没录音录像,根本没有证据。
而且,另一个警察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根据道路监控,的确是你一路打听张大浩,城中村虽然没有监控,但是有目击者称,看到你鬼鬼祟祟手持砖头出现在张大浩家附近。张大浩也确实因情绪激动引发了原有疾病,身上也有摔伤的痕迹。冯芸芸,你搞清楚,目前的情况对你非常不利。
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
他们偷了我的车,把我的flawless弄成了flaw,打我后脑勺,还把责任全都推到了我的头上！
就在我绝望得几乎窒息时,那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在我脑海深处响起：
【检测到用户陷入外力困境。现提供应急选项：】
【A.坚持指控对方偷窃及藏匿不明物品。风险：无直接证据,对方反诉成功概率高,可能面临故意伤害及非法入侵的指控。】
【B.请求调解,放弃追究自行车失窃并自愿赔偿对方损失。】
【注意此选择肢一旦达成,将覆盖前一个回溯点。】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一个比一个坑爹的选项,气得眼前一黑。
选项A,硬刚到底,但我输面极大,可能万劫不复。
选项B,忍气吞声,吃个哑巴亏,白白损失新买的车还得赔那个人渣老贼钱,眼睁睁看着坏人逍遥法外。
最要命的是,这种紧急避险选项,只要选择了,就会覆盖前面丢车时那个自然事件选项。
就在我被那两个该死的选项气得浑身发抖快要崩溃的时候,询问室的门被推开,上午接待过我的年轻警察面色凝重地走进来,他看了我一眼,对询问我的两位同事低声说了几句。
年长的警察脸色瞬间变得更加严肃,他转向我,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冯芸芸,医院那边传来消息,伤者张大浩经抢救无效,刚刚去世了。
轰隆！
这个消息宛如一道惊雷,在我本就混乱的脑海里炸开！
死了那个偷我车的老头儿死了！
巨大的震惊和莫名的恐惧瞬间抓住了我,我喘不过气。
那两个选项【A.坚持指控】和【B.
请求调解】依旧悬浮着,但此刻看来却是无比讽刺和绝望。
人都死了,选项B所谓的赔偿对方损失,我能赔得起吗而选项A,后果已经飙升到了我不敢想象的程度。
我……我没有推他！我真的没有！我声音干涩,带着连自己都能听出的颤抖,我根本没碰到他！被打的明明是我！
死因初步判断是心脏病突发合并颅脑损伤。
警察的语气公事公办,但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冯芸芸,情况变得非常严重。依照规定,你应该被立即刑事拘留。
他话锋一顿,看了一眼手里的档案。
但是你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调取了你的病历,确认你患有重大疾病——乳腺癌伴骨转移,需要手术和化疗。根据相关规定,暂时不对你采取羁押措施,但必须监视居住。你需要保证随传随到,不得离开本市,并配合一切调查。
2、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和转折弄得晕头转向。像一具提线木偶,按照要求在一系列文件上签了字。
弄完了都晚上七点多了,我实在扛不住脚疼头疼,咬牙打了滴滴,花了个起步价回家。
所谓的家,从20年前就不再是归宿,而是甩不脱的责任。
此时此刻,癌症的阴影和背上这口间接致人死亡的大黑锅,更是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只是一个喜欢画画、40岁的、平庸的家庭主妇,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据说别人能听到心声、看到弹幕,他们有人生指南实时剧透,规避风险——
而我,只有这个逼死选择困难症的人生试错系统。
马后炮系统。
没什么卵用。
好惨烈的对比。
想哭。
上电梯的时候邻居也刚下班,跟我后面把电动车往电梯里推。
这车不能推进电梯,太危险了！新闻里那么多起火的例子！
我心口烦闷,被生活捶打殆尽的正义感不知为何悄然冒头,忍不住开口制止道。
邻居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不推电梯我推哪儿去放楼下丢了你赔啊管着吗！物业都不管,你算老几
他生活压力似乎也不小。
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着车头硬往电梯里闯。
车轱辘从我脚背上压过去,我吃痛抵住车把,车子进了半截被电梯门卡住,电梯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停止了运行。
电动车没能上去。
推车的男人骂骂咧咧,把电动车从瘫痪的电梯里拖了出去,到一旁打电话。
物业说下班了,没困着人一时半会儿修不了！
他瞪了我一眼,臭娘儿们你给我等着瞧！
看着坏掉的电梯,我心里一片茫然。
又搞砸了啊。
一梯两户就是这点不好。
十六楼,得动脚爬上去了。
3、
晚上,我精疲力尽地睡去,却坠入了一片灼热的噩梦。
梦里,我没有撞坏电梯。电动车顺利上了楼。
深夜,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冲天的火光、凄厉的惨叫……整个楼道化作炼狱！热浪灼烧着我的皮肤,浓烟让我窒息。
我猛地惊醒,浑身被冷汗湿透,心脏狂跳,我压下一阵阵恶心,眼前又出现了蓝色的字幕和冰冷的提示音。
【突发事件】
【性格类隐藏选择肢】
【奖励结算：因阻止电动车上楼,成功避免了造成5千万损失的火灾发生,获得积分+1。】
【当前积分：1。可回溯至任一低级剧情节点（需消耗1积分）。】
【备注：1、积分获取极度困难,请谨慎使用。2、积分不可反向兑换,请放弃不切实际的发财梦想。】
我愣在床上一动不动。
所以……我阴差阳错地,试对了
而且这次避免了巨大的损失,竟然换来了一积分
二十年来第一次,得到的积分。
一积分……价值五千万……却不能换钱……只能用来……
回溯人生
一个积分。
一个可以回到过去、重新选择的关键分歧点的机会。
熟悉而又陌生的界面在我眼前徐徐展开,一个个灰色的决定节点如同活过来一般,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
【大学毕业：接受求婚,享受爱情/
拒绝求婚,去沪上发展】
【孩子出生：辞职做全职主妇/
老人带娃,签约知名工作室】
【家庭争执：针锋相对据理力争/求同存异该离就离】
……
……
……
每一个节点,都通向一条截然不同的人生路径。
不再大学刚毕业就嫁人,而是继续学习我心爱的珠宝设计。
不再自己带孩子成为全职家庭主妇,而是把孩子托付给妈妈,继续发展自己的事业。
不再眼光越来越窄,整天生闷气,而是开开心心活出自我。
新的选择,或许能带来全新的人生突破。
这几乎是重活一次的机会！
能避开癌症吗
能避开这堆烂事吗
能…向我这不尽如人意的一生复仇吗
住脑！别想了。
我坐在黑暗里,脸颊渐渐湿润,那些诱人的光点慢慢模糊,璀璨的光芒被内心的惶恐和疲惫遮盖。
我已经四十岁了。
我经历过微不足道却如鲠在喉的朋友背叛,经历过由热烈变冷漠的夫妻感情,经历过从殷殷期待到几乎放弃的亲子关系。
我确诊了癌症,伴随骨转移。
甚至,莫名其妙卷入了刑事案件。
人生回溯。
听起来很美,可谁又能保证重来一遍,另一个选项就一定对呢
为了未知的福,我真的还有勇气再吃一遍已知的苦吗
思考良久,我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看似非常不明智的决定。
重生太遥远,代价太沉重。
什么远大前程,什么人生理想！几年前我就不敢想了。
这可是价值5千万的一次机会。
系统界面在我眼前闪烁,展示着可回溯的时间节点。
我的手指虚虚略过大学毕业、婚礼当日、孩子出生那些代表着人生重大转折的闪光节点,慢慢地向下滑动,最终,按住了最近的那个——
以前的爱恨情仇太过遥远,几个小时前发生的才是真正的切肤之痛。
新买的自行车,变成Flaw的车架,敲我闷棍还诬陷我的王八蛋,还有那卷神秘的黑色塑料袋。
除非我咽气,否则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我选了【丢自行车那天】。
4、
白光散去,医院外的嘈杂声再次涌入耳中。
我再一次站在了非机动车存放处,诊断书攥在手里,脚趾头痛彻骨髓。
那两个冰冷的选项如期而至：
【A.
打妖妖灵报警】【已触发】
【B.前往500米处综合警务室】【未触发】
托看了警方监控的福,时间方位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和那个偷车老头儿是前后脚——9:15我的车被盯上,9:18我的车被盗,9:19我出医院大门,来到不远处的非机动车停放处发现车没了。
我回到医院门口打电话报警,与此同时那老头骑着我的车,逆行了大约五十米后经人行横道过马路,从马路对面再次经过医院继续骑行200米左右,等了将近一分半钟的红绿灯然后左转,上了辅路。
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我没有丝毫犹豫,忍着疼一瘸一拐向红绿灯路口跑去。
趁着红灯过了马路,踉踉跄跄,直奔辅路。
变灯之后,我没有任何演技的一个转身,一头栽倒在我自行车的车轱辘前面。
整个过程快而突然,看起来十分像碰瓷,我自我感觉得分八点六,还有一点亖了。
哎！我草！老头吓得大叫,手忙脚乱稳住车子,眼看着半身不遂都治好了。
哎呀！有人晕倒了！
快看看怎么回事
是碰瓷的吧
不像啊,脸色蜡黄蜡黄的,是不是有病啊
许是低血糖
人们呼啦围过来。
老头紧蹬几下,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却被人一把抓住车后座。
喂！你别走啊！把人撞了还想逃逸
不是我撞的！她自己倒的！跟我没关系！老头嗷嗷地辩解着,声音苍老含混又带着混不吝的凶气。,小比崽子你松开,快他娘给我松开！
反正你不能走！等警察来！
对！不能走！快,谁打个幺二零！
一位大哥赶紧掏出手机要叫救护车。
一位大妈拦住了他：别打幺二零！救护车来了谁付钱这要是扯皮怎么办直接打妖妖灵！让警察来处理,警察会叫幺二零的！这事得归他们管！
我躺地上闭着眼听着,觉得还是大妈说得有理。
立刻有人附和：对对对,快打妖妖灵！快打妖妖灵！
于是,有人掏出手机,喂,妖妖灵吗市医院后面这个建设路口,这里有个女的被车撞了……不是,是被个骑坤车的老头撞了……坤车,不是机车,是女士自行车,对……老头,不知道是不是撞了……一个中年妇女……看着不太好,晕过去了……对,对,你们快来吧！
我心中一定。
成功了。
我依旧闭着双眼,维持着昏迷的姿势。
我听到周围的议论声,听到老头焦急又凶恶的骂声,直到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声。
选项【A.
打妖妖灵报警】,达成。
报警的原因,也从自行车被盗延伸为可能涉及人身伤害的交通事故纠纷及肇事嫌疑人逃逸。
交警和派出所警察几乎同时赶到。
随即救护车也来了。
我被急救大夫唤醒,散落在地上的诊断书也被警察捡了起来。
老头儿骑着我的车跑了。
但我知道,交警和派出所都会去找他。
一个是因为交通事故,另一个,则是因为我自述因为车丢了还确诊癌症,精神恍惚的时候竟然被偷车贼撞到——两件事指向同一个人,性质恶劣,debuff叠满,警方想不重视都难。
我拒绝了救护车送医的建议,扫码付了五十元的出车费,坐警车回到了居住的小区。
本以为等着就行了,哪知道下午四点多,我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无比严肃：
冯女士,我们是建设路派出所。今天上午那个涉嫌盗窃和交通肇事的张大浩,我们根据调取的监控找到了地址,但是找他核实情况并处理你的自行车被盗案时,发现他已经在家里去世了。死因可疑,现已列为刑事案件。请你立刻到派出所来一趟,配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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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我再次来到了派出所。
问询室的门开了,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走了出来。
我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看我。
那个中年男人和偷车老头长得很像。他旁边的女人和我留着差不多长短的发型,穿着和我同款的家庭妇女加大版白T恤和牛仔裤。
我不由多看了几眼。
根据我们调查,死者张大浩的儿子叫张强,他在建国路开了一家‘强盛二手电动车专卖店’。
问询室里,警察一边说一边观察我的反应,他说张大浩有老年痴呆,经常捡东西回家。对于你自行车被偷一事,他表示完全不知情,并愿意物归原主并道歉。但是……
警察话锋一转：他同时提出,怀疑你上午与他父亲的‘交通事故’并非意外,而是故意碰瓷,并怀疑你与他父亲的死有关联。因为我们勘察现场时,发现院内有非正常的翻动痕迹,似乎有人在寻找某样东西,根据路过的目击者说,有个和你很像的女人手持砖头,鬼鬼祟祟出现在张大浩家院子外。死者也确实因情绪激动引发了原有疾病,身上也有摔伤的痕迹。冯女士,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又来了。
我坐在并不舒服却好歹没有诫具的椅子上,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警察的话像钉子一样刺破我混沌的脑袋。
——老头又死了。
他儿子反咬我一口,院子里有翻动痕迹,目击者看到像我的女人
像我,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
话说撞衫不可怕,目击者眼神不好才可怕。
电光火石间,我猛地想通了几个关键。
刚才从问询室出去的那一男一女——
那个男的,按照绘画的解剖学来看,面部结构和偷车老头十分相似,他应该就是老头儿子张强！
而那个女的……她穿着和我同款的T恤牛仔裤,发型相似,身材臃肿,年龄相似,完全可能被脸盲的人误认成我！
上个时间线里,打晕我的人,是这个女人吧。女人手劲小,用砖头能把我打晕还没出血,主要还是因为我身体不好。
我强迫自己冷静,这回真的要脑洞大开了。
老头儿是偷车老贼,那他儿子会干净吗
他儿子开着二手电动车专卖店,戴上有色眼镜看这不妥妥的销赃渠道吗
黑色塑料袋,藏起来
上个时间线我被打晕之前,隐约听到屋里老头儿在打电话,似乎在说什么二十万。
有东西是老头儿藏起来,而他儿子想要找到的。
这老头不会是偷拿了他儿子什么要紧的东西,勒索20万吧！
然后,被他儿子反杀。
还别说,这家子看起来父慈子孝,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个时间线里,我没有去过那个院子,所以那个女人打晕我的事根本没有发生。
结合老头儿子张强说愿意原物退回我的自行车,很可能老头儿已经把黑色塑料袋藏在了我车子的钢管里,藏好后他又把车座和车架组装回去。
张强没有发现东西在我的车子里,所以他才大方地选择替他爹退还赃物。
我想要我的车。我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的车在哪我现在能拿回我的车吗
好消息是,我的车就在派出所后院,没被当成涉案物品和证物,我登个记就可以拿走。
坏消息是,拿走之前还得再拆它一回。
我和警察说了我的发现和推测。
找！仔细检查车架内部！上年纪的警察戴上手套,拿着钳子扳手和手电,卸开了车架子。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没有……
好在没有如果。
几分钟后,他的动作停住了。
一卷黑色塑料袋包着的东西被他拽了出来。
打开层层包裹,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笔记本,以及一个破破烂烂的U盘。
警察快速翻看了一下笔记本,脸色越来越凝重。
我凑过去伸头看,依稀看到上面记录着时间和一些像电动车品牌的字母,还有很多数字和乱七八糟的符号。
冯女士,警察避开我的视线,合上笔记本,语气完全变了,带着一丝迟疑和郑重,你可以走了,他顿了一下,车先不能拿走,现在它是物证了。
我哽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没问题。
6、
事后,凭借那个账本和U盘,警方迅速展开行动,破获了本市最大一起电动车盗窃销赃改装连环案。
张强和他的强盛二手电动车专卖店被彻底查封,他妻子也作为同案犯被带走调查。
老头儿的死因经查明,确系在与张强两口子争执推搡中病发身亡,总之是该抓的抓,该判的判,没放过一个坏人。
遗憾的是我的自行车作为重要证物被永久封存。
警方给我发了一笔小小的奖励金和一个大大的奖状,以此表彰我对破获重大案件做出的贡献。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时间拉回到现在,风波结束后,我拖着疲惫不堪却终于放下黑锅的身体回到家。
天色渐暗,我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事悬着。
我坐立不安,想着经过这惊魂一日,确诊癌症给我带来的冲击都不算什么了。
所以我是忘了还有什么事呢
好像还挺重要的。
直到瞥见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半,我才猛地一拍脑袋——
要命了,忘了阻止邻居推电动车上楼！
我着急忙慌,趿拉着拖鞋鞋冲进电梯,飞快按了一楼。哪知电梯运行到一半,突然猛地一震,然后戛然而止,灯也熄灭了！
我被困在漆黑的电梯里了！
有人吗！救命啊！我狂按紧急呼救按钮,心里又急又怕。
幸好物业虽然时常不靠谱,但是电梯困人是雷区,遇上这事儿维修工二话不说快马加鞭赶来,不到半小时就把我救了出来。
好消息是,我从被困的电梯里出来了,刚好赶上邻居下班。
坏消息是,邻居推车要上电梯,维修工没阻止,维修工就在旁边。
等等！这车不能上去！太危险了！我拦着电梯门,死活不让他上去。
滚开！臭娘儿们！邻居正在气头上,根本不听劝。
维修工叼着烟站在旁边,笑嘻嘻看我们吵架。
行吧,人生试错没有给我出选项。
我自己来。
选项一,当着维修工的面破坏电梯。
选项二,冒着被打的风险和邻居撕吧到底。
选项三,打爆物业电话,打爆市长热线。
选项四,直接把丫儿的电瓶卸了扔大马路上去。
选项五,毁灭吧不管了反正我都乳腺癌了！
推搡中邻居一胳膊肘子把我怼到了地上。
虽然不是一个时间线,但是12个小时之内连续经历了被暴头、被拘留、被车撞、被殴,我这破烂身体是真扛不住了。
我选五,麻蛋原地去世、全都给我亖！
正要摆烂,突然一张不起眼的黄色不干胶贴纸映入我的视野。
小标签就贴在电池仓侧面,上面赫然印着：强盛维修二手销售,电话xxxxxxxxxxx。
强盛！
是张强的那家店！
我跌跌撞撞爬起来,挣开脸红脖子粗的邻居,鞋都跑掉了。
我一口气跑到门卫室,在保安大爷震惊的目光里,抢过座机拨打了白天派出所警察留给我的手机号。
警官！我是冯芸芸！我们小区有人正在强行把一辆可能是赃车的电动车搬上楼,电池来源不明,极可能有自燃风险！地址是建华小区三单元,你们快来！
十几分钟后,警车乌尔乌尔呜地赶到,那辆电动车怎么上去的就怎么下来。
经过初步核查询问,那辆电动车确系邻居在张强那里购买的被盗车辆,更要命的是,这辆车解锁的芯片、控制速度的电路板、还有电池都被非法改装过,不但电子锁形同虚设,而且电池充电,爆炸的风险极大。
被教育了一通,车辆被依法罚没,邻居跟警察各种撒泼,被带走去派出所做思想工作去了。
是夜,我躺在床上,精疲力尽。
这一天过的啊。
还没等我感慨,眼前又出现了一行行的文字。
【突发事件】【已触发】
【性格类选择肢】
【奖励结算：因强势阻止电动车上楼,成功避免了造成5千万损失的重大火灾发生,再次获得积分+1。】
【当前积分：1。可回溯至任一低级剧情节点（需消耗1积分）。】
【再次提示：1、积分获取极度困难,请谨慎使用。2、积分不可反向兑换,请放弃不切实际的发财梦想。】
又一个积分
这真的不是卡bug吗
界面再次展开,诱惑着我。
健康的身体,完整的心灵,没有经历过这些破事的人生……
要选吗
选哪个
如果可以,我想回到出生的时候。
可惜人生试错从成年开始。
小孩无法选择,小孩只能被动接受。
大人可以选择,大人选什么都是错的。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结婚十八年,他常年在外地上班,一年回来一个月休假,上次通话还是一个月前。
喂老公,我……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我觉得我已经变得足够麻木,故意把声线放得轻松。
但因为患病而涌上来的奇怪羞耻感让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哽咽。
我本想说我得了癌症,大夫说积极治疗的话,五年存活率并不为零。
我还想说,我很害怕,怕痛苦,怕未知,怕死亡。
我特别想说你回来一趟,能不能抱抱我,像二十年前那样叫我宝贝儿,买三朵玫瑰藏在怀里突然拿出来哄我开心。
听筒有呼吸声,却没有人说话。
他所在的地方,信号一向不好。
大概是信号真的不好吧。
我的眼前忽然毫无征兆地
浮现出两个选项：
【A.
如实告知病情,尽快安排手术化疗】
【B.隐瞒病情,放弃治疗,用最后的时间独自旅行】
我看着这两个选项许久,耳边传来对方电话挂断的声音。
挺好的。
我笑了一下,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亲爱的,我生病了,是乳腺癌……生日那天新买的车被偷了,后来找到了,但是再也要不回来了。
我发现了一个偷电动车的团伙,差点被冤枉成杀人凶手。
我和邻居那个超雄的沙壁打了一架,还差点救了整栋楼。
我还得到了一个能回到从前的机会。
价值五千万,可惜不能反向充值,亏爆了哦。
我自顾自地说着,手机响起了微信的提示音。
看,信号不好,也没有不理我。
真的挺好的。
【大宝宝：发生什么事了刚才信号不好。】
【我：没事,我只是想和你说一声,我要省吃俭用继续攒钱了。等我攒够了钱,就去沪上旅行,去现场看藤原龙也的宫本武藏舞台剧。不买108的票,我要买288的票。】
【大宝宝：……】
【大宝宝：……】
【大宝宝：嗯。】
【大宝宝：好。】
【微信转账：5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