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阎王觉醒 > 第一章

1
喜宴
我叫陈默,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
红色,铺天盖地的红色。红绸子从院门口一路缠到正屋梁上,风一吹,像极了庙里那些被香火熏得发黑的飘带。红囍字贴得歪歪扭扭,有几张边角还卷了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
时辰不对。
我脑子里反复盘旋着这个念头,像根生锈的钉子,扎得生疼。
按老理,婚嫁该选在卯时或辰时,取旭日东升,喜气临门的彩头。可苏家定下的吉时,却是未时三刻。这时候太阳开始偏西,阳气转衰,阴气渐长,怎么看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别扭。
阿默,发什么愣
母亲走过来,塞给我一个红布包,里面是几块压箱底的银元。她脸上堆着笑,眼角的皱纹却比平时深了许多,别紧张,苏家姑娘好,模样周正,性子也好,你能娶到她,是福气。
福气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觉得脸像被浆糊粘住了。
苏家是镇上的外来户,几年前才搬来,住得偏僻,平时不大与人来往。苏婉,也就是我的新娘子,是半年前在一次庙会上认识的。她确实美得惊人,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眼睛尤其亮,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有星光落在里面。
可我总觉得,她身上少了点活人气。
就像现在,她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端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头盖着红盖头,一动不动。按理说,新娘子多少会有些局促或期待,可她安静得过分,连呼吸声都轻得听不见,像一尊精致却冰冷的瓷娃娃。
宾客来得不多,稀稀拉拉坐了几桌。大多是些面生的人,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有的长袍马褂浆洗得发白,有的则穿着半旧的中山装,袖口磨出了毛边。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喝酒,夹菜,动作机械,像提线木偶。
酒是劣质的烧刀子,辣得嗓子疼。菜也奇怪,看着丰盛,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可吃在嘴里,却没什么味道,像是放了很久,失了鲜气。
我端着酒杯,挨桌敬酒。走到最角落一桌时,一个干瘦的老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他指甲又黄又长,像鹰爪,掐得我生疼。
小伙子,他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木头,这喜宴,吃不得啊……
我心里一紧,刚想追问,旁边一个穿着对襟短褂的男人就笑着打岔:陈兄弟,别理他,李老头喝多了,胡言乱语呢。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推开了老头的手,给我满上酒,新婚大喜,干了这杯!
我把酒灌下去,火辣辣的液体烧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寒意。回头再看,那李老头已经缩回了角落,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院子里的风越来越大,红绸子猎猎作响,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像有人在暗处拍手。贴在墙上的囍字被风吹得啪嗒一声掉了下来,露出后面斑驳的墙皮,黑一块黄一块,像干涸的血迹。
吉时快到了。
媒人是个干瘦的老太太,脸上堆满了褶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她走过来,把我往苏婉身边推:快,该拜堂了。
我脚下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离苏婉越近,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意就越重,像有无数根冰冷的针,顺着毛孔往骨头里钻。
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该喝合卺酒了。
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小丫鬟端着托盘走上来,上面放着两个红漆酒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酒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甜香,盖过了劣质烧酒的辛辣。
喝了这杯酒,就是夫妻了。媒婆笑得眼睛都没了。
苏婉终于有了动作,她缓缓抬起手,接过酒杯。她的手指很长,很细,指尖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
我拿起酒杯,手控制不住地发抖。酒液晃荡,映出我苍白的脸,还有……红盖头边缘,那一抹一闪而逝的、非人的青黑。
陈郎,请。
苏婉的声音透过红盖头传出来,软糯动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像淬了冰的蜜糖。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是想多了。也许只是自己太过紧张,也许苏家确实有什么不一样的习俗。
我举起酒杯,凑到唇边。
苏婉也同时举杯。
红色的盖头轻轻晃动,我隐约看到她嘴角勾起的弧度,那笑容很美,却让我遍体生寒。
酒液入喉,甜得发腻,随即一股腥甜涌上,像吞了一口生血。
不对劲!
我猛地睁大眼睛,想把嘴里的酒吐出来,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四肢瞬间变得麻木,力气像退潮般迅速流失。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的喧闹声、吹打声都离得越来越远,只剩下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
扑通——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红盖头被我的脸掀飞了一角。
透过那一角缝隙,我看到了苏婉的脸。
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也没有了新嫁娘的羞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冷漠,眼神像淬了毒的冰。
她看着我,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人气。
2
合卺毒酒
身体像被扔进了冰窖,又像是被烈火灼烧,两种截然不同的痛苦在经脉里疯狂撕扯,疼得我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我不能晕。
意识像风中残烛,明明灭灭,却死死地吊着最后一口气。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视线模糊,只能勉强看到苏婉那双精致的绣鞋停在我眼前。
为什么……
我想开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像破了洞的风箱。腥甜的液体不断从嘴角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红毡子,那红色比周围的喜庆布置更加刺眼,带着死亡的气息。
苏婉缓缓蹲下身,她的脸离我很近,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奇异的香气,甜腻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朽味。
为什么她轻声重复了一句,像是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陈默,你真以为,凭你,能配得上我苏婉
她的声音不再软糯,变得尖锐而刻薄,像碎玻璃刮过石板。
你以为这场婚事,是福气她嗤笑一声,伸出手指,轻轻划过我的脸颊,指尖的冰凉让我打了个寒颤,你不过是个引子,一个用来填满‘绝户穴’的活祭品罢了。
绝户穴
这个词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混沌的意识。
我想起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风水里最凶的煞地,就叫绝户穴。埋在那里的人,魂魄永世不得超生,直系亲属也会断子绝孙,祸及三代。
他们……要活埋我
巨大的恐惧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想挣扎,想嘶吼,可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软得像一摊烂泥。那杯合卺酒里的药性比我想象的更烈,不仅麻痹了我的四肢,连转动眼珠都变得异常艰难。
别费劲了。苏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怜悯,却比憎恶更让人难受,‘牵机引’一旦入体,神仙也救不了你。它会慢慢蚕食你的生机,让你保持清醒,感受着自己一点点走向死亡。
牵机引……好恶毒的名字。
周围的宾客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吹动红绸的声音,像是在为我送葬。母亲不见了,那个媒婆也不见了,刚才那些面生的宾客,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里,只剩下我,和我的新娘子。
不,或许从一开始,这里就只有我一个活人。
苏婉拍了拍手,两个穿着黑衣的壮汉从里屋走了出来。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动作僵硬,像两具被操控的木偶。
把他抬进去。苏婉淡淡地吩咐,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壮汉走上前,粗鲁地架起我的胳膊,将我拖向里屋。我的身体在地上摩擦,粗糙的地面磨破了我的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疼,但这疼远不及心口的绝望。
里屋的布置和外面截然不同,没有一丝红色,只有冰冷的白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房间中央,放着一口……棺材。
那棺材是暗红色的,材质不明,表面光滑,没有任何装饰,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寒气。棺材盖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喜欢吗苏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这口‘养魂棺’,可是玄玑子大师特意为你准备的,用了七七四十九种阴物浸泡,最适合养你这种……‘阎王命’了。
阎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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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陌生的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那个玄玑子又是谁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翻腾,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壮汉将我扔进棺材里。冰冷坚硬的棺底撞得我骨头生疼,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我能感觉到棺材内壁似乎刻着什么东西,凹凸不平,硌得我后背难受。
陈默,别怪我。苏婉的脸出现在棺材边缘,她的眼神复杂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冷漠取代,要怪,就怪你这身不吉利的命格吧。谁让你是……阎王命呢。
她挥了挥手,示意壮汉盖上棺材盖。
不……不要……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微弱的哀求。
苏婉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
安心去吧。等你成了‘绝户穴’的祭品,我会记得……每年给你烧点纸钱的。
她的话语像淬毒的匕首,彻底刺穿了我的心。
砰!
棺材盖重重落下,将我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3
画皮初现
棺材里的黑暗不是寻常的黑,是那种浓稠的、化不开的墨色,仿佛连光线都会被吞噬。空气稀薄而污浊,混杂着木材的腐朽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气,呛得我几乎窒息。
身体的麻木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疼痛。牵机引的药性开始发作,像有无数条小蛇在我的血管里钻来钻去,啃噬着我的筋脉和骨头。每一寸肌肉都在抽搐,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力在飞速流逝,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像风中的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但我不敢睡。
一旦睡去,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脑子里疯狂地回忆着苏婉的话。
绝户穴……养魂棺……阎王命……玄玑子……
这些词语像散落的珠子,我拼命想把它们串起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头绪。
阎王命……难道我的命格真的很特殊我想起从小到大的一些怪事。我似乎天生就招阴,走夜路总感觉背后有人跟着,靠近坟地或老宅就会浑身发冷。小时候大病一场,村里的神婆说我是阎王爷跟前走了一遭的人,给我求了个护身符,让我贴身戴着,这才安稳了些。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阎王命
苏家费尽心机设下这场婚宴,就是为了取我性命,用我的命格来献祭那个玄玑子,又是幕后主使
苏婉……
一想到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我的心就像被狠狠攥住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接近我,对我笑,对我温柔,难道全都是假的
就在这时,棺材外面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锤子敲打钉子。
他们要钉死棺材!
恐惧再次攫住了我。被活埋在这口诡异的棺材里,沉入所谓的绝户穴,那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折磨。
苏婉!你这个骗子!我用尽全力嘶吼,声音嘶哑变形,在狭小的棺材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厉,你不得好死!
回应我的,只有外面越来越密集的钉钉子声,还有……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
那笑声,是苏婉的。
冰冷,诡异,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猛地抬头,额头撞在坚硬的棺材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剧痛让我的视线更加模糊,但就在这一瞬间,借着从棺材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或许只是我的错觉),我似乎看到了棺盖内侧的东西。
那不是光滑的木板,而是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
那些符号扭曲怪异,像是用鲜血画上去的,透着一股阴森诡异的气息。它们排列有序,形成一个复杂的阵法,散发着淡淡的黑气,不断侵蚀着我本就微弱的生机。
这是……镇魂符
我曾在一本破旧的古籍上见过类似的记载,这种符咒专门用来镇压魂魄,防止死者诈尸或魂魄离体。
他们不仅要我的命,还要禁锢我的魂!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将我彻底淹没。我放弃了挣扎,任由痛苦和恐惧将我吞噬。
意识渐渐模糊,眼前开始出现一些混乱的画面。
有我小时候在村口玩耍的场景,有母亲给我缝衣服的样子,还有……苏婉第一次对我笑的模样。
那张脸,真的很美。
可就在这张美的极致的脸庞上,我仿佛看到了一丝裂痕。
不是皮肤的裂痕,而是……像瓷器上的釉彩剥落一样,在她眼角的位置,露出了一小块青灰色的、粗糙的皮肤,下面似乎没有血肉,只有干枯的、类似树皮的纹理。
紧接着,她的眼睛变了。
那双曾经像盛满星光的眸子,此刻却变成了两个黑洞,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光亮,只有纯粹的冰冷和恶意。
她对着我,缓缓地、缓缓地咧开嘴。
那笑容不再甜美,也不再冰冷,而是一种非人的、扭曲的诡笑。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里面尖锐而细密的牙齿,闪着寒光。
画皮!
这个词猛地跳进我的脑海。
原来那些关于苏婉少了点活人气的感觉,不是错觉!她根本就不是人!或者说,她现在这副美丽的皮囊,根本就是画出来的,是伪装的!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嘴里喷出,溅在棺材内壁的符咒上。那些符咒像是活了过来,发出滋滋的响声,黑气更盛。
我的视线彻底陷入黑暗。
身体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边无际的冰冷和沉重。
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不断下坠,坠入一个没有光、没有声、没有尽头的深渊。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仿佛又听到了苏婉那冰冷而诡异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
陈默,好好睡吧。等你再次醒来,就是你……真正‘活’过来的时候了。
然后,是最后一声钉子敲入木头的闷响。
世界,彻底安静了。
4
筋脉寸断
剧痛是从脚踝开始的。
像被烧红的铁钉钉入骨髓,又像是无数根细针扎进筋脉,火辣辣的疼顺着小腿往上蹿,直达心脏。我在棺材里猛地抽搐起来,后脑勺重重撞在棺木上,却连惨叫都发不出——喉咙早已被牵机引的毒汁腌得溃烂,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别急,慢慢来。
苏婉的声音像附骨之疽,从头顶的缝隙里钻进来。我能想象她此刻的模样:穿着大红嫁衣,踩着细碎的步子绕着棺材踱步,手指轻轻摩挲着棺木上的符咒,嘴角挂着残酷的笑意。
玄玑子大师说,你的‘阎王命’最是刚烈,非得用‘七窍玲珑剔骨术’才能彻底压制。她的声音突然凑近,带着某种病态的兴奋,知道吗这法子是专门给那些即将成为活祭的人准备的。挑断全身三十六大筋,让你连化作厉鬼的力气都没有。
我想蜷缩起身体,却发现四肢早已不受控制。脚踝处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把锋利的小刀在皮肉下游走,精准地挑断每一根筋脉。
啊——
终于,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喉咙里挤出来,混着血沫喷在棺材内壁。符咒被鲜血浸湿,发出滋滋的声响,黑气顺着缝隙蔓延开来,像无数条细小的蛇,钻进我的鼻腔、耳朵,甚至眼睛。
嘘——苏婉轻声道,这才刚开始呢。
接下来的剧痛一波接一波,从脚踝到膝盖,再到胯骨,最后是手腕、手肘、肩膀。每一处筋脉被挑断时,我都能清晰地听见嘣的一声轻响,像是琴弦断裂的声音。
陈默,你知道吗苏婉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却比之前的刻薄更让人毛骨悚然,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身上的‘阎王气’特别好闻。像……腐烂的梅花香,又带着血的甜。
她顿了顿,又道:要是你没这么蠢,肯主动配合玄玑子大师,说不定还能当个阴司的小官。可你偏要反抗,偏要挣扎,真是……让人失望啊。
我想骂她,想诅咒她,可嘴里只能发出含混的呜咽。鲜血顺着下巴流进衣领,浸湿了贴在胸口的护身符——那是小时候神婆给我的,说是能挡灾辟邪。此刻它正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却在黑气的侵蚀下渐渐暗淡。
哦这破玩意儿还在呢苏婉似乎看到了护身符,声音里满是不屑,早跟你说过,神婆都是骗人的。这东西,连我的‘画皮’都破不了,还想挡玄玑子大师的术法
她伸手揭开我的衣襟,冰凉的指尖划过护身符,红光骤然亮起,却在瞬间被黑气扑灭。护身符发出啪的轻响,裂成两半。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苏婉轻笑一声,将碎成两半的护身符扔在地上,安心去吧,等你成了绝户穴的祭品,我会给你立块碑的。
她转身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接着是铁器碰撞的脆响。我知道,那是她在准备最后的活埋。
意识再次模糊,疼痛却愈发清晰。每一根被挑断的筋脉都在发出哀嚎,每一块骨头都在诉说着绝望。我能感觉到生命力正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粒粒流逝,却无能为力。
苏婉……我诅咒你……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心里嘶吼。
回应我的,只有棺材外传来的、钉死最后一颗钉子的闷响。
5
符咒镇魂
黑暗是有重量的。
它像一座大山,压在我胸口,让我喘不过气来。棺材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混杂着铁锈味和腐臭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
符咒在我四周散发着幽蓝的光,形成一个复杂的阵法。我能看见那些扭曲的符号在缓缓蠕动,像无数条细小的虫子,顺着我的皮肤钻进体内。
嗡——
一阵刺耳的嗡鸣声突然在脑海中炸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耳边飞舞。我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却发现连这个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四肢的筋脉被挑断后,身体已经彻底瘫痪。
陈默,你在挣扎什么
苏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贴着我的耳朵。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喷在棺材盖上,带着一丝温热,却让我浑身发冷。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吗她轻笑一声,玄玑子大师布下的‘镇魂咒’,连大罗金仙都逃不掉。你的魂魄会被一点点碾碎,融入绝户穴的煞气里,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在我心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我想反驳,想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却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符咒的蓝光越来越盛,阵法开始运转。我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撕扯我的魂魄,将它从身体里一点点抽离。那种感觉,就像有人用生锈的钩子勾住我的脊椎,一寸寸往外拉。
啊——
我终于发出一声惨叫,声音沙哑而凄厉,在狭小的棺材里回荡。鲜血从七窍中涌出,染红了符咒,却让阵法运转得更快了。
别挣扎了,苏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很快就结束了。等你成了绝户穴的一部分,我们……说不定还能再见面呢。
她的话让我浑身发冷。再见面在阴间吗可我的魂魄即将被碾碎,连鬼都做不成。
就在这时,棺材外传来了脚步声。很多人,穿着沉重的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
时辰到了。苏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快,把棺材抬到绝户穴去。
棺材被抬了起来,剧烈的晃动让我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符咒的蓝光在晃动中明灭不定,阵法的力量却丝毫未减。
陈默,永别了。
苏婉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接着是棺材被放入土坑的闷响。泥土被铲起的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像是无数只虫子在啃噬我的耳膜。
不……不要……
我想挣扎,想逃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泥土一点点掩埋棺材。光线越来越暗,空气越来越稀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我仿佛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站在土坑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影子穿着宽大的黑袍,看不清面容,却让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玄玑子……
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然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6
活埋地底
泥土的重量是一点一点压下来的。
刚开始只是棺材盖上传来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撒豆子。接着,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沉重,像是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
我在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
不,或许应该说,我的意识还活着。
身体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但意识却异常清醒,清晰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泥土的气息,棺材的晃动,还有……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
咚——
一声闷响,棺材被重重地放在了坑底。紧接着,泥土被倾倒下来的声音变得更加密集,像是有无数双手在往棺材上填土。
苏婉……
我在心里默念她的名字,却没有一丝恨意。此刻的我,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迷茫。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泥土越填越高,棺材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我能听见木头发出的吱呀声,仿佛在诉说着即将崩溃的命运。
符咒的蓝光在黑暗中闪烁,阵法仍在运转。我的魂魄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活埋。
陈默,你后悔吗
苏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想回答,却发现连思考都变得异常艰难。
后悔后悔什么后悔相信了她后悔没有早点看穿她的真面目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泥土终于完全掩埋了棺材。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寂静。
我的心跳越来越弱,呼吸越来越浅。意识开始模糊,像被揉碎的纸片,随风飘散。
在最后的
moments,我仿佛看到了一道光。
那光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从我的体内迸发出来的。它温暖、明亮,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力量,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寒冷。
阎王命……
我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觉醒吧。
接着,是一阵剧烈的震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然后,黑暗,彻底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