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秋锦却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地,将那碗白瓷燕窝推到了周婉琴的面前。
“阿姨。”
她的声音温柔又孝顺,像一股暖流。
“林副团长这份心意,我心领了。只是来京市之前有去医院检查,医生特地嘱咐过,说我体质偏寒,胎像不稳,万万碰不得燕窝、螃蟹这类寒凉之物。”
话音落地的瞬间,林梦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像一张被水浸透的宣纸。
宋秋锦仿佛没看见,继续柔声说:
“这么好的东西,要是因为我浪费了,那可真是罪过。”
“阿姨最近为了家里的事操心,都清瘦了,正好需要补一补。您体质和我不同,这碗燕窝,就给您喝吧。”
“您的身体康健,比什么都重要。”
“您好了,我和孩子才能安心。”
她这番话,每一个字都砸在周婉琴的心坎上。
既合情合理地解释了自己为何不喝,又顺理成章地将这份“孝心”转到了长辈身上。
周婉琴怔住了。
她的目光从那碗燕窝,缓缓移到宋秋锦真诚的脸上,再转向脸色惨白的林梦瑶。
寒凉之物?
孕妇不能碰?
几个字眼在脑中炸开,周婉琴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阵阵发冷。
她不是傻子。
宋秋锦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要是再不明白其中的阴毒算计,这几十年就白活了!
院子里的空气,温度骤降。
周婉琴看着林梦瑶,那眼神,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情,只剩下冰川般的冷冽。
“梦瑶,”她开口,声音平地听不出一丝波澜,“秋锦说的,是真的吗?”
“我我”
林梦瑶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层细密的冷汗从她额角渗出,黏住了鬓边的碎发。
她怎么敢想,宋秋锦竟然懂这些!
一个娇生惯养的资本家大小姐,不该是别人给什么就吃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啊,周姐!”
林梦瑶的求生欲让她瞬间换上了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眼泪说来就来。
“我就是听人说这个好,对孕妇好,我哪儿懂这些药理啊!天哪,我差点就办了坏事了!秋锦妹妹,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哭得梨花带雨,真像一个好心办坏事的无知少女。
宋秋锦端坐着,指尖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棋子,只觉得眼前这场戏,实在精彩。
周婉琴就那么盯着林梦瑶,一言不发。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那沉默的注视像一座山,压得林梦瑶几乎要崩溃。
终于,周婉琴移开了目光。
“罢了。”
她端起那碗燕窝,看也未看,直接递给旁边的刘阿姨。
“拿回去吧。”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个耳光,狠狠抽在林梦瑶脸上。
周婉琴重新看向她,语气平淡,却隔着万水千山。
“你这份心意,我们领了。东西,我们不能收。”
“天色不早,你回吧。以后没什么要紧事,别总往这儿跑了,团里的工作要紧。”
林梦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化为难堪的青紫色。
她知道,自己完了。
她和沈家这么多年的情分,被这一碗燕窝,彻底断送了。
她狼狈地站起来,喉咙里像是被棉花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在周婉琴冰冷的注视下,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院子。
看着她仓皇的背影,周婉琴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胸口依然闷得发慌。
她转过身,一把拉住宋秋锦的手,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此刻竟在微微颤抖。
她的眼神里,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浓得化不开的歉意。
“秋锦,今天是阿姨糊涂,差点害了你和孩子。”
“阿姨,这不怪您。”宋秋锦摇了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您也是一片好心,被她那张脸骗了。谁又能想到,人心能恶毒到这个地步。”
周婉琴看着宋秋锦清澈见底的眼睛,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和幸灾乐祸。
这个姑娘,不仅聪慧,更有远超常人的通透和善良。
“好孩子”
周婉琴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握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以后在这个家,你放心。”
“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