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夏捧着那杯尚有余温的水,在桌边坐了很久。
屋子里很安静。
陆砚舟不在,这份安静里就少了一份沉甸甸的压迫,多了一丝空落。
他让她在家休息。
这还是头一回。
她不用去面对集体劳动,不用去听那些闲言碎语,也不用去看赵嫂子那张刻薄的脸。
可这份清闲,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听着远处传来的劳动号子声,心里空荡荡的。
时间过得很慢。
屋子里的水缸快要见底了。
姜知夏放下手里的书,拿起角落的扁担与两个木制水桶。
就算不用出工,日子也得照过。
家属院的公用水井在院子中央,离她住的地方不远。
她推开门走出去,午后的阳光带着点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气。
已经有几个军嫂在井边排队打水,一边闲聊着。
“哎,听说了吗?王参谋家那口子又跟他闹了。”
“为了啥事啊?”
“还能为啥,嫌咱们这儿日子苦呗,想回城里去。”
姜知夏低着头,默默地走到队尾,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她那隆起的肚子,实在是太显眼了。
前面的人注意到她,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转了回去。
气氛出现了片刻的凝滞。
很快,轮到了姜知夏。
这口井很深,井口也大。
她把水桶用绳子系好,小心翼翼地放下去。
水桶砸进水里,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灌满了水的水桶,变得异常沉重。
她咬着牙,双手用力拉着粗糙的井绳,绳子在手心勒出一道道红痕。
肚子坠着,让她使不上力。
她只能弯着腰,用一种很别扭的姿势,一点一点地把水桶往上拽。
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旁边排队的人看着,没有人上前搭一把手。
她们只是看着。
终于,水桶被拉到了井口。
她松了口气,伸手去提。
可就在她抓住桶梁,准备把水桶提上来的时候,手一滑,大半桶水“哗啦”一下又倒回了井里。
冰凉的井水溅出来,打湿了她的裤脚。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其中一道声音,格外刺耳。
是赵嫂子。
她正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的人群里,脸上全是幸灾乐祸。
姜知夏的脸颊发烫,不是因为累,而是因为难堪。
她抿了抿唇,将水桶再次沉入井中。
这一次,她更加小心。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把灌满水的水桶重新拉到井口。
她俯下身,双手死死抓住桶梁,想要一鼓作气提上来。
可那重量,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实在太勉强了。
她的手臂开始发抖,整个人摇摇欲坠。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水桶突然一轻。
一只宽厚的大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那只手接管了水桶全部的重量,轻而易举地将它从井口提了出来,稳稳地放在地上。
姜知夏一怔,抬起头。
陆砚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穿着一身作训服,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应该是刚从训练场回来。
他什么话都没说。
他只是拿过她手里的另一只水桶,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
整个过程,利落又安静。
那沉甸甸的水桶在他手里,服帖得没有半点挣扎。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消失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这对沉默的夫妻身上。
赵嫂子的笑僵在了脸上。
陆砚舟将两个水桶都提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