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第七天,亡者敲门 > 第一章

1
诡异来电
搬进这间老公寓的第七天,深夜。
窗外的城市一片死寂。突然,手机铃声撕裂宁静——是个本地陌生号码。

电话那头的声音冰冷:请问是林默先生吗这里是西城区分局。
我是,有什么事吗
对方声音冰冷:您的合租人林夏女士的尸体,于今晚在南郊废弃工厂的水泥封装袋内被发现。死亡时间已超过一个月。
……
什么
合租人林夏尸体水泥袋一个月
您……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我昨天……不,我几个小时前才见过她我们住在七栋……
初步核对无误。死亡时间超过一个月。请保持通讯畅通。
嘟—嘟—嘟—
忙音冰冷地响起,像最后的审判锤音。
手机从我失去力气的手中滑落,砸在地板上,屏幕碎裂的纹路像一张骤然裂开的蛛网。
死亡……超过一个月
那我这几天见到的是谁
那个总是低着头、穿着一身素色衣服、像一道苍白影子般悄无声息地掠过走廊的女生
那个每次在我试图打招呼时都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缩回房门后的室友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一股事后才察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感。
她从未抬起过的脸。那过分轻飘、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还有那扇总是在她闪身进去后,就紧闭得仿佛从未开启过的房门……
冷。一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寒冷瞬间攫住了我。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细碎的磕碰声。
就在这时——
叩。叩叩。
敲门声。
清晰、缓慢,甚至带着点礼貌性的克制。
它就响自我这间卧室的房门。薄薄的一层木板之外。
我猛地抬头,眼球因为极度惊恐而几乎瞪出眼眶,视线死死钉在那扇漆色斑驳的木门上。
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僵硬,像被瞬间冻结。
2
深夜敲门
整个公寓,只有我和她。
一个……警察说已经死了一个月,被封在水泥里的……她。
叩。叩叩。
敲门声又响了起来,不紧不慢,执拗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
然后,一个声音穿透了门板。
那声音我听过几次,细弱,带着一种奇怪的怯生生和疏离感,每次都是在走廊短暂照面时,她含糊不清的那句嗯或者出去了。
此刻,这声音贴在我的门板上,依旧细弱,却字句清晰,甚至……带着一丝无法形容的、鬼气森森的平静。
林默……
开门啊。
她顿了顿,仿佛深吸了一口气。
我能解释一切……
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她为什么……还在门外
喉咙干得发痛,我试图发出一点声音,哪怕是嗬嗬的气音,却失败了。
我知道你害怕。
但请你相信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警察说的那样。
警察她怎么知道警察那通电话才刚挂断不到一分钟!
除非……
除非她一直在听
或者,打电话的根本不是警察
又或者,门外的这个东西,能洞悉我的思想
荒谬恐怖的念头像沸腾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地在我混乱的脑子里炸开。
你……你到底是什么我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门外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沉默几乎让我窒息。
我是林夏。她回答,语气里竟然带着一点……无奈至少,一部分是。
一部分这是什么鬼话!
警察说……林夏已经死了一个月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试图用音量来壮胆,驱散这彻骨的寒意。
那具尸体……情况很复杂。她的声音低沉下去,但我现在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不是吗林默,我需要你的帮助。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帮助一个被宣告死亡的人,深夜敲响我的房门,向我求助
这简直是我二十五年人生里听过最荒诞、最恐怖的笑话。
但我却笑不出来。恐惧像一层厚厚的茧,将我紧紧包裹。
你走开!我颤抖着,我不信!你再不走,我、我就报警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如果门外真的是什么超自然的东西,报警有什么用
如果那是杀人凶手冒充的,我这是在打草惊蛇。
然而,预期的威胁或是恐吓并没有出现。
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几乎像是啜泣的叹息。
好吧……她的声音听起来突然变得无比疲惫,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对不起,吓到你了。
脚步声。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
她……走了
我屏住呼吸,竖起的耳朵捕捉着门外最细微的动静。是的,那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似乎正沿着走廊远去,方向是……她的房间。
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3
真相碎片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瞬间淹没了我。我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连忙用手撑住冰冷的桌面。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我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分钟五分钟门外再没有任何声响。走廊死寂一片,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我极度疲惫下产生的幻觉。
对了,幻觉
我猛地抓住这根稻草。是不是我最近找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幻听那通警察电话呢也是幻觉
我踉跄着扑到地板上,捡起屏幕碎裂的手机。
解锁屏幕,最近通话记录里,第一条清晰地显示着那个陌生的号码,通话时间:57
秒。
不是幻觉。
那通电话是真实的。
那么,敲门声……也是真实的。
刚刚站在门外的……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起来,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用冷水狠狠冲了几把脸,抬起头,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圈乌黑,瞳孔里盛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像个疯子。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
对,离开这里!马上!
我冲回房间,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钱包、钥匙,外套都顾不上穿,就像逃难一样冲向大门。手指颤抖着去拉栓门的门链,冰凉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就在门链即将滑脱的瞬间,我的动作停住了。
如果……如果她真的没死呢如果警察搞错了呢如果她真的需要帮助呢
那个细弱的声音,那句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猛地想起一周前,刚搬进来的那天。
这间位于老城区筒子楼里的公寓,是我在十几个租房
APP
里刷了整整半个月,唯一一个租金我能勉强负担,且离面试公司不算太远的选项。
搬行李进屋时,我见过她一次。
那时我正在费力地把一个纸箱拖进门,对面的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一双眼睛,在门后的阴影里安静地看着我。看不清全貌,只能隐约感觉是个年轻女孩,很瘦。
我停下来,尽量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你好,我是新搬来的,林默。
门缝后的眼睛似乎颤动了一下,随即,房门轻轻合拢,仿佛从未打开过。
只有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嗯,从门缝里飘了出来。
当时我只觉得这个室友果然如房东所说,异常内向害羞,甚至有点没礼貌,但也没多想。大城市里,谁还没点怪癖呢
之后的几天,我又零星见过她几次。
总是在傍晚或者深夜。她似乎总是穿着那身灰扑扑的、看不出款式的棉质衣裙,低着头,头发披散下来遮住大半张脸。像一道苍白的、移动缓慢的影子。
每次在走廊里迎面碰上,她都会像受惊的兽一样,猛地顿住脚步,然后迅速侧身贴墙,加快步子,几乎是跑着躲回自己的房间。
有一次,我试图表示友好,手里拿着一袋刚洗好的提子,在她又要躲闪时开口:那个……我洗了水果,要不要……
话没说完,她像是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猛地一缩肩膀,头垂得更低,用我从未听清过的、含混快速的声音嘟囔了一句不用了谢谢,随即闪身进门。
那次,我似乎看到她裸露在袖子外的一小截手腕,瘦得惊人,甚至有些嶙峋。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看似害羞内向的举动,似乎都笼罩上了一层诡异的不协调感。
那不是普通的怕生,那更像是一种……深刻的恐惧,一种极力想要隐藏自己的仓惶。
她到底在怕什么
还是说……她不是她
警察冰冷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边:死亡时间已超过一个月。
而我昨天深夜加班回来,分明还看到她房间的门缝底下,透出一线微弱的光。
混乱的思绪像一团乱麻,越扯越紧。
我握着门链的手,慢慢松开了。
逃出去然后呢
如果警察说的是真的,斜对门那个东西绝非善类,我这样贸然冲出去,会不会激怒它如果警察搞错了,林夏真的还活着,并且遇到了极大的麻烦,我这样一走了之,岂不是见死不救
更重要的是,那通电话……它真的来自警察局吗那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的目光落回手机上。那个陌生的号码。
鬼使神差地,我打开了手机浏览器,手指颤抖着输入了西城区分局联系电话。
搜索结果的首页跳出来几个官方号码。我深吸一口气,一个一个地比对。
没有。
没有我手机上的那个号码。
心脏再次疯狂地跳动起来。不是官方的号码那给我打电话的是谁冒充警察目的是什么恐吓我还是……为了让我相信林夏已经死了
如果电话是假的,是不是意味着……林夏可能真的还活着刚才敲门的,就是她本人
她需要我的帮助
无数个问号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的大脑,几乎要把它撑爆。
我不能走。
至少,现在不能。
我必须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4
盘之谜
我慢慢转过身,后背紧贴着门板,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冷静了一点。我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挪回客厅,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我缩在客厅那张破旧沙发的最角落里,尽可能远离我的卧室门和她的房门。手机紧紧攥在手里,110
的号码已经输入,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随时准备按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屋子里死寂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窸窣声。
我死死盯着她的房门,眼睛又酸又涩,却不敢眨一下。
她还在里面吗
她在做什么
她……到底是什么
我能解释一切……
那句话又在我脑海里回荡起来,带着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解释
怎么解释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这间客厅。老旧的家具蒙着一层薄薄的灰。
或许……这里会留下什么痕迹关于林夏,关于之前的租客,关于这个房子本身
一种病急乱投医的冲动驱使着我。我像个小偷一样,屏住呼吸,开始小心翼翼地翻动客厅里的东西。
抽屉里只有一些没用的废纸、生锈的钥匙圈、几节旧电池。茶几下层塞着几张过期的超市宣传单。沙发的缝隙里,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
一无所获。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我的手指在沙发底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的小东西。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费力地抠了半天,终于把它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塑料外壳的……便携式
U
盘。深蓝色,边角有些磨损,沾满了灰尘和絮状物,显然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谁落在这儿的以前的租客还是……林夏
这里面会有什么
我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握着一颗定时炸弹。它可能一无是处,也可能藏着某些关键的、我不能触碰的秘密。
但强烈的不安和探究欲已经压倒了一切。
我几乎没有犹豫,拿着
U
盘,像做贼一样溜回自己的卧室,反锁了房门。电脑还开着,发出幽幽的光。我颤抖着将
U
盘插进了接口。
系统识别了出来。U
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没有名字。
双击打开。
里面是几个零散的文档,还有几张图片文件。
我点开了第一个看起来像是文本的文档。
映入眼帘的内容,让我的血液瞬间冷到了冰点。
那是一篇日记模样的东西,记录日期……是大约两个月前。
9

1
日天气阴。
他又来了。在楼下。我知道他在看着我。窗户的反光里能看到他的影子。我不敢开灯,不敢发出声音。这个世界没有地方是安全的吗
房东说对面房间会来个新租客。是个男的。希望他不要带来麻烦。我不能再引起任何注意了。
我的呼吸屏住了。这语气……是林夏
他是谁谁在看着她
我颤抖着点开第二个文档。
9

7
日天气不知道。
我分不清白天黑夜了。好像有点发烧。听到门口总有声音,好像有人在撬锁是幻觉吗我不敢看。新来的租客好像搬进来了。听到动静了。对不起,我不能和任何人打招呼。我不能连累别人。
这个
U
盘……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希望有人能找到它。希望有人能知道……
……知道他的名字。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一种巨大的、不祥的预感像乌云一样笼罩下来。
我点开了文件夹里的那张图片文件。
加载完成的瞬间,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图片似乎是从某个很远的地方偷偷拍摄的,有些模糊,但依然能看清是一个男人的半身照。
他站在一辆黑色的轿车旁,穿着看似昂贵的西装,侧着脸,似乎在打电话。男人的面容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五官还算端正,但眉宇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鸷和冷漠。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我从未见过。
照片的底部,用红色的、粗体的数字,标注着一个日期。
那个日期……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个日期,就是警察所说的,林夏的……死亡日期!
就在此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却清晰无比的金属转动声,从门外传来。
是门锁的声音!
不是我的卧室门。
是……对面的房门!她出来了!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卧室的门板,耳朵捕捉着外面最细微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
一片死寂。
她出来了,然后呢她站在走廊里她要做什么
几秒钟后,我听到了。
那声音极轻,贴地而来,像是……什么东西拖过地面
嘶啦……嘶啦……
它缓慢地,一下,又一下,摩擦着老旧的木地板。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它停在了我的卧室门外。
紧接着,那细弱、平静,此刻却如同丧钟般敲响在我耳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林默……
你找到它了,对吗
我像被瞬间冰封,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U
盘……是她的她是故意留下,等着我来发现的
那嘶啦……嘶啦……的拖拽声,是什么东西
极致的恐惧攫住喉咙,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瞪着那扇薄薄的、仿佛随时会被摧垮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痛得我几乎蜷缩起来。
门外的人,或者东西,似乎并不期待我的回答。
轻微的、布料摩擦门板的声音。她好像……靠在了门上。
看到照片了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平静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碎裂,渗出一种极度疲惫的、濒临崩溃的疯狂,他叫赵铭。记住这个名字。
赵铭
照片上那个眼神阴鸷的男人
就是他……门外的声音顿了顿,吸了一口气,像是要积蓄力量说出那个最恐怖的结论,……把我封进水泥里的。
!!!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炸弹在里面引爆。
警察的话,U
盘里的日记,门外这个活着的声音……所有破碎的、矛盾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句可怕的话强行粘合在一起,拼凑出一个让我灵魂战栗的恐怖图景。
不过,那不是我……或者说,不全是。她的声音飘忽起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抽离感,那只是我的身体。我的大部分……逃出来了。
身体大部分逃出来
这超越认知的解释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慰,反而将更深的迷雾和寒意注入我的骨髓。她在说什么灵魂出窍借尸还魂还是……更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很累……林默……她的声音骤然虚弱下去,带着痛苦的喘息,那股支撑着她的诡异能量似乎在急速流失,我需要……帮忙。他……他可能还会找来……他不会放过……
话语中断了。
门外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像是身体软倒撞在地板上的声音。
然后,一切重归死寂。
5
亡命奔逃
彻底的、绝对的死寂。
我僵在原地,过了足足十几秒,才猛地喘过一口气。冷汗像瀑布一样从额头滚落。
她怎么了晕倒了还是……又一个诡计
我不敢动,耳朵竖得像雷达,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微小的动静。
什么都没有。
没有呼吸声,没有呻吟声,没有移动声。只有我自己狂乱的心跳,在空寂的房间里咚咚作响。
五分钟……十分钟……
死一样的寂静持续着。
那个倒在门外的东西,是活的还是死的
警察口中的尸体……U
盘里绝望的日记……门外那诡异的存在和此刻的死寂……
混乱和恐惧像两只大手,死死扼住我的咽喉。但我心底深处,那点可悲的、叫作良知或是好奇的东西,却在疯狂滋长。
她刚才倒下的声音那么真实……她话语里的痛苦和虚弱,不像全然伪装。如果……如果她真的需要帮助呢如果那个叫赵铭的变态真的存在,并且随时可能出现呢
我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心理斗争几乎要将我撕裂。
最终,我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从电脑桌前站起身。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空气。
我一步一步挪到门后,屏住呼吸,将眼睛凑近猫眼。
老旧的猫眼视野有些扭曲模糊。
走廊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人影侧倒在我门前的地板上。
是她。
林夏。
还是那身灰扑扑的裙子,长发散乱地铺在地上,遮住了脸。她蜷缩着,一动不动,像一具被随意丢弃的破败人偶。
我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清她是否有呼吸。
她就那样躺着,毫无声息。
我的目光向下移动,猛地凝固在她身侧的地板上——
一道模糊的、深色的、粘稠的液体痕迹,从
307
房门的方向,一路拖曳而至,最终消失在她倒下的身体下方。
那嘶啦……嘶啦……的声音……
是受伤的她,拖着身体,爬过来的吗
那液体……是血!
所有的犹豫和恐惧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大的冲击力撞得粉碎!
她可能真的快死了!
几乎是一种本能驱动,我猛地伸手,哗啦一下扯开了门链,颤抖着拧开了门锁!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却毋庸置疑的铁锈般的血腥味,混杂着灰尘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她真的就倒在我门口,毫无声息。离我的脚尖不到半米。
我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蹲下身,手指颤抖着,迟疑地伸向她的脖颈,想要探知那皮肤下是否还有脉搏跳动……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
她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没有瞳孔涣散,没有昏迷初醒的迷茫。
那是一双极度清醒、漆黑得如同深潭、却又燃烧着某种怪异炽热的眼睛!它们直直地、瞬间锁定了我!
我吓得魂飞魄散,惊叫一声,猛地向后跌坐下去!
她动作快得不像人类!
一只冰冷得如同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我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回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虚弱垂死之人!
啊!我痛呼出声,挣扎着想甩开,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她的身体借力,以一种近乎扭曲的、非人的敏捷猛地坐起,另一只手闪电般捂向我的嘴!
冰冷!僵硬!带着血腥味和尘土的气息!
我的瞳孔因极度惊恐而放大,所有叫声被那只冰冷的手死死堵回喉咙里,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她的脸逼近我,散乱的发丝间,那双漆黑得令人窒息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涌着疯狂、绝望。
别叫!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性,你想把所有人都引来吗!想死吗!
我疯狂摇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巨大的恐惧和被骗的愤怒席卷了我。
她根本没事!她刚才的一切都是装的!她在骗我开门!
听着!她的指甲几乎抠进我的脸颊,声音急促得像子弹扫射,我没时间解释太多!赵铭!记住赵铭!他有权有势,警察里也可能有他的人!那通电话不一定可信!你找到的
U
盘,是关键,但不能完全相信!
我混乱地看着她。她到底在说什么她一会儿说
U
盘是希望,一会儿又说不能信那通警察电话是假的可她又承认自己死了
我……我现在的样子……维持不了多久……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越发惨白透明,攥着我手腕的力道也时紧时松,仿佛能量在急速波动,我需要地方躲藏……需要……『锚点』……
锚点那是什么
你……你为什么找上我我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问句,身体因为恐惧和冰冷而剧烈颤抖。
她漆黑的眼睛凝视着我,里面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绝境中的孤注一掷。
因为你是新来的……因为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因为……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虚幻,……你『看』得到我。
这句话像一道冰锥,刺穿了我最后的心理防线。
看得到她什么意思别人看不到吗!
我还想再问,但她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捂住我嘴的手瞬间失力滑落。她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软地向前倒来,额头重重磕在我的肩膀上。
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
这一次,她的昏迷似乎是真的了。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身体冷得像一块冰。
我僵在原地,肩膀上靠着这个来历不明、半人半鬼、刚刚袭击并恐吓了我的室友,脑子里一片空白。
报警逃跑把她拖进房间还是扔在这里不管
无数个念头在疯狂厮杀。
就在我混乱到极致的时候——
嘀呜——嘀呜——嘀呜——
清晰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骤然划破了凌晨死寂的夜空!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最终,猛地停在了我们这栋旧楼之下!
刺眼的红蓝闪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一下一下地、规律地扫过斑驳的墙壁,像某种索命的信号。
我的血彻底凉了。
警察真的来了
是邻居被之前的动静惊动报了警还是……那个赵铭或者,是电话里那个假警察的同伙
他们是为谁而来为我还是为了我怀里这个……尸体
林夏刚才的话如同警钟在我脑海里疯狂敲响——警察里也可能有他的人!那通电话不一定可信!
脚步声!沉重、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开始在楼下楼道里响起!正快速向上逼近!
他们上来了!
我该怎么办!
怀里的尸体冰冷而沉重。
门外的警察步步紧逼。
我被困在了走廊中间,进退维谷。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
6
生死抉择
来了!他们上来了!
怀里的身体冰冷僵硬,像一块沉甸甸的、正在融化的冰。我瘫坐在冰冷的走廊地板上,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在尖叫。
怎么办怎么办!
把她藏起来拖进房间来不及了!脚步声已经到了楼道口!
扔下她自己躲回房间锁上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可那拖曳的血痕从对门口一路延伸到我脚下,像一条无法抹去的罪证线,直接指向我!警察会信我吗他们会信一个声称自己被鬼室友骗开门的新租客的疯话吗
U
盘!对,U
盘!还有那些日记和照片!
但那能证明什么证明林夏可能被一个叫赵铭的男人追杀证明她可能死过一回这只会让我听起来更像个疯子!
电光火石间,林夏昏迷前那句嘶哑的警告再次炸响:警察里也可能有他的人!
这句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迎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我所有侥幸的念头。
如果……如果来的不是真正的警察如果是赵铭的人冒充的他们找到逃出来的林夏,会怎么做找到目睹了一切的我,又会怎么做
灭口。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脑海。
不能让他们发现!绝不能!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将怀里冰冷的身躯连拖带拽,几乎是扔进了我的房间!她的身体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一声,毫无反应。
我手忙脚乱地抓起门后角落里一件我扔在那里的脏外套,疯狂擦拭门口地板上那滩深色的、粘腻的液体。粗糙的布料迅速被浸透,留下肮脏模糊的痕迹,但至少不那么刺眼了。
刚把脏外套胡乱塞到沙发底下,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口!
是这里吗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问道。
七栋
307,没错。另一个更沉稳、更冰冷的声音回答,正是电话里那个!
敲门。那个冰冷的声音命令道。
咚咚咚!咚咚咚!剧烈的敲门声响起,震得楼道仿佛都在颤抖。有人吗警察!开门!
头儿,好像没人。年轻警员报告。
电话里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个身材高壮、面容冷硬、眼神锐利得像鹰隼的中年男人,他肩章上的标识显示他的级别不低。他走上前,用手电照着
307
的门锁,仔细查看了一番。
锁是好的。他沉吟了一下。
小刘,你联系房东了吗让他马上带钥匙过来。他吩咐道。
已经打了电话,说在路上。
好。其他人,查看一下这一层其他住户,问问情况。冷硬男人命令道。
脚步声散开。我听到隔壁
306
的门被敲响了,隐约传来询问声和住户睡意朦胧、含糊不清的回答。
李队,李队!楼下有发现!
讲。
楼下花坛边缘,发现有新鲜的摩擦刮痕,还有……几滴疑似血迹的液体。痕迹很新,指向小区后墙的方向!
李队的眉头瞬间锁紧,目光猛地再次投向
307
的房门。他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疑虑。
一组人留守门口!小张,小王,跟我下去看看!他当机立断,声音不容置疑。
脚步声再次响起,迅速朝着楼梯口移动,远去。
走廊里暂时只剩下一个留守的年轻警员,他站在
307
门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得救了……暂时得救了。楼下的发现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那痕迹……是林夏之前留下的还是……
不,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我必须趁现在,警察还在楼下调查,房东还没来,307
房门还没被打开之前,弄清楚林夏到底是怎么回事!弄清楚我到底卷进了一个什么样的地狱!
我像猫一样踮着脚,溜回卧室,轻轻反锁了房门。
林夏依旧倒在地板上,姿势和我刚才匆忙扔下她时一样,冰冷,僵硬,毫无生气,像一尊失去灵魂的蜡像。那身灰色的裙子沾满了灰尘和已经变暗发黑的血渍。
我强忍着触碰她的恐惧,小心翼翼地将她翻过来一点。
她的身体轻得吓人,皮肤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冰冷得不似活人。但我探向她脖颈的手指,却依稀感觉到皮肤下极其微弱、缓慢到几乎停滞的……脉动
她还活着以这种诡异的状态
我的目光落在她裙子的口袋上。鼓起一个小方块的形状。
心跳再次加速。我颤抖着伸出手,探进口袋。
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硬硬的金属物体。
我把它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银色的小巧
U
盘。和我在沙发底下找到的那个廉价塑料
U
盘完全不同,这个看起来更精致,密封性更好。
这又是什么
我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将银色
U
盘插进了电脑。
U
盘里只有一个加密的压缩文件夹。尝试了几个简单密码都失败后,我几乎要绝望了。鬼使神差地,我输入了Zhaoming2025(赵铭
2025)。
密码正确!文件夹解压开来!
里面是大量的扫描文档、财务报表、银行流水、模糊的会议照片,还有几段嘈杂的录音文件。
我快速浏览着,越看,手脚越发冰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些文件,零零碎碎,却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赵铭,明面上是几家经营良好的贸易公司老板,背地里却涉嫌巨额洗钱、非法跨境资金转移,甚至可能与几起被伪装成意外的失踪案有关!而林夏,U
盘里一份隐藏极深的个人信息表显示,她曾是赵铭旗下某个空壳公司的财务助理,一个掌握了核心数据和秘密的小角色!
她不是偶然被盯上的。她是知情者!她可能试图反抗,或者想逃离,因此遭到了灭顶之灾!
警察发现的那具水泥封尸……是她金蝉脱壳的替身还是赵铭杀错了人又或者,是某种我无法理解的、超自然层面的替代
而那个塑料
U
盘里的日记和照片……现在回想起来,笔触虽然慌乱,但某些细节,似乎过于……刻意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鱼饵,等着某个像我一样的局外人上钩,引导我去相信一个被设计好的故事
两个
U
盘。一个塑料的,充满个人情绪的、指向明确的日记。一个银色的,冰冷客观的、证据确凿的罪证。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林夏或者……这两个,都不是全部
我感到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信息量过大几乎冲垮了我的理智。我被拖进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深、更黑暗的漩涡,脚下踩着的不是实地,而是无数谎言和秘密交织的蛛网。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隐约的呵斥声、奔跑声!
紧接着,我留在客厅里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铃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吓得我差点跳起来!
而来电显示……是房东!
他到了!他就在楼下!也许正和警察在一起!
几乎是同时,卧室地板上,那个一直如同尸体般冰冷的林夏,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的眼睛毫无征兆地再次睁开!
漆黑、空洞,却直直地锁定了我桌上那个嗡嗡震动的手机。
她的嘴唇翕动,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清晰得可怕的气音,不再是之前那种故作平静或虚弱,而是带着一种仿佛来自深渊最底层的、极致惊恐的预警:
……他来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那气音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钻入我的耳膜。
地板上,林夏的眼睛瞪得极大,漆黑的瞳孔里没有焦距,只有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她全身开始剧烈地颤抖,像一片被狂风撕扯的枯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桌上的手机还在疯狂震动,房东的名字如同催命符般闪烁。
楼下,骚动声陡然升级!呵斥声、奔跑声、重物撞击声混作一团!还夹杂着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枪响!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肾上腺素在瞬间飙升至顶点!他来了谁赵铭他居然敢直接和警察交火!
疯了!全都疯了!
我猛地扑到窗边,手指颤抖着拨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向下窥视。
楼下乱成一团!红蓝光芒疯狂闪烁,照亮了几个扭打在一起的身影!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是赵铭吗)动作狠辣利落,竟然瞬间甩开了两个试图制服他的警员,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径直朝着楼道口冲来!那个李队正对着对讲机怒吼着什么,拔腿急追!
他要冲上来了!目标毫无疑问,是这里!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紧了我的心脏。
退路已被切断。楼下是红了眼的罪犯和混乱的警察。房间里是一个半人半鬼、状态极不稳定的室友。
我猛地转过身,背死死抵住冰冷的墙壁,目光扫过地板上瑟瑟发抖、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林夏,扫过电脑屏幕上那两个致命的
U
盘,扫过窗外那片被警灯染成诡异颜色的天空。
无路可逃。
除非……
我的视线猛地定格在房间那扇小小的、通向后面老旧防火梯的窗户上!那是这栋破旧公寓楼为数不多的、符合早已过时的消防规范的存在!
赌一把!
我像疯了一样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锈迹斑斑的插销,猛地推开那扇积满灰尘的窗户!冷风瞬间倒灌进来!
走!我朝着地上的林夏低吼,试图去拉她。
她却猛地缩了一下,颤抖的手指指向电脑,又指向那个银色
U
盘,嘴唇无声地张合,眼神里是急切的、近乎疯狂的哀求。
带上它!证据!
我瞬间明白了。赵铭如此疯狂地杀上来,不仅仅是为了灭口林夏,更是为了这个记录了他罪证的
U
盘!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我一把拔下银色
U
盘,攥在手心,那冰冷的金属触感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然后再次试图去拽林夏。
她的身体轻得可怕,几乎没有任何重量,但我触碰到她时,能感觉到一种诡异的、冰凉的粘腻感,仿佛她的实体正在缓慢地消散。她勉强借助我的搀扶站起,双腿软得像面条,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我身上。
楼道里,沉重、急促、充满杀意的脚步声已经如同擂鼓般逼近!已经到了我们这一层!伴随着李队和其他警员的怒吼和追赶声!
站住!
再动开枪了!
砰!一声枪响!打在墙壁上,碎屑飞溅!
我们挪到窗边,冰冷的夜风呼啸着灌入。防火梯锈蚀不堪,在黑夜里向下延伸,仿佛通往无底深渊。
跳!我几乎是把她推了出去。
她冰凉的身体跌撞在金属梯子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紧随其后,手脚并用地向下爬。锈蚀的梯子剧烈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解体。
头顶上,307
房门被猛地撞开的巨响传来!紧接着是男人暴怒的咆哮和警察的呵斥!扭打声、枪声、玻璃破碎声……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我头顶炸开!
我不敢回头,拼命向下爬!每一秒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林夏的动作快得诡异,她似乎完全不受重力的影响,像一道苍白的影子向下飘荡,偶尔回头,那双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非人的微光,催促着我。
终于,我的脚踩到了冰冷的地面——是楼后堆满杂物的狭窄小巷。
这边!她嘶哑的声音响起,冰凉的手再次抓住我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拖着我向巷子更深的黑暗里跑去。
她的奔跑姿势极其怪异,轻飘、迅捷,完全不像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更像……一道被风吹着走的幽灵。
巷子外的大街上,警笛声、呼喊声、奔跑声不绝于耳,显然大部分的警力都被吸引到了楼前。
她在纵横交错的小巷里穿梭,对地形熟悉得可怕,像一只回到了巢穴的夜行动物。我被她拖着,跌跌撞撞,肺部火辣辣地疼,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那个地狱般的公寓楼!
不知跑了多久,她猛地将我拉进一个更加阴暗潮湿的角落——那是两栋高楼之间一道几乎无人知晓的缝隙,堆满了废弃的建材和腐烂的垃圾,散发着浓重的霉味。
她松开我,身体软软地靠向冰冷的砖墙,剧烈地喘息着,或者说,模拟着喘息的动作。那身灰裙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只有苍白的脸和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隐约可见。
我也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手心里,那个银色
U
盘已经被我的汗浸湿。
寂静在我们之间蔓延,只有远处隐约的警笛声和彼此(或许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谜团交织在一起,几乎将我撕裂。
我抬起头,看向阴影里的她。经历了刚才那场亡命奔逃,她身上那种非人的诡异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重。
现在……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能解释一切了吗
她缓缓转过头,漆黑的眼睛在黑暗中凝视着我。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东西:痛苦、恐惧、一丝残存的疯狂,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哀。
赵铭……她开口,声音依旧嘶哑,但多了一丝疲惫的实感,他以为他杀了我。用最彻底的方式。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积蓄力量,也仿佛在回忆那极度恐怖的经历。
但他不知道……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我们家族,有点……不一样。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扭曲的嘲弄,濒临真正的死亡时,有一种古老的……『假死』秘术。意识会脱离即将彻底消亡的身体,像一缕幽魂,依附在……最近似的、刚死不久的容器上。
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容器刚死不久最近似的
警察发现的那具水泥尸体……不是替身是真的林夏而眼前这个……
那具女尸……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她的嘴角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近乎哭泣的弧度。
一个流浪女孩。无名无姓。大概冻死或者病死在那个废弃工厂附近……我很『幸运』,是不是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自我厌恶的苦涩,我的意识……我的『大部分』,挤占了她刚刚停止活动的身体。像夺舍……像寄生……一个卑劣的小偷。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这远远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畴!借尸还魂意识转移这太疯狂了!
但这『容器』太破败了……死亡时间也稍微有点长……她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冰冷的手,我维持不了多久……意识在和这具身体不断排斥……我需要『锚点』……强烈的情绪,或者……熟悉的环境,来稳定这种状态……
所以她回到了公寓所以她找上了我因为我是新来的,不属于任何一方,而且……看得到她我能提供她需要的锚点
那个塑料
U
盘……我猛地想起。
饵。她干脆地承认,眼神冰冷,我知道赵铭会清理现场,但可能会遗漏。我也知道,迟早会有新租客搬进去。里面的日记半真半假……足够引起好奇,也足够把水搅浑,让发现者……让你,不至于立刻完全倒向任何一方,为我争取一点时间。
我感到一阵寒意。从始至终,我都在她的算计之中。从我发现
U
盘,到警察来电,到她敲门……每一步,都可能在她或清醒或疯狂的计划之内。
那通警察电话……
应该是赵铭的人冒充的。她肯定地说,他想确认『林夏』是否真的彻底消失了,也想吓唬可能知情的其他人,比如你。但他没想到……我『回来』了。她脸上掠过一丝极冷的、近乎狰狞的笑意,但很快消失,被巨大的疲惫取代。
而这个,我摊开手心,露出那个银色
U
盘,才是你真正想保住的东西。
她看着
U
盘,眼神变得复杂无比,有痛恨,有恐惧,也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这是我唯一的生路……也是能钉死他的铁证。她声音低沉下去,我潜伏在他公司那么久,像阴沟里的老鼠,一点一点搜集……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发现了……
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皮肤看起来更加苍白透明,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黑暗里。
时间……不多了……她喘息着,看向我,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近乎恳求的神色,帮我……把它交给……真正能信任的人……李……李志国警官……
李志国那个带队的中年警官
你怎么能确定他可信
直觉……赌一把……她惨然一笑,我调查过他的背景……干净,和他不对付……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
她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边缘处仿佛有细微的光点在逸散。那股支撑着她的诡异能量正在急速消退。
快……走……她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他们……很快就会搜过来……赵铭……不会放过……
话语断断续续,最终消失。
她靠着墙壁,缓缓滑落,眼睛慢慢闭上,整个人再次陷入那种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沉寂之中,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
仿佛那最后一番解释,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我站在原地,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个冰冷的银色
U
盘,看着她如同失去提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垃圾堆旁,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借尸还魂的室友。杀人灭口的富豪。真假难辨的警察。两个致命的
U
盘。
所有的线索终于被粗暴地串联起来,勾勒出一个完整却更加恐怖的真相。
而我,这个无意间闯入的租客,成了这盘死棋里,唯一可能移动的那颗棋子。
远处,警笛声似乎正在重新靠近。
7
涟漪未平
我最后看了一眼阴影中那具冰冷的、正在逐渐失去形态的躯体,咬紧牙关,猛地转身,钻出了小巷,融入了城市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里。
城市在黎明前挣扎,是一种灰败的蓝。路灯熄了大半,只剩下几盏苟延残喘,我跌跌撞撞地奔跑在空无一人的后巷,像一只被猎犬追逐、慌不择路的兔子。
肺叶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寒意和垃圾腐烂的酸臭。手心里那块银色
U
盘,已被我的冷汗和体温焐得温热,却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林夏最后那双逐渐失去焦距、仿佛要融化在黑暗里的眼睛,不断在我眼前闪现。
……帮我……交给……李志国警官……
……赌一把……
她的声音,那混合着极致恐惧、绝望和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嘶哑气音,在我耳膜里反复回响。
赌一把。
我把自己的命,也押在了这张赌桌上。
身后的远处,警笛声并未停歇,反而像是调整了方向,变得更加飘忽不定,像是在大规模撒网搜索。赵铭逃脱了吗警察还在追捕他吗他们找到巷子里那个正在消散的林夏了吗
我不敢想。只能拼命奔跑,借着地形和废弃物的掩护,朝着记忆中最近的那个派出所方向挪动。我不能去大路,不能打车,任何一个摄像头都可能暴露我。赵铭的能量,林夏的警告,让我对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疑惧。
天光又亮了几分,城市的轮廓在灰霾中逐渐清晰。早起的清洁工已经开始扫地,唰——唰——的声音单调而寂寥。偶尔有车辆驶过主干道,轮胎碾压过湿滑路面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我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是直接闯进派出所,高举着
U
盘大喊我要找李志国警官还是用更隐蔽的方式
最终,我在一条街之外的一个破旧公共电话亭前停下了脚步。这玩意儿几乎已经成了古董,斑驳的玻璃上贴满了各种牛皮癣广告。但它能提供一个短暂匿名的机会。
我投进硬币,手指颤抖着按下
114
查号台,查询西城区分局的总机号码。然后,再次投币,拨通。
喂,西城区分局。一个略显疲惫的女声。
我……我找李志国警官。有紧急情况!我压低声音,努力让声线不那么颤抖。
李队他不在队里。您有他手机吗
没有!事情非常紧急!是关于……是关于昨晚南郊水泥袋尸案的!我有重要证据!我几乎是在低吼,语无伦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判断。您稍等,我试试联系他。您怎么称呼在哪里
我不能说!你告诉他,证据在我手里,是关于一个叫赵铭的人!让他立刻联系这个号码!我飞快地报出了公共电话的号码,然后猛地挂断了电话。
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电话亭,我大口喘息,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
等待。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我死死盯着电话,目光不时扫过街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如同惊弓之鸟。
他会打来吗接线员会如实转达吗如果接电话的是赵铭的人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电话寂静无声。
绝望开始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另想办法时——
叮铃铃铃——!
公共电话骤然炸响!尖锐的铃声在这寂静的清晨如同惊雷!
我猛地一颤,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听筒。
喂!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对面沉默了一秒,然后,一个低沉、沙哑、带着极度疲惫却异常锐利的声音传来。
我是李志国。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证据……U
盘……赵铭……我语无伦次,只会往外蹦关键词。
你在哪李志国的声音极其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待在原地,绝对安全的地方,告诉我特征,我马上到!一个人!
他的果断和一个人的承诺,像一根救命稻草。我飞快地报出了电话亭旁边一个
24
小时便利店的名字。
十分钟。保持警惕。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接下来的十分钟,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十分钟。我缩在便利店门口的阴影里,像一尊僵硬的雕塑,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扫描着每一个经过的人,每一辆驶过的车。
终于,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路边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便装、身影高大挺拔的男人快步下车。正是那个在公寓走廊里指挥若定、眼神锐利的李队。他看起来一夜未眠,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眼神依旧像鹰隼一样,瞬间就锁定了我。
他快步走来,没有任何寒暄和试探,直接朝我伸出手,目光沉静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林夏的警告、U
盘里的罪证、赵铭的疯狂、警察局里可能存在的内鬼……但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清澈坚定的眼睛,我选择了赌最后一把。
我将那枚几乎被汗水浸透的银色
U
盘,放在了他摊开的掌心。
他的手指合拢,紧紧握住
U
盘,像是握住了一颗子弹。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审视,有凝重,还有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如释重负。
跟我上车。他言简意赅。
我没有选择。跟着他上了那辆黑色轿车。车内很干净,只有淡淡的烟味和皮革味。
车子并没有开往警局,而是在城里绕了几圈后,驶入了一个老旧的居民小区,停在一栋单元楼下。
他带我上楼,进了一套看起来像是安全屋的公寓。简洁,干净,没有任何个人物品。
在这里等着,绝对不要出门,不要联系任何人。他给我倒了杯水,语气不容置疑,我需要立刻核实里面的东西。
他走进里面的房间,关上了门。我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捧着那杯热水,身体却依旧冷得发抖。
时间再次变得缓慢而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门开了。李志国走了出来,脸色比之前更加凝重,眉头紧锁,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冰冷的、属于猎人的火焰。
他走到我面前,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声音沙哑而沉重。
谢谢你,林默。你带来的东西……非常关键。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赵铭……我们已经部署抓捕,他跑不了。
我抬起头,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只挤出一个问题。
林夏……她……
李志国的眼神瞬间变得极为复杂,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逐渐明亮的天色。
我们的人……在你说的小巷里……他声音低沉下去,找到了一些……残留的衣物纤维和一些……无法解释的有机质痕迹。但没有发现……你说的那个『人』。
我的心猛地一空。
消失了彻底消散了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那个借尸还魂、挣扎求救、最终在我眼前归于寂灭的苍白影子……
那具水泥尸体……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DNA
比对确认,是林夏本人。死亡时间超过一个月。李志国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但在这冷静之下,似乎压抑着巨大的波澜,至于你看到的、接触到的……我们会记录在案。但这份报告……恐怕永远不会公开。
我明白了。有些事情,注定只能存在于黑暗的巷子和冰冷的档案袋里,无法暴露在阳光之下。
之后的事情,像一场快进的电影。
在李志国的安全屋里,我配合做了详细到极点的笔录,略去了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部分,只强调了我意外发现
U
盘、被卷入、被追杀的过程。李志国听得极其认真,没有打断,只是在某些细节上会反复追问。
几天后,新闻铺天盖地。
知名企业家赵铭落网,牵扯出惊天洗钱案、谋杀案……报道详尽,证据确凿,震动全城。但所有报道里,都没有出现林夏这个名字,更没有提及任何超自然的字眼。她就像一颗投入水中的石子,在激起巨大涟漪后,自身却沉默地沉入了水底。
我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平静。
我搬离了那栋噩梦般的公寓楼,用攒下的一点钱和之前面试通过后拿到的一点安家费,在城市的另一端租了一个小小的单间。
阳光能透过窗户洒进来,楼下有热闹的菜市场和奔跑的孩子。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我会在深夜突然惊醒,仿佛听到那轻微得如同叹息的敲门声。
我会在下雨时,看着窗外的雨丝,想起那条黑暗巷子里冰冷的触感和逐渐消散的身影。
那个银色的
U
盘,成了警方的关键证物。而那个藏在沙发底下的塑料
U
盘,我后来回去找过,它消失了,如同从未存在。我不知道是警察搜走了,还是被别的什么东西抹去了。
偶尔,我会试图在网上搜索关于意识转移、濒死秘术的零星信息,但最终都苦笑着关闭网页。科学的尽头是什么谁又能说得清呢
一个月后,我收到一个没有任何寄件人信息的快递。里面是一张崭新的、不记名的手机卡,还有一张打印的字条,上面只有一句话:
换个号码,重新开始。李。
我捏着那张手机卡,站在阳光充足的窗边,久久沉默。
城市依旧车水马龙,喧嚣不止。仿佛那个冰冷恐惧的夜晚,那个亡命奔逃的清晨,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但我知道,那不是梦。
合租人消失了,像滴入大海的水滴,再无痕迹。
可她留下的涟漪,却至今仍在某些人心里,一圈圈地,无声荡漾开去。
而我,只是在这片巨大的、喧嚣的都市森林里,一个偶然窥见了黑暗缝隙,又侥幸回归正常的……幸存者。
我换上新的手机卡,旧的那张被我折成两半,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转身,走上人流熙攘的街道。
阳光有些刺眼。